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史的弃儿——读《宫女谈往录》看清宫逸事（长期连载）
一会儿李莲英来了。老太后让把皇上请过来，共同听今天宫城里洋人的信息。李莲英虽然病着，但这是他的差事，是非常重要的差事。
李莲英退下来的时候，秘密告诉荣儿俩人，说洋人还没进宫。他信得住她俩，不会给他坏事。荣儿俩人第一次听到宫里的消息，知道宫里的姐妹们还活着，非常高兴。
李莲英退下来的时候，秘密告诉荣儿俩人，说洋人还没进宫。他信得住她俩，不会给他坏事。荣儿俩人第一次听到宫里的消息，知道宫里的姐妹们还活着，非常高兴。
老太后的面容也有些好转了。沏上茶后，老太后跟平常一样慢慢地品尝着，说这儿的水好，和玉泉山的水差不多，有甜丝丝的味！
果然不出娟子所料，王公大臣们多起来了，晚饭后来请安的人黑压压一片，分品级站了一院子。
荣儿觉得奇怪的是，老太后闭口不谈半路遇土匪的事，不但现在不谈，以后也没听老太后谈过，好像这事对老太后不怎么光彩似的。
果然不出娟子所料，王公大臣们多起来了，晚饭后来请安的人黑压压一片，分品级站了一院子。
荣儿觉得奇怪的是，老太后闭口不谈半路遇土匪的事，不但现在不谈，以后也没听老太后谈过，好像这事对老太后不怎么光彩似的。
王公大臣里除去最早跟着太后跑出来的端王、庆王、肃王外，还新添了礼王爷、那王爷；除去澜公爷以外，新添了泽公爷；除了伦贝子外，新添了肃贝子；军机处的除了原来跟车出城的赵大人以外，又添了刚毅刚大人、英年英大人。其实，他们也是洋人一进城就跑出来了，比太后她们并不晚，也没什么新消息带出来。不过几十辆轿车在大道上一跑，沿途的军民越发惊慌，都知道皇上、太后、大臣们都跑光了。再经过义和拳骚扰，各处的买卖和住户更紧闭门户，市面上要什么时候没什么。
夜间里，不知什么时候，崔玉贵回来了。听说用大车拉来了一乘轿子，并带来几个轿夫。娟子说，又有他丑表功的材料了。早晨起来一看，轿是四个人抬的肩舆，又沉又笨。如果长途奔波，以五里路换杠来算，就要两班倒或三班倒。前边四个人抬轿，后边八个人在大车上休息，预备将来轮换，这个举动就大了。不如此，盛暑之下，什么人也支持不住。在这困难时期，非同小可，不过老太后要这样做，也就只能这样做。
但荣儿发现，州官大老爷并没有朝圣。在这里住一夜，总算还好，能给点吃的，不致挨饿了。
但荣儿发现，州官大老爷并没有朝圣。在这里住一夜，总算还好，能给点吃的，不致挨饿了。
车驾又要出发了。这是七月二十三日卯正 时分（6点）。天气阴沉沉的，有些凉，不像关里那样闷热了。只是老太后、皇上、皇后、小主、三位格格和荣儿她们，都是单衣单裤，又被雨淋湿了夜里冷得打哆嗦。荣儿和娟子只好到西跨院的伙房里，一来给老太后烤衣服，主要是烤袜子，二来她们也取取暖。两天的时间，她们已经变成灶下的蓬头鬼了。
她俩偷偷发牢骚：哼，王公大臣一个有良心的都没有，皇上仍穿着旧青布长衫，护军的绿色裤子，一点倒换的衣服也没有，他们不肯脱下自己的衣服替皇上换一换……
老太后要启驾了，大臣们由各角落里钻出来，恭送老太后启程，冷冷落落的，没有一点仪鸾的排场。
老太后要启驾了，大臣们由各角落里钻出来，恭送老太后启程，冷冷落落的，没有一点仪鸾的排场。
