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长篇连载 乡土文学《九龙十三泉》(修改稿)

9.
吴三阳一溜烟似地跑出门,来到屋子旁边,找上一棵腰粗的大树。他瞄了瞄,往后退开足足有十几步远的距离,然后,他嘴上衔着二枝箭,岔开双腿,搭箭拉弓,双臂猛地一用力,人就不由一个趔趄,差点儿嘴啃地,他心里不免犯起嘀咕:这弓好硬呀!以前,他经常是采用毛竹片条、在二头缚根麻绳,再使用竹子做的箭,只要轻轻一拉就射出去了。现在这可不再是孩子玩耍的东西,是能够派上用途的打猎工具。他站在原地思考一下,把衔在嘴上的箭插到了腰间白布带的背后,迈开弓步,摆起架式,前手紧握弓把,后手拈着箭簇使力,但见他憋住气绷紧脸,涨得脸红脖子粗,“嗨!”地一声,开弓如十二三之月,已经累得他放开手,只见那箭“刷”地一下直奔前面大树,居然一记中的。若说准头,他还是有两下子的,虽然那孩子玩的东西力气不要使出多大劲儿,但是练准星大有用处,加上他养的山山、天天、水水围着他转,他一会射这个,一会射那个,正经八瓣地倒把眼力练了出来。当场,他气喘吁吁地跑到那树下,箭矢没入树干,就伸手上前拔取,却丝毫不动。他不断使力加劲,化出九牛二虎之力,这才把箭头拔离树干。他拿在手上翻来倒去地瞧着,想到了去年家里发生的一件事。
夏日的夜晚,屋外下起了倾盆大雨,随着一个闪电震雷,一个猎户打扮的中年大叔从门外揭开门簾子闯入进来。
吴家源一见有人上门来,当场就热情地招唤起来,然后经过一阵忙碌,他就陪中年大叔一边喝酒一边聊嗑。
吴三阳在灶仓里烧火,忙完就起身走出来,一眼看见这大叔把弓箭搁在桌子旁边,上前就拿起弓来察看。哇!这才是真正的大弓,比我人差不多高了!他心里惊呼着,上前抓起就要开弓,却无论如何,他憋气咬牙,都不能拉动一分。于是,他灵机一动,就把弓架放在地上用两脚踩住,二手攥住弓筋,使上了吃奶的力气,才拉动了分寸间距。
中年大叔在旁哈哈大笑,说:“勇气可嘉,有机会,楼大叔给你做一张。”
“小孩玩性,让你见笑了,” 吴家源谦和地说。
吴三阳连忙放下大弓,害羞地躲藏到吴家源身后。从此,他就有了想法,恳求李二平做了这张弓。如今一试,这弓虽比那弓小,但用起来蛮上手的,就是开弓射箭的本领差了许多。想此,他开始认真地练习起来,一直到李二平喊他才罢手。
早饭过后,吴三阳收了“篝火”,一眼瞥见山山在门后玩弄那根吹火棍,脸上不禁莞尔一笑,心说:谢谢山山!
李二平拿了一个青布小包袱递给他,嘱咐着说:“把这个带上,一路上要有大人的样子,不要贪玩。”
吴三阳点点头,和李二平一起走到门外,说:“过几天,我回家一趟就走。”
李二平两眼充满留恋之情,看着他转身即将离开,突然想到了一件事,急忙喊道:“三阳!”
“爷爷,你叫我?”吴三阳听着,仿佛像小鸟似地飞扑到他怀里,亦分难舍。
李二平抚摸着他的头,久久不语,最后说:“李爷爷有件事情要同你说明白,无论你到哪儿,一定要记得清明节的日子,不要忘了,到你爷爷坟上磕几个头。”
“嗯!”吴三阳眼圈发红,禁不住泪水顺着脸颊淌下来。
“要勇敢,才是干大事的人!” 李二平俯身用袖口帮他擦着泪水。
吴三阳扭过头去,伸手撩起袖管把眼泪抹掉,回头来说:“爷爷,再会!”
李二平见了,往自己脸上撸了一把,眼望着他挺起胸脯,朝着阳光灿烂的方向前进。
楼主 yjx2619  发布于 2017-09-17 18:58:03 +0800 CST  
第三章 内功法门

1.
顾渚山,峰峦叠嶂,川谷幽深,其常年云雾缭绕,氤氲弥漫。向南的山坡上,到处可见断崖峭壁,落差高低甚远,以及稀疏散落的乔木,高大挺拔,媲美映衬。周围遍地种植着茶树,那一丛丛枝梢上,顶叶吐蕊,一片嫩绿。由于贡茶¬阳羡紫笋茶的数量供求太大,经过茶圣陆羽到来此地品尝后,向皇宫朝廷推荐,才得以分而制造阳羡茶和紫笋茶。紫笋茶因种植的环境都是在阳崖阴林之间,故而能生长出味道独特的贡茶。其芽叶肉细嫩,颜色带紫,形状如笋,恰好名副其实。品茗紫笋茶,整个外形细嫩紧结,色泽绿翠;香气浓强,滋味鲜醇;汤色淡绿明亮,茶叶舒展后,呈兰花状。湖州刺史张文规称道:“茶生其间,尤为绝品”。自唐代宗元年开始,紫笋茶作为贡品进贡给皇室,并同时进贡此处的金沙泉水,后又于唐代大历五年设立了第一座皇家茶厂——大唐贡茶院,而茶圣陆羽也在此地撰写完成了人间第一部《茶经》。面对野茶飘香,金沙涌泉,山花映照,景色迷人,曾任湖州刺史的大诗人杜牧有诗赞曰:“山实东吴秀、茶称瑞草魁。”
吴三阳登上临湖的山顶,前方是一条山岭上的小道,逶逶迤迤地向西延伸。他从怀里把山山投放到地上,就一边向前漫步,一边沿途观赏起来。这里生产的紫笋茶,每年清明节前都得向京城进贡,已经持续了七百多年,从唐代大历五年,始贡五百串,至会昌中,岁贡增至一万八千四百斤,由此可知其茶遐迩闻名。他不禁吟道:“龙头梅花开,吴妮采茶来。”
走过一段路程,他发现此地茶树上的春芽碧翠嫩绿,历历在目,一想到今年离清明时节仅有十天都不到,就引颈朝前方侧面山腰的“境会亭”眺望而去。
当代《庱亭怀古诗》云:“远上方岩日欲晡,庱亭消歇鞠榛芜。孙吴射虎雄名在,蒋李交兵战骨枯。北去岗峦连广德,南钟神秀到木日乌。千年胜慨还如旧,人事纷更重可呼。”指的就是这里的境会亭。
相传始于唐朝,常州和湖州两郡太守每年在立春后四十五天在此相会,督造阳羡贡茶和紫笋贡茶,由于立春后四十五天到清明只有十二三天,所以,境会亭上的峰会也只是热闹二三天,留下十天路程时间送“急程茶”到京城。虽说短短二三天,境会亭上的盛会活动却是规模浩大,仅品茶研讨就要摆二十多桌酒席,还有歌舞表演以增彩添趣而助兴加油,热闹非凡。时任苏州剌史的大诗人白居易曾即兴寄诗,《夜闻贾常州、崔湖州茶山境会亭欢宴》诗云:“遥闻境会茶山夜,珠翠歌钟俱绕身。盘下中分两州界,灯前各作一家春。青娥递舞应争妙,紫笋齐尝各斗新。自叹花时北窗下,蒲黄酒对病眠人。”
吴三阳展望那里已经不见五彩旌旗飘扬的景象,心中似乎明白,常湖州府督办贡茶的官府人员撤走了,“急程茶”已往去京的路上,那么进京贡茶的数量又是每况愈下了。他心有感触,低头见山山蹲在一旁,就一把将它抱在胸前,说:“山山真好!我们看大山去。”
山山好像听懂似的,二只前爪搭在他肩头上,又把个小脑袋顶在他的下巴处,紧随着一路颠簸,那二只长长的耳朵耷拉着,不经意间地挠着吴三阳的耳朵。
吴三阳奔跑了一阵停步下来,虽然人不累气不喘,但他只觉得两耳痒得受不了了。这山山,说是胆小,可受到欺侮就会裂嘴吡牙,嘶嘶有声,那么,一旦抱了跑起路来又是这种样子,真的好奇怪!他一边胡思乱想,一边缓步行走,过了这座山岭,又爬到了横亘在前面的山梁上。坡下林间,许多采茶人在茶树丛中采茶,人声话语随风飘荡,其间常有报春鸟的婉转啼鸣,声似“春去也”。这鸟儿又在叫了,它不是在报春天到来的季节,是在告诉人们大好收获的时机已经过去,又将自谋生计了。他心里想着,一边避开人群,埋头从茶树丛的旁边下山。
楼主 yjx2619  发布于 2017-09-18 18:16:41 +0800 CST  
2.
“这小孩是谁家的?”
“应是少年了,好英俊噢!”
“你看他腰里面束了腰带,手里拿着张弓,蛮象个小猎人的样子。”
“好像投奔亲眷来的,背个那么小的包袱。”
“你们快看,他怀里兜着只白兔,瞅那长长的耳朵。”
“在哪儿?真的假的?”
