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篇小说《逃边外》 第一部 饥 荒 第一章 金 蝉 脱 壳

第 四 章 辽 河 发 水
出逃这天晚上我们终于赶到大槐树姥姥家,吃两顿饱饭,美美地睡了一大觉,第三日天还没亮,我们这逃荒小分队就上路了。临别时姥姥把我搂在怀里,泣不成声,老泪纵横。我是大外孙子,姥姥的心尖子。从小就一年半载地住在姥姥家,我也憋不住哇的一声哭了。这是生离死别吗?是的,从此我再也没见到姥姥,一直到她老人家仙逝。
就像战士下了战场才觉得伤痛一样,我们歇一天,才觉得出逃时的摔伤还隐隐作痛。大妹妹咬着牙不做声,二妹子忍不住哎吆哎吆的呻吟。妈就哄她说,迈开大步使劲儿走就不疼了。今晚在新台子住,新台子是古镇,有庙有塔,可好看啦。妈妈这招果然灵验,我们兄妹想到看风景,就淡忘了伤痛,脚步轻松多了。这时忽听爸爸“哎吆”地叫了一声。妈妈拉着爸爸放下担子,掀开脖领子一看,两肩红肿得像紫红的发面馒头。两块巴掌大的肩头浸出了血。难怪他每一次换肩都针扎火燎的疼。妈妈打开包袱找出了小弟弟的夹被,给爸爸做个临时的扁担膜子,缓解了扁担对肩头的压强。
爸爸却说他不觉得怎么疼,比在家时轻松多了。还乐呵呵的逗我们说:你们看,朝霞快出来了。
是的,东方现出鱼肚白色,随着太阳喷薄欲出,那朝霞也呈现出七彩缤纷的烂漫。先是黛青色夹着紫红色、橙红色,渐渐变成了血红色、橘黄色、漂亮极了。我们就像关在黑暗的笼子里的鸟儿,今儿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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总算逃出来了,见到了亮堂堂的天,和绚烂多彩的自由世界。
这天黄昏,我们赶到了新台子镇。爸爸用准备好的锅底灰在脸上胡乱的抹了几下,妈妈用大围巾把脸裹得严实实的,只露眼睛。虽然看出是拖儿带女逃荒要饭的,但却很难认出我们。
爸爸找了一个最便宜的大车店,把那介绍信在衣袋里揉搓的皱巴巴的又假装抚平似的,小心翼翼地递给店掌柜。爸爸表面若无其事,其实心脏早已剧烈地跳着,那颗心几乎要蹦出嗓子眼儿了。妈妈呢,为了掩盖她的担心害怕,在小弟弟的屁股上拧了一下,使小弟弟哇哇大哭。扰乱了车店经理的正常思维。我也眼巴眼望地看着那个老头儿经理。谢天谢地,在昏暗的灯光下,总算过关了。
这事只有我们三个人知道。为了解决凭介绍信住店买票的实际问题,爸爸头好几天就开始准备了。用红色复写纸伪造了公章,如果在明亮处,精细人会看漏的。可这时车店里点的是油灯光很暗,爸爸又把那介绍信揉搓得皱巴巴。
饭后,我忽忽悠悠进入了一个新世界。爸妈领着我们走进了一座大山,路边开满了鲜花,树上结满了野果。那花香极了就像蒸白面馒头的气味儿;那果子也很特别,尝一口有猪肉炖粉条子的香味儿。还有大房子,有小学校。没有王怀顺,丰水余那样的坏蛋。却有小兔子,梅花鹿无忧无虑的玩儿耍,有好多五颜六色的鸟儿跳舞唱歌。我忽然想起爷爷奶奶还在家里挨饿,便大声叫喊:“快把爷爷奶奶接来呀!”
这一喊不要紧, 把爸妈吓坏了,急忙捂住我的嘴,不让我出声。21
原来他们根本没睡实,只眯着装睡。我趴在妈妈的耳朵边给他讲了梦里的情景。妈说:“将来一切会有的,俗话说,树挪死,人挪活么。
次日凌晨,我们趁别人没起来,就打起了行包。妈妈在车店的灶膛里烧了几个糠饽饽,吃过饭就匆匆上路了。
离开新台子三里路了,妈妈猛然想起灶膛下还有一个糠饽饽,放下小弟弟和背包就一溜小跑回新台子了。爸爸说,何苦呢,一个糠饽饽。更何况,他脚上还打起了泡呢。
很显然,妈妈饿怕了,这几年为了全家人填饱肚子,她多么作难
啊。哲人说,“不经严冬寒冷就不知道春天的珍贵。”现在可以说,不经过饥饿的人就不知道一个糠团子的宝贵。这就是妈妈,她两脚还打着血泡,为取回一个糠团子,多走了六里路。
那糠团子,放到现在连猪都不吃。可在饥荒的年月里,就是命根子啊。窥一斑而见全豹,可想而知,这几个月我们是怎么熬过来的了。
今年七月分以前,我们村也和全国农村一样,生产队集体劳动,大食堂集体吃饭。我们梨树坨子村各个生产小队,在1959年开始就办起了大食堂。各家各户的锅碗瓢盆等一应炊具都共产到大食堂去了。一开始还管饱,后来就大人孩子分着定量吃。虽然吃不饱,但全面的黑馒头,没有油珠儿的黄色南瓜汤,却也对付个大半饱。至于各
家各户袋子里无一粒米,瓶子里无一滴油。真正成了无产阶级,过上了原始共产主义生活。这就是大跃进,人民公社化后的“超英赶美”新气象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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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民吃着半饥不饱的大食堂伙食,做着两头不见天日的庄稼活儿。虽然都觉体力不支,但还抱有希望。清明播下小麦,谷雨种下苞米大豆,精心伺弄着,争取夏收秋收好一点,明年食堂能吃的饱一点。老人们默默地祈祷,可别来什么灾荒了,中国人经不起折腾了。
眼看着辽河两岸小麦已经拉黄收割了,玉米窜起两米多高正要拿棒上浆,那高粱已露出青米。过了端午节收割了小麦,老庄稼汉们都夸今年的小麦穗大粒饱,抓一把沉甸甸的。为庆祝夏粮丰收食堂特意做了几顿白面馒头,还管饱。
正当人们沉浸在丰收喜悦中的时候,伏雨提前来了。从6月下
旬开始就没怎么停过。大暴雨一连下了几天,又接着下起了中雨。有时晾了一上午,下午又是乌云滚滚变本加厉。就像一头累乏了的猛兽,歇了半天,又开始撒野了。
这猛兽首先把空气搞得十分憋闷,就像要爆炸;然后是一股凉风袭来,令人瑟瑟发抖;接着就是墨云狂翻、电闪雷鸣,大雨像天河决口般倾泻下来。借着闪电的光亮看见屋檐下来的水就是庐山瀑布,院子里似九曲溪流,街上已成了浊流滚滚的大河了。
这雨不紧不慢足足下了一个月。麦子在场院里打不了只好搬到小
学教室里去打。眼看着大田的水逐渐增多而排不出去,因为辽河的水
位比大坝外边高出许多。
昨天,我上堤给爸爸送饭。这几天队里的劳力都去辽河大堤护坝抢险了。放眼望去,我惊呆了。这哪里是地上河,分明是天上河。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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褐色的洪水从北天边飞来,打着一个个漩涡。翻着一道道巨浪朝堤坝打来,朝南天边冲去。“哗啦哗啦”,每个巨浪打来就涮掉一大块黑土。尽管大坝在一寸一寸的增高,可河水却在半尺半尺的猛涨。那才是真正的惊涛裂岸。大坝已经高出村子十几米,一旦漫堤就是灭顶之灾呀。
我急忙往家里跑去,看见奶奶正在念佛,求救苦救难的观世音保佑呢。然而,我们的大救星都保佑不了的事儿,求那挂在墙上的神像就更是画饼充饥,自我安慰罢了。
这天夜里,铜锣声噹噹作响。队长大喊:“不好啦,辽河大堤决
口了。住在低洼处的社员赶快往高处搬啊,东西少带点就行,活命要
紧!”
紧接着,更大的滚雷声“轰隆隆,轰隆隆,”震天撼地。像一万头牤牛狂吼,一千只老虎狂啸,一百个雷电同时炸响。这声音,排山
倒海,吞天盖地,由远及近,滚滚而来。这声音好似钱塘江大潮,震得窗户纸“啪啦啪啦”的响个不停。如果能有录像,一定会看到十几米的水墙迎面压过来。 一顿饭的功夫,水就围住了村子。只见几只手电光,划破漆黑的夜空。几只小船在村边低洼处抢救灾民。那洪水巨浪冲击土墙的啪啪声,妇女们的叫喊声,孩子的哭叫声,民兵的命令声响成一片。令人揪心,令人恐惧,灾难真的降临了。
次日天晴了,它终于作出大祸才肯罢休呢。白亮亮的水远接天际,只剩下的几棵树梢还在晃晃悠悠的喊着救命。在巨浪的冲击下,那摇摇欲坠的土坯房岌岌可危。“轰隆”墙倒了,淹没在洪水中;“啪