出了东门，沿着城墙走，绕道上了京绥通道。这时路上的败兵游勇多起来了，三五成群连接不断，还和她们车队抢路。
走了大约一个时辰，据说快到怀来境界了。天忽然下起大雨来，比昨天的雨还大，有风，雨铺天盖地向下洒来，雷又响又脆，闪电一亮，雷就紧跟着劈下，惊得骡子的耳朵都立起来。更可怕的是，车当然是不能走了，有几个败兵，没处可躲，钻进荣儿她们车厢底下。天哪！他们要起歹心，乘这大雨的时候，喊都喊不应，若上车糟蹋人该怎么办啊！九死一生，荣儿她们什么办法都想到了，想得最多的是老太后平日在万万人之上，可今天怕是连两上贴身的丫头都庇护不了。她俩死死地按着车帘，大气也不敢出，用耳朵细听车厢底下的声音，心都跳到嗓子眼里，吓得浑身乱哆嗦。
走了大约一个时辰，据说快到怀来境界了。天忽然下起大雨来，比昨天的雨还大，有风，雨铺天盖地向下洒来，雷又响又脆，闪电一亮，雷就紧跟着劈下，惊得骡子的耳朵都立起来。更可怕的是，车当然是不能走了，有几个败兵，没处可躲，钻进荣儿她们车厢底下。天哪！他们要起歹心，乘这大雨的时候，喊都喊不应，若上车糟蹋人该怎么办啊！九死一生，荣儿她们什么办法都想到了，想得最多的是老太后平日在万万人之上，可今天怕是连两上贴身的丫头都庇护不了。她俩死死地按着车帘，大气也不敢出，用耳朵细听车厢底下的声音，心都跳到嗓子眼里，吓得浑身乱哆嗦。
9、第一次有威仪的“叫起”
七月二十三日，己末午初时刻，来到一个大镇榆林堡。这是荣儿难忘的时刻。如果说前两天过的是阴间，到这里就算还阳了，娟子她俩管这里中阴阳界。
这里有地方官前来接驾了，又有从北方来的军队前来护驾了。
七月二十三日，己末午初时刻，来到一个大镇榆林堡。这是荣儿难忘的时刻。如果说前两天过的是阴间，到这里就算还阳了，娟子她俩管这里中阴阳界。
这里有地方官前来接驾了，又有从北方来的军队前来护驾了。
一到榆林堡，地方官戴着朝珠穿补服，迎面跪着接驾，老太后自然眉开眼笑。一个养尊处优惯了的人，一个听人喊万寿无疆惯了的人，自从一出宫门，没有人理，没有人瞧，是多么难受啊！现在又有人跪在面前了，心里的舒服劲是可想而知的。三天来的紧张气氛也随着消失 了。
榆林堡离心不烦来县有三十里，是延庆和怀来交界的地方，县官亲迎三十里来接驾。这位县太爷是很有章法的，向着第一乘轿子、第二乘驮轿报名跪接以外，向第三乘驮轿请了个跪安，对余下的轿车并不答理，起身上马，头前引路，进入街里。可见这是暗中有人指点，才知道第一乘轿子是老太后，第二乘驮轿是皇上，第三乘驮轿是皇后，余下的就可以不闻不问了。
老太后被引到尽西头一家大的栈房里，这是一个没有遭劫的屋子。据说这儿三个店原来准备好三大锅绿豆小米粥，熬好了等候御用，可是都被乱兵饥民给抢光了，任凭怎么拦挡也拦挡不住，只有这个院里还剩下一点锅底，是再三央告才留下的。俗话说，有势力的怕不要命的，这都是些亡命之徒，谁也不愿意招惹他们。
老太后就在漱洗完毕以后，召见了这位李莲英引进来的地方官，老太后很夸赞他一番。乱世识忠臣，这种赤诚之心，实在难得。俗话说不怕不认货，就怕货比货。昨天到一个昌平县，放枪把他们赶走，今天到怀来，效外亲迎，怎能不让老太后感动呢！