人们在忙中偷闲,不断议论纷纷。
吴三阳只顾加快脚步,跑向对面的白羊山。那南面有一大片鳞次栉比的庭廊宅院,烟雾缭绕,声音嘈杂,这就是大唐贡茶院。由于紫笋贡茶制作讲究,据说盛典时期,单单制茶工匠就达千余人。由此,他望上几眼,若有所思,脚下则不停留地穿行在茶树丛中。
前方,山坡上树木成林,其间长有各种常绿灌木,和破土而出的花草,争相竞春。走出树林,情景突然大不一样,眼前豁然开朗。碗样粗细的毛竹林东一片西一丛,苍翠挺拔,前面高耸矗立的岩石,那条条葛藤悬挂而下,岕中溪流缓缓流淌,发出潺潺水声,一派松竹青翠,泉水清澈,更是显得清越苍古。
吴三阳来到岩石前,仰头注视上方岩壁,赭红色山岩的缝隙中,忍冬的花草顽强生长,若是拨开一丛丛葛藤挂枝,便可一目了然地观看到唐代年间袁高、于頔、杜牧三位湖州刺史的石刻题记。这里石刻成品状分布,袁高居上,书迹不乏汉隶遗韵;于頔的题字在袁高题名之下,字体略小;杜牧的题名石刻在袁高、于頔石刻的右侧,也为正书,字体更小。
最上方用隶体书写的是湖州刺史袁高在此奉贡茶时所作的五言长律《茶山诗》。该石刻呈横幅排列,包括落款有十一行,每行三字,共三十三字。字迹清晰、格局宏阔,字体典朴厚重而沉着稳健,气魄雄强而安若泰山。
下方是用楷书刻凿的湖州军事刺史于頔的题名刻石。该石刻呈横幅,并题款十五行,有行无列,共七十字。石刻虽有少数字迹漫漶,但整体观赏仍丰腴朴茂,沉着劲挺、气势磅礴。
右方则是大文学家、著名诗人杜牧任湖州刺史,督造贡茶而题名的刻石,此题名石刻用楷体书写,但大部分字迹漫漶,难以辨识,约八行,共五十九字。章法较为工整,行列疏散俊逸。字体扎实稳健、浑朴、沉厚、酣畅,给人一种古雅苍茫之气象。
“妙心驻苍崖,题咏留人间。”这里镌刻着千年来与山岩并存的顾渚摩崖石刻,刻凿的文字,苍茫古朴、刚健沉雄、大气磅礴、气势恢宏,并线条优美,棱角分明,并富有艺术变化。
吴三阳望着,回忆起上次同蓝宏志来这里得到的教导而产生的感受,又背诵起诗人杜牧而作的七绝《入茶山下题水口草市绝句》:
“倚溪侵岭多高树,夸酒书旗有小楼。
惊起鸳鸯岂无恨,一双飞去却回头。”
这时,他有些口渴,更有些饥饿,仰面看了一下天色,但见日头已过正午。往日,这半天的山路跑下来,吴家源早就安排好中午饭了,可是现在呢?这一想,他顿时心情黯然,原本打算到其它的石刻之处去浏览一番,现在当此改变了主意,径直走往不远处悬臼岕的霸王潭。
楼主 yjx2619  发布于 2017-09-19 16:39:04 +0800 CST  
3.
相传,西楚霸王项羽自小就有远大志向,他不满足于读书舞剑,而是要立志学万人敌的大本领。一天,项羽到顾渚山游玩,当步行到这里的时候又累又渴,口干似火,便一头扑在潭水中狂饮,由于项羽用力很猛,在岩石上留下一对巨大而清晰可辨的膝盖印,和一个胸部痕迹,因而得名“霸王潭”。此潭直径三尺左右,深约四寸多,涧水淙淙,常年不枯。
吴三阳来到潭边,放下手里的弓箭,缷下肩上的包袱,只见潭中水边,一对巨大的膝盖印清晰可辨,他在旁俯伏身体,似牛“咕噜咕噜”地大口饮水。
山山从他怀里伸出脑袋来,用豁嘴碰了一下水,仰脖咂嘴。
吴三阳在水面的倒影里瞅着,紧锁的眉头慢慢打了开来。他起身坐在潭边,把山山放到地上,一松手就说:“开饭啦!”
山山向四面嗅了嗅鼻子,舔舔豁嘴,跳跃着往前面的竹林而去。
吴三阳解开包袱,里面放有莙叶包裹的几块猪腿肉和一些山薯。今天早晨,李二平逼着他吃了半只山鸡,到现在嘴里仍然油腻腻的,所以拿了个山薯咬上一口,便觉牙齿上冰冷而酸痛,他把山薯放了回去,从怀里取出小竹筒,向周围转目寻找空处,准备吹出火来烤一烤山薯再吃。他忽然想到李二平的交代,出门在外,处处小心,才能行得万年船。因此,他站立起来,向四面扫视。
霸王潭畔,大山壁立,翠竹蔽天,小溪涓涓,岩壁上,点缀着一些形似小白茶花的菊石,相伴着兰草随风摇曳,黄花含苞欲放,几丛紫笋茶树恋恋相依,周围竹林环绕,松柏常青;远方二山相对的明月峡,壁立峻峭,巨石横飞,一阵阵山风中,挟带着树梢的摇摆和溪水的流淌之声,演奏出美妙的山林之音,除此之外,且隐隐约约含有粗犷的人声。
吴三阳循声望去,前方坡下成片竹林遮挡视线,只闻其声不见其影。他有些犹豫不决,两手不停地搂搓着合拢在手掌心里的小竹筒,忽见小竹筒朝上的筒口处突地冒出了一朵火苗,红焰热烈,照耀得他全身暖洋洋的。即时,他感觉刚才喝下一肚子潭水的寒冷顿时化解,四肢百骸一片舒达,一身疲劳也就此消失了。他大喜过望,站起来真想连翻十八个筋斗来庆贺这一新发现。但是,他又坐了下来,对火苗瞄了几眼,努嘴轻轻地吹了一口气,火苗摇晃了几下,并没有收回小竹筒里面去。他马上鼓动两腮,欲用力使大气来吹灭火苗,忽而想到这是一个气多火大的小竹筒,如果那火从下面窜出来,恐怕就要闯大祸了。他泄了气,瞪眼瞧着火苗,左右为难。唯一可行的方法还是倒过来吸,他想着,一下子将小竹筒倒了过来,眼看那火苗立时不见了,倒回来,火苗再也没有出现。他又知道了一个窍门,一搓小竹筒就出现火苗,一倒过来就会湮灭。登时,他喜悦于心,形露于色,高兴得乐不可支,搔头摸耳朵。得意忘形之际,却传来了阵阵嘈杂的人声,隐约听见断断续续地喊叫声,“抓......快、围住.......”他不以为事,拿起刚刚咬过的山薯用嘴咬着,动手系上包袱。突然,他记起山山跑去的地方,正是那声音传来的方向,他连忙把嘴上的山薯塞入包袱,然后一手抓起包袱一手拿上弓箭,拔腿就赶过去。
楼主 yjx2619  发布于 2017-09-20 16:55:55 +0800 CST  
4.
一处寺庙的废墟旁,平整出来很大的一块空地。十几个青壮年纪的人群,或握刀或拿枪分散在周边,有三个青年人赤手空拳在捕捉被围到中间的白兔山山。
一个人出手了,弯腰抓向山山。山山一个翻身,四肢向上,连划带蹬。此人一缩手,山山反过身来就从他胯下逃出包围圈,这招“兔子搏鹰”,言之老鹰利爪都忌惮于它,何况人之手也!由此引出一连串戏谑的笑声。
山山逃了出来,窜向外围的人群,登时,一把刀和一杆枪又劈又戳,迎头扑面而来,它一个急停打弯,回头就跑,又钻进了三个人的包围圈里。
另一个人扎住马步,伸出双手,对准山山泰山压顶罩下去。山山一个翻身,连划带蹬,接着一个翻身,又连划带滚,从二个人之间逃出包围。这招“懒驴打滚”,有些让人措手不及,还惹得那二个人差点相撞在一起。一阵哄笑声,从四面八方断断续续响起来。
吴三阳赶来了,一边冲进人群,一边大声地喊:“山山,山山!”
山山一听到呼唤声,折身就往回跑,第三个人正好占了个便宜,眼疾手快,往山山肚子下一抄,一手托起它的小小身子,一手上前抓向它的长长耳朵。突然,山山怒张裂嘴,露出二只雪白的大板牙,仰脖伸颈啃咬上去。这一招,就是人们经常说的,兔子急了还要咬人呢!
第三个人大吃一惊,收手闪避,这一迟滞,山山一个鲤鱼打挺,就从他手上挣脱落地,一溜烟似地奔跑到吴三阳身前。
吴三阳蹲身放下包袱和弓箭,马上伸出手去搂抱,却见山山跑来就急窜进了他怀里,他心痛不已,爱抚着山山从胸衣口半探出来的小脑袋。
登时,周围响起了一片哄堂大笑。
三个青年人被戏弄得灰头土脸,在伙伴们的一片嘲笑声中,他们脸上渐渐挂不住,大有羞愧之色。第三个人走向吴三阳,真窝囊,说给任何人听,兔子张口吡牙要咬他,谁信?若信,做人做到这般地步,还有什么脸面走到场面上去,只有套一条裤子在头上出门去了。他丢不起这个面子,上前去板着脸,气冲冲地说:“你怎么不懂一点规矩?”
吴三阳当场发懵,又瞅见另外二个人跟着走前来,就站起身来闷声不响。
“这是我们先看见的!”第三个人又开口说。
一个人走上来占据了右角位置,说:“就是,打猎有打猎的规矩。”
“小孩儿,怕回去挨屁股,可不能抢我们的东西,”另一个人马上占据了左角位置。
吴三阳据理力争着说:“这是我家养的山山。”
“还沟沟、潭潭涧涧的,一派胡言,”第三个人伸出手来,大声说:“拿过来。”
“不许说谎,”一个人莫须有地说道。
另一个人说:“你大人怎么养的,没有一点教养!”
吴三阳急了,撅着嘴说:“你们欺负人。”
“废话,”第三个人不耐烦地说:“听到没有!”
“抢了我们的东西,还恶人先告状,”一个人说。
另一个人说:“老老实实交出来放你走,不然的话,不要不客气!”
“你们不讲理!”吴三阳给气得差点眼泪落下来。
“就不讲,”第三个人朝二个伙伴使了个眼色,继续粗声大气地说:“怕你不成?”
突然,二个伙伴同时出手,各人上前去一把抓住吴三阳的左右胳膊。
第三个人上前一个黑虎掏心,一把抓住山山的长耳朵拎到右手上,人即退回原地,得意地说:“跟我斗!”
二个伙伴也马上放开手,好像没有发生什么事情一样,退后到一旁东瞧瞧西望望。
楼主 yjx2619  发布于 2017-09-21 17:06:46 +0800 CST  
5.
