若你生在此世,你将如何抉择?《台城遗梦》,风云变幻,天涯长期更新

第十五章 桃花园
等到呼延浩和独孤豹两人的脚步声都远离之后,兰千阵才和兰子义走出地窖。
父子两人钻出假山洞时,月已西沉。
兰子义望着月亮问道:
“父亲,密室只有这一条通路吗?如果这样的话轻易就会被人抓住了。”
兰千阵答道:
“还有几条路,有事的时候才用。有一条还通到你在花园的书房底下呢。”
兰千阵转头看了看自己儿子,见到兰子义脸色凝重,明显的满腹心事,便轻轻叹了口气,说道:
“来吧,我们父子聊会天吧。”
说着沿着假山的小道爬了上去,走进顶上凉亭。
兰子义随着父亲来到凉亭坐下。
虽然已经到了春天,但落雁关的夜晚依旧寒冷,
一阵北风吹过满园桃树都随风轻轻摇摆,
兰子义坐在凉亭里有紧了紧领口,
他俯视着花园,看到花园里曲折的小溪上,冰已经融化,
河边青草开始抽芽,桃树上的花苞也已经鼓得饱饱的,随时都会绽放,
身后高大的落雁关城墙将关内和关外分割开来,
远远望去还能看到巡逻的士兵在上面举着火把来回走动,
哪怕今天大胜而归开了庆功宴,兰千阵还是提前安排好人手巡夜,以防万一。
夜是寂静的,尤其是在一轮明月还挂在天上时更显得宁静。
以往这个时候兰子义都会停止读书,抬头看看月亮,
因为月亮总是能把人的倒影照回心里去,
让人在孤独的时候体会那份属于自己的宁静。
兰千阵也在望着月亮发呆,几乎是自言自语的说道:
“有些日子没有好好赏月了,整天都在想着征战厮杀,粮草补给,哪里有时间一个人静一静呢。”
兰子义听着,没有说话。一阵寂静后兰子义问道:
“我一直以为你是个忠信忠义的好汉子,今天才发现原来你是个阴谋家。”
兰千阵听罢朗声笑了一声
“哈!在我看来这两个身份不矛盾。”
兰子义叹气道:
“父亲,圣人有云:木讷忠信近仁;君子之中庸君子而时中,小人之中庸小人而无忌惮也。父亲身为一方镇将,手握重兵,应当心向朝廷,想着匡扶社稷。今天听到父亲在密室里的讨论才发现原来你想的是争权夺利,勾心斗角。”
兰千阵等着儿子把话说完,笑道:
“我把权争到手里才有能力匡扶社稷,如果我先死了还怎么去匡扶社稷?”
“狡辩!”兰子义说道。
兰千阵接着说:
“我如今的地位是靠着在边关一刀一刀砍出来的,要说我和人争权,没有,我的权不是争出来的。一个月前王庭大战那会我每天只想着一件事,就是怎么带着手下二十万人活下去,打赢了之后我想的是披征入京安享太平,至于说拥兵自重,恃功邀赏我没想过。但树欲静而风不止,我想退皇上却不给我退的机会。刚才你也听到了,我所做的所有事的出发点都是活下去,让我活下去,让你和你娘与我一起活下去。争权夺利?呵!笑话!京城的的那些自诩为圣人门生的大臣们倒是喜欢争,我没那兴趣。“
兰子义说道:
“可是父亲,你为了活下去用的是阴谋诡计,圣人不求生以害仁,有杀身以成仁。你这样做难道不违背自己良心吗?“
兰千阵说道:
“你活着就会吃饭喝水,而以你的的身份你现在每天吃的东西至少可以养活三个饿的半死的贫民,那你要是现在自杀岂不是能省下许多粮食救别人?又何必活着去害人呢?“
兰子义一时语塞,说道:
“父亲,话不能这么说。“
兰千阵接着说:
“圣人教诲是为世间立一标杆,世人皆以此为准,努力向善。但规则好定,做不做就看个人了。有人喜欢舍生取义,有人能够杀生成仁,我带兵打仗这么多年,多少人替我挡过刀,多少人为了大正旗号奋勇向前,舍生忘死,我心里都很清楚。每个人都有生得权利,有些人只想好好活好自己那份,有些人希望带领大家活的更好,还有些人则希望把别人的那份巧取豪夺到自己手里来活好自己。我只是拼尽全力活下去,保护我的人和我一起活下去,为此我对我所做的一切负责,我问心无愧。“
兰子义听得没有话说,虽然圣人的教诲就在肚子里,但却这么也说不出来。
沉默了一会后兰千阵说道:
“子义,你出塞后在室韦部落里的选择证明了你有选择正确道路的能力,这才是为人安身立命的根本,也正因为如此我不在强迫你去做你不愿意做的事情。只是你涉世未深,你还没能用自己的眼睛去观察世界,去洞察人心。这次去京城是你人生的开始,但也极有可能走成人生的终点。京城啊,简直就是江湖险恶。你去了之后要尽快找到自己的路,因为你不是一个人,你身后是将军府上下百口人的姓名。“
兰子义深吸一口气,说道:
“父亲,我还是觉得做人应当以忠孝仁义为本,我不会用阴谋诡计去害人的。“
兰千阵起身走到凉亭边,俯瞰花园,背对着兰子义说:
“阴谋诡计和害人是两件事,前者是手段,后者是目的。你有能力做出选择,你有这个潜力。世间万物都有他存在的原因,所有事情都有运行的原理,等到你找到自己道路的时候自然就会选择合适的手段了。你是自由的,你终将选择自己的道路。“
兰子义回答道:
“我选择成为忠臣英烈这条路。“
“你选择活在别人的评价里。“兰千阵立马回答道“至少你现在这么选。等你发现无论你怎么讨好别人也无法让人损害自己时,你就明白了,忠诚英烈不是靠别人说,还是要靠自己做的。”
兰千阵沉默了一会,等兰子义平复了一会心情后又坐了回去,说道:
“你知道你爷爷吗?知道他们葫芦兄弟的名号吗?”
兰子义点了点头,说道:
“当年喏喏从天女关南下,大军直指旧都,爷爷他们兄弟七人还有父亲你的两位哥哥率领轻骑南下,被围在藏马坡前,血战十余日最后全军覆没。”
兰千阵说:
“怎么样?壮烈吧?忠义吧?”
兰子义点了点头,
兰千阵接着咬牙切齿的说:
“可这壮烈是早就安排好的!”
兰子义被父亲突如其来的激烈语气吓了一跳,兰千阵接着说:
“天女关小小的一个隘口,易守难攻,可谓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结果莫名其妙被攻破。当年你爷爷也是威震草原,坐在北方五镇都督的位置上,京城那边不问青红皂白就连续降旨问责你爷爷。这也就罢了,更神奇的是喏喏大军居然就从天女关南下了,一路没有遭到任何抵抗就打到了旧都。兵部问责的文书一封接着一封,可就是没有调兵回援的文书,最后兵临旧都城下时才命令你爷爷率部回援。三万人一接到命令就火速南下,三万人,除了平城与我落雁关离得近,一向有联系,所以给备了粮草,其他州府县衙一概紧闭城门,说是防备喏喏,等到藏马坡前已是人困马乏,突然就中了埋伏。当时援助旧都的军队加上京城附近来的禁军有三十万人啊,你爷爷被困的那十多天每天都派出信使突围求援,可是那三十万援军就像是看戏一样只是驻守观望,你奶奶当时临盆要生产,还提笔上书请求兵部、皇上火速派兵救援,可结果如何?血战十五日,一门父子尽忠烈,真他妈好听!这么好听的消息传回落雁关,你奶奶刚生完孩子,就被气死了!”
说着兰千阵已经义愤填膺,开始抽泣。
兰子义听到自己奶奶生产,心想难道父亲还有兄弟?自己还有个叔叔?可为何从来没有人提起过。
等过了会后兰千阵平复了心情,接着说:
“当年你爷爷也是功勋卓著,四方武将还有禁军没有那个将领能比得过你爷爷。他老人家倒是以忠义为先,可朝廷不这么觉得呀,所以就战死在了藏马坡。我大正自继承大统以来一直都有武勋守边疆的传统,可武勋世家做大怎么办?朝廷为了防止武勋造反,一是在有人显露出做大势头时扶持其他军镇年轻武将代替老将;二是征召老将入朝做三公,给个最高荣誉让在京城养老;三是通过战争消耗掉。你爷爷当年耿直,以为自己年轻,而且嗜好游猎,喜欢塞北,不喜欢江东风俗,所以上书拒绝入朝,想在边关戍边到死,好嘛,不听话就让你提前死。”
说完兰千阵沉默了下来,一时低着头发呆。
兰子义正想着该怎么安慰他父亲时,兰千阵又开口了
“你知道你娘的事情吗?”
兰子义一时诧异,看着父亲点了点头。
兰千阵把目光投向远方,缓缓地说:
“我兰千阵一生磊落,求得是问心无愧,只有一件事情,一件事情我做的对不起自己良心。当年皇上降旨,让我征讨茅人,在那时我遇见了你娘,从我见她第一眼开始我就知道这辈子我非她不娶。只是,只是……”
兰千阵喘着气,似乎要花费很大力气才能说出下面的话来,
兰子义清楚,他的母亲曾经向他讲述过茅人的事情,他也了解自己的血脉,还有发生在他的父母之间的故事。
喘着气,最后鼓起劲说道:
“只是那晚我屠杀了茅人上下近万口人。当时有个女人抱着自己孩子递给我,求我饶她孩子一命,我看着那个孩子,小孩躺在我怀里还一个劲的冲我笑,我明白我在做什么,所以我把那孩子给摔死了!然后送他娘去地府陪他。头一次,头一次血迹溅到我身上我嫌恶心。可那是我做出的选择,无论我找借口说这是君命难违还是说我要带我的人回家都是借口,我下的命令屠杀了那群手无寸铁的茅人,我摔死了那个孩子。我的决定,我来负责!”
兰千阵一边说一边闭上了眼,神情痛苦,但还是坚持说了出来,
不知什么时候,兰夫人悄无声息地走上了凉亭,来到兰千阵身后,
兰子义正要出声,却被他娘止住,
兰千阵此时心神动荡,明显没有发现自己夫人的到来,他接着说:
“你知道吧子义,在你小的时候我从来都不抱你,不是我不喜欢你这儿子,而是,当我抱起你的时候我就觉得自己又抱起了那个孩子,我不想摔死他!我不想摔死那个孩子!可我还是那么做了,我每次抱起你都有想把你摔死的冲动,我不知道为什么,但我就是有,我害怕,那对被我杀死的母子时常出现在我梦中,在梦中我一次次想阻止自己再杀死那个孩子但我还是摔死了他。子义,这是为父这辈子唯一后悔的事情。”
说着兰千阵睁开眼,望向子义,
猛地他发现了身后的夫人,
夫人的脸庞映着月光显得格外沉静,那双清澈的大眼睛充满了悲悯,
兰千阵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伸出手抓住了自己夫人的手,一时间涕泪交流,无语哽咽。
兰子义见状识趣的说了句“孩儿告退”
便起身走下假山,走在小道上时感到有阵暖风轻轻拂过大地,一转角来到花园,满园桃花都被吹开,
映着月光只觉银光配红,温馨无比,
花香阵阵,沁人心脾,
兰子义听到山顶凉亭传来父亲的哭声
“夫人!夫人!我实在是担不起这份痛了!我错了,我错了,我不该摔死那个孩子,我不该杀那对母子,我不该下令屠杀茅人,那晚我不该对你做那么粗鲁的事情。我求求你,我求求你原谅我吧,原谅我吧我求你了!…….”
兰子义走出几步,回头望见自己父亲跪在地上,扑进母亲怀里泣不成声,而兰夫人眼角也盈着泪水,脸上露出了几乎不属于这个世界的温暖人心的温柔神情,她用手轻轻抚摸着兰千阵的头发任凭他在自己怀里哭泣,不发一语。
兰子义回过头,深吸了一口气,只觉花香飘进了心里。
“看来父母的事情终于结束了。”兰子义心里想着,慢慢的走在桃园里,欣赏这难得的月夜桃花景。
楼主 liuchaoran89  发布于 2017-11-20 21:01:27 +0800 CST  
第十五章 桃花园
等到呼延浩和独孤豹两人的脚步声都远离之后,兰千阵才和兰子义走出地窖。
父子两人钻出假山洞时,月已西沉。
兰子义望着月亮问道:
“父亲,密室只有这一条通路吗?如果这样的话轻易就会被人抓住了。”
兰千阵答道:
“还有几条路,有事的时候才用。有一条还通到你在花园的书房底下呢。”
兰千阵转头看了看自己儿子,见到兰子义脸色凝重,明显的满腹心事,便轻轻叹了口气,说道:
“来吧,我们父子聊会天吧。”
说着沿着假山的小道爬了上去,走进顶上凉亭。
兰子义随着父亲来到凉亭坐下。
虽然已经到了春天,但落雁关的夜晚依旧寒冷,
一阵北风吹过满园桃树都随风轻轻摇摆,
兰子义坐在凉亭里有紧了紧领口,
他俯视着花园,看到花园里曲折的小溪上,冰已经融化,
河边青草开始抽芽,桃树上的花苞也已经鼓得饱饱的,随时都会绽放,
身后高大的落雁关城墙将关内和关外分割开来,
远远望去还能看到巡逻的士兵在上面举着火把来回走动,
哪怕今天大胜而归开了庆功宴,兰千阵还是提前安排好人手巡夜,以防万一。
夜是寂静的,尤其是在一轮明月还挂在天上时更显得宁静。
以往这个时候兰子义都会停止读书,抬头看看月亮,
因为月亮总是能把人的倒影照回心里去,
让人在孤独的时候体会那份属于自己的宁静。
兰千阵也在望着月亮发呆,几乎是自言自语的说道:
“有些日子没有好好赏月了,整天都在想着征战厮杀,粮草补给,哪里有时间一个人静一静呢。”
兰子义听着,没有说话。一阵寂静后兰子义问道:
“我一直以为你是个忠信忠义的好汉子,今天才发现原来你是个阴谋家。”
兰千阵听罢朗声笑了一声
“哈!在我看来这两个身份不矛盾。”
兰子义叹气道:
“父亲,圣人有云:木讷忠信近仁;君子之中庸君子而时中,小人之中庸小人而无忌惮也。父亲身为一方镇将,手握重兵,应当心向朝廷,想着匡扶社稷。今天听到父亲在密室里的讨论才发现原来你想的是争权夺利,勾心斗角。”
兰千阵等着儿子把话说完,笑道:
“我把权争到手里才有能力匡扶社稷,如果我先死了还怎么去匡扶社稷?”
“狡辩!”兰子义说道。
兰千阵接着说:
“我如今的地位是靠着在边关一刀一刀砍出来的,要说我和人争权,没有,我的权不是争出来的。一个月前王庭大战那会我每天只想着一件事,就是怎么带着手下二十万人活下去,打赢了之后我想的是披征入京安享太平,至于说拥兵自重,恃功邀赏我没想过。但树欲静而风不止,我想退皇上却不给我退的机会。刚才你也听到了,我所做的所有事的出发点都是活下去,让我活下去,让你和你娘与我一起活下去。争权夺利?呵!笑话!京城的的那些自诩为圣人门生的大臣们倒是喜欢争,我没那兴趣。“
兰子义说道:
“可是父亲,你为了活下去用的是阴谋诡计,圣人不求生以害仁,有杀身以成仁。你这样做难道不违背自己良心吗?“
兰千阵说道:
“你活着就会吃饭喝水,而以你的的身份你现在每天吃的东西至少可以养活三个饿的半死的贫民,那你要是现在自杀岂不是能省下许多粮食救别人?又何必活着去害人呢?“
兰子义一时语塞,说道:
“父亲,话不能这么说。“
兰千阵接着说:
“圣人教诲是为世间立一标杆,世人皆以此为准,努力向善。但规则好定,做不做就看个人了。有人喜欢舍生取义,有人能够杀生成仁,我带兵打仗这么多年,多少人替我挡过刀,多少人为了大正旗号奋勇向前,舍生忘死,我心里都很清楚。每个人都有生得权利,有些人只想好好活好自己那份,有些人希望带领大家活的更好,还有些人则希望把别人的那份巧取豪夺到自己手里来活好自己。我只是拼尽全力活下去,保护我的人和我一起活下去,为此我对我所做的一切负责,我问心无愧。“
兰子义听得没有话说,虽然圣人的教诲就在肚子里,但却这么也说不出来。
沉默了一会后兰千阵说道:
“子义,你出塞后在室韦部落里的选择证明了你有选择正确道路的能力,这才是为人安身立命的根本,也正因为如此我不在强迫你去做你不愿意做的事情。只是你涉世未深,你还没能用自己的眼睛去观察世界,去洞察人心。这次去京城是你人生的开始,但也极有可能走成人生的终点。京城啊,简直就是江湖险恶。你去了之后要尽快找到自己的路,因为你不是一个人,你身后是将军府上下百口人的姓名。“
兰子义深吸一口气,说道:
“父亲,我还是觉得做人应当以忠孝仁义为本,我不会用阴谋诡计去害人的。“
兰千阵起身走到凉亭边,俯瞰花园,背对着兰子义说:
“阴谋诡计和害人是两件事,前者是手段,后者是目的。你有能力做出选择,你有这个潜力。世间万物都有他存在的原因,所有事情都有运行的原理,等到你找到自己道路的时候自然就会选择合适的手段了。你是自由的,你终将选择自己的道路。“
兰子义回答道:
“我选择成为忠臣英烈这条路。“
“你选择活在别人的评价里。“兰千阵立马回答道“至少你现在这么选。等你发现无论你怎么讨好别人也无法让人损害自己时,你就明白了,忠诚英烈不是靠别人说,还是要靠自己做的。”
兰千阵沉默了一会,等兰子义平复了一会心情后又坐了回去,说道:
“你知道你爷爷吗?知道他们葫芦兄弟的名号吗?”
兰子义点了点头,说道:
“当年喏喏从天女关南下,大军直指旧都,爷爷他们兄弟七人还有父亲你的两位哥哥率领轻骑南下,被围在藏马坡前,血战十余日最后全军覆没。”
兰千阵说:
“怎么样?壮烈吧?忠义吧?”
兰子义点了点头,
兰千阵接着咬牙切齿的说:
“可这壮烈是早就安排好的!”
兰子义被父亲突如其来的激烈语气吓了一跳,兰千阵接着说:
“天女关小小的一个隘口,易守难攻,可谓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结果莫名其妙被攻破。当年你爷爷也是威震草原,坐在北方五镇都督的位置上,京城那边不问青红皂白就连续降旨问责你爷爷。这也就罢了,更神奇的是喏喏大军居然就从天女关南下了,一路没有遭到任何抵抗就打到了旧都。兵部问责的文书一封接着一封,可就是没有调兵回援的文书,最后兵临旧都城下时才命令你爷爷率部回援。三万人一接到命令就火速南下,三万人,除了平城与我落雁关离得近,一向有联系,所以给备了粮草,其他州府县衙一概紧闭城门,说是防备喏喏,等到藏马坡前已是人困马乏,突然就中了埋伏。当时援助旧都的军队加上京城附近来的禁军有三十万人啊,你爷爷被困的那十多天每天都派出信使突围求援,可是那三十万援军就像是看戏一样只是驻守观望,你奶奶当时临盆要生产,还提笔上书请求兵部、皇上火速派兵救援,可结果如何?血战十五日,一门父子尽忠烈,真他妈好听!这么好听的消息传回落雁关,你奶奶刚生完孩子,就被气死了!”
说着兰千阵已经义愤填膺,开始抽泣。
兰子义听到自己奶奶生产,心想难道父亲还有兄弟?自己还有个叔叔?可为何从来没有人提起过。
等过了会后兰千阵平复了心情,接着说:
“当年你爷爷也是功勋卓著,四方武将还有禁军没有那个将领能比得过你爷爷。他老人家倒是以忠义为先,可朝廷不这么觉得呀,所以就战死在了藏马坡。我大正自继承大统以来一直都有武勋守边疆的传统,可武勋世家做大怎么办?朝廷为了防止武勋造反,一是在有人显露出做大势头时扶持其他军镇年轻武将代替老将;二是征召老将入朝做三公,给个最高荣誉让在京城养老;三是通过战争消耗掉。你爷爷当年耿直,以为自己年轻,而且嗜好游猎,喜欢塞北,不喜欢江东风俗,所以上书拒绝入朝,想在边关戍边到死,好嘛,不听话就让你提前死。”
说完兰千阵沉默了下来,一时低着头发呆。
兰子义正想着该怎么安慰他父亲时,兰千阵又开口了
“你知道你娘的事情吗?”
兰子义一时诧异,看着父亲点了点头。
兰千阵把目光投向远方,缓缓地说:
“我兰千阵一生磊落,求得是问心无愧,只有一件事情,一件事情我做的对不起自己良心。当年皇上降旨,让我征讨茅人,在那时我遇见了你娘,从我见她第一眼开始我就知道这辈子我非她不娶。只是,只是……”
兰千阵喘着气,似乎要花费很大力气才能说出下面的话来,
兰子义清楚,他的母亲曾经向他讲述过茅人的事情,他也了解自己的血脉,还有发生在他的父母之间的故事。
喘着气,最后鼓起劲说道:
“只是那晚我屠杀了茅人上下近万口人。当时有个女人抱着自己孩子递给我,求我饶她孩子一命,我看着那个孩子,小孩躺在我怀里还一个劲的冲我笑,我明白我在做什么,所以我把那孩子给摔死了!然后送他娘去地府陪他。头一次,头一次血迹溅到我身上我嫌恶心。可那是我做出的选择,无论我找借口说这是君命难违还是说我要带我的人回家都是借口,我下的命令屠杀了那群手无寸铁的茅人,我摔死了那个孩子。我的决定,我来负责!”
兰千阵一边说一边闭上了眼,神情痛苦,但还是坚持说了出来,
不知什么时候,兰夫人悄无声息地走上了凉亭,来到兰千阵身后,
兰子义正要出声,却被他娘止住,
兰千阵此时心神动荡,明显没有发现自己夫人的到来,他接着说:
“你知道吧子义,在你小的时候我从来都不抱你,不是我不喜欢你这儿子,而是,当我抱起你的时候我就觉得自己又抱起了那个孩子,我不想摔死他!我不想摔死那个孩子!可我还是那么做了,我每次抱起你都有想把你摔死的冲动,我不知道为什么,但我就是有,我害怕,那对被我杀死的母子时常出现在我梦中,在梦中我一次次想阻止自己再杀死那个孩子但我还是摔死了他。子义,这是为父这辈子唯一后悔的事情。”
说着兰千阵睁开眼,望向子义,
猛地他发现了身后的夫人,
夫人的脸庞映着月光显得格外沉静,那双清澈的大眼睛充满了悲悯,
兰千阵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伸出手抓住了自己夫人的手,一时间涕泪交流,无语哽咽。
兰子义见状识趣的说了句“孩儿告退”
便起身走下假山,走在小道上时感到有阵暖风轻轻拂过大地,一转角来到花园,满园桃花都被吹开,
映着月光只觉银光配红,温馨无比,
花香阵阵,沁人心脾,
兰子义听到山顶凉亭传来父亲的哭声
“夫人!夫人!我实在是担不起这份痛了!我错了,我错了,我不该摔死那个孩子,我不该杀那对母子,我不该下令屠杀茅人,那晚我不该对你做那么粗鲁的事情。我求求你,我求求你原谅我吧,原谅我吧我求你了!…….”