不一会儿，厨役送豆粥来了，先送的两碗里还有细丝咸菜，其余的连咸菜也没有。可怜的午饭，根本没有筷子，老太后让取秫秸杆来，这已是两天来司空见惯的事了。
吃完粥后，老太后照例要走一走，忽然见到荣儿在旁，说：“荣儿有水烟吗？”荣儿说：“水烟、火镰全没丢，就是没烟袋。”李莲英赶忙去找，恰好地方官在店门口，跟他说清楚，很快就送来了。
吃完粥后，老太后照例要走一走，忽然见到荣儿在旁，说：“荣儿有水烟吗？”荣儿说：“水烟、火镰全没丢，就是没烟袋。”李莲英赶忙去找，恰好地方官在店门口，跟他说清楚，很快就送来了。
老太后问些闲话，内监、侍女都在旁，并不避讳。太后说：“这回出来十分仓促，皇帝、皇后、格格们都是单身出来，没有替换的衣服，你能不能给找些衣裳替换一下？”
县官跪着回禀说：“微臣的妻子已经亡故，衣服箱多寄存在京城里，只有微臣的姐姐、姐夫随臣游宦到这里，臣母尚有几身遗物，还在臣的 身边，皇太后不嫌弃粗糙，臣竭力供奉。”
县官跪着回禀说：“微臣的妻子已经亡故，衣服箱多寄存在京城里，只有微臣的姐姐、姐夫随臣游宦到这里，臣母尚有几身遗物，还在臣的 身边，皇太后不嫌弃粗糙，臣竭力供奉。”
老太后让他平身，又低声对他说：“能找几个鸡蛋来，才好！”
县官说：“臣竭力去找。”说着请跪安退下。
过了片刻，县官亲自用粗盘托着五个鸡蛋并有一撮盐敬献给老太后，并说各家住户，人都跑空了，只能挨户去翻，在一家抽屉里找出五个鸡蛋，煮好后献给太后。
县官说：“臣竭力去找。”说着请跪安退下。
过了片刻，县官亲自用粗盘托着五个鸡蛋并有一撮盐敬献给老太后，并说各家住户，人都跑空了，只能挨户去翻，在一家抽屉里找出五个鸡蛋，煮好后献给太后。
老太后让他下去休息。老太后一口气吃了三个鸡蛋，大概是惊恐的心已经过去，两天来又没好好吃饭，把剩下的两个鸡蛋让李莲英献给给皇上，别人都没有份，这是老太后特意表示对皇上的爱敬。
老太后吃完鸡蛋，又吸几管水烟，重新洗脸擦背，疲劳总算赶走了些，开始传唤起銮。
出了榆林堡，途经各处村落，更是残破不堪，门窗户壁没有一处完整的，都被残兵败卒给破坏了。他们有什么抢什么，如果门锁着，就把窗户给掏开，墙也坏了，篱笆也倒了，破棉絮烂褂子全给扔在路边上。他们像蝗虫一样走到哪里吃到哪里，一群接着一群地吃，把老百姓的东西吃干净算完。
老太后吃完鸡蛋，又吸几管水烟，重新洗脸擦背，疲劳总算赶走了些，开始传唤起銮。
出了榆林堡，途经各处村落，更是残破不堪，门窗户壁没有一处完整的，都被残兵败卒给破坏了。他们有什么抢什么，如果门锁着，就把窗户给掏开，墙也坏了，篱笆也倒了，破棉絮烂褂子全给扔在路边上。他们像蝗虫一样走到哪里吃到哪里，一群接着一群地吃，把老百姓的东西吃干净算完。
李莲英临离开宫时就发蔫了，但现在又扬气起来了，因为来了个护驾的岑春萱，一口一个大叔，把节莲英喊声得扬气起来。
听小太监说，这个岑春煊本来不是带兵的，他是甘肃管钱粮的官叫藩司，是个好说大话喘粗气的人，牛皮吹得呱呱叫。洋人在天津沿岸扰扰时，他就扬言要求出兵，等到洋人侵占天津后，他更火急暴跳地要勤王。甘肃巡抚看他牌子扛得硬，自己拦他也怕落不是，更加眼不见心不烦，打发他出去了事，便给他两千来兵，五万两银子，由草地顺北路来到了京城。到了京城后，军机处并没把他放在眼里，他的步兵原来驻要张家口，因此让他办理察哈尔堵防的事。