吴三阳又急又气,当场不管三七二十一,冲上前去抢夺山山。
第三个人见了,一个转身,给背不朝面。
吴三阳无可奈何,马上围绕着追随过去。
第三个人还是用背部对付他,待他转过来就又是一个反身。
吴三阳被围绕着转了几个圈子,心头火起,猛地从那人后背跃起,一手把对方抱头箍颈,一手展臂抢夺。
第三个人料想不到遇见了楞头青,被人抢上身,还当马匹骑了,加上喉头一紧,差点就要给憋过气去。他怒火中烧,左手搭住吴三阳的左手腕,右腿后伸半步,下腰一沉,一撅屁股就把吴三阳从他头顶上摔出去。
吴三阳受此一个大背包,背部重重地夯实在地上,当场浑身钻心的疼痛。小时候,他是在吴家源的背上长大的,那宽大的后背,带给他甜蜜的幸福,无限的向望。到了少年遇到打猎休息的时光,他喜欢背靠背仰躺在吴家源的背梁上,常常会美美地憨睡一会。从小长到大,带有无限憧憬的后背,突然变得让他如此断骨之痛,悲戚之苦。他失去了理智,咬紧牙关爬起来,忍着疼痛跑到放包袱的地方,抓起弓搭上箭,一拉就是开弓如满月,对准第三个人喝道:“放下!”
第三个人正背着他,得意忘形地高举山山向周围的人群夸张炫耀,突见热闹的人群霎时静默下来,并有人朝他指指点点,似乎暗示着什么,又见有人奔向空地北面的几间断壁残垣里去,便听身后的二个伙伴在急促地说话。
一个人说:“小兄弟,这可不行!”
“快、快放下,”另一个人说。
一个人又说:“跟你是闹着玩的,可不能当真。”
“这可不能对着人,快、快放下,” 另一个人也紧接着说。
第三个人这才反映过来,知道身后出现了危险。他慢慢地转动上身,发挥眼睛余光的极限,一眼瞥见就停下来,扭腰侧身斜对着吴三阳。此刻,他胆大心细,头脑冷静,清楚对方是冲这只兔子而来,给了就一切无事了。但是,他马上又意识到一个大活人受制于野小子,在伙伴们面前丢尽了面子,脸上不由一阵忽冷忽热,他一副尴尬相地说:“你说什么,我没有听清。”
吴三阳鼓足了力气,瞪圆丹凤眼,弯弓直对着他一声不吭。
“要这兔子嘛!”第三个人立即自撑篷来又自落篷,举起山山对着弓箭方位晃动一下,上身随即转过来面对着吴三阳,说:“叫什么来着,哦!大概叫山山,是吧!好好,不说了,给你。”
吴三阳听着,又见他伸臂向前递拎着山山,就收了弓箭,毫无戒备地走前去。
“住手!”不远处发出一声晴天霹雳的喝斥声。
楼主 yjx2619  发布于 2017-09-22 16:50:36 +0800 CST  
6.
吴三阳双手刚刚碰到山山的一身柔毛,就感觉到有只脚在自己小肚子上无力地推了一下,他大吃一惊,低头瞅见对方正在缩回脚后跟去,心中明白,若不是那声断喝,自己又要遭到暗算,他又气又怒,伸手指向对方。
第三个人一脸无奈,恨痒痒地把山山抛过去,“哼”地一声跑了。
吴三阳连忙抄手抱住,抬头循声望去。
几个人走了过来,其中一个老人在边走边说:“回去,都回去,正经八瓣事情不做。”
“一再提醒时间短和少,则不抓紧练功,专在这里欺负一个小孩子,”又一个老人走前来说。
“我是大人啦!”吴三阳不服气地争辩道。
“哈哈,”一个中年人站到他面前,边笑着边端详,说:“勇气可嘉!”
吴三阳一听,想到似乎谁也说过这句话的,却一时对不上号,不由看着中年人直眨眼睛。
中年人突然说:“你姓吴。”
“你怎么知道?”吴三阳不禁脱口而问。
中年人又说:“你是吴老爷子的孙子。”
吴三阳不由仔细注视着他的脸庞,这人看上去陌生却又有些面熟,好像在那儿见过的。其实,这人是楼亦青,就是那天雷雨天去他家躲避风雨的楼大叔,因为是晚上到凌晨走,匆匆忙忙,让他印象模糊。所以,他当场点头不是,不点头又不好,一下子呆立在原地。
“这就是常说到的好客吴老爷子的孙子,去年,他还小呢!” 楼亦青向一起到来的老人在解释着,回过头来又说:“一下子冒出半个头来了。”
吴三阳想起来了,顿时眼圈发红,低头不语。
“你爷爷人呢?” 楼亦青问着,扫视周围,忽而想到了有他在这里,那么吴家源也就在附近,就面对着他又问:“你爷爷可好?”
吴三阳把头垂得更低了。
楼亦青微微一笑,安慰着说:“耍脾气了,跑出来了,没事,楼大叔送你回家。”
“楼大叔!”吴三阳喊着,倾身扑过去。
楼亦青俯身把他揽在怀里,接着蹲下身来,一边拍着他的后背一边说:“楼大叔给你说去,问题不大。”
这半晌功夫,吴三阳没有了吴家源的呵护,处处遭受到了别人的欺侮,要不是楼亦青及时赶来,若挨上那一脚,恐怕小命就差点没有了。他满腹委曲,一下子打开了发泄之门,顿时失声痛哭起来。
楼亦青正要劝慰几句,却感觉有人在轻轻推他的肩头,忙扭头一看,就见一位老人指指吴三阳的腰间。他回头探视,只见那腰间束了一条白布带,而不是白汗巾,他心中不由一荡,就说:“楼大叔在这里,不哭,有我抱着你。”
二位老人听了,不禁哈哈大笑起来。
吴三阳听着,止住了哭泣,就从楼亦青怀里挣扎着站立起来,说:“我大了,不哭了。”
二位老人听了,更加狂笑不已。
吴三阳被笑得摸不着头脑,瞧瞧二老,又向楼亦青眼巴巴地看去。
楼亦青挺身站起来,说:“到楼大叔家去,好不好?”
吴三阳想了想,点点头,就走去收拾东西。
楼亦青吩咐了二老几句话,同吴三阳一起往南面的小道下山而去。
楼主 yjx2619  发布于 2017-09-23 15:58:11 +0800 CST  
7.
斜阳西照,春意盈盈,群山起伏,生气绵绵。
楼亦青走上一段路,才开口问:“你有事情来这里?”
吴三阳沉默了。来这里,他凭着心底里隐隐约约的一种招唤,这方园一带有着永远美好的记忆,同吴家源在一起的点点滴滴的生活经历,因他就将离开家乡而产生的依恋之情。所以,他一时怎么能理得分明说得清楚?
楼亦青见他闷头不语,说:“不好说,这就不说。”
吴三阳又想到那个晚上的情景,吴家源和楼亦青说了一宿话,两人相互大有相见恨晚的样子,很是投机投缘,自从楼亦青离开后,吴家源还时常挂念于嘴上,赞许是个大义之人。由此,他张口欲言,却又不知从何说起。
楼亦青转而问:“你就回答我,你爷爷是几时发生的事情?”
吴三阳一听,心生悲哀,不由停下脚步。当场,他感觉阵阵刺痛从后背蔓延开来,浑身疼痛得站立不住,人就此萎缩着蹲身下去。
楼亦青看见他脸色变得苍白无力,一副内伤的征兆,就急忙抄手把他托起来,拔腿奔往路边斜坡的茶树丛中,一面直线下山,一面心里在揣测:几时受的伤?
一会儿,他们来到一处山坳的涧水旁边。楼亦青立即坐下,把吴三阳整个人担在双腿上,从怀里掏出一包药粉打开,说:“把嘴巴张开。”
吴三阳乖乖听话,老老实实地让药粉倒入口中,又吸了楼亦青用手掬来的涧水,一起和合着吞咽下去。
“这一路上来,你碰到或遇到了什么人?” 楼亦青略带着急切的语气询问。
吴三阳摇摇头,只觉身体越来越冷,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
楼亦青心知药力没有化开,若要迅速疗伤就得进行推宫活血,这气候虽在阳春三月,大地回暖,但俗语道,捂春三冻八九,尤其对受了内伤的人,光身露体更是弊多利少,然而不进行又不行,瘀伤内积,后患无穷。他脱下棉袄铺在地上,把吴三阳放平在上面,站立起来边走边说:“楼大叔去捡些树枝,生个火堆。”
吴三阳无力回应,眼望着楼亦青远去的身影,脑子里忽然一闪,就从怀里拉出山山取出小竹筒,双手搂搓。小竹筒上方冒出了一朵火苗,红焰火热。登时,他全身温暖,一股热流在体内流淌,所到之处,疼痛立消。他坐起来了。
楼亦青怀抱着一堆柴火回来,看见他手握一个火照子,脸上红光满面,就马上放下柴火,上前问道:“还痛吗?”
吴三阳挺身站立起来,精神抖擞,他把小竹筒倒了一下收回火苗,说:“我好了。”
楼亦青惊异万分,这粉药虽说是祖传秘方,专治内外跌打损伤,但决不是一时三刻就全愈的灵丹妙药,他眼瞧着吴三阳手上的东西,问:“这是什么?”
“小竹筒,”吴三阳举起来晃了晃,“腾”地一下子,那上面又冒出了火苗。他心里一阵惊喜,连忙把它倒了一下湮灭,低头思考起来。
楼亦青的眼光何等锐敏,早已瞄到那小竹筒里面一无所物,他疑惑不已,一时不易开口询问。
山风骤起,穿谷过涧,仿佛带着小号的吹奏,一路行进。
吴三阳抬起头来,说:“楼大叔,我告诉你。”
楼亦青弯腰拾起棉袄,一边穿上,一边说:“我们走着说。”
“噢!”吴三阳应着,把小竹筒塞入怀里,拿起东西准备上路。
“你身体才恢复,楼大叔背上你,” 楼亦青扣上钮子,察觉他脸有不尽愿的神色,又说:“这样方便说话。”
吴三阳扭怩了一下,这才点点头,走到楼亦青的后背趴身上去。
楼亦青看到山山在他面前蹲着,马上提醒着说:“你这白兔呢!”
吴三阳看着说:“山山它会跟着我们的。”
楼亦青起身驮着吴三阳,继续往西面的山下而行。
楼主 yjx2619  发布于 2017-09-24 18:53:21 +0800 CST  
8.
吴三阳开始断断续续地说起这几天家里所发生的一些事情。
楼亦青听着,知道了吴家源过世和丧事的操办经过,对于其中所说到老者的情况觉得确有古怪之处,就直接问道:“老者究竟是何人?”