兰子义走出几步,回头望见自己父亲跪在地上,扑进母亲怀里泣不成声,而兰夫人眼角也盈着泪水,脸上露出了几乎不属于这个世界的温暖人心的温柔神情,她用手轻轻抚摸着兰千阵的头发任凭他在自己怀里哭泣,不发一语。
兰子义回过头,深吸了一口气,只觉花香飘进了心里。
“看来父母的事情终于结束了。”兰子义心里想着,慢慢的走在桃园里,欣赏这难得的月夜桃花景。
楼主 liuchaoran89  发布于 2017-11-20 21:02:13 +0800 CST  
第十六章 公公出塞
兰子义当晚没有回到花园书房,而是回了自己卧房,
虽然很长时间没回卧房,但显然每天都有人打扫,
在躺倒在床的一瞬间,兰子义感到这一个月来颠簸在外的疲惫感就像是决堤的洪水一样涌了出来,
兰子义再也不想控制自己,于是沉沉的睡了过去。
睡梦中兰子义似乎梦到自己时而为马,驰骋在原野上;时而为鱼,遨游在湖海中。
开始时都自由自在的任他兰子义纵横,但慢慢地,空间越来越窄,光线越来越暗,兰子义感到压迫越来越重,他想折返回去但已经没有了退路;他想叫却又叫不出声音,就这么被越控越死,就在兰子义几乎窒息的时候,天摇地动,罗网好像撕开了一道口子,新的亮光透了进来,兰子义感到自己终于从绝望的困境中冲了出去,而后慢慢的他听到了声音
“少爷,少爷,快醒醒!”
“是三哥。”兰子义脑袋里反映道。
接着屋外的鸟叫声传入了脑海,兰子义只觉得光线照的睁不开眼,
眯了好一会才把眼睛睁开。
这时兰子义才发现昨晚自己睡觉只是胡乱脱了衣服就滚到床上了,
被褥整个裹在身上,头都被捂得严严实实。幸亏桃逐兔扯开条缝,要不他还要接着做恶梦。
兰子义长长地伸了一个懒腰,问道:
“三哥,什么时候了。”
旁边桃逐兔替兰子义拿来了衣服,说道:
“巳时了少爷。我们找你找得好辛苦,书房里没找到,又不知道你去了哪,还好夫人提醒你应该回了卧房,我这才赶过来。”
兰子义翻了个身,懒懒地说:
“才巳时啊,三哥你自己去玩吧,我现在除了周公谁也不想见。”
说着就打算接着睡过去。
桃逐兔见兰子义又要睡过去,赶忙摇他肩膀,说道:
“少爷,别睡了,真有事啊。”
兰子义裹紧被子说:
“有什么事今天我也不想管,我要睡觉……“
桃逐兔一边摇一边说:
“哎呀,少爷,京城来的鱼公公要出塞打猎,点名要你过去,现在将军和鱼公公领着一堆人在关口呢,就等你了。“
听到这兰子义一个跟头反起身,
由于起身太猛不免两眼发黑,等定睛一看,才发现桃逐兔身穿短袍,脚踢马靴,瓜冒暖耳,箭囊角弓一应俱全,明显刚从马上下来,看来没有跟他开玩笑。
兰子义忙说:
“快,三哥,给我衣服。“说着跳下床,
桃逐兔早把出行的行头拿来,伺候兰子义换上,
接着两人三步并作两步往府外走,一路上兰子义匆匆接过仆人们递过来的茶水毛巾简单洗漱,胡乱塞了几口旁人递过来的热就骑上马去,跟着桃逐兔一路快马加鞭赶到关口。
刚到落雁关瓮城门里就听到兰千阵说:
“公公,时候不早了,要不我们先走,犬子随后一定赶上。“
鱼公公笑呵呵的说:
“不着急,时候还早,等等子义。“
话音未落兰子义已经纵马来到跟前,猛拉缰绳立马停住。
接着就要下马行礼。
鱼公公说道:
“不必见外,下马上马的多麻烦,我们走就行了。“
说着调转马头往落雁关城门走去,兰千阵兰子义一左一右催马赶上,兰千阵道:
“万分抱歉,公公。没能及时叫来犬子,耽搁了公公行程,还请公公恕罪。”
兰子义也上前说道:
“公公,小子之前第一次出塞,一个月来赶路吃饭都在马背上,昨晚一碰到床比见了亲娘还亲,今早睡得根本醒不来,一时来迟还请公公恕罪。”
鱼公公笑着说:
“你们父子俩呀,真是一个模子立刻出来的。早晨当爹的醉生梦死在温柔乡,我是派人从夫人闺房里拉出来的;当儿子的则是睡死在自己床上。我个老东西一只脚都踩到棺材里了,从京城过大江、大河,赶了两千里路过来,昨晚还陪你们吃吃喝喝到半夜,今早不还是起大早么,你们连我这个老东西都不如?莫非你们昨晚散席后还干了别的事?”
兰子义赶忙说:
“公公说笑了,昨天入城就累的半死,强打起精神开了庆功宴,散席之后除了睡觉什么都不想干。”
鱼公公听兰子义这么说,也不转头,只拿眼角余光扫了父子两人一眼,问道:
“真的?“
兰千阵答道:
“千真万确。所谓温柔乡是英雄冢,好几个月没见夫人,昨晚当然是要好好陪陪咯。“
说罢随行一干人等都哈哈大笑。
鱼公公扭头盯着兰千阵,说道:
“陪夫人?好个温柔乡是英雄冢,你是取笑我个死太监没这本事?“
此言一出众人赶忙收住笑声,兰千阵赶紧赔礼道:
“不敢不敢,小子一时说的高兴,没有别的意思。“
鱼公公哼了一声,又把头扭回前面去,一副“我知道你干了什么但我懒得说”的表情。
接着说到:
“好歹也是死人堆里爬进爬出好几回了,胆还这么小,老夫我跟你开个玩笑而已。气血旺就好好干嘛,我又没打算让你跟我一块进宫,怕什么?”
说罢兰千阵和随行众人都笑了起来,兰千阵说道:
“公公治军严厉,小子我多有体会,纵使我有胆子搏虎,也没胆子跟公公您扭劲啊。”
鱼公公笑了几声,也不知有没有把这话当真,只是接着开口说:
“卫侯,你在草原上跟人刁羊,还跟马贼搏斗,骑术练得不错吧。今天你就跟着我,与我一起狩猎吧。”
兰子义说道:
“公公,实不相瞒,我虽然生于武将家,但却是一介书生,这次为了出塞才学的骑马。若是打猎,挽弓射箭我根本不会啊。“
鱼公公说:
“无妨,我正好需要有人给我拿弓递箭,随我来就好。“
兰子义听着不知道鱼公公打算干什么,于是偷偷回头看了看自己父亲。
兰千阵也摸不清底细,就递了个眼色让兰子义跟上。
一行人走了一会后离落雁关也有些距离了,
兰子义和随行台城卫跟在鱼公公身旁驻守,兰千阵则领着一众边军散到原野上寻找猎物。
兰子义替鱼公公拿了几张弓,还挂了几壶箭,勒着马儿停在鱼公公旁边,
忽然鱼公公说道:
“有些日子没有骑马活动筋骨了。老夫年轻时也是少年轻狂,别人监军都是躲在中军阵中等着,我监军可是喜欢冲锋陷阵。这么多年下来也练出了一身本事。“
这时兰千阵领着人马把一只兔子往鱼公公跟前辇,
鱼公公立马踏蹬站发力,角弓抡圆搭箭瞄准兔子,随着一声“中“喝出,箭羽脱弓而出,直接命中百步外飞奔的兔子。
兰千阵的骑兵随后跟上,探身捞起兔子送到鱼公公跟前,接着转马跟上队伍,接着寻找猎物去了。
兰子义鼓掌喝彩,鱼公公的射术已经和边军骑手不相上下了。
鱼公公把弓递给兰子义,又从兰子义那儿换了张弓拿在手里,接着说:
“我和你爹混到如今这份上也算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了,按理再没什么可求得,但人嘛,终归是不甘心……“
说到这鱼公公抬手做了个手势,身后台城卫便往后退了过去,等到离得已经听不到两人说话的时候,鱼公公才又说道:
“你娘是茅人,对吧?“
兰子义听到这话从脚趾头一路凉到头顶上,背上冷害直冒,若不是强忍着就要打寒颤了。
电光火石之间兰子义稳住心神,反问道:
“鱼公公您说什么?”
鱼公公冷笑道:
“哼。我鱼朝恩提督台城,天下有什么事是我不知道的?你爹和你娘成亲的时间,还有你娘身世的模糊都是疑点重重,真要下手查难道你家有的跑吗?皇上下令杀光茅人,结果你娘没死还生了你,这事你爹担得起吗?”
兰子义听得面无人色,幸好鱼公公一直盯着前方猎场,否则只要一回头就能看出端倪。
兰子义鼓足勇气说道:
“公公,您如果是因为我娘把酒撒到您身上就想出这种故事未免就想多了。”
鱼公公听了这话,笑道:
“卫侯,你还嫩啊!放心,这件事只有我知道,你娘在台城卫的档案我都已经改过了,这事记得转告你爹,除了我没人再知道你娘的事。我年轻那会满脑袋的公忠体国,尽忠皇上,当时绿豆大点事我都不会放过,现在我已经老了,我这辈子没有孩子,可我也知道孩子是人心头肉,所以我现在也不再为点小事抓住不放了。”
鱼公公顿了顿,好像再给兰子义一点思考的时间,
之后又说道:
“我老了,皇上比我更老,虽然我个做奴才的要是能陪皇上一起去真就是无上的荣耀,但我估摸着得晚去几年,这事由不得我啊。太子那边一直都被文臣们守得死死的,根本容不下我个老奴才说话;德王这边我又从来没有过交情,很难办啊!不过你被选去侍读德王,那就等于是从龙之臣了,王府草创,人手奇缺,你又生得聪明伶俐,一定能在那里取得自己的位置的。德王虽然是司礼监带大的人,不过司礼监那群阉患贼心极重,靠不住的。卫侯到了德王身边,可要记得提醒王爷注意,明白了吗?”
说着转头看向兰子义,
兰子义这时脸上稍微恢复了一些人色,看到鱼公公犹如割肉刀一般锋利的眼神时也好像明白了些什么,对着鱼公公点了点头。
这时兰千阵带领骑兵包围了一头野猪,
出乎意料的是野猪突然躲过了一位骑兵,冲出了包围圈,直奔鱼公公和兰子义而来。
说时迟那时快,只见鱼公公从兰子义那抽过几根箭,对着野猪连珠射出,
野猪连中数箭,倒地一命呜呼,因为速度太快,在地上滑了一路停在了鱼公公马前。
事出突然,兰子义都没反应过来,只是马儿稍稍受了惊吓。
鱼公公转身把弓交给兰子义,说道:
“卫侯,不要选错路啊。”
楼主 liuchaoran89  发布于 2017-11-21 21:18:35 +0800 CST  
第十七章 南下入京
鱼公公在草原上玩了个尽兴,
一行人赶在太阳落山前反回落雁关,
一旦城门关闭晚上是不能私自开放的,
如果那样的话大家就要在关外露宿一夜了。
回到将军府后兰千阵就让手下将打到的野味交给厨房,
几下收拾好后晚上又为鱼公公设宴。席上免不了称赞鱼公公箭术了得,鱼公公也回敬兰千阵带兵有方。
等到宴席散去,把鱼公公送回房后,兰子义找到父亲,将白天鱼公公所说的事情告诉了兰千阵。
兰千阵听过后思考了一会,问道:
“子义,你怎么看?”
兰子义说道:
“鱼公公看来是想拿这个要挟我,让我在德王那替他说好话。”
兰千阵说:
“确实是在抓我们父子的把柄,但却不是要挟我们,更不是让你替他说好话这么简单。”
兰子义想了想又说:
“难道鱼公公也想投靠德王?”
兰千阵点了点头,说道:
“说投靠到不至于,但看来确实是在把筹码往德王身上押。当今皇上换储其实非常频繁,搁在以前这几乎都不是什么事。但现在不一样了,如今的太子是皇上病倒前后所立,当时因为频繁废立太子,除了当今太子,其他皇子都被诛杀的干干净净。时至今日,太子已经在储位上待了二十年了,这二十年里皇上身体越来越差,朝政撒手的也越来越多,反倒是太子在文臣们的簇拥下威望越来越高。“
听到这兰子义问道:
“那为何皇上打算立德王呢?“
兰千阵摇了摇头,说:
“圣上行事一向让人捉摸不透,尤其是在立储这件事上。如今看来可能是偏爱幼子吧,除了这个我是想不出来有什么其他原因。“
兰子义又问道:
“我听说太子懦弱,处事优柔寡断,是不是因为这个原因所以皇上要废他?“
兰千阵说:
“我大正立朝至今,除了开国高祖外,其他时候靠的可不是皇帝的英明神武,而是京城和地方各道的衙门。有军机处的几位大学士在,皇上想要任性做事很难,但因为优柔寡断而葬送天下也不可能。已经卧床二十年了,天下不还照样是大正天下么?相比于太子懦弱,德王的问题可能更严重。”
兰子义问道:
“德王有什么问题。”
兰千阵说道:
“现在还说不清楚,因为德王刚受封不久,之前都是寄养他处,从来没听说过他的事情。只是京城那边的消息,德王言行举止很不妥当。光这一点大臣们就不会喜欢。”
听到这里兰子义兴奋了起来,自信的说道:
“德王年纪还小,正是需要良师益友辅佐、教导的时候。孩儿虽然不肖,但也愿意尽自己的力量将德王带到正确的道路上去。”
兰千阵看了看儿子满怀信心的脸庞,稍稍叹了口气,说道:
“这也是我最担心你的地方。如果这次将我征入京城做三公的话,这储位之争我肯定不去管它,不仅我不会管,我也不会让你掺和。但现在形势所迫,皇上有意让我为德王站台,我也不得不被卷入这个漩涡中了。子义,你还从来没有接触过险恶人心,这个时候让你侍读德王可算不上是机会。”
兰子义听到父亲这么说,心中不免的烦躁起来,父亲未免想得太多,太不相信兰子义的能力了。
兰子义回答道:
“父亲,孩儿一定可以辅佐德王的。德王是皇上的儿子,又是太子的弟弟,理应以孝悌为先,侍奉皇上,友爱太子。无论如何现在的德王最重要的是帮助太子,做一个好弟弟,好王爷。孩儿的目标就是辅佐德王成为这样的大正顶梁柱,还请父亲放心。”
兰千阵没有在否定自己的儿子,只是说:
“儿子,德王能辅则辅;不能辅就不要强求。”
兰子义稍稍激动得说:
“皇上是让我侍读德王的,我又怎么会……”
兰千阵打断了儿子,说道:
“鱼公公之所以不选太子是因为文臣们围得太紧,他插不进去,但德王又是司礼监带大的人,他也没有机会。现在鱼公公唯有靠你才能打开局面,而他的终极目标是让你挤掉现在的司礼监秉笔,他好上位。但如果他昨天宴席上说的不假的话,现在的司礼监秉笔很有可能……”
兰千阵顿了顿,看着自己儿子说道:
“…….很有可能是你舅舅。”
兰子义听到这个倒是心中没有泛起什么波澜,也不知道为什么他完全相信自己的母亲。
兰千阵接着说:
“这两天我问过你娘好几回,你娘一次比一次坚定地给我传话说那不可能是你舅舅。我也不知道她是怎么确定的,但我知道的是情况很复杂。所以,子义,你去了京城后一定要小心谨慎。”
兰子义看看父亲,说道:
“孩儿一定尽自己绵薄之力辅佐德王走上正途。”
兰千阵听到后不再说话,停了一会后说道:
“不早了,都回去休息吧,明早还要给鱼公公送行呢。”
第二天中午兰千阵为鱼公公摆了送行宴,
等到午饭吃罢鱼公公带着台城卫还有兰千阵给准备的礼物就要上路了。
临走时鱼公公对兰千阵说道:
“三郎,让你儿子赶快收拾行李入京吧,不要等到下一封诏书,那就太迟了。”
说罢领着一行人往南边而去。
鱼公公走后兰子义也着手收拾自己南下的行李,
本来兰子义打算将自己的书籍玩物一并带过去,但时间有限,带太多行李行动太慢,
只好让自己父亲随后派人运往京城了。
又准备了几天后兰子义终于上路,兰千阵也知道儿子与谁亲,
于是便派桃家兄弟随兰子义一起入京了。
临行前夫人将子义叫去,母子分别当然依依不舍,最后夫人只说道;
“吾儿,一路保重,今后就靠你自己了。“
兰子义听着略微有些疑惑,母亲这话显得过于凄凉了,不过也没有时间胡思乱想这些东西。
一切准备就绪后兰子义便与桃家兄弟轻装骑行,出落雁关南下。
此时已经春暖花开,南下的路上到处都生机盎然,
路旁杨柳树纷纷抽出新芽,冬季过后点点翠绿逐渐扩散成一片片绿色,褪去了死气沉沉。
桃花杏花都随风绽放,姹紫嫣红中香气飘飘,引得过往行人都忍不住伸长鼻子深吸几口香气。
农田里阡陌间,到处都能看到农夫前者耕牛在耕地播种,忙着春种。
兰子义与桃家兄弟也一边欣赏风景,一边催着马向京城进发。
一行四人先南下路过平城,再向旧都前进,一路上风景愈来愈好,农种也越来越忙。
只是与这番生气不符的是途径沿途经过的地方总是能见到成群的人四处走动,
有结队化缘的大觉教僧侣,也有串走乡间卖膏药耍把式的受益人,
还有许多衣衫褴褛的乞丐。
虽然沿途城市都有许多关卡查验证件,阻拦无故四处游荡的闲散人等,
但这些人还是绕过关卡,翻山越岭的从一处走到另一处去。
这天兰子义已经坐船渡过大河,正在往旧都进发,又看到了许多乞丐和僧侣在沿途走动,就问道:
“现在正是农忙时节,为什么路上会有这么多乞丐闲人四处游荡?他们不回家种地吗?“
旁边桃逐虎答道:
“这些人没有地自然也就不会种地了。“
兰子义听后很是诧异,问道:
“没地?没地的话为什么会有这么多人?”
桃逐鹿答道:
“一对夫妇就是有百亩地,生五个儿子每人才分二十亩地,这五个儿子每人再生几个儿子那到孙子辈每个人就只能分几亩地而已,更何况有几个两口子能占一百亩地啊。我大正刚刚立朝那会倒是人人都有田,可如今已经过去两百年了,子子孙孙分了这么久,一人分到的那点田根本不够养活自己。”
桃逐虎又说道:
“有的人会经营,自然越种越好,有的人懒散自然越种越糟,还有天灾人祸时典当土地的,好赌的把地输了的,再加上达官贵人四处买地,豪强恶霸强取豪夺,大片土地就到少数人手里了。没地的人怎么办,总不能饿死吧?只好四处讨生活了。”
兰子义听着心中很是憋屈,又问道:
“既然如此还可以给地主当佃户养家糊口啊?”
桃逐虎又答道:
“地主雇的佃户每年刨去交的各项租税自己根本剩不下多少,当佃户真的就只能是糊口而已。更何况地主种田又不是为了养活佃户,雇的人刚好,也不可能养活太多人。”
兰子义又问:
“所以就要四处流走?走到哪里去呢?”
桃逐鹿答道:
“其实哪里都去不了,全国各地都一样,京城附近江南可能好些。我听说那里一人虽然只有一两亩地,但好在气候适宜都是水田,一年两熟,家中中上几棵桑树,养点蚕,男的种地,农闲时出去做点工,女的在家抽丝织绸还能勉强做活。但北方就惨了,地都是旱地,一年都是一收,产量还没水田一次多,在大河周围有灌溉还好,没有灌溉的地方只能靠天吃饭,一遇旱涝就要饿死人。为了不饿死只好四处跑,可跑又能跑到哪里去呢?无论到哪都没有地啊!”
桃逐兔接过话说:
“不跑准没地,跑了说不定还有活路,溜进城里找份工也好,但还有关卡查着呢。”
兰子义听着默不作声,没想到一出关就看到了这种流民四起的景象,原本想着扶助朝廷一展宏图,没想到百姓活的如此艰难。
就在兰子义思考的时候,前面传来声音好像发生了什么争执,兰子义也没多想就催马过去,好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
楼主 liuchaoran89  发布于 2017-11-21 21:20:18 +0800 CST  
第十八章 转运风波
兰子义听见前面传来喧闹声,就催马赶了过去,
只见不远处围着一群人把路给堵死,这些人中大部分是身穿短衫,头戴斗笠,手持锄头的农夫,不过也夹杂着不少乞丐,商贩,和其他各色人等。
被堵住的是衙役们组成的运粮队,押运着一支运粮车队。
兰子义驱马向前,只是堵在道路上的人太多没法靠到车队那里去,只能在外围远远观望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兰千阵问马前的人
“这位大哥,请问为什么把路个堵住?”
那人头也没回,还在伸长脖子抢着看前面的事,只是回答道;
“我也不知道有什么事,刚才还在地理忙着呢,就听人喊道‘有运粮的过来了!’就跟着一块过来了。“
这时兰子义远远地听到有几个衙役扯着嗓门说道:
“大胆刁民!还不赶紧把路让开!我们押送的是运往北部边关的军粮!你们在这里挡路是不想活了?!再挡下去统统把你们抓进大牢里杀头!“
衙役这番话说出来后本来就喧闹的人群显得更激动了,人们七嘴八舌的说着
“你以为你给官府当狗就嚣张了不成?光天化日你抓我试试!你以为没王法了?“
“要杀头?你爷爷我活了这么久是被你吓大的?“
“来,你倒是抓我试试,你别以为我是女人就能随便抓我,你要是抓了我我家掌柜的肯定到衙门里去击鼓鸣冤,不是我吓唬你,远近乡里谁不知道我家掌柜的厉害!“
这时一个大嗓门的农夫吼出声来,声音盖过了人群的嘈杂,他问道:
“你们倒是说,你们为什么要把粮食运到边关去?“
此话一出堵住路的人群都随声附和,争相质问衙役为何运粮,
这时队伍里一个都头模样的人见到事情不对,给手下示意别再耍横,自己跳上排头的粮车说道:
“各位父老乡亲,大家消消火,别把路给堵上,如今农忙,都赶快回去种地吧,把地搁荒了到冬天你们一家老小吃什么?都回去吧!“
听到这个人群微微有些骚动,农夫们也都三三两两的准备回去劳作。
但这个时候人群中有个尖细的声音叫到:
“嘿!你还没回我们话呢!为什么要把粮食运出去?“
听到这句人群的气氛又被挑了起来,刚刚打算走的人不饶人的问
“为什么把粮食运走?“
“为什么运到边关去?“
“我们的粮食为什么要运出去?“
都头见人情汹涌,连连做出静一静的手势,人声稍微小一点的时候这位都头说:
“各位乡亲们,大家都知道,我们大正北边在和喏喏打仗,这是送往北方的军粮。“
此话一出人群中又有个声音问道:
“北边的仗都打完了,前几天来俺们村卖药的郎中就说喏喏可汗都被抓住了。既然仗打完为什么还要往过送粮食?“
人们听到这个问题纷纷附和,都质问都头仗都打完了为什么还要向北边运粮食。
现在才是初春,天气并不算热,但看上去都头已经满脸大汗,他说道:
“朝廷有令,北方边民饱受战火摧残,特别运粮过去赈济。诺诺也已经投降我大正,也要送粮食赈济!“
此话一出人群顿时炸开了锅,人们说道:
“开春这会青黄不接,我家过完年后每天都只能喝粥,你们这群吃饱饭不管事的衙役反倒要把粮食运走?“
“边民是人我们就不是人?凭什么就得赈济他们?这是我们的粮食!“
“喏喏不是我们大正的敌人吗?为什么还要赈济他们?你倒是给我说说理由啊?要是说不出来你就是投敌叛国!“
”我小的时候就听你们这群衙役说要打喏喏,年年都给北边运粮食,现在打完了还要运?“
“今年冬天不都一直在运粮食吗?还要运?凭什么要把我们的粮食运走?“
都头站在车上一边擦着汗一边说:
“乡亲们!北方边民靠近前线,不仅要筹集粮食给军队,还要带上自家牲口出塞运粮,打了一冬人都死了不少,这粮食运给他们合情合理。再说各位家里都有粮食吃,真要闹饥荒衙门是会给大家赈济的,各位老乡请放心。所以大家别堵路了,赶紧回去种地吧。”
听到这人群不仅没有丝毫要走的意思,反而围得更紧了,人们纷纷说道:
“我呸!我没饿死就叫有粮吃?你咋不去吃屎呢?”