楼主 得味斋主2016  发布于 2016-03-20 17:56:03 +0800 CST  
嚓”房架趴了,腾起一股黄烟。苫房草和木料随着浊浪打着漩涡漂向下游。前后街已全部淹没,过去只听老人们说水火无情,今日得见方知此言不虚。
梨树坨子村,上千口人都寄居在村中心高台子上。这里仅有十几座房子完好,还有一座小学校舍。为安抚好大家,大队书记和各个小队长都苦口婆心和大家交代,国家会来救济灾民的,请大家耐心等待。
果然,国家派辽河的小火轮拖着一个大驳船开来了。要把我们梨
树坨子的一千多口人送到了八里地以外的张家房身村避难,我们家乡话叫跑滩。爷爷奶奶说啥也不走,奶奶抱着我亲了一遍又一遍,爷爷说:你们逃命去吧,我和你奶奶在家看着这点破烂东西吧。(洪水只淹到我家的房身上,还没进屋子。)
火轮船把难民送到八里外的张家坊村。这张家坊在梨树坨东北面,村子座落在一个大沙岗子上。他们的庄稼大部分没有被淹,家家还有一个小菜园子,和我们村比,简直就是天堂了。
我们一家六口被安置在张大妈家。在他家两间房的外屋搭了个板铺,总算有个安身之处。每天享受着国家按日发的每人四两饼干,东家有时施舍两碗玉米稀糊糊。他们的食堂刚解散,也是定时定量供应救济粮。爸爸还要去辽中县为生产队割牲口草。因为我们村子被淹得草茎皆无,我们队里的十几头牛和十来匹马,是来年春耕的动力啊!所以生产队派出了大多数青壮劳力,去没有被淹的地方割野草,准备牲口的半年的饲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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妈妈和我出去挖野菜,大妹妹在家照看两个弟妹。在水灾之前,梨树坨早就吃野菜了。我大妹妹田菊花因吃灰菜脸肿好厉害,眼睛几乎看不见了。
这里的野菜种类和我们那的差不多,可就是时逢盛夏,好多野菜都抽薹结籽了。只有大田地里的苣茉菜还勉强可吃,尽管很苦也得吃特别是妈妈得咬牙吃,四两饼干几乎都给弟妹吃了。有时还捡人家扔掉的像指甲盖儿大的土豆崽子。一句话,千方百计找东西往肚子里填。
房东张大娘对我们既同情又无奈。他们张家坊也是挨饿,食堂刚刚解散,现在每人每天只给五两原粮面子,也得用瓜菜代填肚子。妈妈和张大娘谈起各家的难唱曲,都情不自禁的滚下了泪珠。这正如一位哲人所说“幸福的家庭各不一样,不幸的家庭却大致相同”。大家都经历过“初级社、高级社、大跃进、人民公社、大食堂”的故事,个中滋味不相上下。
我们在张家坊身住了20多天就回村了。出来的时候,在大驳船的舱底,只看到天看不到水;现在不同了,我们坐本大队自己的舢板木船。在甲板上放眼望去,一片汪洋。近处碧波荡漾,小鱼嬉戏;远处是海天相连,烟云一色。这汪洋之上,点缀着几个孤岛。那是已经露出来的村庄,还有树梢在水中摇曳,那水下是坟岗或坝岗。
尽管水碧天蓝,清风拂面,景色宜人。但大人们的心依然沉重。
回去后吃什么,烧什么,倒了房子住在哪里?只有孩子们随船桨翻动波浪的声音,而嘻嘻哈哈天真的玩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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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村一看,水消下去一些,露出了街路和倒塌房子的废墟。爷爷奶奶在村口等着我们,虽然只分开这20天,但这是跑滩逃难的20天啊,能不惦记吗!一家团聚是喜庆事,可这发愁的事明摆着呢。米袋子里没有一粒米面了。更没有做饭的柴禾。早在去年,队里只分了200多斤秋粮。早已吃光了,等着麦收,可麦子割下来就涨大水,被水冲走了几个麦垛,余下的在搬到小学院子里才保存下来。这不,队里正在打场,磨面子,解燃眉之急。往年都用牲口在场院里打麦子,现在把牲口都转移到没有受灾的市县喂养,以备来年春耕。那现在就只好用机器打场。为此县里支援我们一台柴油打麦机。
操场上,一台柴油机拉动一台脱粒机,轰隆轰隆的震耳欲聋。社员们挑麦秸,扬场,装袋子,烟尘四起,忙个不停。整个场面就象炮火硝烟的战场,那机器的响声令人瘆得慌。忽然有人大叫:
“不好了,快停机,伤人了!”
这声音居然压过了机器声,足见喊话的人是在拼命、声嘶力竭地大叫。开柴油机的田禄德,双手抱住皮带拼命的往下拽,但为时已晚脱粒机上的人,一条腿已经绞进机器里。原来这台脱粒机只是才试生产的新产品。部件很简单。上面一排四棱钉子,负责把麦头钩进去,下面是三组对槽儿的铸铁,负责把麦穗揉碎并脱粒。外壳是生产队用柳木板钉的防护罩。问题就出在这柳木板上,厚度不够,搪不住一个人的重量。
当时就有人说这机器危险性很大,除了防护罩的问题外,如果麦 27
草潮湿,挤在两块铸铁搓板之间,很可能造成铸铁断裂,随着高速旋转的轴心而飞奔出来伤人。想不到,会在防护罩上先出了事故。
当时就是麦草挤在漏斗里,下不去了。机器飞转,麦草冒烟了。必须挑开麦草,排除险情,否则整个机器会胀坏,崩碎。跟前的社员一个个面面相嘘,都知危险,谁也不敢上。队长赵老扁说:
“田金斗,你上吧,万一受伤了,我给你请功,给你摘帽儿。”
这田金斗是我未出五服的二爷爷,是我们北大门的一个分支。他在县粮食局被打成右派了,正回乡改造。平时努力干活儿,积极表现,就盼着早日摘掉右派帽子,成为正式公民。今天,听了队长一句话,
兴奋极了,跳上机器。拿着叉子就要操作,只听脚下“咔嚓”一声,就觉得右腿失去了知觉,幸亏左脚站在边棱的木方子上,有竖板顶着,否则就双腿不保了。
二爷爷等机器停下后,大家帮他把傷腿拉出来。发现骨头都绞碎飞出去了,只剩下筋连着皮,血象小喷泉似得穿出来。村医生急忙找绷带扎紧了大腿根部止血,队长安排小船,载着金斗二爷速去乡里医院。鲜血从机器上流到打麦场,又一溜鲜红流到岸边。医生说主动脉出血,没有止血钳,很难彻底止住血。是啊,村里卫生所没有麻药,没有止血针,伤者的痛苦可想而知了。临上船时金斗二爷忍者剧烈的疼痛,对老扁说:
“队长,给我摘帽,你说话可算数哇。”
这场惊心动魄的一幕,我看的真真切切。金斗二爷那血淋淋的半 28
截大腿,连着一块血糊糊的筋和皮,好吓人啊!可他本人咬着牙,没有呻吟,没有叫屈,却念念不忘摘帽。他想,如果摘了帽子,就是残了、死了也值,免得给子女留下后遗症。
老扁和两个划船的社员都哭了。可不到一个小时,送伤员的船就
返回来了,由于流血过多,二爷爷还是没有保住性命。老扁也后悔,也庆幸。后悔的是,麦子卡住了就应该停机;庆幸的是,死的是五类分子,要是贫下中农,家属还不得把我吃了。
第二天,老扁找人做了一口薄皮棺材,把田金斗用船载到南边沙岗子上埋了。二奶奶不足40岁,领着两个孩子就要守寡。哭得死去活来,有什么办法呢,五类分子就是命贱,今后就盼着他爹用命换来的摘“帽子”能成为现实。这天晚上,老扁清亮亮的看见,田金斗拄着双拐提着那条血肉模糊的傷腿,迎面而来。老远就大叫:
“赵队长,给我摘帽子,你说话要不算数,我到阎王爷那告你去!”
老扁急忙哈腰作揖,连声回答:
“金斗大哥,我说话一定算数,一定算数,一定……。”
这叫声惊动了老扁的老婆,拿起笤帚疙瘩狠揍两下。他一激灵,一觉醒来,吓得浑身冒汗。
第二天,老扁在征得大队支书同意后,在打麦场上郑重宣布:
“今后,田金斗的老婆、孩子,谁也不准按五类分子家属对待。这是金斗用命换来的。”
大家点头称是,我想二爷在九泉之下该安息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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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得味斋主2016  发布于 2016-03-20 17:57:52 +0800 CST  
周日再支持!