等两宫离宫后，他得到信息，就追随到了怀来，借机扬言说是由甘肃特来京郊带兵护驾的，吹得多响。其父是当过云南总督的岑毓英，朝圣时曾和李莲英打过交道，所以他一到榆林堡就先拜见李莲英，一口一个大叔，叫得又响又脆。李莲英平白添了这样一个有军队的侄子，也是求之不得，有了他可以随自己的手心转；而岑春煊有了李莲英也可以上边通天，差事一定当得红火。两人一拍即合，人逢喜事精神爽，因此李莲英也就是不发蔫了。从榆林堡开始，这二人密切合作，直到辛丑回鸾，李莲英保荐岑春煊当保驾近臣，长期给他说好话，他一起恩宠不衰，不到半年就升到陕西巡抚，后来池了两广总督。这是后话。
听小太监说，这个岑春煊本来不是带兵的，他是甘肃管钱粮的官叫藩司，是个好说大话喘粗气的人，牛皮吹得呱呱叫。洋人在天津沿岸扰扰时，他就扬言要求出兵，等到洋人侵占天津后，他更火急暴跳地要勤王。甘肃巡抚看他牌子扛得硬，自己拦他也怕落不是，更加眼不见心不烦，打发他出去了事，便给他两千来兵，五万两银子，由草地顺北路来到了京城。到了京城后，军机处并没把他放在眼里，他的步兵原来驻要张家口，因此让他办理察哈尔堵防的事。等两宫离宫后，他得到信息，就追随到了怀来，借机扬言说是由甘肃特来京郊带兵护驾的，吹得多响。其父是当过云南总督的岑毓英，朝圣时曾和李莲英打过交道，所以他一到榆林堡就先拜见李莲英，一口一个大叔，叫得又响又脆。李莲英平白添了这样一个有军队的侄子，也是求之不得，有了他可以随自己的手心转；而岑春煊有了李莲英也可以上边通天，差事一定当得红火。两人一拍即合，人逢喜事精神爽，因此李莲英也就是不发蔫了。从榆林堡开始，这二人密切合作，直到辛丑回鸾，李莲英保荐岑春煊当保驾近臣，长期给他说好话，他一起恩宠不衰，不到半年就升到陕西巡抚，后来池了两广总督。这是后话。
从怀来县官接驾起，王公大臣们就撒了欢了，首先是快马加鞭先察看老太后驻跸的地方，再察看各王公大臣的公馆如何，弄得乌烟瘴气，跟夜宿西贯市时的鸦雀无声不同了。自榆林堡启驾到怀来县城三十里的路上，探马往来就有两三次之多。娟子说，他们又还阳了。
未初离开榆林堡，申正已经到了怀来县城。
老太后刚用完晚膳，李莲英就带着县官进见来了。小太监捧着四个包袱，李莲英代奏，说县令某，知道老太后、皇上出宫时没带衣服，特将先人的遗物及自身的衣饰奉献，聊备替换，粗陋不堪，望老太后赦臣死罪。老太后点点头说：“你先下去吧。”
未初离开榆林堡，申正已经到了怀来县城。
老太后刚用完晚膳，李莲英就带着县官进见来了。小太监捧着四个包袱，李莲英代奏，说县令某，知道老太后、皇上出宫时没带衣服，特将先人的遗物及自身的衣饰奉献，聊备替换，粗陋不堪，望老太后赦臣死罪。老太后点点头说：“你先下去吧。”
打开包一看，有给皇上、皇后、小主、格格们的衣服，最最令老太后满意的是最后一包，全新的袜子，都是细白市布做的，大约十多双。还有件极可心的事，包里另有一双矮腰细绒软胎的毡靴子，高寒山区，又潮又湿，这是预备老太后洗浴完换的。老太后赞叹地说：“这个人有分寸，很细心。”小太监又抱来两个梳妆盒子，梳篦脂粉一应俱全。老太后说：“三天没照镜子，不知成什么样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