“你们把粮食都运走了真要发生饥荒谁给我们粮食赈灾?我们不都得饿死了?”
衙役们见人群躁动,都有些慌了神,都头还在试着向人群解释;
“各位乡亲,往常年月到了春种的时候大家家里也都青黄不接,这跟运不运粮没关系。大家放心,仓里的粮食只是运走一部分,县令大人和州府的大人们都留够了粮食的,真要是今年旱了涝了也绝对够给大家吃。再说我们运的是仓里的皇粮,已经不是各位乡亲自家的粮食了,这时朝廷的粮,是皇上的粮!“
这时人群已经非常激动,人们一边叫喊一边往粮队靠拢,
“你说不是我家粮?这是我们县的粮就是我们的粮!不许往外运就是不许往外运!“
”我呸!那群当官的整天吃喝嫖赌仓库早被他们蛀干净了!你这运的就是最后的粮!“
“把粮食还给我们!把粮食还给我们!“
人群一边叫嚷一边向粮队挤压,农夫们手持农具,精神激动,有一部分混在人堆里的人眼巴巴的望着运粮队,就等事情有变好上去分杯羹。
排头的衙役们手持水火棍推搡着挤过来的人群,但由于数量相差太大衙役们被压得一步步后退,
都头见没法劝退老百姓,也有些恼羞成怒,抽出腰刀喊道:
“别他妈给脸不要脸,我告诉你们,这是军粮,敢抢敢拿的都得抓进牢里去!旧都城里驻扎着百万大军,北边落雁关天女关还有几百万大军,你们敢乱动到时候官军来了让你们吃不了兜着走!还不给我散开!“
人群听到都头叫骂陷入了沉默,但沉默当中酝酿着愤怒,
不知是谁的手挤过衙役伸到了都头车上的粮袋上,
都头见有手伸过来,下意识的会到剁了过去,
只听一声惨叫,一人捂着胳膊滚到地上,
人群静了片刻,接着爆发出怒吼
“杀人啦!官府走狗杀人啦!“
接着人们一拥而上冲向粮车,
还在失身的都头被一锄头敲到地上,剩下的衙役们四散奔逃,没来得及逃跑的都打翻在地。
人群冲到粮车旁,有劲大自己一个人往回抗的,还有两三个人一伙往回抬得,还有歇了牲口笼头牵牲口的,更有甚者直接把粮车往家里赶得。混在人群中的乞丐和其他人员则把粮袋豁开口子用衣襟兜粮,总而言之人们想尽办法抢劫着粮队。
事发突然,兰子义在后面几乎看愣了,他完全想不明白为何看上去老实巴交的平头老百姓们能做出这种事情。
这时兰子义身后的桃逐虎催马来到兰子义跟前低声说:
“少爷,势头不妙,我们赶紧走吧。“
兰子义这才回过神,点了点头准备撤马回去。
没想到这个时候人群末端几个被挡在后面,没能及时冲到粮车旁的人回头发现了兰子义和桃家兄弟,接着就扯着嗓子大喊:
“这里有几个北边来的边军,大家不要放过他们啊!“
兰子义心想到底这群暴民是凭什么认为他们是边军的,可还没等他想完,已经有人围住他要把他拉下马了。
千钧一发之际后面桃逐兔骑马冲了过来,手扬马鞭抽打围住兰子义的暴民,
调转马头原路回去明显来不及,桃逐鹿一马当先冲击路旁田里,几个挡道的暴民被掀翻在地,
桃逐虎一边用马鞭去干围上来的人,一边喊道:
“少爷快走!“
兰子义却在犹豫“春耕时节不要踩坏了农家的田地啊!“
前面桃逐鹿回身说道:
“少爷!你管人家的田,人家还不管你的命呢!再不走被拖下马可不是闹着玩的!“
兰子义一听,想想也是,一咬牙顺着桃逐鹿冲出来的路快马加鞭跑了出去。
身后桃逐兔桃逐虎见兰子义已经脱开身,也猛抽马屁股,一路跟着兰子义逃出大道。
等四人逃出暴民追赶后,回头张望,发现刚才粮队停车的地方已经冒起浓烟,看来没法拿走的东西都被点火烧了。
兰子义见逃离人群,终于缓了口气,伸手问旁边桃逐兔要水,
桃逐兔说道:
“少爷,水囊刚才被人群给抢走了。“
兰子义听到后长叹了一口气,扶在马背上问道:
“百姓为什么要这么做?还有王法吗?“
旁边桃逐虎感到兰子义旁边问道:
“少爷,你刚才没有受伤吧?“
兰子义摇了摇头,抬头看着桃逐虎问道:
“大哥,这是为什么?“
桃逐虎说:
“塞北之战打了四个月,损耗无数,北边实力大减,靠近一点大河两岸也都不停地往过送粮送物资,大家都累了吧。“
一旁桃逐鹿说道:
“对农家而言粮食就是命,看到粮食被运出境去谁都不舒服。“
兰子义听着心里还是发堵,说道:
“可就算这样也不用抢啊。为什么要这么做。“
说着众人陷入沉默,
接着桃逐虎问桃逐鹿与桃逐兔
“刚才没丢太多东西吧?盘缠还有吗?”
桃逐兔说道:
“我挂马背上的水囊被扯走了,盘缠我在身上带着,还在。“
桃逐鹿说:
“我也是,盘缠还在,文书也没丢。少爷,我看我们还是快点赶路吧,争取今天晚上进旧都。“
兰子义听到后点了点头,四人绕道重新回到路上,向旧都方向赶去。
楼主 liuchaoran89  发布于 2017-11-21 21:21:29 +0800 CST  
第十九章 长夜旧都
旧都地处中土中心,向北翻过一片丘陵就是大河,南边则有七峰山环绕四周,
向东不远就是大河冲刷出的平原,向西则坐落在进入凤翔道的干道末端,
除此之外,大正之前几百年的先朝还通过兴修南北运河将南边的大江与北边的大河还有大江大河只间的海河连通起来,
这事实上将旧都打造成了沟通南北的交通枢纽,
军事、经济重要性举足轻重,
前朝都城便坐落与此,本朝开国后定都京城,这里就成了旧都。
但即使不再是政治中心,这里也是大正北方的重要城市,再加上历朝历代对旧都的营建,现在的旧都地方广大,城墙高耸,光城中居民就有八十万以上,
城内楼市林立,街道纵横,白天来自全国各地的商人和旅客都会云集旧都市中,各种珍奇异宝在这里交换、买卖而后运往全国各地,可以说北方没有哪座城市比这里更加繁荣。
兰子义与桃家兄弟快马加鞭,在太阳落山前赶入了旧都城中,
四人刚入城门就有一队守城士兵连夜赶出城去,估计是处理白天发生的抢粮事件。
兰子义一路鞍马劳顿,再加上白天遇到的事情这时只觉得疲惫不堪,
于是就让桃逐虎在城门附近找间客栈入住。
四人把马匹交给店小二,来到客栈中登记了自己的身份文书,桃逐虎向店家要了酒肉后,几人就入座吃起饭来。
兰子义又累又困,想起白天撞到的场面就心里憋屈,坐在桌边一言不发,闷闷不乐。
一旁桃逐兔问过来上菜的店小二说:
“小二,我问你,旧都中哪里最好玩?“
小二说一边往桌上上菜,一边说:
“这位爷,若说旧都的话,当属东西两市最繁华,全天下的东西,你想到想不到,见过没见过的都能在两市买到,只是两市只在白天开,晚上您是逛不了了。”
桃逐兔接着问:
“我说的不是买东西的地方,我问的是你晚上能玩的地方。”
听到这个店小二一脸“我懂了”的表情,点着头说:
“晚上玩的地方?爷,这旧都晚上玩的地方可多了去了,城中两条贯穿南北、东西的主干道将旧都划成四大块,每块都有玩的地方,各块各有自己的特色。我们这西北块的”梨园“唱戏的多,天南海北各个剧种的班子这都有,看戏的园子附近兼有做皮肉生意的和私开赌坊的,不过都不是城中最好的。如果爷您要试试手气或者找姑娘那得去其他地方,只是……”
听到只是桃逐兔显得着急了,赶忙问
“只是什么?“
店小二赔着笑说:
“只是旧都城中一直有规定,过了亥时还在大道上走动必须有官府印发的文书或者是衙门里的腰牌,没有这两样东西敢在大道上胡乱走动被抓住直接收监。而且自从北边远征喏喏开始这旧都城中就实施宵禁了,太阳一落山,城门一闭,别说主干道了,除了这四个园区,其他地方街上都不许闲杂人等走动。所以几位爷,您要想玩明天就选好地儿,赶白天过去,找店住下方便晚上出来玩痛快,今天嘛,您就只能呆在我们店里睡觉了。几位爷,菜上齐了,您先用着,有事请吩咐。“
说着行了礼就招待其他桌子去了。
桃逐兔听着捶胸顿足,一旁桃逐虎说道:
“逐兔,别胡闹,我们出来是为了送少爷上京城,不是让你出来玩的。“
桃逐兔说:
“大哥,好不容易来趟旧都,不好好玩玩岂不是亏待了自己。要不是这魂淡宵禁我今晚肯定出去把旧都的赌坊都给赢光。“
一旁桃逐鹿吃着肉说道:
“怕是输干净了再问少爷借钱去寻花问柳吧。“
桃逐兔见自己小心思被二哥揭穿,倒也脸皮厚没害臊,而是说:
“哟,还是二哥了解我。“
接着杵了杵兰子义说:
“少爷,等明天咱一块出去吧,我带你好好玩。“
不过兰子义明显没把心思放在聊天上,被杵了才反应过来,问道:
“三哥你说什么?“
见兰子义兴致不高,桃逐兔打了个呵呵,给兰子义倒了杯茶水,打趣的说:
“难道少爷今天被那群暴民给吓住了?在草原上遇见马贼也没见少爷你被吓住,今天怎么胆子就变小了呢?”
兰子义喝了口水,说道:
“怕倒是谈不上怕,但我确实被惊倒了。圣人说‘有人此有土,有土此有财’,‘德者本也,财者末也,外本内末,争民施夺’,今天我算是见识到了,朝廷聚集了财物却丢失了民心。“
桃逐兔反驳道:
“少爷,话不能这么说,总不能不收税,不贮粮吧?要是不收税怎么养兵?不养兵怎么保卫边疆,怎么防止敌人掠夺?“
兰子义说:
“我只是在想,如果少收些税,把仓里的粮食拿出来赈济贫困的流民,是不是就不会出现今天这种哄抢的局面了呢?“
桃逐虎说到:
“流民之所以贫困是因为他们根本没有土地去生产粮食,要是拿仓库里的存粮来养活他们就等于从辛苦种田的人身上征税来养活不种田的人,真这样干种田的就越来越少,不种田的越来越多,这是个无底洞,根本填不住。“
兰子义说:
“今天拦路的人说道,凭什么那他们的粮食去养活北边的人?税确实是他们出的。“
桃逐兔骂道:
“呸!要没有我们在北边抛头颅洒热血,他们还有时间好好种田?等诺诺南下他们连命都没有。现在北境民生凋敝,调点粮食粮食过去怎么了?又不是现在从他们手里抢余粮,那是去年收的税。“
桃逐虎说道:
“唉,这是扯皮的事,别多想了。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只是到头来这粮食也没运回改运的地方去。“
兰子义说:
“看刚才入城时一队兵马赶出去,看来是连夜去捉拿抢粮的农民了。“
这时一直在旁边默不作声吃东西的桃逐鹿说道:
“少爷,咱还是快点回房休息吧,今天一路上也累得够呛。“
说着递眼色示意大家注意店里气氛,
几人用眼角余光扫了一眼店中,发现店里的人似乎都在注意他们的谈话,尤其店小二,有意无意的往他们这桌瞅。
于是几人再不说话,吃完饭后就回房歇息了。
兰子义一个人要了一间房,回房后躺在床上还在思考着白天的事情,按照圣人教诲确实应该把粮食分给百姓换取民心,但分了之后又没办法供养军队,保卫边疆。难道圣人的话也不能解决这个世上发生的问题?
想着想着兰子义的思绪就飘到了远方,太累了,他就沉沉的睡了过去。
兰子义觉得自己刚刚入睡,身体虽然在床上,但魂已经上天入地,飞的不知所踪了。
就在美梦时刻,楼下好像传来了嘈杂声,声音越来越响,离自己越来越近,
直到兰子义的房门被一脚踹开,
这彻底惊醒了兰子义,但却没有让他清醒过来,
迷迷糊糊的自己就被两人从床上架了起来,拖出客房。
客房外面站满了衙役捕快,人人手持火把,再加上客栈的灯光,晃的兰子义根本睁不开眼睛。
迷迷糊糊的兰子义听到桃逐兔在身旁喊道:
“放手你们这群狗东西,知道我是谁吗?你们吃了熊心豹子胆敢抓我们!“
接着就是一身闷响,好像是拳头打在脸上的声音。
这一下把兰子义彻底震醒了。
抬头环顾四周原来他和桃家兄弟已经被押到了客栈大堂里,桃逐兔还挨了一拳,嘴里正吐着血。
一个带头的捕快问店小二
“他们就是你们店里所有的北边人?“
店小二直点头,
带头捕快又问:
“你刚才说这伙人参与了白天的抢粮?“
店小二又点了点头。
这时桃逐虎厉声呵斥道:
“胡说八道!我乃代公帐下偏将桃逐虎,护送代公之子,卫亭候兰少爷前往京城,行李中有我们的通关文书和身份度牒,你们在这里胡乱抓人就不怕犯王法?“
带头捕快冷哼一说说道:
“北军偏将?护送侯爷上京?亏你能编出来这鬼话!要真是侯爷那少说也得有十几辆马车拉行李,沿途知会各地衙门款待,哪会像你们这样投宿客栈,我看你们分明是喏喏细作。等到了大牢里上了刑我看你还敢这么嘴硬。”
桃逐虎瞪着捕快喝到:
“你敢!”
捕快见状正要上前去抽桃逐虎,这时有个衙役拿着文书走到捕快耳边轻声说:
“大人,好像还真有文书?”
带头捕快接过文书,胡乱翻了几页,一脸不耐烦,不过明显收敛了,
只见他合上文书,说道:
“太守有令,捉拿城中所有北边人,以防喏喏细作阴谋造反,白天的抢粮就是喏喏细作搞的鬼,你们的文书我自然会呈送衙门,但那也洗不清你们身上的恶。来人,先押回牢里再说!”
说着一挥手衙役们就把四人五花大绑往门外退,
兰子义听着带头捕快说的原因简直不敢相信自己耳朵,仗都打完了还哪来的细作阴谋造反。这旧都太守脑袋里是注了水么?
身后桃家兄弟一边挣扎一边练练高喊“少爷”
不过已经被抓兰子义也懒得再和这群衙役废话,兰子义想等太守看了文书和度牒自然不敢在造次。
接着四人被推推搡搡,押出客栈,一行人在火把照耀下往大牢走去。
楼主 liuchaoran89  发布于 2017-11-21 21:23:20 +0800 CST  
第二十章 牢狱之灾
深夜的旧都一片寂静,
除了点点星光,和衙役们的火把,街道两旁的建筑内全是漆黑,
远处的街道上传来打更人报时的声音,偶尔街上会有一两只野狗、狸猫窜过弄出些动静,除此之外再没有半点声音
初春的夜晚依旧冷的渗骨,兰子义被押出来是身上只穿了睡衣,此时寒风阵阵,兰子义不停地在发抖。
桃家兄弟见兰子义冻得直哆嗦,别提多揪心了,不过大家都被绑着,这时候也没什么好办法,
桃逐兔嘴里还在往出渗血,对着骑在马上的领头捕快说:
“你这个狗眼看人低东西,这么冷的天你把我家少爷就这样押出来,冻出问题怎么办?快拿衣服过来!”
那捕头头都没回的说:
“嫌冷?嫌冷你来什么旧都,好好在家呆着不就好了?刚才打你不长记性?要不要在这里再教教你规矩?”
桃逐兔一听怒从心中起,还想接着骂,
不过兰子义回过头给了个眼色,示意桃逐兔不要逞强,毕竟现在形势如此,跟这群人嘴硬根本没有用处。
兰子义忍着寒冷,对捕头说:
“带我去见太守,见了自然明了。”
捕头又是一声冷哼,说道:
“太守大人是你想见就能见?你当你们是什么东西,今晚抓的细作算上你们可得把牢里给填满喽。你们的文书度牒我先收走,至于后面的事,后面再说。”
衙役们把兰子义和桃家兄弟押往大牢,
今天半夜的牢门口几乎可以用门庭若市,车水马龙来形容,
一队接着一队的衙役从四面八方把人抓回牢里来,还有一队士兵押着男男女女一行农夫来到大牢门口。
一群人围在牢门口被分开送入牢房,其中不乏大声喊冤的人,但得到的答复都是一顿毒打,
兰子义也备推挤到人群中,一番混乱过后被解了绳索套上镣铐,推推搡搡送进牢房,
牢房阴暗潮湿,原本只能关几个人的房间被活生生塞了十几号人,男男女女挤在一块,
虽然人挤在一起很不舒服,再加上牢房里一股霉味让人作呕,但好歹暖和了起来,
兰子义趴在牢房木栏上,四处寻找着桃家兄弟,很快就看到他们三人被分别关在其他牢房。
同时兰子义大概对这牢房的布局有了认识,一间又一间的小牢房围在四周,把中间围出来一大片空地,空地与围在周围的小牢房组成了一间大牢房,空地上放着各种刑具,还有点燃的火盆,看来这里是用来拷问的场所。
“情况不妙啊,这运气真糟糕。”
兰子义身旁一人也趴在栏杆上,
这人比兰子义大个一两岁,身材不高,体形略瘦,脸上似乎长过麻子,坑坑洼洼,鼻子稍肥,眼睛很小,说话时总是眯成一条缝,但看上去总是让人觉得人还不错的样子。
兰子义见此人和他一样,也是穿着睡衣,便问道:
“这位仁兄,请问你也是从客栈里被抓出来的?”
那人转过脸来看着兰子义,说:
“是啊。唉,真是虎落平阳被犬欺。”
兰子义听到此人叹气问道:
“听兄台这话的意思,家中难道是官宦世家?”
那人摇摇头,说:
“我乃世袭北镇指挥,渔阳周步辉是也,这几天正要赶往京城受领爵位,路过旧都,没想到遭这种罪。”
兰子义听到后心中惊喜,没想到在牢里还能碰上边将之后。兰子义记得这渔阳张家和兰家一样,都是开国武勋,世守北边。在兰千阵出道前就是张家在指挥北军,等兰千阵领兵打仗后张家就逐渐没落了。
兰子义虽然觉得自己父亲可能有顶替张家的嫌疑,但如今身陷牢狱,还是有一种他乡遇故知的感觉,于是说道:
“龙飞兄原来也是将门之后,我乃兰千阵之子兰子义,这次也是奉诏入京,今天傍晚才赶到旧都,刚住下没多久就被抓了进来。”
周步辉听到这话上下打量了兰子义一番,眼神复杂,其中似乎有羡慕、嫉妒、排斥以及其他一些感情。不过很快这位周步辉就把自己的情绪压力下去,笑着说:
“子义兄,在这种地方见面真不知道是该说缘分呢还是该说倒霉呢。”
话还没说完就有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从墙那一边传来,然后接二连三的惨叫声此起彼伏,
哐的一声,大牢房的牢门被打开,进来一群满身横肉的狱卒,
狱卒们一边进门一边还骂骂咧咧的说:
“他妈的,半夜三更睡得正香,结果给人从床上拉起来,真是倒霉。”
“别抱怨了,太受让连夜开始审犯人,我们这边都迟了,你没听隔壁都已经干开了。”
兰子义听后倒抽一口凉气,再回头看看这件小牢房里的人,即有旅人打扮的人,还有农夫打扮的农民,最重要的是有好几个女人,再看看其他小牢房,也有不少女人。
兰子义对着周步辉说:
“依我大正履历,男女应当分房关押,这全都塞到一个屋……”
话还没说完一个狱卒就扯着嗓门对着众人吼道:
“你们这群里通外国的贱骨头都给我听清楚了,多亏太守英明,识破了你们的诡计。所以现在识相的就赶快承认自己的罪名,也别浪费我们兄弟的时间。有没有承认的?”
兰子义心想“我就没罪你让我承认什么?里通外国?诺诺细作?这是天方夜谭嘛。”
兰子义身后被抓进来的百姓们听到这话纷纷扑到栏杆上,大呼
“冤枉啊老爷,冤枉啊!我们是冤枉的!”
那说话的狱卒听到有人喊冤,脸上露出一种似乎是等待已久的欲望得到满足的表情,静静地说;
“冤枉的?好,好,好。待会你们就不觉得自己被冤枉了。”
说着给旁边人打了个手势,几个狱卒打开兰子义旁边一个小牢房,从里面拖出一个年轻的农家姑娘,
牢里个中年农民看到姑娘被抓,大喊:
“哎呀,老爷啊,你放过我家闺女呀!”
领头的听见有人认亲,又打了手势,刚才呼喊的农民全都被从牢房里带了出来。
狱卒头看着这被带出来拷在一起的农夫,说:
“认罪吗?”
农夫低着着头,默不作声,
狱卒头见没人说话,脸上的笑变得更满足了,转身看着旁边的姑娘,伸出手去在姑娘脸蛋上揩油,对着旁边狱卒下命令说:
“来,上木驴~”
听到这句旁边的农夫再次沸腾了,
“老爷啊!住手啊!我家姑娘还是个黄花大闺女,又没有和人通奸,你怎么能送上木驴呢?”
狱卒头冷笑着说:
“你说黄花大闺女就黄花大闺女?你们这群里通外国的反贼,光天化日就敢抢军粮,那作奸犯科肯定都是儿戏了,哪还有什么信誉可言。”
旁边的农夫几乎哭着说:
“老爷啊,我们没抢粮食啊!”
狱卒头听到这话更高兴了,说道:
“没抢?上木驴!”