“从来没有看见过,”吴三阳说。
楼亦青又问:“你爷爷的朋友们又说到了什么?”
吴三阳想了想,说:“李爷爷告诉我,说那天来的不是梦里见到的老者,又说,梦里来的就叫他相善老者,来的就叫他冷面老者。”
楼亦青猛然想起一件事情来,有天半夜,他在梦里也见有位老者面对着他试试欲言,最后却只是将下颌点了几下,便飘然而去,当时醒来以为南柯一梦,也就没有去留意在心。现在经吴三阳提起来,他感触颇深,心道:难道也是来照会于我?那又为什么不挑明?人已过世,说的做的,都是情谊留存在青山。他有些百思不解,问:“小竹筒是他送的?”
“大概是梦里的老者,叫相善老者的送给我的,” 吴三阳猜测着说。
楼亦青说:“一觉醒来,就在你怀里了。”
吴三阳被逗引得一脸欢笑,说:“不是,那可不是。”
楼亦青说:“有了这小竹筒,可得教会你使用才行。”
吴三阳听了,忽而想到遇上了事情,只有大人一想就通,是小孩就要大人教了才行,那么,我长大啦!当场,他笑出声来,又得意忘形地仰身展臂,一手弓箭一手包袱挥舞起来。
楼亦青事出突然,被晃荡得几乎脚步不稳,便觉脚下磕到了一块裸露突出的山石,人随即扑跌出去。能者不慌,会者不忙。他一扭熊腰,反手钩住了吴三阳的身体揽到胸前,同时单腿顺势一缩一蹬,如果是在平地上,他只是让自己的后背碰下地面,偏偏这里是斜坡,稍纵即逝,他在双肩撞地之际,手臂挺直,把吴三阳的人推至腹部,重心后移,双肩处获得了缓冲,从而,两人滑行了一段距离停顿下来。
吴三阳吓得惊慌万状,脸色泛如白纸一张,认为闯下了大祸。这时,他两手已空,仰面趴伏在楼亦青身上,眼睁睁地看着,结结巴巴地说:“我、我,你、你......”
“没事,”楼亦青察觉他脸色又同刚才一样,关切地问:“又伤在哪里?”
吴三阳摇摇头,说:“我害怕你受伤,你真强!”
“好,我们起来,” 楼亦青侧身把他托举到地上,紧接着站立起来,拍打着衣服上的山泥草屑。
吴三阳眼前浮现出他被人家从头顶上摔下来,后背又重重地撞在地上而受了伤的情景,可是现在楼亦青也是后背撞地却一点没有受伤。他胆怯地问:“楼大叔,我能提个要求,行不行?”
“你说,”楼亦青边脱下棉袄来查看边回应。
“你能教我跌倒的本事吗?” 吴三阳问。
楼亦青侧头瞧了瞧,不禁哈哈大笑起来。
吴三阳害羞起来,逐渐满脸涨得通红,但是,他眼睛仍然注视在楼亦青的面容上,内心充满了期待。
楼亦青清理着棉袄后背上的杂物,思考了一会,说:“楼大叔答应了,你肯努力就好!”
“嗯!”吴三阳有力地点了点头。
楼亦青问:“你今后有怎样的打算?”
吴三阳连续眨了几眼,马上闷头不响。
楼亦青看着,没有继续追问,而是说:“人各有志,今后有事就来找楼大叔。”
吴三阳听着,心头一热就不由自主地说:“楼大叔你真好,就象我......”原本想说“父亲”二字,但是,他仅在襁褓中见过,毫无印象,就此说不下去了。
楼亦青猜知他想说什么,随手拍打了几下棉袄上的泥土,边穿边说:“你在我家住几天,到清明节前回家,楼大叔要到你爷爷坟上去拜祭一番。”
吴三阳感动不已,想到刚才向楼亦青隐瞒了一件事情,就此说了出来。他是逃出来的,不要去他父母亲家的镇上,因为他要去完成吴家源所交代的事情。当然,这说出来的话也是同李二平一样的话。
楼亦青听着,眉头不由紧皱起来。
“过了清明,我就要离家走了,”吴三阳两眼望着天边,暮云紫雾,一片蒙蒙,恰似前程未卜。
楼亦青瞧他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起身往后走去,一会儿拿了包袱和弓箭回来,问道:“这弓箭上手吗?”
“会了,”吴三阳随口说着,心里想到了什么,又说:“就是箭少了,下次击不中要害,给猎物带走就少了一枝。”
楼亦青说:“楼大叔当年曾经答应过你的事情,没有忘记。”
吴三阳一听,又高兴起来,说:“谢谢楼大叔。”
楼亦青嘴上没有再说什么,心里却暗暗作了个决定。
楼主 yjx2619  发布于 2017-09-25 16:02:39 +0800 CST  
9.
隔日一早,楼亦青就领着吴三阳到村外小树林里的空地上,说:“今天开始教你,这不叫跌倒的本事,是习武强体,自卫防身,所以学了不能去欺小凌弱,惹事生非。楼大叔相信你不是这样的人。”
吴三阳诺诺承教,听到最后的夸奖,竟然不好意思地低下头来。
“我先操演二遍,你在旁认真看,能记多少就记多少,” 楼亦青说着,开始演示起来。
吴三阳在旁默默记着,虽然不知其中奥妙,但一招一式看得清楚,记得分明。
楼亦青收了拳式,上前问:“记住了?”
吴三阳连连点头。
楼亦青扫视了他一眼,却还是吩咐道:“来,那就照着操练一遍。”
吴三阳马上走到空地中间,拳势一起,人就行动起来。架子全无,气势无影,样子倒有模有样,一套拳路打下来,一招一式都不少。连楼亦青在演示第二遍的时候,有只小虫粘到他脸上而抺了一下,他也是照葫芦画瓢学下来了。
楼亦青惊愕不已,这孩子的记忆力这般超乎常人,他原来打算在这短短几天里,尽量督促吴三阳学会这最基本的长拳,以此强壮身体,灵活手脚,少遭暗算就为好。但是,他万万料想不到,吴三阳很有学武天赋,真正是可遇而不可求的好料子。由此,他联想到了梦中之事,老者来而不言,过后挑这时机让人来到这里,恐怕就不是这么一件简单的事情了,其深意何在?他考虑再三,说:“我再演练一套,你看仔细了。”
吴三阳听着,点点头。
楼亦青又开始了。刚才舒展的拳脚,前拳后肘,跳跃腾挪,势如长虹。现在,他慢慢地挥动手臂,二手前后呼应,二脚虚实分明,静中有动,动中有静。在晨曦中,他整个人包围在淡淡的雾气里,似骄龙游动,气势非凡。
吴三阳内心强压着由龙象而产生的杂念,目不转睛,努力地默记于心。
楼亦青一套拳路演示完毕,走回来问:“看到了多少?”
吴三阳回想了一遍,自责地说:“有一些没有记住。”
楼亦青背手转过身去,两眼注视着前方。那里是一片竹林,苍翠挺拔,破土而出的竹笋,脱颖伸展,蓬勃成长。那年有事外出,他从武庄园返回,过太湖头,到镇东转西打道回家,却一下子被叫吴老爷子的人占满了心灵。听说这个人在家乡一带口碑很好,就是只有传言没有谋面。他产生了渴望感,迫切希望认识一下,当即往南转道去了吴家源的家,同这位慷慨而好客的老人秉烛长谈。现下,他想起来,不由忖度:难道这是天意所在?老者既来之而则不言,又鬼使神差由老人的孙子到来,从表面上来看,几乎有托付之意,但从吴三阳的话中判断,有人已经完全能够照顾到了。这一切的一切,难道就是为了这套祖传宗拳而来?!经过一番深思熟虑后,他回过身来,郑重地问:“想学?”
“嗯!”吴三阳有力地点下头。
楼亦青问:“你想你的父亲?”
“爷爷说过,会回来见我的,” 吴三阳说。
“现在呢!”楼亦青提醒着,顿了顿,问:“你想不想有个干爹?”
吴三阳一听,灵犀一点通,丹凤眼扑闪了几下,扑向他怀里喊道:“干爹!”
“爹!”一个人跑来喊着说:“不传外的。”
“你都看见了,” 楼亦青抬头瞧着问。
来人两眼直视着吴三阳,吭声不响。
吴三阳在昨晚已经认识了,这人就是摔他一个大背包的人,叫楼大勇,是楼亦青的儿子。虽然楼亦青知道了事情的前因后果给教训了一通,但在他肚子里那股怨气仍然恨意难消,所以,他当场就把头扭过一边。
“三阳,你过来,” 楼亦青看在眼里,马上把他招唤到身边,说:“是男子汉就双方握握手!”
“干、干爹,我是......”吴三阳一说出口就犯了闷葫芦。
“大人要主动,”楼亦青见了,提醒着楼大勇,话音刚落,只见吴三阳抢先伸出手来了,他马上若有所悟,微微一笑。
楼大勇有些不尽愿地伸出手来了。
楼亦青见他俩握上了手,说:“你们现在是兄弟,要相互团结,相互照应。从今以后谁欺负谁,家法不饶。”
楼大勇点头答应。
吴三阳见了,跟随着点头回应。
此后几天,吴三阳一方面被督促着,一方面自己努力,不分昼夜学拳,虽然短短几天,但是,他学会了架式,记住了内功心法,其余的都在一知半解之中。
楼主 yjx2619  发布于 2017-09-26 18:54:51 +0800 CST  
第四章 寸草之心

1.