谢谢关中马先生!日久见真情。
楼主 得味斋主2016  发布于 2016-03-21 23:11:49 +0800 CST  
谢谢阅读,问好。
楼主 得味斋主2016  发布于 2016-03-22 17:40:02 +0800 CST  
作者:雷本祖 时间:2016-03-19 21:27:13
@得味斋主2016 好故事

多谢雷先生鼓励,恢复迟了见谅。问好!
楼主 得味斋主2016  发布于 2016-03-23 18:48:43 +0800 CST  
@得味斋主2016 加油朋友

谢谢雷公鼓励。一定加油,还在改呢。
楼主 得味斋主2016  发布于 2016-03-24 14:48:16 +0800 CST  
支持得味斋主2016文友!

谢谢先生支持,问好。
楼主 得味斋主2016  发布于 2016-03-25 14:48:31 +0800 CST  
今后就盼着他爹用命换来的摘“帽子”能成为现实。这天晚上,老扁清亮亮的看见,田金斗拄着双拐提着那条血肉模糊的傷腿,迎面而来。老远就大叫:
“赵队长,给我摘帽子,你说话要不算数,我到阎王爷那告你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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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年代要带上“黑五类”的帽子,就低人一等了!

谢谢先生惠顾,问好。
楼主 得味斋主2016  发布于 2016-03-26 13:30:01 +0800 CST  
第五章 捕魚撈麥勇抗餓鬼 博命尋食惡浪驚魂
人咋會死而復生?這是老扁做了一個惡夢。這叫聲驚動了老扁的老婆,拿起笤帚疙瘩狠揍兩下。他一激靈醒來,發現自己通身冒汗,心跳加速。夢裏的情境歷歷在目。
第二天,老扁在征得大隊支書同意後,在打麥場上鄭重宣佈:
“今後,田金鬥的老婆、孩子,誰也不准按五類分子家屬對待。這是金鬥用命換來的。”
大家點頭稱是,我想二爺在九泉之下該安息了吧。