说着就和旁边几个狱卒伸手扒光了姑娘的衣服,姑娘被吓得魂不附体,高声呼救
“爹啊,娘啊!救救我啊!”
农夫见状刷的跪在地上,哭着哀求道:
“老爷啊,老爷啊!你放过我家闺女吧!求求你了!”
几个狱卒架着浑身赤裸得姑娘往木驴那边走,姑娘虽然弄不清要发生什么,但肯定不是好事,一边呼救一边挣扎。
狱卒头站在原地,又问跪在地上的农夫
“你们有没有抢军粮?”
农夫跪在地上说:
“老爷,没抢粮食啊。我家的地离大路还远,不可能抢粮食的。”
听到这句狱卒头一挥手,几个衙役就把姑娘抬起来往木驴上摁,
顿时姑娘发出一阵惨叫。
农夫见状赶紧说道:
“住手啊,住手啊。老爷是我抢了粮食,是我抢了粮食,你要严刑拷打冲我来,放过我家姑娘啊!”
狱卒头听到后抬手示意那边停下来,接着问农夫:
“好,承认了就好。那赶紧告诉我同谋有谁。”
农夫原本以为承认了可以救下女儿,没想到狱卒又问了这些,一时语塞,不知道该回答什么。
狱卒头见又没了声,恶狠狠的笑道:
“不说是吧?给我上刑!”
说着那边狱卒开动机关,姑娘被反绑了手放在木驴上,随着机关开动两眼翻白,肌肉紧绷,浑身大汗淋漓,地上开始出现一滩滩血迹,与此同时姑娘的惨叫之声响彻云霄,牢里的人胆子小些的已经被吓得尿了裤子。
农夫见到那边的惨状又哭又骂:
“你们这群畜生,做出这种事情来,我家没有抢粮你在这里诬陷我,还要折磨我女儿。”
狱卒头冷笑着说:
“刚才承认抢了,这会又说没抢,分明是想包庇同伙,来人啊,上刑!”
说着旁边几个狱卒就把这农夫摁倒老虎凳上坐直,一块一块的往脚下填砖,一边添一边问:
“说,谁是同伙?谁是同伙?”
狱卒头似乎并不满足这两人的惨叫声,醉眼迷离的环视了周围一圈,说道:
“这么问太慢了,到明年也问不出东西来。都给我开工!”
随着这一声令下,狱卒们又从各个牢房里抓出人来,有一位看来是过往客商的人一被抓出来就跪地说道:
“我承认,我承认,我里通外国,我什么都说。”
狱卒头听到后走过去问道:
“这么说来你就是喏喏细作了?那就告诉我你上风是谁,下限是谁,暗号是什么,用什么联络,据点在哪,这次发动乱民抢粮怎么安排,未来还要抢几次?都给我一一从实招来!”
狱卒头连珠炮的问了这么多,被抓那人显然只是想逃避皮肉之苦,没想到这么多,一时也说不出话来,
狱卒头冷笑说:
“知道你们这群贱骨头为了拖延时间什么都做得出来,嘴里没有半句真话,不上刑你们肯自己说?不可能!”
客商明显被吓到,大小便已经失禁,可这阻拦不住狱卒把他押到椅子上,椅子下面是一双烧红的铁鞋。
拷打仍在继续,兰子义看的又惊又怕,他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场面,从来没有听到过这样凄惨的声音,他想开口救下那个姑娘,想要告诉这群狱卒自己的身份,想要阻止这些事情发生,可不知为什么,他就是发不出声来,兰子义感到自己像是在梦中,只不过这是个噩梦而已,事情看上去那么不真实。
狱卒们每次抓人都有意避开兰子义和桃家兄弟,还有兰子义旁边的周步辉,有几次要抓到的时候狱卒们都会相互耳语几句,看来使他们随身携带的文书帮了忙。
就在狱卒们使劲拷打,牢里惨叫连连时,到牢房门被打开了,一个老头身穿官服,在旁边衙役们的护送下进了大牢,
狱卒们见到后都暂时停下手里的刑讯,
老头身材已经佝偻,年岁看来不小,一只手拿着手帕捂住鼻子,两只眼目光昏沉,只在扫过被木驴折磨的半死的姑娘时稍稍流出些精神。
老头站在大牢中间,用昏昏沉沉的嗓音问道:
“哪位是兰子义兰卫侯?”
楼主 liuchaoran89  发布于 2017-11-21 21:24:30 +0800 CST  
第二十二章 饮马大江
兰子义惊道:
“你说什么?”
太守笑眯眯的说:
“旧都学政使已经被我送入大牢,我的弹劾奏章也已经送往吏部,就等朝廷批复了。”
兰子义闻言惊得从床上坐了起来,旁边桃家兄弟纷纷过来准备搀扶。
兰子义抬手止住桃家兄弟,另一只手撑住床说:
“难道太守大人就是以教化无方为理由抓的学政使?”
太守点点头。
兰子义虽然告诉自己不能生气,但这时已经难以控制自己,浑身气的直发抖,指着太守说:
“太守大人你身为一方督抚,就算是教化不力那也是太守你的责任,难道连这个你都能推给别人?”
太守收起笑容,又换上那副老态龙钟的样子,慢慢的起身,慢慢的说:
“本官是有那么一点点教化的责任。但旧都乃是大正重镇,河阴道又人口众多,本官每天庶务繁忙,为了让河阴百姓安居乐业可谓操碎了心,那还有多少时间去教化百姓,这事情自然是有学政使负责了。他身为一方学政,干的就是管理官学,教导学子,将圣人教化传达天下的工作,可他却没有干好,还让皇上的子民受人蛊惑,阴谋造反。这么大的罪哪里是我退给他,分明是他应得的。”
兰子义听到这只觉怒从心中起,这旧都太守从事情开始就一直在用莫须有的罪名栽赃陷害,什么诺诺细作,阴谋造反,把人抓到牢里就是要把罪名安到人们头上去,一路屈打成招,不知有多少人被他给冤枉了。
兰子义鼓起劲跳下床,一旁桃逐兔赶忙扶住,说:
“少爷,你身子骨还虚,还不能起来,先躺下吧。”
兰子义抬头瞪了他一眼,说道:
“躺什么躺!这地方人还呆下去吗?我们走,今天就出城!“
桃逐虎刚忙拿来衣服给兰子义披上,说道:
“少爷不想在这呆咱就换家客栈,但还是需要休息啊!“
兰子义披上衣服,扶着桃逐兔就往屋外走,边走边说:
“罗大人!我入京之后定将这件事情禀明朝廷,我倒要看看你这套歪理邪说能骗的了谁!”
太守佝偻着身子转身盯着兰子义,一双老眼中写满了狠戾,
虽然眼神狠戾但说话依旧是那种不紧不慢的调子
“卫侯大人既然想走,本官也不好拦着,恕不远送。但有几点要提醒卫侯:首先,我大正武官带兵,文官行政,文官可参武事,武官不得干预行政,这可是高祖定下的规矩,你就这么进京弹劾我个地方大员难道是想作死?其次,有人抢粮说白了还是由于要给北边送粮,如果不是北方战事大家自然都是安居乐业,谁会造反?你爹领着兵自然吃香的喝辣的,粮草不够就死命向后方各道摊牌,说白了都是你爹打仗造成的这恶果。你去弹劾我,就是弹劾你爹!所以卫侯大人,老老实实过日子,咱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大家都太平。你要是没事找事那也别怪我不客气。”
桃家兄弟听到这话都气的回头盯着太守,兰子义更是恶狠狠瞪着太守说:
“我从来没有见过像你这种厚颜无耻,说鬼话不看稿的人!”
太守站那里怪里怪气的答道:
“那你进了京后仔仔细细看,别看漏了!”
兰子义话也没听他说完,直接拂袖而去。
桃家兄弟虽然一直劝说兰子义养好身子再走,但拗不过兰子义执意要走,也没有办法,只好取出马匹行李,陪兰子义出了太守府。
兰子义一口气憋在心了,骑在马上自顾自的往城外走。
桃家兄弟骑着马跟在兰子义后面。
路过菜市口,只见衙役们押着一队男女老幼等待处刑,恸哭喊冤之声不绝于耳,刑台上刽子手手起刀落,人头滚滚,接着就是下一批人被送上刑台。
兰子义稍稍驻马观望,身旁桃逐虎跟上来说:
“少爷,这是在处决‘谋反’的犯人,你睡得这两天每天都在做。”
兰子义一听,心中五味杂陈,快马加鞭朝东门飞驰而去。
四人刚出城门,就看到一排人头被挂在城门外面,其中就有那晚抓捕他们的捕头和指认的店小二。
兰子义看着墙上人头,虽然他也憎恨那晚抓他的人和多嘴的店小二,但他们怎么也罪不至死,现在已经身首异处,不禁让人唏嘘。
这时身后城门里传来一阵呼唤
“子义兄!等等我!”
兰子义回头望去,原来是周步辉骑马赶了过来。
等周步辉与城门都尉勘合文书之后,便策马追上兰子义,说道:
“这几天一直在客栈等候子义兄,刚才正打算去太守府问问消息,结果就看到子义兄带着人马飞驰而过,于是匆匆收拾了行李,赶了上来。还好没迟。”
兰子义兴致不高,见是周步辉过来,只是勉强打起精神来行了礼,跟旁边桃家兄弟说:
“几位哥哥,这位是世袭北镇指挥,渔阳周步辉。也是要入京的。”
桃家兄弟听到后纷纷抱拳行礼。
桃逐鹿说道:
“张指挥使,我家少爷大病初愈,勉强上马,多有不适待会还得早点歇息。”
周步辉也抱拳回礼道:
“这个我知道,子义兄病的不轻。既然咱们狱中见面,又同入京城,那就一起结伴入京吧,路上也好有个伴。”
兰子义听到“狱中”二字,又回想起那晚在狱中见到的景象,一催马走到前面去,
身后桃家兄弟与周步辉都赶紧催马跟上。
走了一段后兰子义再也控制不住,仰天长叹道:
“世上为何会有这种惨事?百姓无罪为什么要遭殃?”
周步辉催马上前,说道:
“我听说确实有人抢粮,好像子义兄你还亲眼看见了,怎么能说百姓无罪呢?”
兰子义回头望了周步辉一眼,说:
“就是因为亲眼所见,所以才知道百姓是无辜的。”
周步辉问道:
“此话怎讲?”
兰子义说道:
“当时百姓只是群情激奋,抢粮是有,有小人教唆是有,还有人想浑水摸鱼,但要说谋反那是绝对不会的。真要是谋反抢军粮,怎么也该选在人烟稀少,地形隐蔽的地方埋伏,哪里可能堵住大道,光天化日之下和衙役们推推搡搡,最后时态失控再抢呢?“
周步辉说道:
“毕竟抢了军粮,犯了王法,犯法自然应当被抓。只是不知换做是子义兄,会怎么处理这事?“
兰子义,说道:
“百姓抢粮是不愿将自己辛苦种出来的粮食运出去,哪怕那是交出去的税。如果是我来处理这件事,首先是出榜安民,张贴告示此案只抓元凶,与他人无关;其次视察乡间,劝课农桑,督促春耕;最后组织各乡各村的长老名望进官仓巡查,告诉所有人仓储粮食充足,不会因为向北运粮出现饥荒。这样一来百姓们安居乐业,几个挑事浑水摸鱼的也会被绳之以法。不像现在,多少无辜的人要白白送命。”
周步辉说:
“子义兄办法是好,可朝廷问责此事你该怎么解释?自己治下有人抢粮,不是百姓的错那就是地方官的错,别人不丢性命,地方官就要人头落地。”
兰子义听后叹气,说道:
“君子当敬天保民,旧都太守作为一方督抚,也是读书人出身,怎么就忘了圣人教会呢?”
周步辉听后没有说话,只是笑了笑。
身后桃逐鹿说道:
“少爷,刚才你说进京之后要禀奏朝廷,不知是真是假?”
兰子义说道:
“当然是真的,这件事情伤天害理,我亲眼所见,怎能不说!”
桃逐鹿说道:
“少爷,这个罗太守虽然不是个东西,但他说的话还是有几分道理的。这事说到底还是因为将军在北方打仗的缘故,如果把事情弄大,对将军不利,少爷还请三思。”
兰子义听到这话大怒,说道:
“所以你要让这些无辜百姓白白死掉?二哥,我从没想到你是这种冷血无情的人!爹他是在北方打仗,可这是皇上和朝廷的旨意,整个冬天北边死了多少战士农夫,这一点朝廷和皇上都是清楚的,难道朝廷会冤枉我家和战死的将士?”
桃逐鹿见兰子义发怒,也不敢多说,闭嘴赶路而已。
周步辉听后说道:
“子义兄,高祖皇帝立下的规矩,武将不得干预朝政,你这么做风险很大啊。”
兰子义听后怒气冲冲的问:
“为什么定下这种规矩?难道就要眼看着地方官为非作歹?”
周步辉说道:
“官员自有官员看着,朝廷六部之外还有御史台,宫中还有台城卫,都在监督各地官员,但武将有自己的本职工作,不可越俎代庖的。”
兰子义听着心中不快,快马加鞭先走了。其他人见状只好赶上。
原本兰子义大病初愈,桃家兄弟还担心强行赶路会不会病上加病。
不过兰子义身体还算不错,虽然骑马颠簸,但人却逐渐恢复了。
现在五人结队,走完陆路换水路,行完水路换陆路,一路观看沿途风景,游山玩水,
慢慢的就淡化了旧都的事情。
几人又走了好几天,终于来到了大江北岸。
望着一江东水,兰子义心中也波涛万千。
兰子义说道:
“圣人有云‘逝者如斯夫,不舍昼夜’。我们马上就要进京城了,也算是蛟龙入海吧。“
一旁周步辉听到后说:
“子义兄果然豪情万丈。我也恭祝子义兄入京后飞黄腾达。明天乘船过江后我们就能进京城了,到时候我得去吏部应卯,子义兄估计得去德王府吧。今晚是我们相聚的最后一晚了。“
兰子义说:
“哪里的话,入了京还有的是见面的机会,不过明天分别倒是真的,那今晚我们就好好的把酒言欢吧。“
说着快马加鞭,顺着江岸纵马跑起来,身后桃家兄弟、周步辉见状也跟着纵马跑起来,江风吹拂,神清气爽。
楼主 liuchaoran89  发布于 2017-11-22 21:10:42 +0800 CST  
第二十三章 初入京城
大正高祖皇帝创业之初起兵南方,
平定天下之后便设立了都城,也就是现在的京城。
京城地处大江下游,沿江而下便是天下最富庶的江南地区,
江南气候宜人,雨量丰沛,种水稻一年两熟,粮食不仅可供应本地,还可供应京城两百万人口,并有富裕运往各地,再加上水网密布,渔业发达,被人称作鱼米之乡。
除此之外本地人惯于养蚕,家家户户都在种桑抽丝,乡间又流行织锦刺绣,丝绸业盛行,还有遍布各地大大小小的官窑私窑烧制瓷器,各种手工业发达。
平原以南多为山地丘陵,山民多种植茶树,各种茶叶产量巨大,再通过水网运往江南地区和京城,再由京城转销到天下各处,
总之各种各样的条件将江南打造成了大正的财富中心,商业中心,政治中心,和文化中心。
种种便利的条件又吸引高官显要,文人墨客,才子佳人纷纷从全国各地赶往京城,这又促进了京城的文化发展,海外商人也纷纷乘船而来,交易商品,为京城添加了一股异域风情。
京城除过地理优越外,地势也很险要,
西临大江,北依镜湖,东傍双龙山,南有葱河穿城而过注入大江,正可谓龙蟠虎踞帝王州,自古就是一方重镇,
现在的大正京城,东四南北各长四十里,都由城墙围起来,城墙内夯土外包砖,修的高大挺拔,足有七丈。城中楼市林立,街道纵横,官府寺院,相互交错,舞谢楼台,争容斗艳。
城中轴线偏北为大正宫城,又称台城,是皇帝寝宫,东西长二十里,南北宽十里,
台城城墙皆有花岗岩修筑而成,高九丈,外漆朱红,顶筑琉璃,
台城正南为拱极门,正对外城正南文昌门,两门之间的天街宽九丈,为京城中轴。
兰子义与周步辉还有桃家兄弟在江北停了一宿,
第二天坐船过江,远在江面就能望见云山雾罩的京城,如梦如幻好像天上仙境,
一行人为了观看天街美景,专门绕道由文昌门们入城,
走在天街上,街道两旁杨柳槐树高耸入云,春风吹拂,绿叶招展,好个风景怡人。
周步辉说:
“子义兄,你知道吗?这天街九丈,中间三丈是专门留给皇上和三公以及六部尚书用的,两边三丈各留给百姓,不信你看材质。”
兰子义低头看看,果然,两侧三丈铺的是青石板,中间三丈铺的是汉白玉。
这时周步辉说:
“子义兄,就此别过吧,这已经到了吏部衙门,该办正事了。”
兰子义抱拳说道:
“那好吧步辉兄。我也得尽快赶往德王府,等到步辉兄安排妥当后我们再联系,到时候把酒言欢。”
周步辉道:
“好,一言为定。”
说完就下马,转身往吏部衙门走去。
兰子义目送了周步辉一段,之后与桃家兄弟又在城中穿行游玩了一番,快到中午时四人才来到台城西侧的德王府。
兰子义与桃家兄弟来到德王府前,向门房报了姓名后,门房仆人就向府内通报,
兰子义与桃家兄弟在门口等了半天,聊了一会初入京城的见闻,对京城繁华的赞叹,还有江南少女与塞北姑娘的区别后,仆人从府内出来,告诉兰子义道:
“卫侯大人,几位军爷,德王听说卫侯到来十分高兴,命你们赶快前往知事堂,德王准备设宴款待大人一行。”
兰子义听后说:
“那就有劳苍头引荐。”
仆人点了点头,门房有出来几个人接过兰子义他们的马匹行李后,传话的仆人便领着兰子义他们往王府深处走去。
一路上兰子义路过幽径花丛,假山浅湖,看到德王府楼台亭榭透心斗角,回廊过道百转千回,整个德王府的建筑美轮美奂,几乎望不到头,不禁心中感慨这德王还真是深得皇上宠爱,给的宅子简直是人间仙境。
仆人将兰子义他们领到一处湖畔大堂前,说道:
“卫侯大人,这里就是知事堂,还请在次稍等片刻,德王待会就到。”
兰子义点了点头,仆人就离去了,
兰子义进到大堂,看到里面桌子已经摆好,仆人们正在忙前忙后的布置,也不想打扰就走出知事堂,来到湖畔边,吹着春风观赏湖中金鱼。
一旁桃逐兔说:
“这德王派头真不小,让我们赶过来,自己倒是不见了踪影。”
桃逐虎说:
“人家毕竟是王爷,少爷只是侍读,这没什么可说的。“
桃逐鹿说:
“会不会是给下马威?想借机镇住少爷?“
这时屋后传来声音:
“别想多了,德王只是昨晚宿醉刚醒,还起不了床而已。“
兰子义循声望去,只见一人款步从午后走来,
此人身形高大与兰子义相仿,
高颧挺鼻,眉目粗大,一身精神抖擞,
臂长手粗,肌肉发达,有种军人特有的健壮。
兰子义见后抱拳问道:
“敢问兄台是…..“
来人简单回礼道:
“在下戚荣勋,拜见侯爷。“
兰子义想“原来是戚家人。“
这大正四方军镇,现在北镇兰千阵刚刚出塞击败喏喏,又受封代公,声名显赫,威震天下,能与兰千阵相提并论的是一直在东部沿海地区剿灭岛夷的东镇戚准,
原本从大正开国以来就在沿海烧杀抢掠的岛夷海盗是在戚准领兵后改革了东镇兵一一剿灭的。
按理来说也是大功一件,但只是加封戚准关内侯,领东镇都督而已。
本来各方军镇就互相看不顺眼,这样一来东镇看北镇就更不爽了。
楼主 liuchaoran89  发布于 2017-11-22 21:12:26 +0800 CST  


这位戚荣勋接着说:
“家父只知道带兵打仗,扫平岛夷,从来没想着争名逐利,所以就算肃清沿海,立下赫赫战功,保大正太平,也不像有些人,就因为和宦官们关系淘的好,就一人得道鸡犬升天,连自个没上过战场的儿子都能获封卫亭候,比家父辛苦征战几十年的爵位还高,真是让人寒心啊。”
桃逐虎闻言大怒,骂道:
“你他妈说什么?”
兰子义止住桃逐虎,戚荣勋接着说:
“哼!我戚家光明磊落,坦坦荡荡,只知到为国戍边,哪里玩的了这些阴谋诡计!只是这世道,全是小人得志,正人君子反倒没好下场。”
桃家兄弟听得虎目圆睁,恨不得立马上去把这小子按地上揍一顿。
兰子义笑了笑说:
“‘君子坦荡荡,小人长戚戚’我兰家世代忠良,不知戚兄所谓的阴谋诡计,投靠宦官指的是什么东西?”
戚荣勋冷笑道:
“朝廷论封赏时,军机处几位大学士拟的奏章是征你爹兰千阵入朝做太尉,结果司礼监秉笔隆公公不仅退回票拟,还不知用什么方法让皇上同意封你爹做代公,还加封五军都督府大都督,更有个什么天下兵马副元帅这种闻所未闻的头衔。若不是投靠宦官你倒是跟我说说怎么解释?“
桃逐虎骂道:
“你个岛夷,根本就是眼红我家将军战功显赫!“
戚荣勋回骂道:
“哟,卫侯大人,自己来不够,还要带上三条狗,怎么?想咬人不成?“

楼主 liuchaoran89  发布于 2017-11-22 21:13:57 +0800 CST  

“我*你妈!“桃逐虎大吼,身边两兄弟撸起袖子就打算一起上,结果被兰子义伸手拦住,
虽然被这样侮辱心中不爽,但不知为什么兰子义总觉得放下心来了。
这时湖上石桥那边传来一阵无聊的笑声
“别停别停,动手打呀。我早就想看看北镇兵和东镇兵打谁更厉害了,那可比看老虎、豹子什么的搏斗来劲多了。“
兰子义对这个人似乎早有感觉,只是刚才一直把注意力放在戚荣勋这边没有心思去考虑。那种感觉有些类似兰子义对他母亲的感觉,在将军府内兰子义总是能感到母亲的位置,有时还能体会到母亲的心情。兰子义以为母子之间就是如此,别人也应当如此,从来也没有跟人说过。今天又有这种感觉,而且是对除了母亲外的另外一个人。
兰子义循声望去,见一少年领着左拥右抱,搂着几个侍女从石桥上走下。
这少年生的英俊,眉清目秀,但脸上却是一股无赖气,举手投足间都散发着一股市井里地痞无赖的嚣张样子,
少年年龄应该不大,但明显酒色过度,外表看上去苍老又虚弱。
而兰子义更感到这人精神涣散,六神无主,就像是一堆被勉强塑造成人形的烂泥,随时都有可能崩塌掉。
但奇怪的是兰子义对这个人的感觉尤其明显,就好像是感觉到一团耀眼的光芒。
这位少年似乎也感到了兰子义,盯着兰子义瞪了许久,脸上逐渐浮现出厌恶的表情。
兰子义心中嗑腾一下,心想:
“估计是德王,这下糟了,我俩互相看不顺眼。“
果不其然,一旁戚荣勋见到少年连忙跪下行礼,说道:
“参见德王!“
兰子义与桃家兄弟见状也赶忙跪地行礼。
德王有瞪了一会兰子义后,摆摆手说:
“起来吧,都起来。兰子义现在来了,那我府上人就齐了。正好,吃饭吧。“
说着一边与旁边侍女调笑,一边买入知事堂。
戚荣勋瞅了兰子义一眼,冷哼一声,跟着迈了进去。
兰子义起身拍拍裤子上尘土,看着身后怒气冲冲的桃家兄弟,
桃逐虎说道:
“少爷怂他干什么?日了丫的!”