东方,太阳徐徐升起,万丈光芒,照耀着群山峰峦,渲染着丛树林木,处处春意盎然。
在顾渚山偏向西南,有一条山径直通斫射岕,相传明月峡坐落在内。那里山壁峻峭,竹林漫坞,小溪流淌,有名的金沙泉也在其中。若前行去修竹成林的老鸦坞南麓,有一方地名为五公潭的清池,旁有一处岩石,上方石壁左侧,刻有继陆羽之后、谙熟茶事的裴汶的题记,其石刻字迹漫漶,隐约可见为行书书写,字迹端庄清秀,疏宕有致,典雅秀丽,得天然古朴之趣。峭壁中间题刻为:河东张文规癸亥年三月四日。观其字为楷体,瘦劲雄逸、凝练老辣、骨力劲挺。右侧上方,凿刻张文规所题五公泉诗一首,诗以行书书写,疏宕奇崛,浑朴清刚,布白匀整,气势酣畅,则处处缺字空白,引人遐想。这三组石刻,倍受风雨侵蚀,似乎还遭人为伤害,凿痕累累。
万历丁未春,吴兴姚绍宪《题许然明茶疏序》:陆羽品茶,以吾乡顾渚所产为冠,而明月峡所产尤其最佳也。这篇序言,便是写于明月峡。最惹人追思者,是一代书法大家颜真卿的蚕头鼠尾碑。据说大历八年,由茶悟得“流花净肌骨,疏瀹涤心源”的他来到顾渚山,写下古朴凝重的一百四十六字,并石刻一碑于明月峡内。遗憾的是,在明月峡中,唐、宋名人石刻最多,惟此碑尤大,州县上面常常勒令陪同前来摹拓,当地土人惮忌资费,击碎之,就此一地乱石。
杜牧在明月峡中也留有诗题:从前闻说真仙景,今日追游始有因。满眼山川流水在,古来灵迹心通神。其后,宋代葛胜仲《明月峡》曰:季疵山记皮陆诗,纪述茶事真历历。枕流亭北池七里,万仞插天双石壁。悬崖倒挂天银河,武敏尚存西楚迹。昔贤招寻多好事,例以姓字刊岩石。
然而,明月峡历代多有争议,悬臼岕一直以来被认为是明月峡,大概是凭借霸王潭而名噪当时;斫射岕凭山水风景独特,石刻碑碣众多,而引经据典求证,由此,斫射岕和悬臼岕谁是明月峡?历来是文人相互争执之地。
一行三人从西边南北横亘的山梁上下来,踏进斫射岕,面对沿途景物,他们默默穿行,匆匆赶路。直至半途中,楼亦青才招呼着说:“从旁边翻山过去,打点午饭前,我们就可以赶到霸王潭。”
吴三阳顺声朝周围一望,就从怀里掏出山山放到地上,说:“向前。”
山山开始往前跳跃,几步就到了走在前面的楼大勇身后,它用鼻子嗅了几下,一个打弯就往回逃。
吴三阳一见就连忙吆喝道:“不怕,冲!”
山山就像听到了进军号一般,扭身就从旁边窜过去,还不忘记地回过头来斜睨了一下对方。
楼大勇见着,虽是他已经同吴三阳和解了,山山却并不如此,一看见他就结聚三瓣豁嘴,裂唇爆牙,嘶嘶有声。此刻,他见山山没有如此这般的反映,不禁喜上眉梢,回头瞧了一眼。
吴三阳继续埋头往前走来。
楼大勇早已忍耐不住如此沉闷的气氛,天色才蒙蒙亮,他们三人就出门启程赶路,半天下来,翻山越岭,只有脚的份儿,没有劳逸结合,说些闲话来打发单调和无聊。如今有了这机会,他岂能放过,便朝着来到身边的吴三阳说:“小师弟,看见了吧,你山山刚刚的表现。”
吴三阳仅仅侧目看了他一眼,没有回应。
楼大勇跟上着说:“再过几天,山山就要我抱了,到时候,看我......”
“你想怎样?”吴三阳忍不住发问。
楼大勇马上摆出一副张牙舞爪的样子,说:“掐死它,谁叫它欺负人。”
“你敢!”吴三阳马上抢白上去,一听到后面的话就禁不住哑然失笑了。
楼大勇得意一笑,走了几步路,就说:“师弟,我们是去你家。”
吴三阳觉得奇怪,说:“是呀!”
“这一路赶得这么急,家中又发生什么事了?” 楼大勇问。
吴三阳呆了呆,说:“就是去家里。”
楼大勇说:“我昨夜回家,听到你好像在跟爹说,只有逃,谁欺负你了,告诉师兄。”
吴三阳一下子沉默了。明天就是清明节,前几天,他心里就萦怀着满腹担忧,假如这次回家碰到了蓝家父母亲怎么办?他日思夜想,毫无一是,直至拖延到昨晚才告诉了楼亦青,并恳求劝说蓝家父母亲同意他不去镇上,要不,他只有逃走一条路可行。楼亦青没有责备他,这种事是清官难断家务事,而且是蓝家的一片真心诚意,岂能去说三道四,横里插扛?最后,楼亦青决定今早连夜赶去,明天一早祭拜了就走,岔开蓝家从镇上赶来之前避开了事,至于今后的事情,那就由他吴三阳自己去解释吧!现在,他听楼大勇问起,真不知道如何回答,便加快了脚步,也想走开了事。
楼主 yjx2619  发布于 2017-09-27 16:13:59 +0800 CST  
2.
这时,他们来到一处山坞,旁边有一条溪涧,山水涓涓流淌,清澈见底。
“天色还早,逗留一下,” 楼亦青说着,走到溪水中濯手。
吴三阳闻声跑到溪边蹲下,二手抄起水直往脸上泼水,把水洒得满头都是,又顺颈脖子往下直淌。
“给你,”楼大勇走过来,递上一条汗巾。
吴三阳接着,当场盖头蒙脸就胡乱擦抹起来。
“颈脖子,”楼大勇提醒着说。
吴三阳连忙抹了一遍,起身还上汗巾,说:“谢谢师兄!”
楼大勇接了汗巾,说:“这不用。”
吴三阳听了,感觉到还是无法回复楼大勇所问,不由侧头看去一眼,只见楼大勇两眼对他直视,无奈之下,他就鼓腮弄舌做起怪模样来了。
楼大勇见他调皮捣蛋,不禁“噗哧”一下笑出声来。
楼亦青在旁微微一笑,站起来挪了挪肩上的包袱,说:“翻过这座山岭,下去就是悬臼岕,我们到霸王潭歇脚。”
吴三阳的心情略有放开,便紧紧跟上跨过溪涧,同他们一起登攀上山。
楼亦青问:“怎么不见了山山?”
“它早跑到前面去了,”吴三阳回答着说。
楼大勇好奇地问:“它会走这条道吗?”
吴三阳顿时咯咯直笑,一下子忘了烦恼,满脸高兴。
“说错了?”楼大勇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嘻嘻,兔子从不跑道,只会满山乱钻,”吴三阳接着说:“山山就不一样,你让它在你前后走,它会跑道。”
“问题是,你没有讲清楚,”楼大勇掩饰着说。
“我也不知道,可我爷爷说,兔子是灵性动物,狡兔三窟。在洞外,它会先找周围高的地方立起来,竖直耳朵边听边看有无危险。山山也这样,只是它听得懂我的话,”吴三阳兴致勃勃地解说。
楼大勇有些不服气地说:“你看它如今在哪儿?猜上一猜。”
吴三阳仰面巡视一下,就说:“它这里来过,在这山头上。”
“爹,我们沿这山坡绕过去走,行吗?”楼大勇说。
“胡闹,”楼亦青责备了一句,说:“到了山上不就明白了。”
楼大勇一想也对,扭头对吴三阳说:“我俩打个睹,来不来。”
“睹什么?”吴三阳被提起兴趣来了。
楼大勇眼眸子直转,看到他手上那张弓,说:“睹你的弓,输了归我,赢了给你做张漂亮的。”
“你说它土模样,那是李爷爷给我的,不睹!”吴三阳坚决地说。
楼大勇眼眸子又转,看到他插在白布腰带上的箭,说:“睹你三枝箭,这可以了吧!原本就是用了再做的东西。”
“行!”吴三阳想到了楼亦青答应的事情,那就一定会给他办到的,所以当场就同意了。
二小拔腿就跑,你追我赶,一前一后直冲到山顶上。
楼主 yjx2619  发布于 2017-09-28 19:12:03 +0800 CST  
3.
这里,乔木直立,松竹挺拔,周围空气清新,鸟语花香,和煦的阳光照亮着满山遍野的茶树,东一片,西一丛,那叶芽儿带黄显绿,已是春暖花开时。
楼大勇大口地喘着气,扫视一眼,说:“你,你输了。”
吴三阳喘过气来说:“它一定在茶树丛下。”
楼大勇一想,那次就是在一棵茶树下面发现的,就说:“这不行,一棵棵找不行,我们要赶路的。”
“在不在这里,我一喊就知道了,”吴三阳马上说。
楼大勇又想,那次山山一听到喊声就不要命地往回跑,现在要阻止,也得找个正大光明的理由。他脑筋急转着,却见吴三阳张口欲喊,就急忙伸手封堵上去,说:“这不行。”
吴三阳拉开他的手,说:“叫一声山山,无事呀!”
楼大勇给兑挤住了,急中生智,忙说:“要喊,我来喊。”
“为什么?”吴三阳不明其意地问。
楼大勇自然不愿道破天机,马上张大嘴巴摆出吸气的样子,又连忙合拢嘴巴佯装吐气,一张一合,就象离水的鲤鱼。
吴三阳瞧他这模样,滑稽好玩,不由“嘻嘻”地笑出声来。
楼大勇听上去好像是嘲笑的味道,就不再装模作样下去,又耍起一招,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慢慢分开嘴唇,渐渐张大,其只有动作没有声音。
吴三阳这才恍然大悟,人使起坏来会让你防不胜防,有道是防人之心不可无,害人之心不可有。他立即说:“你大声叫山山呀!”
楼大勇再要阻止已经来不及了,只见山山从一棵茶树下探出个小脑袋,他马上爽快地说:“给你三枝箭,我回家请人去做。”
吴三阳没有回答,向山山招招手。
楼亦青从后面赶到,接话上来说:“给个整数,这几天把这事忘了。”
“你和我爹说,三枝箭,我也要不知磕多少响头才答应呢!”楼大勇正中下怀,打蛇随棍上。
吴三阳等山山跑上来,一把将它抱起放到怀里。
楼大勇又说:“爹,我找过蒋大叔,说出远门了,原来就要给他做三枝箭,表示一下我的诚意。”
“这才是兄弟相处之道,” 楼亦青赞许着说。
吴三阳感受到了“兄弟如手足”的境地,对楼大勇的抱怨记恨抛到了九霄云外。
楼亦青说:“大勇,这次回去,你去蒋大叔家就说,是我叫你去取弓箭的,另外,再加做十枝箭。”
楼大勇一听,两眼直瞧着他父亲,说:“还有弓,爹,这是多晚的事情?”