隨著大水的逐漸消退,大田的杆棵露出了稍頭。有船的人家可從遠處的地塊裏撈回臭苞米棒子,貼餅子吃。我們依然享受著每人三兩全面的待遇。三兩全面勻成兩頓吃,那就是白湯稀水。弟弟妹妹,看到別家的孩子,拿著焦黃的貼餅子,饞得直流口水。
爸爸不在家,去了遼中割畜草以備牲口過冬。爺爺65歲的人了,且從小就不會玩兒水。看到這一家老少不堪的幾口人,難道我們硬挺著挨餓嗎?儘管我才13歲,但畢竟家中長子。俗話說,“家有長子國有大臣,”長子就應該作頂樑柱。此時此刻,就應該給全家老少找點吃的。
梨樹坨村的東西各有一條古堤,是前清留下的。堤南稱壩裏,堤北稱壩外,當時也是為抗洪修的。我順著壩崗找東西,綠的野菜一丁點兒也沒有了。往水裏看,發現了“新大陸”。有一堆東西,離岸上有三五十米吧。不知道水有多深,反正壩兩邊都有大溝,那是修壩時留下的。猶豫一會兒,我一咬牙就遊過去。還好,天無絕人之路,壩根附近很深,兩仗遠以外,就淺了。我站著剛好沒下頜,是淹不死人的深度。我只會“摟狗刨”的遊法,這遊法最累人。更何況我每天吃兩頓稀米湯,渾身無力呀。如果沒有站腳的安全深度,我就要喝湯了。
我仔細看這堆東西,大喜望外,真的這是糧食。是小麥垛被洪水沖到這裏的,幸虧有壩崗邊上的樹擋著,才保留下來。這小麥在水裏
泡了20多天了,自然發臭,咬開發現還有白漿。這說明還有糧食,天老爺餓不死瞎家雀,我們有救了。
我急忙跑回家,叫上媽媽。我拿著栓著長繩子的二尺鉤子, 遊過去,把二齒鉤搭住臭小麥堆,媽媽在岸上拉。一次大約能拉上來兩三捆那麼多。幹了半天,這些東西全拉上來了。把它攤開晾曬,挑幹的先掐麥穗兒,上碾子壓,用籮篩,做臭餅子吃還可以。雖然臭點,總算可以吃幾天,填補一下一肚子了。
爺爺說,大孫子真有本事,過日子頂過大人了。有餅子吃小弟弟也咧嘴笑了。他比我小8歲,這年才5歲,不吃飽咋行呢。他3歲那年,脖子上長了個粉瘤,治好後爸媽都慣著,可這年頭,想慣也沒條件那。
忙忙活活,這臭小麥僅僅吃了五六天,又斷頓了,接下來怎麼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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挺著挨餓嗎? 看著村裏進進出出的大小船隻,早去晚歸,載回來好多臭苞米。有的人家吃不了,還晾曬成幹品做儲備。
辦法是逼出來的。我在爺爺的支持下,找了6根大碗口粗的圓木,用鐵線紮成一個木排,上面又綁了一個米槽子。這米槽子雖然也漏水,可以利用它的浮力。我把木排拉倒水裏(就在大門口),我上去再加一隻水桶,剛好水在我腳面以下。估計再加上十斤八斤的臭苞米,也不會沉下去。把家裏搭手巾的竹竿子取下來當篙,不錯,我的大船出海啦!
我興奮了兩分鐘,為自己能駕駛木排下海而自豪。接下來就是恐懼。面對一片汪洋,我心裏沒底,從來沒出過海,沒玩過船,更沒見識過一眼望不到邊的水面。我給自己打氣,別人能幹的我為何不能呢?別看表面水大,可水下就是我熟知的陸地呀,我一定能行!
頭一天下水,別人都走了。往哪里去呢?北面是老太后溝,西面是西坑子,東面是大葦塘。只有向南,南門口有一片苞米地呢。
我的竹篙不夠長,撐在路上則很順利,如果撐在溝裏篙就夠不著底了。我必須試探著摸索前進。
半小時後,我找到了一塊水面,玉米秸露著梢頭,棒子就在水下。我用鐮刀在棒子下邊割下,再掰掉臭棒子。這套方法我會了,進度就快一些。這塊水面,是別人撈過的,但離家很近。太陽偏西時我弄了一水桶,便撐船返航了。
全家人都站在村邊等著我呢。我呢,一篙在手,挺立船頭,儼然是一位得勝歸來的大將軍。其實,這天全家人一直在擔心,一個小孩子,一個破木排,在汪洋中顛簸,萬一出事還有救嗎?
這天的成功,奠定了我的信心,增大了我的膽量。人生總有幾個第一次,特別是面對生死考驗的第一次,要有膽氣,要勇敢。勇敢面對,勇敢承擔。同時,勇敢又不是輕視一切的冒險。而是,認真對待,仔細實施;這樣既便冒險也充滿了成功的希望。
說實在的,這天我很累很累。上午紮筏子,下午下水撈苞米,能不累嗎?但是,看到全家人吃頓飽飯,我便充滿了自豪、自信,我長大了,我能行。
次日早飯後,我檢查了一下木排,就跟著大部隊出發了。又是一個響晴天。天空瓦藍瓦藍的,飄著幾朵棉絮般的白雲。陽光照在水面上,白亮亮的萬裏波光閃爍,象一面巨大的鏡子反射出萬道金光。
長長的隊伍,不一樣的木船,不一樣的木排,不一樣的人撐著,劃著,吆喝著向南開去。這些艄公數我年小,但同樣精神抖擻,毫不遜色。如果隊伍唱著漁歌拿著大槍,不是洪湖赤衛隊,也是白洋澱的雁翎隊呢。
南門口大平地,裏村子僅僅四五裏地。那裏的臭苞米,全村一百多張筏子和小船,幾天就劃拉光了。需知,不是每個棒子都能吃的。有一半的玉米棒子,還沒定槳就淹了,二三十天后早就爛得一塌糊塗。我的木排下水第四天就跟著大部隊轉移了。雖說大部隊,並沒人嚴密的組織,只有一個公推的老艄公。在南門口向西南劃出三四裏左右,大約離村子已有七八裏遠吧。發現一塊沒人撈過的玉米地。老艄公吆喝一聲,讓大傢夥東西排開向南撈。這樣可以互相有個照應,又不影響作業。老艄公是我們田家遠房的一位爺爺,中農成分。因為常年在遼河擺船渡人而得名。由於輩分高,年歲大,自然有號召力。這麼多人在一塊兒各自找東西,如果弄不好會吵架的,倘若在這萬裏汪洋的水上吵架,最容易發生惡性事故。所以大家情願聽一個人的,而且大家都姓一個田字,老百姓才不管他什麼階級呢。就想知道打倒了地主富農窮人咋還這麼窮呢?
憑年齡,論力氣,撐篙划船,我都不如大家,自然落在後邊,排號也就很自然的排在後邊。我自己並不在乎,反正已幹了好幾天了,自己能幹的事絕不求人。
這塊兒的苞米杆挺實,扒開棒子看是鮮黃色,比前幾天撈的黑黢黢的強多了。這說明,水泡之前它子粒成實。昨晚爺爺給我磨的鐮刀,今天割得很順手。前幾天每天撈一桶,全家只夠吃兩頓的,是蛤蟆舔蒼蠅剛供嘴兒。
今天為什麼不可以象別人那樣,多撈點晾乾了做儲備。打定主意猛幹起來。米槽子已經放了兩桶了,還要弄兩桶再走。餓了,就把奶奶給我帶的兩塊餅子吃了,又喝了一瓶子水,頓覺渾身力氣倍增。又幹了一個多小時,填滿了半米槽子零一桶。太陽已經偏西了,我要返航回家,七八裏的水路最低得兩個小時吧。
糟糕!我的竹篙不見了,四面望去,空無一人,我的心一下子緊繃起來。唉呀媽呀,叫天天不應,叫水水不靈,我的木排在水裏打轉轉,這可咋辦呢?
原來,我在隊伍的邊緣,越幹離別人越遠,老艄公喊叫回家的聲音我沒聽到。事事救寬不救窄,禍不單行,此言不虛。
我正在欲哭無淚,欲走無路之時,就覺得涼颼颼的。啊,不好!起風了。遠處傳來沉雷的轟隆聲,這雷聲越來越近,越來越響,象千軍呐喊,萬鼓齊鳴。西南角上,眼看著黑壓壓地上來一嶺子烏雲。就像千萬匹野馬,引頸長嘯,奮蹄狂奔而來。
光亮亮,一個閃電劃破黑漆漆的雲空;哢嚓嚓,一個炸雷響在頭頂。風更大,把柳樹刮得貼在水面上;浪更大更猛,把我的小小木排一會抬到浪尖,一會壓倒浪穀。大雨傾盆如注,米槽子很快灌滿了水,我拼命的把臭苞米扔掉,把水桶扔掉,躺在米槽裏,雙手緊緊抓住綁繩。任憑雨打風吹,任憑大浪抬高放下。
那浪有一兩米高,我被抬到浪峰時,覺得上了雲空,我急忙吸一口氣憋著;壓倒浪穀時,浪花在我身上漫過時,我才把那口氣吐出來。我的心臟就象被一根繩子系著,隨著大浪的起伏 也在一揪一揪的疼。我儘量保持清醒,並堅信,只要我的雙手不鬆開,木排不散花,我就不會被喂魚。就在我和惡浪搏鬥時,木排越發鬆散,自己越發覺得四肢無力,

楼主 得味斋主2016  发布于 2016-03-26 19:29:56 +0800 CST  
苟延殘喘了。我下意識的感覺到,木排隨時會散架子,我也隨時會被拋入水中,死亡正在向我逼近,生的希望真的不大了……。