兰子义笑笑说:
“退一步海阔天空。我兰子义是什么样的人日子久了大家自然知道,何必去争这些口舌。”
说着拉着桃家兄弟迈步进入知事堂。
楼主 liuchaoran89  发布于 2017-11-22 21:14:31 +0800 CST  
第二十四章 籍田
兰子义与桃家兄弟步入厅堂,正要入座,
坐在主位的德王发话了
“你,后面跟着的那三个人是谁?”
兰子义抱拳说道:
“回禀王爷,这三位是……”
一旁已经入座的戚荣勋说道:
“那是他领来的三条狗。”
“你他妈再说一遍!?”桃逐虎一把上去就要揪戚荣勋领子,没想到戚荣勋左手接住,把力道卸开,一记反擒拿顺势抓住了桃逐虎。
想桃逐虎刀锋舔血,杀人无数,要不是刚才怒火攻心,再加上轻视戚荣勋,怎么可能吃这种亏。现在被人拿住,虽然恼火,但也知道越挣扎越痛苦,搞不好还会弄断胳膊,所以桃逐虎也就逐渐松了劲,想看看时态怎么发展。
没想到这戚荣勋根被没给别人反应的机会,用力将桃逐虎一推,紧接着飞起一脚把桃逐虎给踹出门去。
德王不仅没有制止两人私斗,反倒是看到桃逐虎在门外摔了跟头,便拍手嘻嘻笑了起来
“好!打得好!果然还是东军厉害!等我当了皇帝就多提拔东军。北军这么不能打,还要着干什么?”
桃逐鹿与桃逐兔在一旁攥紧拳头,又羞又怒,
兰子义听到德王这样讲,心中恼怒之余更多的是惊讶,大庭广众之下竟然张口闭口说自己当了皇帝如何,此等僭越按律当斩。
这时一旁戚荣勋抱拳谢道:
“多谢德王抬举,末将自幼习武,我东军将士更是日夜操练杀敌之术,定能为国效命,戍守边疆。不像有些人,花花架子,就知道拿了饷吃喝嫖赌,靠投靠宦官上位。”
座上德王听着更开心了,拍手说道:
“好,说得好。等我当了皇帝就封你做天下兵马副元帅,对了荣勋,你这身手刚好陪我习武,我既然要当皇上就要文武双全嘛,啊?哈哈哈哈!”
兰子义听到这再也听不下去了,插话道:
“德王!如今皇上春秋尚久,太子又正值壮年,德王你应当以孝悌为先,尽忠皇上,现在张口闭口‘当皇上’,如此僭越,传到皇上,太子耳朵里可是对王爷不利啊!”
听到兰子义这么说,德王笑嘻嘻的脸一下子就转作暴怒,推开身旁侍女,破口大骂:
“说说说,就你说得多!隆公公早就告诉我了,皇上要把皇位传给我!太子?太子是个什么东西?皇上迟早废了他!你说你,刚来你不好好待着,就让你的随从打人,自己还净说废话,跟那个老不死的周游艺一样,烦死了!让你的随从都出去,这里是主子吃饭的地儿,不是他们这群下人该来的地方!”
兰子义听着火冒三丈,抬头盯着德王说:
“王爷,这三位哥哥不是我的随从,而是我的兄弟,我们从小一起长大,情同手足,你要是赶他们走就把我也一块赶走吧!“
说着就和德王对峙起来,
身后桃逐鹿见势头不妙,凑到兰子义耳前说:
“少爷,初来乍到,今后还要在王爷手底下做事呢,这么做不好。“
说着就拉着桃逐兔勉强行礼,出门去了。
兰子义站在桌前,满脸怒气,
德王在座上,看兰子义怒气冲冲,正要打算继续给兰子义发火,一青年士人凑到他耳根前说了几句,
只见德王不耐烦的摆摆手,说道:
“知道了,知道了。“
接着稍稍缓下来语气说:
“卫侯入座吃饭吧,无论卫侯与自己手下有多么情深意重那也是你的私事,我这里吃饭是公事,不能相提并论。来来来,吃饭!“
说着又两只手各搂上一个侍女,一边调笑,一边由侍女夹菜喂饭。
刚才在德王跟前耳语的青年这时起身朝着兰子义说:
“卫侯才来,这府里王爷的亲信也都还不认识,我来给你介绍一下。这两位分别是王三儿和李四儿,是王爷自己挑的玩伴。“说着向兰子义示意了德王座下,在侍女外面离德王最近的连个人。
兰子义只瞅了一眼就看出这俩都是妓院赌坊里的游手好闲之徒,贼眉鼠眼,一脸奸相,不是什么好东西。德王和这种人混在一块可见品味之差。
不过既然是王府座上宾,那该尽的礼节还是不能亏欠的,兰子义随着青年示意朝二人行了礼。
这二人也朝兰子义回礼,满脸堆笑。

接着青年又向兰子义示意另一位学者打扮的青年,说道:
“这位是新罗世子李敏纯,应皇上之命侍读德王。“
听到青年介绍,兰子义与世子互相致意,行礼了事。
青年见两人认识了之后又自我介绍道:
“在下赵备武,是应募而来的王府师爷,见过卫侯。“
说着向兰子义行礼,兰子义也抱拳回礼。
青年接着笑道:
“在下吴幽思,是应募德王府的师爷,卫侯今后请多包含。旁边剩下那位想必卫侯已经知道是谁了,小生也就不多嘴了。”
兰子义这时已经入座,望瞭望整张桌子,发现除了和他一块坐在一桌最下座戚荣勋外,在没有其他人入席了。
于是兰子义问道:
“吴师爷,我听说德王府侍读人数众多,才杰辈出,怎么就这么几个人。”
吴幽思笑道:
“大多都是挂名,真正入府的就这几个人。怎么?卫侯失望了?”
兰子义笑了笑,说道:
“我本来以为能与大正最顶尖的青年才俊一起读书学习,谈古论今,现在看来现实与我想象中的世界还是有些差距的。”
吴幽思笑了笑说:
“或许想象中的世界只在想象中呢?现实永远不会遂人意的。”
兰子义听着心中发冷,这话是什么意思?现在刚入德王府就已经和德王搞得这么僵,难道这吴幽思有什么打算?刚刚他跟德王说了什么?他是什么来头居然能应募德王府?还是说他这句说得是真心话,难道会一语成讥?
兰子义正在胡思乱想,座上德王又发话了:
“现在大家人都到齐了,那就讨论正事吧。现在我们最大的事就是今年开春的那个什么……”
一旁的王三儿前倾身子趴在桌上,一脸谄媚的笑着说:
“王爷,是籍田!”
德王拍了拍脑门说道:
“对,就是那个什么籍田。“
兰子义一听,思绪连忙收了回来。
大正自古以来以便以农立国,历朝历代都鼓励农耕,
而历朝历代的天子也都都十分重视农业生产,
立春日迎春,祈求丰收,上到天子下到庶民,都积极参加这项活动。
第一代统一大正的开国天子在立春后亲自示范,参与春耕,这就是所谓籍田的由来。
到了大正立国之后,在迎春过后,皇上会率百官出宫,亲自到他的“一亩三分地”耕地松土,以示重农劝稼,祈盼丰年。
每年皇帝都会“圣驾躬耕籍田于地坛”。每当得到皇帝某月某日要亲耕的指令后,京兆尹都会于大典前一个月开始筹备各事项。比如首先先去寻得数十名德高望重有经验丰富的老农进行礼仪培训,并同时备齐耕牛及相关的农具。
为显示隆重和正式,到正式庆典那天,教坊司的“优人”们还得装扮成风、雷、雨、土地诸位神仙,另有儿童装扮成农夫农妇模样,高唱庆祝天下太平的颂歌。其他民众则手执农具排列两侧,静候圣驾光临。皇帝左手执黄龙绒鞭,右手执金龙犁亲自耕田时,前会有两名“导驾官”牵牛,两名老农协助扶犁,往返三个来回,圣驾亲耕礼就算完成了。
能够荣幸地协助皇帝完成亲耕工作的老农和小孩等,都会有好处得。比如在场的民众每人都会得到皇帝赏赐的两个馒头和二斤肉。在皇帝起驾回宫时,众人拿着农具簇拥其后,走到拱极门为止,老农每人还可得两匹布,其他人等得一匹。
但当今皇上卧病在床已久,自十八年前立当朝太子后这项活动一直由太子代劳。
而如今这项活动被交给德王,看来皇上在逐步将太子的权利转移给德王。
兰子义想:“此事事关重大,是德王受封之后第一次公开亮相,对群臣和天下百姓而言这是德王向他们展示自己威仪的机会。处理的妥当就可以在天下人前树立自己的权威,同时降低太子的影响力,皇上还真是用心良苦啊。”
可德王接下来说得话却几乎把兰子义下巴给惊到地上去。
德王躺在一位侍女怀里让人喂着吃东西,手还揉着一旁另一位侍女的酥胸,不耐烦的说:
“这是件大事,种田本来就是那些农民干的下贱活,但是非得让我去,我也没有办法。你们可得想法儿让我少受点罪。“
一旁王三说道:
“王爷,你放心好了,到时候我让人用布把那三亩地全都盖起来,保证晒不着。“
另一边李四说道:
“为防止下雨,我再让人准备好三亩地那么大的油纸,一旦有雨就把纸铺在布上,保证淋不到王爷。“
王三又说:
“那要是刮风呢?挂起风来岂不是都给掀走了?要我说就派人做帐篷,宫里不是有皇上外出的帐篷吗?禁军不是也有外出的帐篷吗?都弄来,把那三亩地围起来,到时候风刮不进,雨淋不进,这样才好。“
德王听到后哈哈大笑,拍手说道:
“好好好!还是三儿有孝心,将来等我做了皇帝,就封你做礼部尚书,让你好好管这事。“
王三儿一听赶紧起身跪地,磕头说道:
“臣谢主隆恩!“
一旁李四儿恨得直咬牙,两只眼都能喷出火来,但自己想得不够好,也怪不得别人。
不过这李四儿反应还是一等一的快,两眼一骨碌,谄笑着对德王说:
“王爷,这一路经过大半个京城,咱可要摆足了排场,别折了王爷您的威严。“
德王一听稍稍坐正了身子,拍着胸脯说:
“放心,隆公公说到时候御辇和羽林仪仗都给我用,把人全都带上,让京兆尹封锁天街,我们带着人马风风光光的出城。“
李四插话道:
“王爷!把天街封锁了别人怎么看我们风光出城呢?这样不好啊。”
德王听到,抚着下巴,想了想,说:
“说的对,那就把人放进来。”
王三接着说:
“到时候带这么多人马,正好籍田完了我们围猎。”
德王一听大喜,说道:
“好!,三儿果然深得我意。”可转念一想又说:
“围猎是好玩,可这太阳底下晒着多辛苦啊。万一遇见风遇见雨怎么办?“
王三谄笑这说:
“王爷,咱不是在那搭了帐篷吗?您在帐篷里呆着,让羽林仪仗上山把猎物赶到帐篷附近,您在出来打猎不就行了?围猎都这么玩的。“
德王一听拍手称快,说道:
“好!三儿有孝心啊!将来我让你做兵部尚书,专管这围猎打仗的事情。“
王三一听连忙跪地磕头,说道:
“臣谢主隆恩!“
接着德王又说:
“荣勋!你不是带兵的吗?正好派上用场了!“
戚荣勋起身抱拳,应命道:
“末将愿为王前驱!“
德望听后哈哈大笑,王三儿李四儿跪地高呼“王爷圣明!“
兰子义彻底听不下去了,说道:
“王爷,子义有话要说。“
楼主 liuchaoran89  发布于 2017-11-22 21:16:07 +0800 CST  
第二十五章 籍田(下)
兰子义道:
“王爷!子义有话要说。”
德王刚被人捧到天上去,就被兰子义搅了好兴致,眉头都皱到了一块,一脸恼怒的坐回椅子上,推开旁边侍女,不难烦的哼道:
“你要说什么呀?“
兰子义虽然刚才入座时告诫自己别再多说废话,可当听到德王要在籍田之后围猎时实在是忍不住了,是可忍孰不可忍?
兰子义抱拳说道:
“王爷,围猎之事万万不可!自古帝王籍田都是为了应天时,顺春气,以身作则,为天下百姓树立勤劳耕作的榜样。现在德王您去替皇上籍田,就是代替皇上向天下宣告我大正鼓励农桑,当此时节德王您怎么能想着出去游猎呢?而且还要把猎物往田里赶。如今正是春耕的紧要关头,籍田处有选的是乡间肥美良田所在,真要是把野兽赶过去农民刚种好的田就全完了。不仅伤了农时,德王您又如何面对天下苍生呢?”
德王听兰子义这么说,越听越怒,好不容易耐着性子等兰子义说完后就指着兰子义的鼻子骂道:
“我说你个兰子义,出身北镇边疆,本来以为你是个能打敢战的好玩伴,没想到你尽学得是那群国藏酸书生那一套,整天絮絮叨叨,跟那周老头一个德行。还面对天下苍生,我将来就是皇帝,谁不服我我就杀了谁。现在让我出去跟那群农民一样种田我也不说什么了,难道还不让我借机会玩玩了?还有,是围猎,不是游猎!我是德王,我将来就是皇上!天下都是我的,围上几块田还有错了?那群臭耕田的种田不都是给我种吗?我到自己地里打猎还有错了不成?”
德王越说越来气,越气骂的越凶,骂着骂着拿起酒壶就朝兰子义扔了过来,
幸亏兰子义反应快,把酒壶躲了过去,
兰子义被德王这一下吓得够呛,一下就从座上跳了起来,
门外一直等候的桃家兄弟听见屋里声响,都从外面冲了进来。
德王见到桃家兄弟冲进来明显吃了一惊,
不过戚荣勋倒是很习惯对付军人,瞬间发作,对着桃家兄弟喝到:
“德王没传你们,你们几个凭什么进来?想造反不成?”
桃逐鹿答道:
“我等的职责是保护少爷,不管是谁,敢对少爷不利我们都不会客气!”
戚荣勋一听猛拍桌子站了起来,瞪着桃逐鹿,
德王趁着两边对峙的机会冷哼一声,说道:
“不吃了!吃个饭都不高兴。”
说着就在左右侍女的包围中绕过屏风,从后面出去了。
王三儿和李四儿见德王出去,赶忙起身屁颠屁颠的跟了上去,临出去时不忘扭头瞪上兰子义一眼,看来兰子义不合时宜的发话打断了两人的马屁。
这边戚荣勋等德王出去后也转身从大门离开厅堂,新罗世子李敏纯也跟着一块出去。
兰子义这边长叹一口气,重重的坐到座上,心中就像是打烂了调料铺一样,五味杂陈,
“真没想到德王是这样的人。”兰子义心想。
桃家兄弟围到兰子义身边,三人今天也受了一肚子气,火不打一处来,可兰子义被人如此侮辱,他们心里可比自己受了气还难受。
这时饭桌另一头传来吃饭的声音,兰子义抬头看去发现吴幽思正坐在座上兴致勃勃的享受一桌美味佳肴,根本没管周围发生的事情。
兰子义望着吴幽思,才想起还有人没走,再看吴幽思旁若无人的在吃饭,更加感觉不可思议,于是开口问道:
“吴师爷,你……到底是怎么入得这德王府?”
吴幽思一边吃一边开口说:
“当然是应募而来了。王府需要师爷料理日常事务,我个穷秀才在家里都快断粮了,碰运气过来应募,没想到就进了德王府,真是运气啊。”
兰子义注视着吴幽思,说道:
“吴师爷既然也是读书人,自然知道春耕时节围猎伤害农时,可你为什么不阻止德王?”
吴幽思又夹了口菜放到嘴里,嚼着嚼着嘴角就挂起了一丝笑意,
吴幽思说道:
“卫侯忠肝义胆果然令人钦佩,小人我虽然读书,可也只是想考科举出人头地,后来书读得连饭都吃不上了,也就连出人头地都不再想了。至于行圣人之道,小人自以为才疏学浅,从来就没想过。卫侯武勋贵胄,打出生起就不愁吃穿,自然不必像我一样为了生活东奔西跑。杀身成仁,求仁得仁,卫侯大人还请自便。”
兰子义听着心中憋屈,接着问道:
“可圣人教诲,耳濡目染,难道师爷就没有一丝感触吗?”
吴幽思抬头看着兰子义,笑着说:
“读圣贤书谁会没感触?只是已经过了那个年纪罢了。想想半个月前我还在思索第二天怎么才能不断顿,现在玉盘珍馐可以任我一人饕餮,个中差异卫侯您是不会理解的。我保住这个饭碗最好,我可不想再回那破茅草屋里忍饥挨饿了。”
兰子义无可奈何,虽然实在不想用这么权谋的方法问问题,但也没有别的方法逼他吴幽思说话了,兰子义问道:
“可德王真要在春耕时围猎,必然会在朝野上下引起轩然大波,一旦圣上震怒,王府有失,师爷别说饭碗了,人头估计都保不住。”
吴幽思听到这话笑了起来,兰子义在一旁听着恼怒,问道:
“你笑什么?”
吴幽思答道:
“我笑我运气好。“
兰子义一脸不解,
吴幽思笑着解释到:
“德王最后肯定不会围猎,倒不是因为德王不想,而是因为有你们这些忠臣。德王围猎的念头不是今天才有,之前就提过,结果周游艺劝谏了一番。今天一提,卫侯大人你有劝谏了一番。所以德王这事自己府里都过不去,更别提实际行动了。“
兰子义这才明白自己被人当枪使了,心中不快,又问道:
“那我要是不劝德旺呢?要是我劝不住德王呢?“
吴幽思笑道:
“不会的,卫侯你不是那种人。”
兰子义感到自己被人玩在手心里,心中烧得都不再是怒火,而是一股无名鬼火。这会再也坐不住了,起身就往门碗走去。
吴幽思在后面说:
“卫侯一路鞍马劳顿难道不吃点?已经为卫侯和卫侯随从安排好住处了,王府西北角的鹿苑安排给了卫侯,仆人会带你过去的。如有什么需要卫侯你只管安排给仆人就好。”
兰子义与桃家兄弟走出门去,门外已经有仆人恭候,只说一句“卫侯请随我来”就在前面带路了。
兰子义与桃家兄弟各自心中不爽,也不说话,就跟着仆人一路走去。
沿着石径走了半天,穿过一道门洞后,四人来到一座小院里。
院内绿荫葱葱,山水环绕,
刚进门处路旁有一假山,
沿石径向前不远则是溪水汇成的一座小湖,湖中有一凉亭,通过小桥与外部相连。
再往前走则是一小片竹林,曲径幽婉,颇有妙义,兰子义看着也是稍稍放松了些心情。
等走过竹林后正屋便映入眼帘,
“鹿苑”兰子义念着门口牌匾
“‘呦呦鹿鸣,食野之苹。我有嘉宾,鼓瑟吹笙‘,唉,把我安排在这院中可德王是否真有招贤纳士的打算呢?”兰子义看着牌匾,自言自语,心中说不出的苦闷。
这时门内一阵银铃般的声音响起,一个丫鬟从屋里走出,道了万福后说道:“奴婢哲儿,见过卫侯大人!”
来的这位叫哲儿的丫鬟长的娇小可爱,一对大眼睛扑闪扑闪,非常迷人。
哲儿接着说:
“哲儿被安排在鹿苑,今后卫侯在王府的生活起居都有哲儿操办,还请卫侯多多照顾了。”
兰子义见丫鬟生的灵动,心中火也消了一些,问道:
“只有你一人吗?恐怕忙不过来。”
哲儿说道:
“哲儿一人的话就算是三头六臂也忙不过来,其实鹿苑中还有好几个丫鬟小厮,都归哲儿管着,卫侯如有什么安排交代给我便是。卫侯和几位军也的行李都已经送了过来,就等卫侯安排,看放到哪里了。”
兰子义笑道:
“原来是大姐头,失敬失敬!”
说着拱手作揖。
哲儿又道了万福,说道:
“奴婢不敢。”
兰子义一边领着桃家兄弟进屋,一边说道:
“那就麻烦哲儿姐上点茶水点心吧,我们兄弟几个走得久了,都有些累。”
哲儿领命后就准备出去操办,临出门时问道:
“王爷今日不是为卫侯办了接风宴么?难道宴席不合卫侯口味?”
兰子义与桃家兄弟听到这问题相视苦笑,说不出话来,毕竟光受了气,一口饭没吃这种话不好意思说出口啊。
哲儿也是乖巧,见几人不说话也不再多问,出门准备去了。
兰子义与桃家兄弟站在堂屋,环视四周,堂屋不大但构造合理,看上去空间充足。堂屋左右各有两个厢房,里面摆放着家具床铺。
兰子义看了看说:
“我住右手这间吧。“
桃逐虎说道:
“那带回让那个哲儿在弄两张床到左边厢房,我们兄弟仨住进去。“
兰子义道:
“会不会太挤?“
桃逐兔说道:
“屋子够大了,再说比起关外风餐露宿有间屋就可以了。“
桃逐鹿听到三弟这么说,挪揄道:
“说的好像你经常出塞。”
桃逐兔说道:
“比上不足比下有余。”
说着就瞅了瞅兰子义。
兰子义一听是在挤兑自己,开怀笑了起来,桃家兄弟也跟着朗声大笑。刚才酒席上的不愉快也被这笑声冲淡了许多。
兰子义松松衣服做到主位上去,桃家兄弟也做到堂屋两边做好。
这时哲儿领着两个丫鬟过来,为四人上了茶水点心,
桃逐兔端起茶,押了一口,说道:
“好烫!”
桃逐虎也喝着咂嘴。
哲儿问道:
“几位爷是口渴了吧?不如上些水果,王府冰窖里还有新鲜雪梨可以解渴。”
桃逐兔一听来了兴趣,忙说:
“有的话就上一些吧,渴死了。”
哲儿笑了笑,吩咐身边丫鬟下去拿梨。
桃逐虎放下茶杯说:
“哲儿姑娘,麻烦给西厢房添置两张床,我们兄弟三人睡过去。
哲儿看了一眼三兄弟,说:
“那边是打算给卫侯做书房用得,这附近还有好几座小楼,三位爷可以一人挑一间住下,地方绝对够的。“
桃逐虎说道:
“不用麻烦了,我们想住的离少爷近点。“
兰子义也说:
“哲儿姐,桃家三位哥哥与我自小一起长大,不是兄弟胜过兄弟,住一块就可以。如果有近点的小楼就改成书房吧,我与三位哥哥住在一起。“
哲儿点了点头,打算立在旁边。
兰子义道:
“哲儿姐,我们兄弟有话要说,哲儿姐姐休息休息去吧。“
哲儿一听识趣的说道:
“那卫侯有事尽管吩咐,我们就在附近的。哲儿告退了。“
说着道了万福,出门去了。
楼主 liuchaoran89  发布于 2017-11-22 21:16:35 +0800 CST  
第二十六章 首辅大臣
见蝶儿走后,桃逐兔说道:
“他娘的,今天太憋屈了!那个戚荣勋和什么德王都是些什么玩意儿啊?”