“说来话长,”楼亦青说着,摆了摆手,又说:“你也应该多了解了解三阳的一些情况了。”
吴三阳听着,心里激动不已,说:“师兄,你想知道什么,我说。”
楼大勇听着,反而搔头摸耳朵,一时不知从何问起,连连说:“让我想想,想想再问。”
“玩性重,”楼亦青没有直接指出他的不成熟,而是一笔带过,说:“我们下山,到霸王潭吃了干粮再走。”
楼主 yjx2619  发布于 2017-09-29 18:51:37 +0800 CST  
4.
霸王潭南面的石壁上也有三处石刻,左方是湖州刺史杨汉公题名,字迹为楷体,共八行七十字,自左到右,呈横幅排列。整幅摩崖石刻跌宕起伏,错落参差。笔画沉重强劲,再加上剥蚀漫漶,以虚领实,更具一种苍劲郁勃的力度,真是自然天成。右方是韩允寅等人的题名,该石刻从左到右,呈显斗方形式,近似小品。有六行,共二十八字,排列有行无列。字形为楷体。笔力沉穆厚重,气势刚劲,意蕴疏宕、古朴雄强,透发着风骨铮铮的阳刚之美。上方仰石上是南宋汪藻题名,该刻石呈竖幅形式,八行八十一字,是顾渚山摩崖石刻三组九处字数最多的一幅,字迹又较为清晰,以规整秀美的隶体书写,隶法纯熟,法度谨严。整片石刻结字,流畅端庄,典雅瑰丽、刚柔相济,疏朗俊逸,给人一种宁静优雅、风神飘逸的感受。
吴三阳从侧面边走边仰望了几眼,心想那次随蓝宏志来此地已是黄昏,来去匆匆,今天仍然这样。由此,他想到蓝家的父母亲,又顾虑泛起,好似一个结扎在他心坎上,难分难解。
楼大勇瞅见他眉头紧皱起来,猜想他一个孩子离家了几天,越靠近家越是会想家,就把一路上想好了要问的话儿先搁下了。
楼亦青来到霸王潭边,找了一块山石坐下,一面缷下包袱打开,一面招唤着说:“坐吧,一起来吃些干粮,哦!三阳是要喝热水的。”
“我马上去拾点柴火来,” 楼大勇自告奋勇,缷下背上的小包袱,打开来取出一个钵盂放到地上。
吴三阳伸手拿起来瞧了瞧,小口圆底大肚皮,问:“这是什么?”
“和尚化斋用的,” 楼大勇解释着,站立起身来准备离开。
吴三阳忙说:“要用,给你,和尚要去有人家的地方才能化缘的。”
楼大勇回头看着,突然笑起来了。
吴三阳不禁发愣,朝南面望了一眼,说:“那是贡茶院,不是人家。”
楼亦青见他心事重得这般傻乎乎的,说:“这可当锅用,在野外非常方便。”
吴三阳有所觉悟,说:“我喝冷水,习惯了。”
楼大勇即从吴三阳手上取过钵盂,走到潭边去洗刷。
楼亦青说:“遇到事情,首先头脑要冷静,不能自乱阵脚。”
吴三阳听话听音,明白这是在教导他处世待事,但是,他心上更加清楚,这件事一头是吴家源不让他说出原由,一头是蓝家父母亲要为他安排今后的一切,信守当初的诺言,由此将他夹在二堵土墙之间,毫无转身余地。他仅仅点了下头。
楼亦青接着说:“俗话说,到这山砍这柴,到那山砍那柴,随机应变,总有办法来应对。”
楼大勇端着钵盂走来,说:“小师弟,水化来了。”
吴三阳眉头略微舒展开来,接过钵盂捧给楼亦青,说:“谢谢干爹!”
楼亦青伸手接下来,好鼓不用重敲,就笑而不再多言。
楼大勇抓了二个饭团递给吴三阳一个,问:“去你家还有多远?”
吴三阳说:“上半夜到家。”
楼大勇一愣,天一黑到半夜都可以说上半夜,他认为师弟还在跟他赌气,就不再吭声地走往一旁去。
吴三阳马上说:“我爷爷就是这样告诉我的。”
楼大勇顿时释怀,说他孩子就是一点不错,当场自得自乐地往潭边的一块石头上坐下去。
吴三阳也不再说话,低头吃起来了。
不一会儿,三个人又动身,走到申时,才来到了吴三阳家的泥土屋前。
楼主 yjx2619  发布于 2017-09-30 14:23:55 +0800 CST  
5.
吴三阳双脚踏上空地,眼望着这里熟悉的地形,亲切的气息,温暖的屋子,随着吴家源的离开,如今他孤苦伶仃,从此一人一屋。立时,他一阵悲痛哀伤涌上心头,两行泪珠扑扑而下,哝哝道:“爷爷,我要妈妈!”
山山从吴三阳怀里跳下地,直窜到了大门前,突然返回来,直立起后腿,用前腿不断地刨着他的两腿。
吴三阳惊悟过来,向走往大门的楼亦青说:“屋里有人,干爹!”
楼亦青停步回过头来看了一眼,到大门前喊道:“有人吗?”
屋里没有答应声。
楼亦青对走前来的吴三阳问:“是有人?”
“山山告诉我的,”吴三阳说。
“这小东西是机灵,但不可能象狗一样,”楼大勇在旁说。
吴三阳不服气地说:“就是聪明。”
“说来听听,” 楼亦青说着,双手反背着伫立在原地。
吴三阳说:“它跑来刨我的腿,就是告诉我屋里有人,若刨我脚就是野兽。”
楼大勇当然不信,认为这是天方夜谭,但总得找个理由来反驳才行。他挖空心思,大伤脑筋。你想想看,他师弟吴三阳是人,孩子乱说话找着到刺儿,偏偏指着只兔子代替说话,你要不信,就去问这山山。他急中生智,反问道:“它为什么跑来告诉你?”
吴三阳无语了,谁知道山山是怎么想的?
楼大勇一下子争回了天大的面子,得意洋洋地说:“我们说了这么多话,屋里有人应该出来了,应该是野兽吧!我们要不要再来赌一次?”
吴三阳倔强劲上来了,直眼瞄去准备应战。
“都不说话,” 楼亦青开口阻止着说。
山里的夜风,风声四起,声声如同大海的波浪,鼓嘈耳膜。
楼亦青靠近屋门边,侧耳聆听,即刻说:“里面似有打咕噜声。”
“怕是山猪?”楼大勇抢着说。
“是到出动的季节了,但听来有些不对谱,” 楼亦青受制于山风干扰而不确定地说。
“干爹,”吴三阳喊着说:“让山山进去就知道了。”
“它是兔子,不是猎犬,”楼大勇提醒着说。
吴三阳不再说话,上前一看芦花门簾子卷放在一边墙脚下,就推开芦苇门,叫道:“山山,进去。”
山山马上“刷”地一下子窜入门里去了。
楼亦青一把将吴三阳拉到身后,人紧贴在门框外墙的边上。
楼大勇见了,也就贴在门的另一面的墙边处。
此刻,屋子里面一下子热闹起来了。
楼主 yjx2619  发布于 2017-10-02 15:55:38 +0800 CST  
6.
“啊——阿嚏!妈呀,阿根,阿根!”
“忙碌了一天,还、还在说梦话,啊哟!阿宝,是什么?”
“毛绒绒的,不知道什么?啊哟!又来了。”
“快、快起来,看看啥,嗳!快打火点灯。”
吴三阳在门外听着,知道是蓝家的管家和仆人,想起前几天,他们凶神恶煞似地站在一旁,让他落荒而逃,在吴家源坟前丢尽了脸面。当即,他童心大起,准备凑到楼大叔耳边说什么,却听到要亮起灯火,他马上就喊道:“山山。”
“外面有人,”仆人阿宝说。
管家阿根说:“看看去。”
“哎!我看见一团白影子出去了,” 阿宝大声惊叫。
“在哪?”阿根问。
阿宝惶惑地说:“是不是喊的山山?兔子还在,人却没了。”
“不要有说无说,无事弄事,” 阿根责备着说。
二人跌跌撞撞冲出屋门来,朝前方左右看去,哪里有一个人影子?
“我就是说,这是他家,要进就进,用不到让那兔子进来的,” 阿宝争辨着说。
阿根疑惑地问:“刚才明明听到是有人声的?”
“现在连那只兔子也看不见了,”阿宝咕哝道。
阿根说:“只有声音,难道真的碰上鬼了。”
“你不要吓人,荒山野地的,” 阿宝胆怯地说。
阿根毫不忌讳地说:“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怕什么?”
二人转身一看,也不见有人影在,却没有注意门已关上了。
“说的也是,可也不对,我们要抓那小子回去,他逃到荒山野地给野兽吃了,变成鬼找来,再想,恐怕山山也给吃了,要不屋子里这么大的地方,就单单跑到床上来蹦跶,闹人,” 阿宝无中生有地说。
阿根似信非信,说:“听那声音是有点象小少爷,但你我只是奉主子之命,要找,也要到屋后上面找去。”
“听说,成了鬼回来都是先上自己的家,我们占在屋里,阳气大,他进不来,就吹动阴风,由山山来驱赶我们出来,”阿宝林子里扛木头,弯都不打地说。
阿根阻挡着说:“这么多说多话!”
“就只想说话,要不停地说,死人才没话,” 阿宝唠叨着,忽而说:“你听,屋子里有吱吱鬼叫声。”
这时,屋子里又传出一声连一声的沙沙声,和金属般的撞击声,挟在阵阵寒风中,五音不全,嘈杂莫辨。
二人只觉得丝丝寒意从背脊间冒出来,阿宝害怕得上牙碰下牙,瑟瑟发抖,阿根满腹疑惑,一时没有了主见。
突然,门里面发出尖厉的叫声,一个女鬼腔调喊道:“还我命来也!”
阿宝被这突然其来的喊声吓得神色惊慌,立马躲避到阿根身后,并支起两手顶在对方腰间。
阿根反而撑上了力,腰杆子硬了许多,加上他胆子原本就大,让他听出了猫腻,这“也”字的拖腔就像戏台上唱戏的声调,再说,是鬼也应该是男鬼,不可能一死就变成女鬼了。他自己壮自己的胆子,放大喉咙喝道:“谁在此装神弄鬼?”