原來,當暴風雨來臨之時,爺爺、奶奶、媽媽,都在村頭水邊張望。不見我的蹤影就去問老艄公田金厚:
“三弟,你們今早不是一塊兒出去的嗎?小強怎麼還不見回來?”
“怎麼,二哥,你孫子還沒回來呀?二哥你可別嚇唬我。”
老艄公接著又說:
“我告訴二柱子啦,讓他喊叫小強回家呀。這一百多張筏子,我哪能都照顧得來嗎?”
說完,二人找到二柱子,這小子說:
“我喊田志強兩次,他說就來呀,怎麼還沒回嗎?”
老艄公聽後心裏連連叫苦,暗自嘀咕,就怕人從筏子上甩下來呀,凶多吉少了。嘴裏卻安慰爺爺:
“二哥,你千萬別上火,估計小強不會出事的,筏子抗風浪,輕易不翻扣。”
這時暴風雨已經越來越猛烈了,船和筏子都無法下水,都面對掀翻的危險。無奈何,就只好憑命由天了。
兩個小時後,風雨消停一些,浪也小多了。老艄公領著隊裏的船隊向西南劃去,找遍了那塊水面都沒有蹤影,只見我丟失哪根竹竿。
老艄公沒有洩氣,雖然天色已經暗下來,還得找,活要見人。死要見屍啊。這時又發現了一根木頭在那塊苞米地東邊水域漂著。這時爺爺坐在老艄公的船上,一眼就認出了是我排子上的木頭。當時爺爺給我找的舊倉房的六根檁條,黑黑的,木頭兩頭還有卯榫。 爺爺這時再也控制不住了,老淚唰的浸透了衣襟。老艄公田金厚還在安慰他:
“二哥呀,不要過早下結論。只看見一塊木頭不算數,說明這排子還沒徹底散開。繼 續順著這根木頭漂流的方向找,爺爺對老艄公說:
“三弟呀,能否飄到東北沙坨子上呢,當時可是西南風啊。”
果然,在沙坨子岸邊找到了我,和快要散花了得破木排,但雙手還僅僅抓著爛繩子。爺爺摸摸我胸口,還有氣兒。爺爺把我抱在懷裏大叫著:
“小強,小強,你醒醒啊,我是爺爺。我是爺爺呀。”
回來的時候,已是點燈時分,媽媽,奶奶都哭成一團。村衛生所的醫生給打了一針,又給我灌了一碗薑湯,這才蘇醒過來。這是我有生以來第一次死裏逃生啊!
如果有人問我,挨餓時你吃啥,我說吃魚,你肯定不信。你可能
認為我說笑話,不、不是笑話,是真事兒。
發洪水,是人間悲劇,可是水族的盛事。不知道老龍王開慶祝會沒有。整個遼南,幾個縣,幾百里汪洋,這是多大的養魚池啊!又有那麼多的高粱、玉米、大豆泡在水裏,無償的給這些水族精靈們做餌料,多大的氣派呀。因為這裏是九河下梢麼,水漲得快,消得慢。所以這魚鱉蝦蟹,大開胃口,大飽口福,長得賊快,賊肥。這水消退之後,為了填飽肚子,饑民們抓魚成了首選。原本梨樹坨有三個大泡子,打魚抓蟹是村民的本行。但有船有網的人家畢竟是少數,他們大多是貧下中農,村幹部,村裏的貴族階層。人家可以大顯身手,什麼鯽草鰱鱅四大家魚呀,還有匾花,鬍子鯰,大黑魚,人家抓個暴,吃不了還曬乾兒呢,其他人家就幹眼饞了。
咱家呢,又是螞蚱眼睛長長的了。沒船、沒網、沒人手,怎麼辦?爸爸不在家,爺爺年老了。我是13歲的長子,評書說秦英13歲已經掛帥征西了,我難道坐等挨餓嗎?不,要生存,就得想辦法,找竅門兒。我讓媽媽給我織了一片網兜,自己又找了半截廢扁擔、一根鎬把。去壩上砍了一根柳條子彎了個半圓形,把半圓形的柳條子固定在半截
扁擔上。把那根鎬把的前頭插入半截扁擔中間,再把半圓形柳條子中間固定在鎬把上,網兜的邊緣縫在半圓形柳條子和半截扁擔上。這樣,我的小撮網就可以下水捕魚了,這網在半米深的水中捕魚最合適。
這水,一開始消退的很慢,後來就快了,在村外的莊稼地裏,凡
是汪水的地兒全有魚。真應了那句老話,有水就有魚。這暫時的水窪子,如果沒有障礙物,就最適合撮網作業了。兩手握住網杆子,讓扁擔的平面貼近水底,向前猛跑,這魚來不及逃遁,全進了網兜。這不但需要捕魚人跑得快,端網也要乾脆、迅速。如果稍有遲疑,那狡猾的魚兒就逃遁了。總之,這一跑、一端、再到岸上一扣就完成了一個程式。那叫個累呀,因為已經超出了我的實際體力,每推一次網就心跳加速,氣喘吁吁。雖然如此,如果網裏有魚,還是很興奮的,因為下一頓飯,全家可以充實一下空空的肚子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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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論是打柴或者挖野菜,都有狼多肉少之慮。而打魚就不同了,人少了魚哄不起來。
比如壩溝抓魚,就需要人成排的前進,很少給魚漏網的機會。如果是孤零零的一個泡子,那就更需要人多了。大家首先用旋網把水攪渾,再下去摸或者用撮網撈都很有收穫。我每一網扣到岸邊,只見好幾條巴掌大的魚活蹦亂跳,真的很興奮。後來索性就丟下網用手抓,哈!原來那大魚都藏在腳窩裏,我用兩隻手狠狠地掐住那大鯉魚的鰓,
逮上岸來,足有二斤多。大妹妹菊花高興極了,連說,哥哥真厲害。
只要抓到魚,全家人就有吃的了。那時燉魚沒一滴油,更談不上調料了。就是清水加幾粒食鹽,但我們吃的都很香,沒有誰嫌腥。這就是相對論的實證吧,挨餓的年代,只要能對付吃下去的東西,無論葷的素的都是好東西啊!
這很不穩定,多抓多吃點兒弄個多半飽,少抓少吃點兒弄個少半
飽,抓不到就沒的吃,照常喝兩頓稀水。實實在在的有上頓,沒下頓。更何況,還有人攪局。
水繼續消退,自然是流動的,這是截魚的最佳時機。時值寒露霜降,深水處的大魚,是給有船有網的貴族人家捕的。多數百姓只有望洋興嘆的份兒,自有抓住在小溝裏截魚這個機會了。
我媽媽在東壩溝修了一個小橫壩把水截住,就出現了水位差。然後用一鐵片子做一個水槽兒,用細柳條編了一個肚兒大口小的魚囤子,讓水槽的吊流通向囤子口。七上八下,中秋以後魚更急於回到深水處。那些小穿丁啊,麥穗兒啊,小白漂子啊,都乖乖兒的進到魚囤子裏。
楼主 得味斋主2016  发布于 2016-03-26 19:36:50 +0800 CST  
這需要整天不離人,否則就會有人偷魚,魚走夜晚不走白天,晚上必須有人看守值班。這樣,每天早上可有五六斤,七八斤不等收穫。
突然有一天早上沒起到魚,我順著壩溝向上游走50多米,發現有人呢又築了一道小壩兒,這人正是和我們作對的豐水餘的兒子—大頭人兒,真是冤家路窄,這大頭人賊懶,最會使壞兒。其實他家有船,有旋網和絲掛子。打的魚吃不了,曬了好多魚幹兒。可他看到我們可憐
巴巴的弄點小魚,還眼氣出來攪局。他大姐蘆葉,二姐蘆花,一起發力,修了這個小壩兒。他們看魚搭了個窩棚,還帶著打兔子的洋炮。很顯然是不准我們和他爭辯了。哪敢啊,我們可不想挨洋炮轟啊。
惹不起還躲不起嗎?我們無奈只好忍氣吞聲,又跑到離村子幾裏地以外的壩溝重新築壩截魚,我和媽媽,輪換著值班看著。
十幾天後,水位沒有落差了,凍冰碴了,抓魚的事就徹底結束了。於是,肚子又空了。
深秋的夜晚,格外蕭瑟、陰冷。墨藍的天宇掛著幾顆無精打采的星星;黑土地上除了反著寒氣的嚴霜,再也空無一物了。
在一個水泡子邊上,有三個人在頂著冰碴兒打撈東西。他們就是我、媽媽、和妹妹菊花。撈什麼?撈豬尾巴根啊。你先別吃驚,聽我慢慢道來。
抓不到小魚之後的日子,就只能吃隊裏配給的每人每天3兩全面。據說有一位專家,用監獄的犯人做過實驗,每人每天供給3兩8錢的原糧食物就餓不死人。以後凡鬧饑荒的地方就按這個數字發放救濟糧。現在,梨樹坨連那8錢都扣掉了。一日三兩,每月9斤原糧,一滴油、一棵菜也沒有,就是小貓都難活命啊。
遼南是一塊寶地。歷史上有過幾次水災,都沒有餓成這樣。原因是,以前自己的地,自己說了算。種一年夠吃三五年的,哪家不留幾石救命糧,以備荒年啊。事到如今,說現在吧。我們3個人用三齒鉤子撈一種草根。這草根土名叫“老母豬尾巴”。大水過後草已蕩然無存,只有這根子還埋在淺水岸邊泥土裏。這東西只長在淺水岸邊,所以資源有限。白天有好多貧下中農,及幹部子弟佔據著有利地勢,我們這樣的賤民是無處可撈的。無奈,只有借著這星斗微光來偷偷地撈一點別人剩下的“尾巴根兒”。
還好,我們3人幹了大半夜,終於弄了兩土籃子。待太陽出來後,曬乾它,撕掉毛(那東西長著毛毛),用碾子壓成面子,作餅子吃。
可惜,這三天兩早晨的事,也挺不了幾天哪。全村一兩千口人,這
“寶藏”咋能夠吃呢。這就象那蝗蟲,君不見饑餓的蟲子鋪天蓋地的飛來,落在一塊莊稼地上,豆子吃光了葉,苞米高梁只剩下杆兒了。災後的饑民何其相似乃爾。
一天,有人拿著三尺叉子,挎著柳條筐急匆匆的朝東壩外跑去。接著又有一夥人如此道具同向奔去。我領著妹妹菊花,也拿著同樣的工具,跑到壩崗子上一看,不得了,黑壓壓的一大片人,在壩外的大地上挖開了。
原來,遼南有一種野菜叫“亞夫苗”,或叫“夫子苗”。其實就是牽牛花的一種。不過以前只是地上部分長得繁茂,地下部分的根兒,並不很多。想不到現在,它也來救人了。挖一叉翻上來,白花花的小根子,密如蛛網,,一上午能挖兩筐。回來洗淨,放到簾子上一蒸,吃起來有點甜味兒,只不過吃後肚子下墜,但總比餓著強百套啊!
不到10天,凡有根兒地方全挖光了。接著,仍然是張飛瞧綠豆,大眼兒瞪小眼兒,外甥打燈籠—照舊。
奶奶說,觀世音已經發了這麼多東西救咱們,知足吧。能吃的都吃光了,我萬般無奈地躺在冰涼的炕上。不由得,兩年前那令人啼笑皆非的往事浮上了心頭。欲知我所想何事,且看下章內容。