桃逐虎抿了口茶,说:
“小声点,毕竟在人家府上,要是让人抓了话茬怕是没好果子吃、”
桃逐鹿说道:
“照这势头就是不被抓话茬也要被人找麻烦。大哥你今天拿下可真丢人啊。”
桃逐虎听桃逐鹿替今天被戚荣勋踹出门这件事,嘴里的茶差点没咽下去,老脸刷的一下就全红了。
“闭嘴!”桃逐虎恼怒的低吼“那小子一身书生打扮,再加上又是东镇戚准的儿子,我还以为是个耍嘴皮子的。”
桃逐兔贫嘴的说:
“书生打扮,镇将之子,大哥你是怎么联想到耍嘴皮子的?“
桃逐虎一听瞪了桃逐兔一眼,转念一想兰子义不也是这个身份么,自己不知不觉把兰子义手无缚鸡之力的形象套到了戚荣勋身上,一时轻敌,丢了面子。
想到这桃逐虎赶忙对兰子义说:
“少爷,我的意思是……“
兰子义笑道:
“我还是有自知之名的,几位哥哥一直护着我就是因为我不是砍人的料。只是没想到这戚荣勋含沙射影,指桑骂槐的本事这么大。没想到将门出身还有这么多花花肠子。“
桃逐鹿说道:
“我倒是听说戚荣勋自小随父在沿海扫荡岛夷,应该不会有时间学这些东西。“
桃逐虎道:
“那今天的事怎么解释?这小子骂人骂的可是真过瘾啊。“
桃逐鹿说道:
“这也是我觉得有疑点的地方。他确实骂了我们,但这骂法是军中那一套,不是文人的那套。文人一般不骂人,骂的话也是不带脏字的。倒不是说文人不骂脏话,只是放到这种局面下骂人是为了争利,为了争利刚见面还没有必要光膀子骂街。“
桃逐兔吹了半天茶碗,总算是把茶水弄凉了,大口灌了下去,
听到桃逐鹿这么分析,桃逐兔说道:
“二哥说得好像自己就是文人一样。”
桃逐鹿听着笑了笑,喝了口茶。
兰子义说道:
“二哥说得在理,我也有这种感觉。看他戚荣勋人不像是会想着阴人的,而且对付我们招数也是一个劲的刚猛。我觉得这是有意冲我们来,而且,是有备而来。”
桃逐虎问道:
“难道是因为将军风头太盛,压着他了?”
桃逐鹿说:
“不会,那应该是戚准和将军自己斗。而且现在大正出除了禁军外也就北镇和东镇两大藩镇军力强盛,两边明争暗斗又不是一天两天了,不会是这个原因。“
桃逐兔塞了口点心,一看没茶了,跳起来拿茶壶给自己满上,又给几个人挨个添了茶水,坐回去打趣地说道:
“是不是嫌少爷来碍着他给德王献宠了?”
兰子义闻言点头说:
“有这个可能,王三李四两个市井小人,争得是陪德王吃喝玩乐的权利;吴幽思师爷一个,,他干得事情我和戚荣勋都不会干也干不了。只有我和戚荣勋有冲突,如果德王即位我和戚荣勋的身份是重迭的,就像北军和东军一样。”
桃逐兔说道:
“再冲突也得要人打仗吧?还不成能把军队裁了?“
桃逐虎说道:
“你忘了当年西军?不周原上高山人凶猛的时候西军何其威风!一朝把高山人打得不见踪影后现在的西军变成了什么样子?只剩下架子了。“
这时桃逐鹿抿了口茶,说:
“说到底戚荣勋也只是个争宠的对手,德王的态度才是最重要的。可今天……“
这么一说,众人顿时陷入了沉默,几人都说不出话来,尤其兰子义,一想到德王把酒瓶朝他扔过来心中便又羞又怒,手中不禁地捏紧了拳头。
过了一会还是桃逐兔先开了口
“要说德王这封号,还真是缺什么补什么啊。“
桃逐虎听到冷笑一声
“皇上真要扶德王上位?怎么想的?虽然没见过太子,但德王这个样子简直就是街上的地痞无赖,哪里有半点王爷的样子。”
兰子义松开拳头喝了口茶,说道:
“几位哥哥讲话还是小心点,祸从口出,不得不防。”
桃逐虎转头问兰子义:
“少爷后面打算怎么办?”
兰子义又抿了口茶,说:
“该怎么办怎么办?”
桃逐虎追问道:
“什么计划?”
兰子义说:
“明哲保身而已。今天吴幽思说得大家都听见了,我去劝谏德王,遭人恨的是我,得利的是吴幽思他们,我这么作把自己作死了也没人心疼,只能便宜其他人。这种蠢事不能再干。德王既然不想听我废话那我就不再废话,躲着点吧。”
桃逐鹿闻言说道:
“可如果这样少爷入京的目的又是什么呢?总不能一直躲着吧?”
兰子义叹了口气说道:
“走一步看一步吧。至少现在先躲一躲,等德王看我们顺眼些再说。”
这时两个丫鬟托着四盘雪梨进了大堂,
初春午后,气温微热,再加上江南潮湿,
切好的雪梨看上去白气蒸腾,刚从冰窖里拿出来全身裹上了一层水珠。
丫鬟们一边放盘子,一边说:
“卫侯大人,刚才门房送来一张帖子,是当朝首辅大学士章鸣岳发来的,说是要请卫侯到府上小叙。”
说着把盘子放下,从怀里取出一封帖子递给兰子义。
丫鬟用的水粉香味和洗过发淡淡的皂角香顺着的手指轻轻萦绕到帖子上,
兰子义接过后只觉的沁人心脾,香味淡而不薄,素而不寡,
也不知到底是香气的作用还是帖子的作用,兰子义觉得今天一天的不快都一扫而光。
兰子义打开帖子仔细阅读一番,心中兴奋的想着。
“吏部尚书章鸣岳,军机处首辅大学士,士林魁首,天下读书人的楷模,多少次我在想象中拜访他。如今刚入京城,章首辅居然屈尊亲自发帖邀我到府上小叙。果然天不弃我!”
读罢帖子,兰子义立马从桌上跳了起来,说道:
“备马!我们现在就去拜访张首辅!”
两个丫鬟一听掩着嘴微微笑道:
“卫侯是要骑马出去?”
兰子义被问得莫名其妙,说道:
“当然骑马喽,要么怎么走?”
丫鬟应了一声,笑着出去操办了。
兰子义理了理衣服,又喝了一口水赶忙跟出去,后面桃家兄弟把刚拿上来的梨胡乱塞了几口,连忙跟上。
几人从王府侧门出去,骑马一路小跑。
京城虽大,若论景色莫过于东南葱河两岸。
葱河由东南入城,除人工挖掘,贯传全城的运河网外,主河道则穿过京城,流经台城,由西北而出注入大江。
由于城北大半被宫城占据,还有东宫和德王府,沿河已经没有多少地方,
所以城中贵胄都在京城东南沿葱河两岸置办宅院,有的围湖,有的引水,于是乎葱河两岸豪宅林立,林木郁郁,花卉丛生,四季不息。
兰子义与桃家兄弟骑着马穿流于京城之间,一面欣赏葱河景色,一面赶往张首辅府上。
哪怕京城贵胄云集,章鸣岳的府邸依旧可以称得上是秀美绝伦。
葱河分出的最大自然湖被章府围在中间,除此之外还又挖了三座小湖,如珍珠般与大湖穿在一起。
章府本身围着这四座湖而建,占地极广,
论规模京城中除了东宫就属这章府最大,连德王府都得甘拜下风。
来到章府门口,兰子义与桃家兄弟下马,门口小厮赶来问道:
“极为有何贵干?”
兰子义递上帖子说道:
“晚辈兰子义,特来拜访章首辅。”
小厮结果帖子,作揖说道:
“原来是卫侯大人!失敬失敬。请随我来。”
说着领着兰子义往府里走去,一旁又来了几个小厮把马牵住。
等走到门口时小厮看到桃家兄弟一起跟了上来,便对兰子义说:
“卫侯,老爷有命,只见卫侯一人,其他人等不见。后面这几位不能进去。”
桃逐虎说道:
“我们是少爷的随从,一向不离少爷左右,还请通报你们老爷让我们进去。”
小厮停在门口,笑着说:
“老爷有命,只见卫侯一人,其他人等概不相见。”
桃逐虎怒道:
“你!……”
兰子义伸手拦住桃逐虎,又从自己怀里掏出三百两银票递给三人,说道:
“大哥、二哥、三哥。张中堂是国之宰辅,士林魁首,他又要求我们就不要强求了。这葱河上游多游船画舫,舞姬歌女,好不容易来京城,哥哥们就过去玩玩吧。”
桃逐虎没有接银票,还是说:
“少爷,我们只是陪你进去而已,首辅大人不愿意见我们我们就带到其他地方,但少爷你我们是不会离开的。”
兰子义笑笑说:
“大哥害怕我在府中有事不成?放心好了。”
桃逐虎着急的说:
“不是这样少爷……“
兰子义道:
“那是怎样?别争了大哥,去玩玩吧,我只是进去拜访首辅大人而已。放心吧。“
这时桃逐兔一把拿过银票,笑嘻嘻的说:
“还是少爷大方,路上一直没空找姑娘,今天终于可以好好乐一乐。走吧大哥、“
桃逐虎听着瞪了桃逐兔一眼,但也拗不过兰子义,只好叹口气说:
“那我们先走了。“
一旁桃逐鹿说道:
“少爷一向聪明睿智,只是想提醒少爷,人心险恶,别上当啊。“
兰子义听到这句稍稍不高兴,说道:
“章中堂天下宰辅,怎么可能干骗人的勾当,二哥多虑了。“
桃逐鹿也叹了口气,与两兄弟一起抱拳作揖,说道:
“少爷小心,我们兄弟先走一步。“
说着一起下台阶去了。
兰子义又整了一遍衣服,整了整发髻,对这小厮说:
“还请苍头引路。“
小厮笑了笑,作揖之后领着兰子义进入章府。
楼主 liuchaoran89  发布于 2017-11-23 21:15:02 +0800 CST  
第二十七章 草堂小叙
小厮领着兰子义走在府中回廊里,
回廊两侧种植者各种珍奇花木,正值春季各种花朵争相开放,不时引得蜜蜂蝴蝶寻觅在花丛中。
兰子义跟着走过一段段回廊,一座座凉亭,
看到无数假山怪石依山傍水,亭台楼阁映湖濯影。
兰子义自己也忘记过了几座湖,小厮引着他来到了一处院落。
小厮说道:
“卫侯请在此稍等片刻,我家老爷马上就来。”
兰子义点了点头,小厮作揖后转身离开。
兰子义慢慢转身观察周围景象,
院落傍湖而建,
湖畔堆着假山怪石,形象万千,
山外青石做阶,阶旁梧桐参天,
梧桐树下小屋数间,小屋门外,一座凉亭沿着长长的码头伸入湖心,好似遗世而独立,看得人清闲。
兰子义站在岸边,望着湖心的凉亭发呆。
微风轻拂,湖面轻轻飘起一阵涟漪,
沿湖望去府中建筑一片连着一片,虽然可以看得全,但总是感觉望不到头,
兰子义知道府中人很多,而且也见到人很多,但这静怡的湖面总是让他觉得这里是片世外桃源,与世无争。
“若是能拿本书来在此处看上一下午,或者是找几个朋友泛舟湖上,载歌载舞那一定是妙事一件。“兰子义想着
就在他出神的时候身后响起一阵爽朗的声音,好不拖泥带水
“卫侯也喜欢这风景?等到了晚上,一轮明月升起,湖光月色,宛如玉璧映天涯,那才是美不胜收呢。”
兰子义闻言回头望去,只见一中年男子带着一个小书童站在不远处,也在眺望湖面。
男子年龄应该比兰千阵还大,个子比兰子义略矮半头,但依然算是身材高大,最主要的是这中年男子腰杆挺得笔直,身形挺拔,面容好似精雕细刻,棱角分明但却不至于惹人厌,双目悠远,变幻莫测,长须美鬓,随风微抚。男子身穿一件鹤氅,发髻高悬,身后书童也生得伶俐,提着一个饭盒静悄悄的站着。
兰子义抱拳作揖,问道:
“先生便是……”
中年男人点点头,说道:
“在下章鸣岳,没想到卫侯这么快就来。我还想怎么也得等上个把月再发两份帖子才能把卫侯请来。”
兰子义一听,赶忙深深的又做了个揖,说道:
“晚辈惶恐,中堂大人肯下帖已经是晚辈莫大的荣幸,怎敢再劳大人殷勤相邀。”
章鸣岳笑了笑,说道:
“我这府中沿湖筑室无数,我唯独喜爱这‘草堂’。所谓‘斯是陋室,惟吾德馨。’而已,也就在此处,本官可以忘记自己尚书的身份,好好的欣赏风景。”
兰子义一听章中堂在他休养的地方接待自己,瞬间感到自己离着士林魁首拉近了距离,不仅如此,兰子义还感到章中堂这是主动在对自己开诚布公,顿时从心里暖到了脚底,浑身上下都是热的。
兰子义作揖说道:
“承蒙中堂关爱,竟能让晚辈一起欣赏草堂美景,真是晚辈的荣幸。”
章鸣岳看着兰子义,露出了一个迷人的微笑,伸手引了引路,说道:
“也已经是下午了,我让府里厨子作了几个菜,我们到湖心凉亭里边吃边聊吧。卫侯请。”
兰子义说道:
“中堂大人请。”
然后章鸣岳在前面引路,兰子义跟着一起踏上码头,走向凉亭。
湖中凉亭里朱红的漆柱顶着高高的枋梁,仔细一看六面枋梁上都画着不同的壁画。
兰子义与章鸣岳对坐在亭中石凳上,书童打开食盒,将菜一个一个上到石桌上,而后拎出一壶酒,为两人满上。
章鸣岳举杯,与兰子义捧杯对饮,书童有位两人满上后抱着酒壶往一边站去。
章鸣岳问道:
“卫侯路上可好?来京城可算顺利?”
兰子义听章鸣岳这么问,突然想起旧都太守刑讯逼供的事。于是赶忙说道:
“中堂大人,其实在入京的路上,晚辈撞见了一件伤天害理的惨事……“
说着就把旧都抢粮,太守抓人,刑讯逼供最后胡乱杀人的事情给章鸣岳说了一遍。
等兰子义情绪激动的把事情说完,章鸣岳又喝了一杯酒,说道:
“真是岂有此理,旧都罗应民是不想活了。“
兰子义听到章鸣岳如此愤慨,心中欣喜,想着“章中堂果然是国之栋梁,为民请命啊!”
接着兰子义说:
“那还请章中堂赶快将罗应民绳之以法,替旧都百姓讨还公道!”
章鸣岳喝了口酒,又吃了几口桌上的菜,说道:
“卫侯别光顾着说话,来,先吃口菜。”
兰子义随便夹了口菜,赶紧嚼完咽了下去后说道:
“章中堂,晚辈亲眼所见,罗应民榜掠百姓,刑罚残酷,手段狠毒无所不用其极;栽赃陷害,严刑逼供,良民无辜受此横祸,天理何在啊?大牢里的惨叫闻之令人胆颤,肉刑之景过目难忘,至今还留在晚辈脑海里。中堂大人,这种事情决不能在发生了。”
章鸣岳点了点头,然后又摇了摇头,
兰子义看到后不解的问:
“中堂大人为何摇头?”
章鸣岳说道:
“罗应民呈送的文书我已会同军机处其他几位大学士审过了。虽然读得时候就觉得这文书有问题,但当时并没有其他证据证明罗应民做出这等伤天害理的事情,其他几位大学士又催促我尽快拟好意见呈送皇上,因为五军都督府一直在追问军粮被劫的事情。我也就拟了意见呈送皇上了。”
兰子义听着心中一紧,心想“父亲竟然这么做,难道不弄清楚在追查吗?”
接着又问章鸣岳:
“那中堂大人给皇上呈上的是什么意见?”
章鸣岳吃了口菜,说道:
“按罗应民所奏,杀旧都学政使,以谋反罪斩杀乱民。”
兰子义听着直接从座上跳了起来,说道:
“大人怎能如此?!”
章鸣岳喝了口酒,微微闭上眼说:
“现在看来真是酿成大错。”
兰子义追问道:
“那还有挽回的余地吗?”
章鸣岳摇摇头说:
“司礼监已经披红,圣旨也发给了旧都,估计已经到了。“
兰子义听后重重的坐回了凳子上,一脸颓废。
章鸣岳放下酒杯,盯着兰子义,慢慢的说道:
“卫侯真的想替旧都百姓伸冤?”
兰子义一听这话,头立马抬了起来,问道:
“还有办法吗?“
章鸣岳又点点头,说道:
“如果卫侯所言属实那罗应民就是欺君罔上,罪该万死。只是……“
兰子义听着着急,赶忙追问:
“只是什么?中堂大人请讲。“
章鸣岳接着说:
“……只是这事无人作证。如果卫侯肯作证的话……“
还没等章鸣岳说完,兰子义就抢过话说:
“中堂大人放心!此事晚辈赴汤蹈火在所不辞!我一定到圣上面前禀明此事!“
章鸣岳听着点了点头,说:
“卫侯果然忠肝义胆。入宫面圣暂时不用,我会你一份奏章向皇上秉明此事,卫侯只需在奏章上签字画押,替我作证就好。如果圣上问起此事,需要卫侯入宫的话还请卫侯不要推辞。“
兰子义抱拳应诺道:
“定不辜负中堂大人。“
等兰子义说完再次坐下后相当长一段时间章中堂没在说话,
兰子义也不知该说什么,不过既然为旧都百姓伸冤的事情有了着落,兰子义还是很高兴的。
两人无话,只是一边吃着菜一边看着湖上风景。
太阳逐渐西沉,湖面的颜色逐渐由明亮的反光变成了金黄色,
这时章鸣岳突然说道:
“说来惭愧,我当年科举时第一次可是落榜了呢。”
兰子义一听颇有些喜上眉梢,说道:
“中堂大人还曾落榜?唉,晚辈连考三年,乡试落榜,连举人都中不了。”
章鸣岳笑着说:
“都是虚名而已。我第二次进京赶考拿了二甲第一,从此开始了自己的仕途。当时只觉得京城广阔,甚至迷茫起来,不知道自己将来回到那里去。那时候可没想过会在葱河边上修葺这么大的园子。”
兰子义也笑了笑,说道:
“晚辈渡江时就赶到京城雄伟,犹如天上仙境,绝非世间所有。不过对我来讲京城里最重要的倒不是他的风景或是雄伟,而是他的人才。”
章鸣岳听后那眼神余光扫了一眼兰子义,“呕?”了一声,问道:
“卫侯指的是?“
兰子义端起酒杯,望着远处的湖面上飞起的几只丹顶鹤,说道:
“晚辈一直想与天下读书人中的俊杰好好交流一番,一起钻研圣贤之道,以文会友,研讨诗词歌赋。如今来到京城,终于有这个机会了。“
章鸣岳听后灿烂的笑了起来,说道:
“卫侯雅量非常,志向远大,一定可以有所成就的。我听说城中与你有相通志向的青年倒是聚在一起,结成了一个‘江南诗社’,很有名气,我倒是可以推荐你去。“
兰子义听到大喜过望,赶忙谢道;
”多谢中堂好意!“
章鸣岳笑道:
“卫侯先不要谢我,我只能向诗社推荐你,却不能让你成为诗社成员。如果想要成为诗社一员,卫侯还需要得到其他人承认才行。“
兰子义忙说:
“这个不用中堂大人操心,晚辈能够与志同道合之人一起交流就好,我迟早会获得大家承认的。“
章鸣岳听到后笑了笑,接着说:
“卫侯参加诗社当然没有问题,可是德王那边卫侯怎么交代呢?“
楼主 liuchaoran89  发布于 2017-11-23 21:16:09 +0800 CST  
第二十八章 六角亭
章鸣岳问道:
“卫侯参加诗社钻研文学当然可喜可贺,只是德王那边卫侯怎么交代呢?”
兰子义说:
“只是参加诗社而已,德王不会不让我参加的。”
章鸣岳又问:
“我不是担心德王不让你参加诗社,而是想问,卫侯既然侍读德王,自然应当为德王殚精竭虑,如果参加诗社,还哪里有时间为德王谋画呢?”
兰子义听了章鸣岳这话,心中隐约感到有些不妥,但他又说不上是哪里出问题,于是告诉自己不要再胡思乱想,怎么会出问题呢?
兰子义答道:
“侍读德王是我的公事,参加诗社是我的私事。晚辈没看出来这公私之间有什么冲突。”
章鸣岳招呼书童将桌上残羹剩饭收走,过了一小会书童拎着一壶茶过来,
章鸣岳等书童倒满茶碗,喝了一口,说道:
“一心不能二用,你要专心为德王谋哪里会有时间纵情诗歌音律呢?自古骚客弄墨多是心有戚戚,胸怀激荡无处施展才会吟诗作画聊以自慰。我劝卫侯收拾心神,不要把精力放在这些细枝末节上,专心为德王才好。”
兰子义听到那句“胸怀激荡无处施展”就好像心中痛楚被人点中,又好像是自己高山流水终于遇到了知音,曲高和寡终于被人理解一样,一时心中痛苦与甘甜交揉而起,百转千回。
兰子义也喝了一口茶,望着远方湖面微微叹了口气,说道:
“德王有自己的想法,我一介边军武夫,除了戍守边疆只怕是没有什么有用的东西可以贡献德王的。”
章鸣岳笑了笑:
“卫侯此话怎讲?你要是武夫干嘛参加诗社?干嘛连连参加科举?”
兰子义转过头看着章鸣岳,说道:
“中堂大人,大正律令可没说武人不得参加科举啊。”
章鸣岳笑着说:
“那是当然,我就是军户出身嘛!只是卫侯所思所作与你所说的边军武夫的职责没有什么关系。听卫侯的意思,是有话外之音啊。”
兰子义听后没有作答,只是喝着茶默不作声。
章鸣岳似乎没有看见兰子义的沉默,站起来走到凉亭栏杆处,扶着朱红的立柱,抬头望着顶上枋梁,说道:
“卫侯识得这枋梁上的画吗?”