楼大勇不由哈哈大笑,打开门来,好奇地问:“你们怎么知道的?”
“你是谁?”阿根警惕地追问。
“是我!”吴三阳把一个脑袋探出来,又一下子不见了。
“小少爷,”阿根这下看清楚了。
阿宝人躲着,一颗脑袋却伸出在外,一见就走出来,说:“是小少爷。”
二个人相互面对面朝了个向,拔脚冲到大门前,给楼大勇挡门一立,恰似一夫当关,就此进退不得。
楼主 yjx2619  发布于 2017-10-03 20:11:59 +0800 CST  
7.
原来,这二人刚刚冲出屋子,他们三个人就闪身进去,关上了门。他们一路赶到这里,早已食不果腹,当吴三阳晃亮小竹筒的火苗,楼亦青就走向灶前,一看灶具用品样样备齐,蔬菜荤腥都有,想来是明天办事用的,就缷下包袱打开来取米舀洗后下锅煮上,又去那其中挑选了二样蔬菜,一看是拣了洗净的,就边用刀切着边往另一只锅里放油,开始抄菜。这些灶具用品不免磕磕碰碰,发出杂七杂八的声音,蛮象阎王令小鬼来勾魂用的铁链之声。
吴三阳去点上油灯放到灶台上,下灶仓里烧火,他用小竹筒在二边灶膛里各抖下一朵火苗烧上,本以为完事了,却不料灶上要求大火,他又不敢吹出火团,就不间断地往灶膛里面添加一些柴火。
楼大勇无所事事,一个人躲在门后探听外面二人的说话,又不时招手叫吴三阳上前来解答。
吴三阳被他父子俩忙得轱辘转,但心里可高兴得很。
楼大勇听到那二人在自己吓自己,本想推波助澜,却不慎弄巧成拙,现在见到他们要冲进门来,就阻拦住着说:“要进来,说出理由。”
“你又是谁?”阿宝抢着盘问。
阿根老成些,认为既然同小少爷在一起的人,决不是闲等之人,应该理让三分。他连忙说:“我俩是下人,只是遵照老爷吩咐,太太交代,这里已经无人照顾于他,所以要他到镇上去生活。”
“不去,”吴三阳从旁边露出脸来说。
“小少爷!”二人异口同声地喊道。
楼大勇似乎想到了什么,责问道:“哦哟!你们就是守在这里抓他来的?”
“小的不敢,”阿根说着,转身对阿宝说:“快去告诉老爷、太太,就说小少爷回来了。”
楼大勇一时没有了主意,侧目朝吴三阳看去。
吴三阳一听,头脑里“轰”地一声,当场左一个念头右一个打算,却毫无头绪,只是木僵僵地立在原地,一语不发。
“不要胡闹了,请他们进屋来,” 楼亦青突然在里面发话了。
二小无奈,让开了门口,只见阿根反而一个转身站在门外,不理不睬。
楼大勇说:“不让你进门,拚着命要进来,让你进来了,却这副架子,我要关门啦!”
阿根更不理会,且时不时地伸长脖子向侧面望去。
楼大勇推了一下吴三阳的肩膀,问:“他要干什么?”
吴三阳惊悟过来,看了一眼,低声地说:“他堵着门,就是怕我逃走。”
“小少爷,你不能害我,” 阿根慌忙回过身体来说。
楼大勇马上说:“那我们走,看他有什么能耐?”
“别、别别,” 阿根一连串地打招呼,说:“我不是看住你们,是在此地迎接老爷和太太。”
吴三阳一听,感觉人儿就像架上了千秋架,心荡不已。
楼大勇知道这是对方的本份,也就不再发难了。
一会儿,门外连连传来喜悦的喊声:“三阳!三阳!”
“在叫你呢!”楼大勇推了吴三阳一把说。
“三阳孩儿,你在哪儿?”白氏的声音显得有些着急起来。
吴三阳听了,犹豫再三,一想到回家来的目的,就硬了硬头皮根,出门迎上前去,喊道:“母亲!”
白氏连忙把他揽入怀里,又放手捧起他的脸,说:“阿宝,把灯笼举前来,让我好好看看,这么多天没吃没喝,一定瘦了许多。”
“母亲,我很好,”吴三阳感动地回答。
白氏借着烛光瞧着,嘴上又唠叨地说:“瘦多了,是瘦了,老爷子,你来看看。”
“父亲!”吴三阳马上喊道。
蓝懋章走前来说:“你走后,你母亲一直惦记着你,唠叨你瘦了,不瘦也胖不起来嘛!”
吴三阳原本紧张的心情一下子放松了许多,他们连一点责备的意思都没有。
“大家都进来说话吧!”一声中气十足的喊声从门里传出来。
“他是谁?”白氏立即问。
吴三阳回答道:“我干爹。”
“哪是谁?”白氏疑惑地发问:“你就是去找他来的?”
吴三阳顿了顿,说:“进屋坐着说,我有很重要的事情告诉你们。”
“好,也好,”白氏答应着,抓住吴三阳的手一起往前走。
楼主 yjx2619  发布于 2017-10-04 15:26:01 +0800 CST  
8.
进门以后,吴三阳给蓝家父母亲介绍了楼亦青父子,让他们彼此认识,经过双方一番相互寒暄后,他说:“父亲、母亲,你们坐,我们还没有吃晚饭呢!”
蓝懋章说:“吃吧,茶余饭后谈。”
白氏没有说话,仅仅放开了吴三阳的手,由贴身丫环小玉搬来凳子,她即坐在一旁,两眼专心一致地注视着正趴在桌子上吃得狼吞虎咽的吴三阳,心潮涌动。看到吴三阳,她自然而然牵挂起蓝宏志来,自从犬子上京赶考去都没有音讯,在心底下不免对吴三阳更是爱护有加。现在,她看到吴三阳去找来楼亦青,虽说吴家源在世没有向她提起,出殡那天又没有见到这人,但是听吴三阳在作介绍时一口一个干爹,找这么个人来肯定是有话要说,有理要论。因此,她瞅了楼亦青几眼,侧脸望向在一边凳子上坐下来的蓝懋章。
蓝懋章见了,对她摆动几下脑袋,以代作回答。
白氏感觉模棱两可,回头又向楼亦青瞄了一眼,思忖道,这人不像是文人书生,但道理还是要摆上台面来明说,所以,她也就不再言语。
风卷残云,用来形容吃,就是一个快字。片刻,桌子被收拾一干而净,阿根和阿宝走前来给每人面前放上一杯茶,然后站立到他们的主人身后。
楼亦青环视了一眼,说:“二位义薄云天,三阳受此厚爱。”
“承蒙夸奖,”蓝懋章表示了谢意。
白氏说:“父母之心,人皆有之。”
楼亦青自明其意,则不料到一开场就直奔主题,父母之命,天大地大。他思索了一下,说:“请教一事,如何得知吴老爷子谢世升天?”
“承让,”蓝懋章说:“天下无奇不有,竟有托梦之说。”
“我夫妻俩同梦一事,要求来操办一切,”白氏关门上栓地说。
吴三阳插嘴问:“是不是相善老者说的?不是来的冷面老者?”
白氏想了想,问:“你那时候听到了大家的说话?”
“李爷爷告诉我的,” 吴三阳直筒子不转弯地说。
白氏脸上飘过一丝不快,问:“你找他去了?”
吴三阳说漏了嘴,怕再次说错话,便点了点头。
白氏问:“还有什么?”
“没有了,”吴三阳说着,扭头朝他干爹看去。
楼亦青当场证实了一件事,老者梦中既来之而不言之,过后使然把吴三阳领来托付于他,冥冥之中,是不让他来插手吴三阳的家事,因为遇上这事,他将会问个清楚,指明人各有志,那样就会走向论理一道,让故人不安了。所以,他采取沉默了。
吴三阳无可奈何,心想,这一次可不能再耍小孩脾气,要有象大人的样子,告明事理,征得父母亲首肯,方才外出。想此,他恳求着说:“母亲,我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去做,做好了,我就陪你们。”
“什么事情?说给我们听听,”白氏问着说。
吴三阳停顿了一下,说:“是我爷爷交代的事情。”
“噢!”白氏应着,久不闻下文,不由眯起眼睛向吴三阳看去。
吴三阳见了有些坐立不安,低低地说:“爷爷不让我说。”
白氏思索着说:“好吧!事情就不说,去哪里?应该可以告诉我们的。”
“我也不知道,”吴三阳老老实实地说。
白氏说:“去这漫山遍野到处乱跑,有狼有野猪,若到村集县府,人生地不熟的,遇上坏人又怎么办?总得有人陪你去,你说了地方,母亲也好考虑安排。”
“我说的真的,”吴三阳解释着说:“爷爷也说不知道在哪里。”
“这么说来,你在找东西,” 蓝懋章开口了。
吴三阳点点头。
楼大勇来了兴致,又看到他师弟被问得灰头土脸,说:“我同你一起去,难不难?”
“不要插嘴!”楼亦青喝住着说。
“难,”吴三阳抬头望着茅草屋顶,又说:“难于上青天。”
“是这样,”白氏若有所思,向楼亦青看了一眼,此人不可貌相,是通情达理的一个人,不是来当说客的。想着,她心生敬意,放缓了口气,问:“这要去多少日子呢?”
“我来告诉你,”一个人走到桌子前来说:“三年。”
“李爷爷!”吴三阳跳起来跑过去了。
“李老爷子来了,” 蓝懋章打着招呼说:“阿宝,看座。”
“这是在哪儿,”白氏埋怨着,问:“李老爷子,你知道?”
李二平来到桌前坐下,说:“知道。”
白氏脸上顿时就挂不住了。吴家源同李二平称兄道弟,好到割头换颈根,三阳又跑去见了面,他们一定知道整个事情的来龙去脉,却把自个蒙在鼓里。她由此一想,两眼就直盯着回到凳子前坐下来的吴三阳,问:“是这样吗?”
“我跟李爷爷说,过三年去陪他,”吴三阳回答道。
“还有呢?”白氏紧紧抓住话头不放。
吴三阳摇了摇头。
李二平听出来了,想到刚刚一时口快,让白氏产生了误会,他即说:“其他的没说什么。”
白氏生气地说:“跟我说实话,三阳!”