楼主 得味斋主2016  发布于 2016-03-26 19:40:22 +0800 CST  
顶!
楼主 得味斋主2016  发布于 2016-03-26 22:11:18 +0800 CST  
楼主 得味斋主2016  发布于 2016-03-27 12:57:41 +0800 CST  
谢谢光临。
楼主 得味斋主2016  发布于 2016-03-27 21:50:35 +0800 CST  
顶了
楼主 得味斋主2016  发布于 2016-03-28 12:19:38 +0800 CST  
再定
楼主 得味斋主2016  发布于 2016-03-28 17:06:28 +0800 CST  

第 六 章 除四害荒唐可笑 大躍進摧殘少年

實話告訴你吧,我想起了當年大躍進,除四害那些令人啼笑皆非的荒唐事兒。
我記事的時候是新中國初期,我們梨樹坨村也搞了互助組。就是在單幹的基礎上,農戶互相幫助,自願組合。
土改時我家的騾馬都分給了貧下中農,只給我們留下一頭毛驢。推碾子拉磨還行,種地一頭驢就拉不動了。我爺爺就和東大門的地主,本家四哥黃志財互助,各出一頭驢種地拉車。每家十多畝地,農忙時全家老少齊上陣,連我奶奶顛著小腳都參加了秋收,掰苞米、摘棉花。兩家的土地產出各自歸倉,用工多少記賬互補。這種生產方式是自願的,而且土地歸屬許可權不變,使用權不變,人們的積極性很高。
每年打下的糧食和棉花,先交夠公糧,再賣夠餘量。剩下的可以拉到集市上去賣。換回布匹、農具和油鹽醬醋茶。一年四季有忙有閑,輕鬆自由,不缺吃不少穿。所以互助組時真個天下太平,人人都把精力用在自家的土地上,過去的二流子也不得不參加勞動,否則他就沒飯吃。
後來,上級指示搞起了初級社,即把幾十個互助組聯合起來,土地入股,勞動計酬,秋後分配。可是毛主席不樂意了,說互助組,初級社是小腳女人,走得都太慢了,要學習蘇聯的集體農莊,要辦高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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社。這高級社每村一社,相當於後來的生產大隊,下屬幾個生產小隊。社員以小隊為單位元元元,土地全部交公,幹活掙工分兒。農民徹底失去了土地的所有權和經營權,種什麼,怎麼種,都得聽隊長的。當時為了 動員大傢夥入社,還編了順口溜:
單幹好比獨木橋, 走一步搖三搖。
入社就進幸福窩,不愁吃來不愁喝。
其實,這是宣傳手段,目的是把土地收歸國有。從鬥地主分田地到合作化土地歸公,就等於畫了一個大圈兒回到原點。也可能是領袖要超英趕美太心急了,恨不得一鍬挖個井,但效果卻適得其反。最得意的是那些遊手好閒,油嘴滑舌,奸懶饞滑的傢夥。這會兒他可以在大小隊部謀個不勞而獲的差使。即便到地裏幹活,他也出工不出力,或者裝熊耍滑。別人看見不服氣,也沒了生產積極性。畝產逐年下降,口糧逐年減少,出現了青黃不接的情況。農民平時沒有零花錢,糧食統購統銷,商品憑票供應,人民生活水準明顯下降了。
同時,階級鬥爭好比人的褲腰帶子,一個運動緊一扣,越勒越緊。
草民麼,只能跟風事事叫好,天天萬歲。先說說那荒唐的大躍進吧。
那年,我讀小學三年級。一個學期沒有多少天上課,多數時間參加大躍進。兒童大躍進不同成人,不去深翻地,不去煉鋼鐵,而是搞宣傳,農田除草,割壩草,撿糧食,除四害等等。
我們搞宣傳的時間最長,幾乎一年到頭不間斷。主要是喊口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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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容和當時的政治形勢同步,如“毛主席萬歲”,“共產黨萬歲”,“大躍進萬歲”,“總路線萬歲”,”鼓足幹勁、力爭上游、多快好省建設社會主義,” “打到地富反壞右”“絕不准地富反壞右翻天”等。
夏季除草少不了我們小學生。因為大人們都抽調去大煉鋼鐵了,興修水利了,所以地就荒了。越荒越難鋤,越難鋤越撂荒。可憐我們這些小孩子,頭上是暴曬著的毒太陽,地上是深紮了根兒的荒草。稚嫩的小手都擼破了皮,也還是薅不出多少地兒。有的小同學累得哇哇直哭,老師還得哄著,老師也很難啊。
打壩草每年一次,時間三五天不等。遼河大堤十幾米高,社員們在雨季之前要挑土加高。所以在這之前必須把壩上的荒草割乾淨抱出去。聽老師講,打壩草這活兒年年都必須幹,就賴給咱小學生了,好像天經地義活該如此。
你看那大壩,高十幾米,壩上長滿了一人多高手指頭粗的蒿草。我們小孩子得雙手握刀把,使勁兒砍才能弄下來。好多蒿草是帶刺的,紮得我們的小手血呼啦的,老師就是護理員管包紮的。把荒草割下已經把我們累得夠嗆了,還要抱出去,晚上回家都走不動路了。
最後一天是灌洞。俗話說,千里長堤潰於一蟻之穴。這灌洞就是為防止險情發生。這洞,不光是螞蟻,更主要的是老鼠和豆雛子(一種比老鼠大比兔子小的動物)。把水倒進進洞裏,小動物們鑽出來,四散奔逃,接下來就是人人捕打。一天下來,孩子們都累癱了,任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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爹媽怎麼心疼,年年都是外甥打燈籠—照舊。好多貧下中農的家長,看到自己家的兒女累的可憐相,氣得蹦著高罵:
“這些挨千刀的幹部,自己沒本事就折磨小孩子,混蛋透了!”
西元1958年暮春,梨樹坨村響起了鑼聲。先是幾面鑼響,接著就是幾十面,繼而幾百面鑼同時炸響,猶如群雷震耳,又如沙場點兵。