兰子义听章鸣岳这么说,才抬头仔细看了六面枋梁上的壁画,原来分别画着纣王行乐,微子出逃,箕子为奴,比干剖心,文王演卦,武王克商六幅画。
兰子义看了一遍后说道:
“认得。”
章鸣岳点点头,说道:
“微子、箕子、比干被称为三仁,可是在我看来真正可谓仁人志士的只有比干一人而已。为什么?因为唯有比干强颜犯谏去指正纣王,在帝国大厦将倾之时依旧愿以己之力匡危扶正。其他人只不过是投机倒把的商人罢了,又谈何仁人志士,忠臣孝子。”
顿了顿后章鸣岳接着说:
“十八年前太子初立,当时我也被从翰林院中选出侍读太子。那时皇上废立太子极为频繁,每次太子被废,东宫僚佐都要遭到血洗,情况最好的也是被发配边疆充军,子孙后代永世不得入仕。那时谁愿意入东宫啊?哪怕当时皇上只剩太子一子可谁能保证后面没有其他子嗣呢?那时凡是有些门道的都不愿意入侍东宫,而我去了。你当然可以说我是没有后台不得不去,可我要说的是我确实去了。”
章鸣岳接过书童递上来的茶水,喝了一口,走了几步来到比干剖心的枋梁之下,接着说:
“初入东宫侍读,我非常失望,因为太子根本没有一点为人君的样子,性格懦弱,胆小怕事,凡事只知忍让,毫无自己主见,人云亦云。当时太子说的最多的一句话是‘你们觉得这么办好,那就好。’我真的失望至极!在我的理想中我应当辅佐那种少年意气,雄姿英发的俊杰,吾等一起共建大正,流芳百世。”
说着章鸣岳的情绪似乎也激动了起来,他停下来喝了口水,缓了口气又说:
“可我已经入了东宫,我也曾想过设法离开那里去其他衙门,我也曾想纵情诗书陶冶情怀不问世事。可我最后还是选择了陪伴太子,不仅是因为我重新认识了太子,不仅是因为太子本身可以被教道,最重要的是因为那是我的职责,是我的使命。我虽然是个官僚可我从来没有忘记我是个读书人,我学的是圣贤之道,走的是体认天理之路。每每当我迷茫时,我都会翻看比干剖心的故事,我就好像看到了我自己,而我自己就会这么做。”
红日西沉,阳光划过湖面照入凉亭,正好罩在章鸣岳身上,从兰子义这个角度望去,章鸣岳就好像被圣光笼罩,如同文昌真君决然遗世,飘飘然于湖面上一样。
听着章鸣岳慷慨激昂的演说,兰子义早已热血沸腾,只是在凉亭里看着章鸣岳总是感到他挡住了阳光留给了兰子义一片黑暗,不过管不了那么多了。
兰子义激动得双手发抖,问道:
“中堂大人既然是太子门人为何要对我说这些?我听说原兵部尚书刘旧业就是因为与太子走的太近被革职查办,中堂大人难道不怕?”
章鸣岳仰天长啸,说道:
“我章鸣岳以比干为师难道还怕革职查办不成?”
兰子义问道:
“可我是在德王府,中堂您……”
章鸣岳回头盯着兰子义说道:
“你在德王府是不假,可你依旧是读书人,读着圣贤书,你我都是,所以你我都应该严守读书人的气节。你忠于谁确实是个问题,但相比言成为一个有骨气的士子才是更重要的事情。卫侯明白了吗?“
兰子义听后起身抱拳,作揖谢道:
“多谢中堂大人指点,子义明白了。“
章鸣岳看着兰子义,露出了一个高深莫测的微笑。
接着章鸣岳说道:
“时候不早了,卫侯可有兴趣与我一起欣赏这湖光月色呢?“
兰子义一听章鸣岳这是在送客,而自己现在也兴奋地恨不得赶紧回去辅佐德王。于是识趣的说:
“不劳中堂大人操心了,我也该回去了。“
章鸣岳听后点点头,兰子义作揖后转身要走,这时章鸣岳问道:
“我听说卫侯是骑马过来的?“
兰子义被这句叫住,感到莫名其妙,答道:
“是啊,怎么了?“
章鸣岳说道:
“倒也没什么,如果卫侯习惯骑马的话。只是这京城里面规矩颇多,有时骑马会反了禁,更重要的是骑着马在街上跑来跑去,油头垢面,有失读书人的体统,所以京城之中大多都是坐轿子,只有外地客商,兵马邮驿才骑马的。“
兰子义一听脸红到了脖子上,原来京城骑马有失身份,赶忙应了一声悄悄走了。
等兰子义出了章府,小厮们已经把他的马匹牵了过来,
而兰子义看到马,心中泛起的却是王府丫鬟的嬉笑,章府门人的鄙视,说不定还有街上人的指指戳戳呢。
突然背后响起桃逐虎的声音
“少爷你怎么发呆呢?”
兰子义一听才回过神来,回头看去发现桃家兄弟牵着马已经来到自己身旁。
兰子义有些不知所措的说:
“三位哥哥怎么在这?”
桃逐兔打着哈哈说:
“我说咱拿着这么多银票,去葱河上好好玩玩嘛,午饭都没吃今天还饿着肚子呢。可是大哥一个劲的不放心少爷,我们就找了家馆子吃了点东西,然后就一直守在章府门口。早知道这么长时间我都能在画舫玩个来回了。你说是吧少爷?”
说着桃逐兔问兰子义。
桃逐虎瞪了桃逐兔一眼,而兰子义却好像没在听一样还扶着马发呆。
桃逐虎问道:
“少爷为何还不上马?”
兰子义听到桃逐虎的问题后才不情愿的翻身上马,然后说道:
“大哥,明天帮我置办一顶轿子吧。”
“啊?”桃逐虎一时半会没有反应过来。
兰子义有些恼羞成怒,发火道:
“让你帮我办顶轿子,没听见吗?”
桃逐虎这还是头一次被兰子义顶撞,心中很不是滋味,呆呆的立在马上看着兰子义。
桃逐兔说道:
“少爷要那娘们玩意干什么?我落雁关除了孕妇连姑娘妇人都是骑马外出,要轿子干什么?”
兰子义听这话心中升起一股无名怒火,骂道:
“这里是京城!不是什么落雁关!叫你们办你们就办,哪来那么多废话?!”
说着催着马走到前面去。
桃逐兔这也是头一次被兰子义呵斥,委屈的都快哭了,桃逐鹿拍马赶过来,拍了拍桃逐鹿的背,
桃逐兔委屈的说:
“好好地少爷,为什么突然要坐轿子?还变成这个样子?在章府里是不是被人灌迷魂汤了?“
桃逐鹿叹了口气说:
“这章鸣岳不愧为首辅大学士,一顿饭就把少爷带走了。“
三兄弟辛苦在章府门外等了这么长时间,好不容易等着兰子义出来又莫名其妙的挨了一顿骂,心中不是滋味,只好默默地催着马跟在兰子义身后。
这时一位穿着内庭锦服的小太监急匆匆的走到章府门口,跟门人说了几句后,就朝兰子义这边跑了过来,边跑边喊:
“卫侯请留步!“
兰子义听到后勒马挺住,小太监走到马前,从身上取出四块腰牌,递给兰子义,气喘吁吁的说:
“卫侯大人,鱼公公有请,还请到台城小叙。“
桃逐兔听到这话在后面小声嘀咕:
“刚是中堂,现在有是鱼公公,少爷可真是大忙人啊。“
楼主 liuchaoran89  发布于 2017-11-23 21:16:33 +0800 CST  
第二十九章 台城亲军
腰牌上写得清楚“招贤通行”。
于是兰子义与桃家兄弟四人驱马向宫城东面招贤门而去,
等望见宫城高大的花岗岩城墙时,已经月挂枝头了,
宫城外挖了一圈护城河,引葱河水注入,人称“御沟”,
御沟两岸种植杨柳,高大参天,如今初春时节绿芽新出,随风摇摆,好不壮观!
穿出杨柳树下林荫道后便可看见宏伟的“招贤门”。
台城宫墙高大,兰子义原本以为城门楼会修建的耸入云霄,
直到看到招贤门时才发现门楼修的很是低矮,
虽然低矮,但却并不减损城墙的高大的气势,
相反低矮的门楼看上去拉伸了城门的宽度,配合门外的空旷的青石空地显得宽大异常,甚至让人产生了一种一眼望不到头的感觉,
人们站在御沟外面望着从宫门延伸而出的石道,石道外的五座汉白玉石桥,就向扇面一样逐渐铺开,好像要把门外寰宇统统纳入门中,又让人觉得宫城当中至高无上的威严,权利和无止境的强大压迫力都从这里散出,涌入京城中。
兰子义看着招贤门,已经出神,不知不觉驱马望桥上走,
桥头站着的卫士见状拿起长矛抵了上来,吼道:
“大胆!竟敢擅闯宫门!”
兰子义被这一吼才回过神来,身后桃家兄弟也不敢轻举妄动,紧张的盯着前面的兰子义。
兰子义伸手到腰间,一边取腰牌一边说道:
“各位兄弟不要紧张,我乃卫亭侯兰子义,受提督台城鱼公公所邀前往拜会,无意冒犯诸位。”
这时卫士已经把兰子义和桃家兄弟围了起来,闪着寒光的矛头直接就抵在兰子义他们身上。
见到兰子义有腰牌,没等他取下来就被一个卫士拽走,
后面桃家兄弟的身上的腰牌也被一一取下,
几个卫士交头接耳的说道:
“是入宫腰牌。”
这时一个旗官模样的人走了过来,说道:
“把家伙收起来!鱼公公有过吩咐,让我等候卫侯。”
听到这个诸位卫士才把长矛收起,回到各自岗位,还有几个站在那里等待旗官安排。
兰子义与桃家兄弟纷纷下马,向旗官抱拳行礼,旗官同时回礼道:
“卫侯受惊了。”
兰子义道:
“还好还好。一时只顾着欣赏宫城景色,忘了周围士兵。”
旗官说道:
“卫侯初来京城,有所不知,高祖皇帝定下的规矩,御沟两侧不许骑马,没有皇上特许敢骑马踏上御桥的以谋反论处,要杀头的。“
兰子义与桃家兄弟听后大惊失色,
旗官接着说:
“不过卫侯放心,那禁令也就高祖皇帝说说而已,宫城占地这么大,御沟外面不骑马那得走到猴年马月,这事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没人管的。只是现在太阳已经落山,宫门已经关闭,而卫侯你驱马踏上御桥这个有点问题。不过也不用担心,问题不大,你又没硬闯宫门,只是不知道而已,无所谓了,卫侯你和你的随从把马交给我就好,你们赶快从旁边小门进去吧,鱼公公等的久了。“
说着就把腰牌递还给兰子义他们四人,又招呼旁边一名卫士带领四人往城门楼下一处偏门走去。
兰子义与桃家兄弟自然对旗官千恩万谢,然后跟着卫士走到偏门。
穿进偏门后一个太监提着灯笼已经在那里等候,说道:
“卫侯请随我来。“说着就往前走去。
兰子义与桃家兄弟随在太监身后,穿行在宫城里。
宫城高大的大理石城墙内又有各种高墙将宫城分割成各个不同的区域,
这些宫墙也被涂成朱红色,覆盖着琉璃瓦,虽然比宫墙要低得多,但依旧高大,
走在墙与墙之间的过道中,只有手中的灯笼和隔几步一座的青石宫灯可以照明。
虽然知道宫城广大,但高墙的分割将宫城的面积夸张了许多倍,让行走其间的人以为这里比实际上要大许多,
宫城的建筑严格按照礼仪传统以及皇帝爱好修筑而起,看上去好像是同一个样式的复制品,
每一堵墙,每一扇门之后都是一个独立的世界,一个独立的复制品,但每个复制品又各有自己独特的、与众不同的特点
每一个独立的世界又通过门与过道联系在一起,一起构成一个更为庞大的宇宙,
重复但又不是简单的完全重复,复杂但又不是杂乱无章的复杂,
一切都以排列在中轴的几座大殿为核心,不断展开、发展、创造,最后形成一个新的、巨大的、内涵无限的群体。
兰子义和桃家兄弟走在这红墙过道之间,心中满是被压抑,被震撼的感觉,虽然没有见到皇上,但皇上的威严似乎就像花岗岩宫墙一样坚不可摧,不容置疑。
兰子义在公公的带领下来到宫城东侧一处殿内,虽然门口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标识,但从往来其间穿梭不息的都尉军人可以看出这里是宫城护卫核心所在。
刚进殿中迎面看到的就是一尊岳飞像,像下香炉鼎火,供奉不绝。。
太监把兰子义他们领进殿后,微微鞠躬,而后说道:
“卫侯请稍等,带我进去通报鱼公公。“
说着走进后面去。
兰子义看了看岳飞像,回头又看了一眼桃家兄弟,问道:
“几位哥哥知道立岳飞像是什么规矩吗?“
桃家兄弟面面相觑,都没了主意。
桃逐虎说道:
“我只听说过大军出征前杀三牲,祭武庙的,也听说过有祭蚩尤的。祭岳飞还真没听说过。“
桃逐鹿说:
“是不是江南地方习俗?“
桃逐虎摇摇头:
“地方习俗搬到皇宫里?有这先例?“
桃逐兔油腔滑调地说:
“是不是这群太监自己拜着玩的?“
这时殿后传来一阵熟悉的声音回答了桃逐兔的疑问
“桃三郎所言对了一半。这岳武穆像确实是我们这群太监立的,也是我们在拜,可绝非摆着玩,而是要学岳武穆精忠报国的精神,为皇上尽忠,为大正效命!“
听到这声音兰子义心中一抖,闪过“鱼公公“三字,
刚才发问的桃逐兔更是腿一软跪在了地上。
鱼公公在外监军二十多年,监督北军打仗时间最长。其人作风狠辣,杀人如麻,对犯了军法的士卒、临阵脱逃的逃兵或是被俘需要审问情报的俘虏,剥面、挖眼,活取心肝等等能想到想不到的手段都往人身上用,还经常亲自动手并且以此为乐,北镇军户虽然以骁勇善战闻名,但听到鱼公公的名字都如丧肝胆,三岁小孩都会吓得止住哭。
桃逐兔嘴贱问了这句颇有戏谑的问题,还被鱼公公给亲自听见,所受惊吓可想而之。
鱼公公背着手绕着岳飞像走了出来,脸上挂着一丝惯有的冷笑。
桃逐虎、桃逐鹿见鱼公公过来,纷纷跪地磕头:
“公公您大人大量,我家三弟年少无知,求您饶过他吧!如果要罚也是我这做兄长的教导无方,您罚我就是了!“
兰子义也赶紧跪地叩头,说:
“公公,我家三哥一贯诙谐,开玩笑开惯了,没大没小,公公您别往心里去。“
后面桃逐兔更是磕头如捣蒜,没一会功夫头皮磕破鲜血直流,话都说不出来。
鱼公公没管四人,取了三炷香,点好后朝岳飞像拜了三拜,端端正正的插到香炉里,而后转身立在一旁,说道:
“朝我磕什么头?这有你们该磕头的。“
兰子义与桃家兄弟一听争相过来上香,桃逐兔更是膝行而前,一路从门口磕头磕到像前上香。
等四人上完香后,鱼公公才望着岳飞像慢慢说:
“当年高祖龙兴南方瘴疠之地,征战四方,剪除暴虐,平定四海,开国之后便安排体己亲军守卫宫城,当时亲军总兵死的早,后宫重地又不方便外军将领随便出入,于是高祖皇帝就选拔了身边得力太监掌管宫城护卫。从高祖以后历任皇帝为了监督群臣,查看民情,掌控天下,多派宫城护卫外出查办,还在北边玄武门外修了“洗冤寺”用来关押抓回来的各色犯人。皇上发现自己身边的奴才啊,亲兵啊比外庭那些道貌岸然的伪君子用着舒心多了,后来慢慢的宫城的亲军就成了台城卫,统领的太监呢,就成了‘钦差总督皇城军校办事太监‘。而这台城卫的机构就遍布大正,替皇上检视天下,反倒是守卫宫城的本职工作变得不那么重要了。现宫城内外巡逻,四门守卫,皇上出行仪仗是我台城卫管,皇上贴身侍卫,各宫安全是归大内侍卫管。“
说完这些鱼公公回头看了看还跪在地上的哥四个,笑着说:
“起来吧,还可怜巴巴的跪那干什么?我老了,见不得你们这些小字辈受苦。“
说着抬了抬手,示意四人起来,
兰子义与桃家兄弟自然千恩万谢,桃逐兔吓得两腿脱力,靠着桃逐虎、桃逐鹿搀扶才站了起来,桃逐虎还在他耳边说:
“叫你以后在胡说!“
鱼公公说道:
“唉,老了,心软了。如不是入宫伺候皇上,现在我的孙子也该你们这么大了。桃三郎,要是搁我年轻时的脾气,你今天可有的受呢!“
桃逐兔一听这句吓得差点再跪倒地上。
兰子义在一旁作揖笑道:
“公公一向有好生之德,哪里会随便罚人,公公就别再吓唬三哥了。“
鱼公公看着兰子义,哈哈笑道:
“今天是我请卫侯,当然要给卫侯面子了。只是刚入京城有人就比我先招待卫侯,卫侯没把这机会留给老夫啊!“
说着拂袖走入后庭。
兰子义与桃家兄弟脑门渗汗,互相换了一个眼色就默默跟了上去。
楼主 liuchaoran89  发布于 2017-11-23 21:17:50 +0800 CST  
第三十章 书生气节
兰子义跟在鱼公公身后,说道:
“章中堂只是请晚辈过去小叙而已。“
鱼公公说道:
“那你收到帖子就立马去了?这么着急干嘛?“
兰子义说:
“章中堂士林魁首,乃是天下读书人的榜样……“
鱼公公道:
“所以你就拜入他门下了?“
兰子义赶忙解释道:
“晚辈只是过去与章中堂聊天而已。”
鱼公公问:
“那你们聊了什么啊?”
兰子义道:
“只是讨论些读书人的操守而已。“
鱼公公到:
“哦?那章鸣岳是怎么跟你解释读书人操守的?“
兰子义的说:
“章中堂让我恪尽职守,为德王尽忠,犯言直谏,规劝德王走上正轨。“
这时鱼公公领着四人穿过前厅,走进后堂,鱼公公径直做到了主位上,兰子义与桃家兄弟分别坐到客位上。
做到座上后鱼公公再没问关于章中堂的事情,反倒是问他们四个:
“怎么样?晚饭吃了吗?“
四人点点头,鱼公公吩咐道:
“那就上茶吧。“
外面几个小公公应声端上茶水。
鱼公公端起茶碗,开始细细的品茶,老半天没说一句话,
兰子义与桃家兄弟见鱼公公没有出身,自己也不敢发话。
过了一会,等到鱼公公把茶碗放下后终于开口说道:
“卫侯,你刚才说章鸣岳跟你谈的是读书人的气节?“
兰子义点点头,说道:
“正是。“
鱼公公又问:
“那他是怎么跟你说这读书人气节的?“
兰子义说道:
“章中堂告诉我为人臣应当为主尽忠,而不是去抱怨生不逢时。“
鱼公公瞅了一眼兰子义,缓缓的问:
“此话怎讲。“
兰子义觉得听过章中堂的话后自己茅塞顿开,心里也有了主心骨,鱼公公问他时他坚定的回答道:
“子义愿尽己绵薄之力为德王效命,忠孝仁义子义不敢有一时偏移。公公也在拜岳飞,当然理解这精忠报国的志向了。“
鱼公公喝了口茶,说道:
“岳武穆是精忠报‘国’,你是打算精忠报‘人’!“
兰子义问道:
“岳武穆报国是为了皇上,公公报国也是为了皇上,既然报效皇上就是报效国家,那‘人’和‘国’又有什么区别呢?“
鱼公公抬头看着兰子义说道:
“当然有区别,在皇上登基之前他只是一个人,在他登基之后他就成了这大正天下,从那一刻开始他就不是个人,而是一个象征,在那时我效忠国家就是效忠他,但归根结蒂我还是效忠大正,这也就是我们台城卫拜岳武穆的原因。”
兰子义说道:
“那要是皇上和天下不一致,出现偏离了呢?公公打算怎么办?”
鱼公公端起茶碗,冷冷的瞪了兰子义一眼说:
“卫侯,你的想法很危险。”接着开始喝茶。
兰子义说:
“不,公公,我只是在坚持我做臣子的操守。”
鱼公公说道:
“你是在坚持你的虚荣。”鱼公公放下茶杯,换了个语气问道:
“那你觉得德王如何呢?值不值得你给他卖命呢?”
兰子义也拿起茶碗,喝了一口说道:
“那不是关键,无论德王如何我作为臣子都当尽忠职守,这是我的职责更是我的使命,惟其如此我才可以被称为人。”
鱼公公摇了摇头,说道:
“那就是说德王不行了。”
兰子义听着略有些恼怒,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想发火,但这么侮辱德王就是让他无法容忍。
兰子义说道:
“德王年幼,未来的路还很长,只要我肯尽心尽力规劝德王,他一定能够走上正路。”
鱼公公说:
“你敢这么做只会一定被干掉,俗话说的好: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你每天唠唠叨叨去规劝一个王爷不是找死是什么?”
兰子义已经克制不住自己情绪,跳起来激动地说:
“鱼公公!你为人臣子不想着尽忠职守,总在想这些歪门邪道。我兰子义忠肝义胆怎么会被干掉?就算我因为犯言直谏被诛那也是我做臣子的荣耀,死的其所!这是读书人的气节!“
一旁桃逐兔见气氛不对,赶紧悄悄的拉兰子义的袖子,桃逐虎和桃逐鹿也一个劲的给眼色。
兰子义见桃家兄弟在拉他,气愤的说:
“干什么?拉我干什么?我兰子义赤胆忠心黄天后土实所共见,有什么可拦的?我是读书人!我有气节!”
听到内堂有人喧嚣,外面守候的台城卫纷纷进来,刀刃外露。
桃家兄弟被这一声吼得都低下头默不作声,
鱼公公见状倒是没有发怒,只是坐在座上静静地看着兰子义,
兰子义也站在堂中,呼吸急促,怒气冲冲,毫不相让的盯着鱼公公。
鱼公公对着进来的台城卫摆摆手,说道:
“没事,出去吧。”
台城卫纷纷把露出半截的腰刀还刀入鞘,抱拳行礼后推出屋外。
兰子义这是情绪也略有恢复,抱拳说道:
“公公见谅!“
鱼公公抬了抬手,示意兰子义坐下,然后说道:
“章鸣岳少年时便以才思敏捷闻名乡里,历次考试一路过关斩将,年纪轻轻就为官入仕,已经在宦海沉浮几十年了。他能做到这军机处首辅大学士的位置可不是混上来的,卫侯你明白吗?“说着看向兰子义。
兰子义没有回话,只是坐在椅子上。
鱼公公看兰子义没反应,只好接着说:
“章鸣岳那种老江湖不是你这样的……“鱼公公停顿了一下,似乎是在考虑措辞“……不是你这样的年轻人可以应付的了得。”
兰子义一听鱼公公在挑拨,心中无名火又起,这次他努力控制自己没有发怒,但还是很不客气的说:
“公公的意思是您更适合我应付?”
鱼公公听兰子义这么说,眯起眼睛盯住兰子义,挂出一丝冷笑说:
“我从你爷爷那辈起就在北镇监军,你爷爷应付不了我,你爹应付不了我,现在你还是应付不了我。我是监军,你们这些当兵的不会有人喜欢我,你爹更不喜欢我,但这不代表你们不该信任我,你爹很清楚这一点。这京城里除了我鱼朝恩你兰子义在无人可信,你越早明白这一点,就能越早施展手脚。”
兰子义答道:
“与其说是信任你,不如说是被你控制吧?”
鱼公公听后冷笑道:
“你能意识到我控制你我就不可能控制得了你,怕的是有人把你当枪使你还要替人家说话!”