吴三阳看了一眼,心中抱定这事情是万万不能说出来的,就把头磕在桌子上了。
“今晚,你不说也要说清楚,除非你不认我这个母亲,”白氏再也按捺不住,这次真正火大了。
“我,”吴三阳说着,抬起头来一下子又哑了口,一脸难色,痛苦不堪。
周围的气氛一下子凝结起来了。
楼主 yjx2619  发布于 2017-10-05 19:57:04 +0800 CST  
9.
李二平在左右顾盼,心里不断暗暗自责。刚才,他不分青红皂白,一进门听风就是雨,一下把话说满了,惹得白氏如此恼怒。事实上,蓝家现在是长辈,要三阳说出来是天经地义的,偏偏三阳就是说不能说,可是,话不说不明啊!他忽然又想到了什么,不禁哈哈一笑,说:“三阳,把那东西给你母亲看,才会信你的话。”
“花样真多,”白氏不屑一顾地说:“出去短短几天就这样,三年还不知变成什么了?叫我夫妻二人如何愧对吴老爷子?!”
“不是的,”吴三阳惶惶不安地说着,把手伸向怀里。
“慢,”楼亦青出声阻止,二眼扫视着白氏和蓝懋章的背后,说:“三阳,你等一下再拿。”
“有何不妥?”白氏反诘道。
蓝懋章察觉着,向后挥挥手,说:“阿根,阿宝,你们二个到门外看着,不让生人进来。”
阿根和阿宝听着,老大不高兴,拖拖拉拉地走出门去。
楼亦青又朝贴身丫环小玉瞄上一眼,才对吴三阳说:“可以了。”
“唔!”白氏哼出了一声,由于心软,一出鼻子就变了样。
吴三阳掏出小竹筒,起身走到白氏旁边,摆放在手掌上送到她面前。
白氏一看,只见是一小段黑不溜湫的竹头,又来气地说:“就这东西?”
“母亲,你看,”吴三阳说着,一挥手就见一朵火苗出现在小竹筒的上方。
白氏说:“一个火照子,不学好样,走江湖的把戏。”
吴三阳倒一下收了,走到一边进门的空地上,用嘴微微对小竹筒一吹,一朵火苗跳跃到地上,燃烧起一堆篝火。他一吸,篝火就没有了。他又轻轻一吹,一团火球滚落到地上,顿时烈火熊熊燃烧起来,屋内热浪滚滚。
阿根和阿宝到了门外,心里就犯起嘀咕,满腹牢骚。
“半夜三更了,哪里来人,说话就说话呗!”阿宝说。
“不得多言,”阿根说:“我看出来了,这不是老爷的心思。”
“那会是谁?”阿宝问。
阿根说:“小少爷叫干爹的那个人,怕我俩听到什么。”
“山野之民,那有我们在老爷旁边听得多,看得多,那才都是些奇奇怪怪的事情,”阿宝不服气地埋怨道。
阿根朝四周围望了望,说:“山风又大了,我俩得找个地方避一避。”
阿宝游目四顾,说:“我们就躲在这门框里面。”
“是你说的,”阿根说着,第一个站到了那里面。
“这有什么,”阿宝嘟哝着,也站进门框里来了。
阿根压低嗓门说:“不说话。”
二个人似木桩搁在门口框子里,耳朵却有一句无一句地听着屋里的说话。突然从芦苇门的四边冒出耀眼火光,二人慌乱地推门冲进去,嘴上喊道:“着火了!”
吴三阳一惊,急忙收了大火,屋内顿时暗淡,仅桌子上一盏三根灯草芯的油灯在闪亮。
当场,阿根和阿宝愣在当地,形似一对呆鹅。
蓝懋章见了,叹为观止,念道:“世间神器也!”
白氏也惊叹不已,说:“有这等异事,三阳,来,是谁给你的?”
“是老者,”吴三阳答着,瞧见白氏脸上全无表情流露出来,忙说:“在我那天跑走的路上。”
“母亲再问你,是来的冷面老者,还是梦里的那位相善老者?”白氏问。
“来的老者,”吴三阳补充着说:“可是他说,是有人让他送来给我的。”
“说是谁了吗?”白氏接着问。
“没有,”吴三阳说着,又动了几下嘴唇,大约要补充什么话而没有说出来。
白氏一时无语,左右看了看在场的人,说:“你父亲刚才说了,这是神器,眼下在你手上,可知为了什么?”
“不知道,”吴三阳说。
“有之而不知,”白氏自言自语地说着,突然连珠炮地发问:“那你究竟为什么?有什么事情?你家中究竟发生了什么天大事情?”
吴三阳无语以对,若今日不说,他过不了白氏这一关,说了,他违背吴家源临终交代。无奈之下,他双膝跪下,二眼泪汪汪地看着白氏。
“起来说吧!母亲不会怪罪于你,”白氏搀扶着他的双臂说。
吴三阳起身站立在原地,埋头不吭声。
蓝懋章心知这事一时三刻理不清问不明,就提醒着说:“明日有事,时辰又不早了,来日方长,夫人,也该由大家休息了。”
白氏侧目瞧见蓝懋章在摇摇头,即站起来向大家道着万福,说:“打扰众人了,已是三更、四更天了。”
楼主 yjx2619  发布于 2017-10-06 20:36:11 +0800 CST  
10.
吴三阳马上上前搀扶着白氏一起出门,往泥土屋后面的一间木屋处走去。这间木屋是为蓝宏志来此地居住而建造的,言之读书台。然后,他返回到泥土屋前的空地上,驻足远望,湖面上黑幕憧憧,一片泛光茫茫。忽然一团熟悉的黑影扑面而来,他一个侧身,一把抱入怀里,兴奋地喊道:“天天,天天!”
小山鹰天天用啄刮着吴三阳的脸颊,一副亲近的样子。前年秋未,吴三阳和吴家源上山打猎,看到满山遍野的金黄色的银杏叶下,比鹧鸪大些许的东西在扑腾。吴三阳马上脱下棉袄,瞅住机会,把它包裹住了。吴家源见后即说,这是珍稀的小山鹰,刚出壳不久,带回家养大了就要放了,不然是养不活长不大的。后来,小山鹰会飞了,却也不愿意离开了。
吴三阳正同天天亲热着,脚上觉得有东西爬上来,知道是水水来了。他抚摸几下天天的羽毛,一抬手就说:“睡觉。”
天天扑翅蹬腿,展翅腾飞,冲进了一天黑幕中。
吴三阳弯腰抓起水水,用手指点点它的龟头,喊:“山山。”
“山山在里面,”楼大勇在门里回应道。
吴三阳走进门,看见李二平和楼亦青正在桌子前热络地说话,那样子不用他再介绍了,他又望见阿根和阿宝已经睡在旁边那张床铺上,就走前去说:“你们起来。”
二人一骨碌爬起来,下床站立,阿根说:“听候小少爷吩咐!”
“叫我们有事?”阿宝立即问。
“跟我来,”吴三阳说着,领他俩往门外走去,走过楼大勇身边就把水水往他手里一塞,又添了句话说:“给你玩。”
楼大勇只觉得一块冰到了手上,托起来一看就有些苦笑地摇摇头,孩子就是孩子!
不一会儿,三个人捧着大梱茅草走进门来了。
“你们把这放到灶仓那边,铺开来睡觉,”吴三阳说着,到正对大门口的地方放下茅草铺开来,朝楼大勇说:“师兄,我俩就睡这里。”
阿根明白过来,说:“小少爷,靠那里面的门里也有床铺嘛!”
吴三阳一听,脸面一下子虎了起来,就问:“你们进去了?”
阿根畏缩地退了一步,低声下气地说:“见没有锁,在门口看了一眼。”
“不就是光秃秃的一张床,”阿宝无所为地说。
“兔崽子,不知好歹,” 李二平在旁突然骂道。
吴三阳快步走到里面的木门门口,掏出小竹筒晃了一下,就见一朵火苗冒了出来,他推门走进去。片刻,他举着小竹筒出门关上,一倒小竹筒把火苗熄了,就来到那二个人面前,放缓口气说:“这家里,除了那门不能进去,其他地方都可以。”
阿根回过神来,说:“奴才一生谨慎,不知其中厉害,求赐教以警他人。”
吴三阳瞧了他一眼,想到今后这家由他们照看,就说:“这是我爹爹和妈妈住的卧房,在我心中,永远生活在一起!”
阿根一听,才知闯下了大祸,违反了府上戒律,门户不得窥视,如让老爷知道,不死也要少层皮,慌忙“扑通”一声跪下说:“饶过老奴,不知之罪。”
阿宝见了,急急如令,也随后跪下来了。
“我告诉你们,就是不再追求此事,”吴三阳说:“不要有下次,起来呀!”
二个人磕了头,爬起来站立一旁,唯唯诺诺。
楼亦青看在眼里,笑在心里,那“呀”的声调算什么气派。
“去睡觉,”吴三阳说了,转身走到桌子前说:“李爷爷,干爹,你们睡在床上。”
李二平和楼亦青听着,看看吴三阳,相互对视一下就哈哈大笑起来。
“我又错了?”吴三阳不解地问。
李二平说:“你长大了,懂得了许多。”
“做任何事情就是要这样,才有好的结果,” 楼亦青意味深长地说。
吴三阳听了,一时难予理解,但心中感觉挺好的,他有力地点了下头。
“师弟,快来睡,明天还要赶路,” 楼大勇在喊道。
吴三阳心头一震,心想把事情搞得越来越难,说不得又逃不了,两眼禁不住朝他们左瞧右看,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
李二平知道蓝家是一片真情,而且当初又征求过他的看法,他不好反复无常,只能打眼看向楼亦青,希望能有所援助。
楼亦青主见既定,不会轻易改弦更张,他又想到了老者,水到自然渠成,就对吴三阳微微一笑。
吴三阳见着,不知说什么,就往门外走了出去。他站在空地边上,面对太湖黯然落泪,忍不住低低地呢喃道:“妈妈!”
天际,仿佛有一双温柔的手,在轻轻地拉动起天幕,黑暗即将离去,光明就将来临。
楼主 yjx2619  发布于 2017-10-07 16:39:24 +0800 CST  

楼主:yjx2619

字数:146236

发表时间:2017-08-30 03:56:53 +0800 CST

更新时间:2017-12-25 09:11:27 +0800 CST

评论数:127条评论

帖子来源:天涯  访问原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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