有人說,這不年不節的,鬧騰什麼,難道這些人瘋了嗎?答曰,沒瘋。他們在幹一件大事,一件關係到“多快好省建設社會主義”的國家大事。這件大事就是除四害。這四害可不是抓“黃、賭、毒、騙”,而是對蒼蠅、蚊子、麻雀、老鼠全面開戰,徹底消滅這些孽障,為“多快好省”保駕護航。
參加戰鬥的正是我們,光榮的中國少年先鋒隊員們。大家聽校長說,這是黨中央、毛主席的偉大號召。個個摩拳擦掌,人人精神振奮。都覺得,毛主席太偉大了。不但打敗了老蔣的八百萬軍隊,還要向蚊、蠅、鼠、雀開戰,多麼遠見卓識啊,多麼有氣魄啊!
校長還說,老鼠麻雀禍害糧食,蒼蠅蚊子傳染疾病,是我們的死敵,縣裏要求我們在半年內徹底消滅四害。我們爭取人人做毛主席的好孩子。大隊輔導員領著喊口號:
徹底消滅四害,打一場人民戰爭!
讓麻雀無處落,蚊蠅無處藏!
讓老鼠過街人人喊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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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人爭做毛主席的好孩子!
從那時起,不管幹什麼事都離不開喊口號。這個病根一隻遺傳到如今。君不見,十億神州處處是標語口號。計劃生育,基本農田等都
是修建的鋼筋混凝土永久性的標語牌,真個堅如磐石呢。結果呢,有的事說了也不幹。大躍進時的口號,可不一樣,說幹就幹!就像違規運動員服激素似的,一旦服下,就發瘋地向前沖啊。
校長的戰鬥部署是八路軍打遊擊的戰略戰術。學生先化整為零,各回自家,先從村子裏開始剿滅,最後再向野外擴大戰果。具體作法:
1.白天不讓麻雀落地兒,累死它,晚上掏老窩,鳥、雛、蛋一窩端;
2.下毒、下夾子捕鼠,秋季挖鼠洞;
3.挖蠅卵、用拍子打蒼蠅;
4.消滅蚊子的幼蟲孑孓。
學生每週向班主任彙報戰果,繳納戰利品。兩隻腿兒或一枚雀蛋,算你消滅一隻麻雀,老鼠尾巴和蠅卵各算一隻。各班級一週一評比,優勝者發流動紅旗。校長再到鎮政府彙報,優勝的學校得紅旗,落後的校長,立即拔你白旗。所謂拔白旗就是開大會點名批評,上落後恥辱榜。當然,被拔白旗的校長就是吹牛不夠膽大。這和“人有多大膽,地又多高產”同樣道理。
剛才你聽到的鑼聲吧!哪有那麼多鑼呀,都是就地取材,多數是破臉盆,破鐵桶,實在沒有破的乾脆就把自家洗臉的銅盆拿來敲。那聲音“噹噹噹,啪啦啦,倉亮亮,嘩啦啦”!,奏著無法和諧的交響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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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不悠揚卻很有氣勢。
敲響全村幾百面破鑼的勇士們,邊敲邊大叫:
“堅決不讓麻雀落地呀!
累死它,累死它!”
這正是,殺聲震耳,鑼聲震天,就像一百個哪吒鬧海,一千個小紅孩兒大戰孫猴子。真個前無古人後無來者,很有創意。在世界的文
明史上,應該有他光輝的一筆吧。
遺憾的是,這些小精靈們並不害怕,嘰嘰喳喳的叫著“不好啦不好啦!快逃吧,快逃吧!”
一開始它們它們有些慌亂,在村裏的房脊上,樹上亂串;後來它們竟然統一了認識,一隻領頭,其餘的全部飛出了村子,到村外的大平原上覓食去了。即便青紗帳還沒封門,可樹上,蘆葦塘裏,壩崗子上,都是它們的棲身之所,而且還找到了一條條綠蟲子,真是因禍得福,滿意極啦。且邊吃邊譏笑我們,“你敲吧,俺不怕,你敲吧,俺不怕。”
我們趕走麻雀,還以為勝利了。為了擴大戰果,爭當毛主席的好孩子,我們還在不停地敲呀敲呀。敲斷了木棒,敲碎了破盆,敲漏了好盆,在太陽底下累得汗流浹背,氣喘吁吁,精疲力竭。
奶奶把我強拉回屋裏,躺在炕上,望著窗外,享受著勝利的喜悅。誰知,那些小東西又都飛回來了。還在那嘰嘰喳喳地笑話我們,“累死你,累死你。”真個令人啼笑皆非,無可奈何。
一隻領頭,全部飛出了村子,到村外的大平原上覓食去了。即便青紗帳還沒封門,可樹上,蘆葦塘裏,壩崗子上,都是它們的棲身之所,而且還找到了一條條綠蟲子,真是因禍得福,滿意極啦。且邊吃邊譏笑我們,“你敲吧,俺不怕,你敲吧,俺不怕。”
我們趕走麻雀,還以為勝利了。為了擴大戰果,爭當毛主席的好孩子,我們還在不停地敲呀敲呀。敲斷了木棒,敲碎了破盆,敲漏了好盆,在太陽底下累得汗流浹背,氣喘吁吁,精疲力竭。
奶奶把我強拉回屋裏,躺在炕上,望著窗外,享受著勝利的喜悅。誰知,那些小東西又都飛回來了。還在那嘰嘰喳喳地笑話我們,“累死你,累死你。”真個令人啼笑皆非,無可奈何。
因為這是他們的樂園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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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得味斋主2016  发布于 2016-03-29 13:35:53 +0800 CST  
還有一群一群的大個綠豆蠅,舞動黑色的閃光的翅膀,戴著墨綠色頭盔,飛來覓食。我們這不速之客造訪,也未影響他們進餐,飛來
一群吃飽了又飛來一群,嗡嗡嗡,叫個不停。以前真沒注意,原來這
骯髒的東西開宴會也如此熱鬧。
在這裏幹活,甭提多難受了。上不來氣兒,頭暈,噁心,這都得
強忍著。每鍬下去,就掘出一小堆兒蛹來。那蛹雖然生長在這齷蹉之
處,但形象還不錯。像麥粒兒大小,金紅色,兩頭尖尖的,一頭還在轉動。同時,又同那大蛆攪合在一起,王小琴必須一邊用棍子撥開大蛆,一邊用手撿起蠅蛹。她蹲在地上,臉離地面不足一尺遠。不要說臭味兒刺激她鼻粘膜,就是眼睛看,也會令他渾身起雞皮疙瘩。