兰子义一听鱼公公这是在讽刺章鸣岳,心中恼怒,起身抱拳说道:
“公公多虑了!子义自有辩解,不会被奸人蒙蔽。告辞!“
说罢转身就走,
桃家兄弟望望鱼公公,又望望兰子义,没有办法也只好起身抱拳行礼,跟着要走。
鱼公公望着兰子义的背影说:
“那就恕老夫不送了。年轻人,但愿你别明白的太迟,到时候连补救的方法都没有。腰牌你们留好,想明白了来找我。“
兰子义头也没回迈出后堂,桃家兄弟紧随其后,
刚到大殿门口一位太监已经提着灯笼在那等候,见到兰子义后说道:
“卫侯请随我来。”
接着埋头就在前面引路。
兰子义与桃家兄弟再次进入宫城的黑暗之中,
蜿蜒回转又重复不断地回廊过道就像是无尽延伸的无限一样与黑暗合为一体,
而照亮黑暗的只有手中昏暗的灯光,
兰子义不明白自己为何要发这么大的火,
鱼公公虽然强势,但今天绝没有那么咄咄逼人,相比于之前兰子义觉得今天的鱼公公要和蔼可亲的多,
但不知为何今天兰子义就是无法接受鱼公公所说的话,
兰子义的心中有一股无名火,无根无缘,却能烧光一切。
跟在兰子义身后的桃逐虎多次想要对兰子义开口说话,但总是不知道该说什么,身后的桃逐鹿也借着灯火余光不断示意桃逐虎不要多说。
兰子义无意识的跟着公公前行。
猛地前面的公公停住,害的兰子义差点撞到对方身上。
兰子义正要询问突然停下的原因,就听见带路的公公说道:
“小的见过隆公公。”
兰子义越过弯腰行礼的公公,将目光投到前面去,只见一在群提着灯笼的年轻太监宫女簇拥下,一位身穿紫锦蟒袍,脚踩皂靴,头顶乌沙冠的太监如同树叶掩映下盛开的牡丹花一样立在前方。此人年龄应该与兰千阵相仿,一只手背在身后,一只手把玩着拇指上的骨扳指,脸上似笑非笑,虽然表情几乎没有变化但却让人觉得阴晴不定,两眼绝非空洞,但却看不到任何神采,就好像在眼睛与内心之间修了一堵墙一样。
除了看到的样貌外,兰子义似乎还感觉到了这人的存在,就像感受到他母亲的存在或是第一次见到德王时那种感觉一样,但奇怪的是这次这种感觉出奇的薄弱,薄弱的要不是兰子义看到这位隆公公绝对不会产生感觉,但这并不是由于感觉不明显,恰恰相反,兰子义几乎感受到了太阳的力量,但太阳的光芒被人为的掩盖了起来。兰子义在离开落雁关后又重新感觉到了两个人,原本以为是母子感应的东西现在到了别人身上这不得不引起兰子义的怀疑。
当然兰子义和桃家兄弟都知道这位隆公公就是现任的司礼监秉笔太监,所以也都作揖行礼。
这位隆公公虽然是太监,但声音毫不尖细,反而有股霸王气混在里面。
隆公公开口问道:
“来的可是卫亭候兰子义大人?”
楼主 liuchaoran89  发布于 2017-11-23 21:18:50 +0800 CST  
第三十一章 秉笔太监
隆公公问道:
“来者可是卫亭侯兰子义大人?”
兰子义抱拳行礼道:
“子义见过隆公公。”
隆公公笑眯眯的说:
“卫侯不必客气。”接着歪了歪脑袋好像是仔细看了看兰子义说:
“卫侯为何一脸怒容?”
兰子义听到隆公公这么问,首先没有控制住自己伸手摸了下自己下巴,接着才答道:
“黑灯瞎火,隆公公恐怕看错了,子义有生以来第一次入宫,高兴还来不及,哪敢发火。“
兰子义说着的时候隆公公已经领着人走到跟前,他先是瞅了一眼领路的小公公,又打量了一番桃家兄弟,等兰子义把话说完,问道:
“卫侯入宫是找鱼公公?”
兰子义答道:
“鱼公公在北镇监军已久,家父与鱼公公恩同父子。这次子义入京侍读德王,鱼公公特别吩咐让我来叙叙旧。”
隆公公听着微微笑了笑,又问道:
“既然叙旧那怎么这么快就走啊?“
兰子义答道:
“时候已经不早了,还怎么敢说快呢?”
隆公公到:
“你们连饭都每次,御膳房那边可没有动静啊。”
兰子义一听心中顿时紧张起来,没想到这隆公公对宫内掌控的如此严密。
见兰子义一时不说话,隆公公便问道:
“卫侯这是要出宫?“
兰子义应了一声。
隆公公又问:
“用的是哪个门的腰牌啊?“
兰子义答道:
“用的是招贤门的腰牌。“
隆公公听后说道:
“卫侯现在住在德王府吧?从招贤门出去还要很长一段路要绕。这样吧,我带卫侯从西面祛恶门出去吧。”然后转头对旁边小公公说:
“你就先回去吧,后面我来给卫侯带路。”
领路的公公弯腰在那扭捏着,为难地的说:
“鱼公公命小人亲自将卫侯送出宫去,这时折返我没法向鱼公公交代啊。”
隆公公听着点了点头,说道:
“那你就跟着我们吧,跟我一起送卫侯出去。”
说着转身而去,走了两步见兰子义没有跟上来,于是款身让道:
“卫侯,请。”
兰子义回头望瞭望桃家兄弟,双方换了个眼色之后就跟上了隆公公。
那个领路的太监没了办法,只好跟在隆公公身后。
隆公公笑了笑,一边领路一边说:
“卫侯有所不知,当年高祖皇帝兴修京城,耗资无数,这宫城更是寸土寸金,外墙的花岗岩分别取自大江沿岸数所石料厂,我们脚下青砖由大江南北各处运来,里面的红墙、琉璃瓦分别是由我大正沿海数城烧制而成,从海陆运回来的。而修建前三殿后三点大梁的金丝楠木更是命人往各处深山老林中仔细寻觅,找到合适的木材为了往出运,又费了好大功夫,中间死了不少人啊。这宫城穷尽天下能工巧匠十余年,取历朝历代皇宫精华修筑而成,实乃万宫之宫,前无古人后无来者。行走于此间,颇令人心驰神往。”
隆公公说着宫城,如数家珍,就像是再说自己家一样。
兰子义跟在旁边倒是满腹狐疑,问道:
“公公身为司礼监秉笔,公事繁忙,这么晚了怎么还到招贤门来呢?”
隆公公笑了笑,说:
“初春时节,晚风醉人,刚才我用过晚饭后忽然心中扰动,就想出来走走,没想到半路碰到卫侯,真是缘分哪。”
兰子义只是笑了笑,没有接这话茬。
隆公公倒是很热情,问道:
“卫侯身后那三人是谁?看他们身手敏捷,像是军人。”
兰子义到:
“这么昏暗的灯光隆公公还能看出伸手敏捷,公公真是好眼力。”
隆公公笑道:
“为皇上办事自然应当把眼眸子放亮才行,要不漏掉那些奸佞小人,让他们到皇上身边妖言惑众怎么办?卫侯还没回答我这三位军士是什么人呢?“
兰子义笑道:
“这三位是我的异姓兄弟,从小一起长大。这次入京三位哥哥一起过来照顾我生活。“
身后桃家兄弟也一一报上自己姓名。
隆公公点点头,说道:
“卫侯身边有这种贴心兄弟确实是件好事。“接着隆公公话锋一转问道:
“卫侯见过德王了?“
兰子义点点头,
隆公公又问:
“卫侯以为德王如何啊?”
兰子义说道:
“圣人教化并非是一定要选聪明绝顶之人才行,以子义的愚钝都能体会圣贤之道,更何况德王聪明睿智?子义愿尽己绵薄之力,为德王尽忠,辅佐德王走上正途。“
隆公公听到后大喜过望,连说:
“好!好!好!子义忠肝义胆,实乃国之栋梁。德王年纪还小,做很多事情都非常冲动,但这并不是说德王本性有问题,‘人之初,性本善’嘛。皇上挑选卫侯侍读就是要用卫侯你的正直感化德王。圣人云:‘举直错诸枉,能使枉者直’,倘若卫侯真能替德王尽忠效命,肯定能引导德王成为一代明君。”
兰子义听隆公公这么说稍稍有些惊讶,但还是非常高兴,直到听到“一代明君”四个字,兰子义立马立在地上不走了。
隆公公见兰子义停下,回头问道:
“卫侯为何停下?”
兰子义瞪着隆公公厉声呵斥道:
“隆公公!如今圣上春秋鼎盛,太子位居东宫监天下政事,上有君,下有储,谈何‘引导一代明君’?我侍读德王,规劝德王修圣贤之道是我的职责,至于储君之位,乃是皇上顺天应人做出的决断,不是随便乱说的。公公你这么讲话是想谋反不成?”
此语一出在场的宫女太监都吃了一惊,桃家兄弟倒是已经习惯了,不过这隆公公说话确实嚣张,桃家兄弟也觉得过分。
隆公公站在原地,就这么盯着看了兰子义好久,忽然哈哈笑道:
“果然忠肝义胆!德王有卫侯这样的良师益友一定如虎添翼!我刚才一时失言,卫侯当面指正,这份胆量这份气节绝对是天下人的榜样。”
隆公公一边说一边朝着子义作揖参拜。
兰子义被这么一夸,也不好意思,刚才的豪言壮语一时烟消云散。
兰子义也回礼道:
“子义只是做自己该做的事情,隆公公身为司礼监秉笔,为皇帝近臣,天下权柄,不该说出这等大逆不道的话来。”
隆公公说道:
“那是那是,只是卫侯刚才说道要为德王尽忠,难道不愿辅佐德王理阴阳,顺四时吗?”
兰子义听到这话,再次正色说道:
“‘在其位而谋其政,不在其位不谋其政!’德王就是的王,与皇上而言德王为子,与太子而言德王为弟,我辅佐德王是辅佐德王当个好王爷,至于立储,那是天下大事,当有皇上与天下决断,至于结果如何绝非子义可以妄加揣测的。但无论皇上如何决断,子义都将尽心辅佐德王,这才是为人臣子者当尽的责任。”
隆公公听后嘴角挂起一丝微笑,似乎是放心,又似乎是在嘲笑,接着隆公公再次作揖,说道:
“卫侯所言极是,杂家受教了。”
之后隆公公又款着身子让道:
“卫侯请把,宫禁深重,卫侯在不快点可就走到天亮了。”
兰子义听隆公公这么说,在这么一板一眼的也不好,只好再跟了上去。
又穿过几道门后,一行人眼前瞬间豁然开朗,婉转的深宫小道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开阔的广场,而在众人右手边的,是建在三层高台上的大殿。
隆公公领着一行人一边横穿广场,一边说道:
“这是前三殿中间一殿勤政殿,为三殿核心,是皇上早朝、举行各种大典的核心场所。卫侯以后有机会与群臣上朝的话就会来到这里。”
哪怕是在夜晚勤政殿的宏伟也给人留下了深刻印象,虽然大殿两侧都有廊坊连接偏殿,但大殿本身依旧显得突兀,显得独立于整个宫城,就好像告诉所有人,上天下地唯我独尊一般。
兰子义一直注视着大殿,直到被隆公公领入广场西侧门内,离开勤政殿广场。
等到一行人再次走入婉转幽邃的红墙回廊中时,兰子义也把心收了回来。因为刚才和隆公公争执了一番,现在兰子义只想走路,不想多说什么。
反倒是隆公公似乎并不把刚才兰子义的话放在心上,继续开口说:
“皇上把我提拔到司礼监秉笔的位置上,是我的福分,只是好像惹得鱼公公很不高兴。”
兰子义听隆公公叹气了鱼公公,没有再接话,只是听着。
隆公公接着说:
“鱼公公劳苦功高,对皇上忠心耿耿,这么多年一直在外监军,打了许多胜仗,若论资历辈分,确实应该让鱼公公来执掌司礼监,只是皇上这么安排肯定有皇上的意图。鱼公公一生戎马,突然转作文书工作,可能并不合适,皇上安排他老人家提督台城也是考虑到发挥鱼公公的专长嘛。”
兰子义听隆公公这么说,也明白了鱼公公的满腹牢骚,这人说话口气俨然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好像自己就是皇上一样,给鱼公公那样的身份肯定不爽。
不过兰子义没有兴趣去关心内廷争斗,对隆公公的一番措辞也没有多少兴趣。
突然兰子义想起了一件事情,而且这件事情并非小事,于是开口问道:
“隆公公可记得十几年前诛灭茅人之战?”
楼主 liuchaoran89  发布于 2017-11-25 21:58:40 +0800 CST  
第三十二章 秉笔太监(下)
兰子义问道:
“隆公公可记得当年诛灭茅人之战?”
兰子义听人说过当年诛灭茅人之战极其血腥,北军参战军士对此多闭口不谈,按兰子义所想隆公公在此一战中被擒,还被送入宫中净身做了太监,一定会被刺到痛楚,没想到隆公公听到兰子义的问题后一点也没有吃惊的样子,风轻云淡的说道:
“当然记得,那一仗正是你爹率部打赢的,赢得干净利索,毫不拖泥带水。”
兰子义听公公如此回答,心中惊怖异常,一个人在这一战中亲朋好友被屠戮一尽,自己还被施以宫刑,他的心中得要是什么样的状态才能盛赞一个屠杀他全族的刽子手,兰子义实在是无法想象。
似乎是察觉到了兰子义的想法,隆公公解释到:
“这世上没有人会希望看到自己族人被人屠杀,更何况只有他自己一人活了下来。在看到自己的亲朋好友一个一个被杀掉的时候我的心中痛苦无比,被带到宫中又下了蚕室,我当时多想自己了结了自己的性命。我想了很多,人活着到底是为了什么,哪怕我已经是个废人,但我确实是最后剩下的茅人,我只要活着就代表着整个茅人都活着,我不是为我一人而活,我是为了死去那些兄弟姐妹活着,他们把生得权利献给了我,把生的希望寄托在我身上,正因为如此我才要好好活下去。”
兰子义问道:
“可公公你活的难道……难道不觉得沉重吗?”
隆公公笑道:
“是有些累,但我可以承受。”
兰子义又问:
“那公公就不恨杀害你族人的凶手吗?”
隆公公听后大笑:
“卫侯是害怕我报复代公吗?不用担心,绝不可能。无论我是谁,我都是大正子民,无论皇上做什么我都是,忠君爱国是我的本分,也是代公的本分。你爹只是做了自己该做的,我也只是承受自己该承受的处罚,我在宫中待了十几年了。如果还像卫侯你这么念念不忘的话皇上怎么可能放心把我放在身边天天伺候他?至于代公,就像我刚才说的,他尽了他的本分,我理解他。卫侯如果不信也大可不必担心,满朝文武都知道我的出身和代公当年的战绩,我要动手所有人都会以为我在公报私仇,到时候光是朝中百官的口水都能把我淹死,更何况代公功勋卓著,乃我大正北境铁壁,我哪里动的了?”
兰子义听得眉头紧锁,这隆公公把当年的事情说的如此简单,简单的人都不敢相信,如果他不是被吓傻了,那就是他城府太深。
这时隆公公突然对兰子义说道:
“卫侯,我知道你们家与鱼公公私交甚密,我也知道鱼公公对皇上一片忠心,但这次让你进京是为了好好服侍德王,至于其他就不要多掺和了。毕竟鱼公公与代公都掌管机要,如果被人瞎戳脊梁骨,说什么内廷藩镇互相勾结可不是闹着玩的。”
一边说着,隆公公一边领着兰子义他们走到宫城西门祛恶门,守门卫士见到隆公公纷纷行礼。
兰子义也在此与隆公公作揖说道:
“已经到了,不劳公公远送,子义先告辞了。”
隆公公说道:
“卫侯慢走,杂家就不再送了。出门不远就是德王府,步行就能过去,卫侯的马匹明早会派人送还府中,放心好了。我刚才说的还请卫侯三思。”
兰子义做了揖,在卫士带领下从旁边偏门出去。
出宫之后兰子义与桃家兄弟都没有说话,一路西去往德王府走去。
这时兰子义也冷静了下来,想到今天一天之内与桃家兄弟发生这么多冲突,之前在落雁关从来没有发生过这种事情,大家不是兄弟胜似兄弟。一想起这些,心中不免伤感。
只这出神的一会功夫,四人已经走到了德王府东门,叫开门后,王府小厮照例作揖行礼,之后带着四人回到鹿苑。
穿过竹林小道后,四人回到屋里,蝶儿在门口道着万福说道:
“卫侯回来啦!卫侯刚出去不一会宫里鱼公公的人就来请卫侯,奴婢告诉他卫侯去了章中堂府上。”
兰子义坐回椅子上说道:
“我知道,从章府出来后我就去了鱼公公那里。”
蝶儿接着说:
“王爷晚宴的时候也派人过来邀请卫侯,奴婢说卫侯外出还没回来。”
兰子义答道:
“知道了。辛苦蝶儿姐姐。”
蝶儿答道:
“奴婢不敢。卫侯大人,三位少爷,后堂已经烧好了洗澡水,还请入浴。您要加的床也已经备好了,三位少爷今后可以在此休息。”
兰子义说道:
“我们待会过去,蝶儿姐姐可以去休息了。”
蝶儿道了万福,转身要走,兰子义好像想起什么,叫住说道:
“对了蝶儿姐,麻烦帮我备顶轿子,多少钱我来出。”
蝶儿点头道:
“奴婢知道了。这事不用卫侯操心,一切花费都有王府承担,不劳卫侯的。”
之后就转身告退。
兰子义与桃家兄弟坐在堂中,一时沉默。
兰子义试了好几次想开口,但却怎么也说不出话来。
还是桃逐虎最先打破沉默,说道:
“少爷,今天在鱼公公那,少爷你……太失礼了。”
兰子义被感到自己的心好似被一团厚厚的棉花包裹住后狠狠挨了一记重锤,又闷又晕,虽然他也觉得当时做的过火了,但这话有被人说出来多少还是让人很不舒服。
兰子义吸了口气,说道:
“有些东西我是一定要坚持的。”
桃逐虎听着叹了口气,桃逐鹿问道
“少爷是要坚持什么呢?鱼公公并没有责罚少爷的意思。”
兰子义本来想回来跟三位哥哥道歉,但只这么几句话的时间兰子义已经心潮涌动。他努力克制自己不让自己发作,虽然他也不知道他要发做什么或是为什么发作。
兰子义答道:
“我要坚持的是读书人的气节。”
桃逐鹿说道:
“可刚才根被没有那句话有损少爷作为一个读书人的气节的。”
兰子义感到自己就像是把反胃的东西在咽回肚子里一样,他再次把自己的无名怒火强压回去,说道:
“他在质疑我对德王的忠心和我践行自己道路的决心!”
桃逐鹿听到后看了自己两位兄弟一眼,三人都摇了摇头,桃逐兔说道:
“少爷,就德王那德行,骂他有错吗?”
兰子义愤怒的瞪着桃逐兔,直到对方把头低下。
兰子义心中泛起一丝苦涩,短短一天之内,原本无话不谈的兄弟变成了这个样子,
“我为什么要这么做?”
兰子义问自己。
兰子义换了个口气对桃逐兔说:
“三哥,德王还年轻,只要我努力引导,德王会变好的。”
桃逐兔没有说话,只是低着头看着地板。
这是外面传来声音
“德王到~!”
兰子义一听立马领着桃家兄弟出门,刚好德王在一对侍女簇拥下走到门口,兰子义连忙作揖道:
“王爷驾临,子义有失远迎,还请王爷恕罪。”
德王放开搂着的两个侍女,说道:
“子义不必见外,我晚宴上没有见到子义,特地前来探望。”
兰子义道:
“不敢劳驾王爷。”
说着就要顺势将德王迎入房中。
德王摆了摆手说:
“我就不进去打搅子义休息了。白天的事情你可别往心里去,我就是喝醉了,有些冲动。那个,那个谁来着。”
德王一边说一边用手指着桃逐虎
“就是你,白天动手也不全是你的错,戚荣勋也有问题。你们三兄弟午饭没吃吧?赐你们五十两白银,以后好好跟着子义!”
说着一挥手,身后一个小厮用托盘送上一个大元宝。
桃逐虎接过后说道:
“小的谢过王爷!”
兰子义见德王专门过来解释,心中激动,脸上不由自主的挂上了一副感激涕零的表情,忙说:
“还请王爷进屋。”
德王只是摆摆手,转身就走,一边走一边说:
“不了,不打搅子义休息了。早点睡吧,啊。要姑娘的话只管说,一定给你们四兄弟安排好!”
说着领着一群人走出鹿苑。
兰子义望着德王的背影,感慨良久,最后对桃家兄弟说:
“你们看,德王本性是不坏的嘛。”
身后桃家兄弟互相望了一眼,都轻轻叹了口气,摇摇头。
兰子义目送德王出去后,转身到了后堂,高高兴兴的洗了个澡。
第二天兰子义起了大早,吃过茶点后就催促这桃家兄弟一起出去。
桃逐兔被从床上睡眼惺忪的拉起来,叫苦不迭
“好不容易能好好睡一觉,少爷干嘛要起这么早?”
兰子义说:
“如今为德王授课的是当代大儒周游艺,天下多少学子想拜入周博士门下都没有机会,我怎么能不早去。”
桃家兄弟见兰子义这么兴致高昂,都赶紧起来陪着一起往书堂走去。
在丫鬟的带领下兰子义来到王府授课的闻道堂,由于时候尚早,里面一个人都没有。
不过这并没有打消兰子义的热情,
兰子义先是给堂上圣人像上了三炷香,然后撸起袖子就开始打扫书堂,桃逐兔拦住兰子义说道:
“少爷这是做什么?这种活计自然有丫鬟仆人做,少爷干嘛干这个?”
兰子义说:
“古有程门立雪,我今天扫扫书房又有什么关系。三哥嫌脏就先出去等等,我扫完再进来。”
桃家兄弟见状叹了口气,也抄起家伙帮着兰子义一款打扫。
兰子义与桃家兄弟将书房里里外外打扫的干干净净,而后兰子义又将讲师用的书桌上的东西摆放整齐,磨好墨后才算满意,见还是没人来便掏出书来自己先读了起来。
这一读就是半个时辰,直到巳时戚荣勋才和新罗世子李敏纯来到书堂。
见兰子义和桃家兄弟已经等在书堂,戚荣勋冷哼一声找了个位子坐下,李敏纯则向兰子义点头示意。
这边两位刚坐下,后面吴幽思就跟了进来,见到几人后笑道:
“看来人都来齐了。”
兰子义本来已经等得不耐烦,听吴幽思这么说一时火大,问道:
“什么叫人来齐了?德王和周先生都还没来呢。”
吴幽思笑着坐下,翘起二郎腿说:
“德王还不会来,从来没有这个时候来过。至于周先生,卯时末的时候就到德王寝处去了。”
兰子义听着大惑不解,问道:
“书堂不是在这么?难道周先生只为德王一人授课?”
吴幽思哈哈大笑:
“卫侯想多了,周学究只是去叫德王起床而已,每天如此。”
兰子义听后大惊,立马跳了起来,桃逐虎问道:
“少爷这是做什么?”
兰子义道:
“大哥留步,我去请德王!”
桃逐虎听后也吃了一惊,不过联想到昨天兰子义所说的话,倒也可以理解,虽然想劝但也知道劝不住。
见兰子义奔出闻道堂,吴幽思嘲弄的摇了摇头,开始磨墨。
楼主 liuchaoran89  发布于 2017-11-25 21:59:22 +0800 CST  

楼主:liuchaoran8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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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时间:2017-11-17 05:21:43 +0800 CST

更新时间:2018-05-08 17:22:20 +0800 CS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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