只聽她喘氣一陣比一陣急促,緊跟著“哇”的一聲嘔吐了。身子險些栽到糞坑裏。我一把拉住她,抱到外邊來,發現她臉色如紫茄子一般,全身顫抖。志勇哥把她送回了家,村裏醫生給她注射了一針後。就送到鎮醫院去治了三天才穩定下來。以後,但凡挖蛹這活兒就不用小琴去了,我和志勇哥挖回來後分三個包,有他一份就是了。
捕老鼠很好玩兒的。根據老師的安排,我們三個小組合成一個小分隊。如果說趕麻雀是化整為零的話,那這回捕老鼠就是聚零為整。
北壩外的黃豆地裏,豆子剛收完,老鼠洞都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
三個組長田志勇、李二虎、劉守良擔任主攻用筒鍬挖洞,我們組員圍成一圈準備擊殺。老師說,這叫中心突破,四面開花。
主攻手三下五除二,老鼠的行宮就土崩瓦解了。只見老鼠四散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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逃,全體官兵亂棍擊打,筒鍬猛拍,雙腳使勁兒踩。結果戰果輝煌,
一窩就消滅兩個大耗子,十幾隻小耗崽子,還有一些土糧食。說好了土糧食歸三個組長,他們承諾請我們吃雞蛋。這天下午,我們挖了十幾個鼠洞,太陽快卡山時我們才班師奏凱。
回到自己家,我一頭栽到在炕上。後來覺得是在教室裏。老師提問我背誦課文,我站在那裏一句也說不出來,憋得們滿臉通紅,熱汗直冒。全班同學看著我的尷尬相,哄堂大笑。我平時很要強,每次考試都不低於前三名。平時老師提問,我總是對答如流。這次丟醜,令我羞愧難當,無地自容。於是,離開座位推門就跑,老師和同學在後面追。跑呀跑呀,實在跑不動了,索性坐在地上放聲大哭。媽媽急忙叫醒我,妹妹菊花說,真是大躍進呢,哥哥睡一小覺就做個大夢呢。爺爺唉聲歎氣地說:
“完了完了,學業全荒廢了。”
一點兒也不敢大聲說,生怕別人聽見告密。
掏麻雀都在晚上。一則麻雀晚上回窩入巢,二則但凡鳥兒都有夜盲症。不像走獸,晚上的眼睛如兩盞小燈籠。獨有貓頭鷹的眼睛像貓。
這年我才12歲,長得又枯乾瘦小,根本不敢登梯子上房掏雀窩。
王小琴就更不行了,只有志勇哥才勝任,我倆只能打下手,扶梯子、收獵物。同時,我們也講好了,麻雀腿兒三個人均分,麻雀肉歸志勇哥。他是為了孝敬七旬的老奶奶呀!
當時遼南的農村,多是土坯牆、木頭架子。房蓋子有檁子、椽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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椽子上用高粱秸稈綁把鋪上,再抹泥苫草。特別是老房子,泥土和高
粱秸都已風化、朽爛不堪,最適合麻雀做窩。
這些小傢夥們,各自用靈巧的爪子和尖銳的喙,把房檐上的土塊兒和腐爛的高粱秸掏出來,形成一個洞,再把細絨絨的茅草葉子叼進去,最後鋪一層退下的羽毛。做成一個個安樂窩,供它們避風遮雨,生蛋育雛,繁衍後代。
這天晚上,天黑透了我們才行動。早了,麻雀不回巢,也怕房子的主人不讓,有的人家怕損壞了簷頭。
我們掏完幾座矮一點的房子,收穫不小,共掏了十幾個窩,抓住20多個“大家賊”和30多個蛋,還有十幾隻肉乎乎的小崽子。如果讓佛教徒看見一定會指責我們殺生,一下子就毀了十幾個麻雀家庭。
我和小琴打下手的都有些累了,要求收兵回家。可志勇哥幹得正來勁兒,堅定的說:
“趁人家都睡了,我們正得手。再掏一家房子咱就撤,我已經偵查好了,這家的麻雀最肥。”
這家的房子的山牆比較高。因為高處是鳥兒的領地,如在前後簷頭做窩,人們一伸手就夠到了,隨時可以搗毀。所以,這麻雀在大山牆的簷頭做窩也就不奇怪了。
我們悄悄地,輕抬腳,慢落步,儘量不讓主人發現。小心翼翼地
繞過亂七八糟的障礙物,把破木頭梯子抬到山牆跟下撮好。由於山牆特高,梯子立得很陡,這就增加了幾分危險。梯子是破舊的,用之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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勇哥修了一下,現在又有些鬆懈,人站上晃晃悠悠的,這又增加了幾
分危險。我心裏默默地禱念,但願平安無事。
這時,志勇哥已經爬到了梯子頂端,伸手一把就掏出兩個肥乎乎的大麻雀。他高興地說,這還是兩口子呢。儘管有新戰果,我還是高興不起來,因為此時梯子正在顫抖。
越心慌越出錯,我一挪腳踢翻了這家的破水桶。“倉琅琅……”,
破水桶朝房身下坡滾去,驚動了房子的主人,只聽有人大喝一聲:“什麼人!幹什麼的?”
我哪見過這陣勢,慌了神兒,手稍一鬆懈,梯子就更不穩了。勇哥見此情形當機立斷,立馬從梯子上跳下來,要逃走。哪知,黑咕隆咚啥也看不見,他正巧跳在一堆亂石頭上。只聽一聲慘叫,人就不動了。用手電筒一照,不得了,一塊石頭尖刺進了勇哥的太陽穴,鮮血像泉子一樣往出噴。
房主人出來一看,嚇得面如土色,追悔莫及。連說:
“我還以為是小偷摸雞來了。那成想是掏家雀的呢。嗨!…..”
我和小琴嚇得哇哇大哭,不一會兒,小琴的爸媽,和我爸媽都來了,志勇的奶奶也步履蹣跚的拄著拐棍兒來了。
不知志勇哥的性命如何?請看下文內容

楼主 得味斋主2016  发布于 2016-03-29 13:37:09 +0800 CST  
问候文友!支持佳作!

谢谢作家支持,问好。
楼主 得味斋主2016  发布于 2016-03-30 13:00:24 +0800 CST  
ding
楼主 得味斋主2016  发布于 2016-03-31 10:21:32 +0800 CST  

楼主:得味斋主2016

字数:158317

发表时间:2016-03-18 01:54:00 +0800 CST

更新时间:2016-12-19 19:48:33 +0800 CST

评论数:268条评论

帖子来源:天涯  访问原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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