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零二、楚国的援军
北方的燕国派遣将军臧荼带兵救援，但是臧荼也是作壁上观而已。
齐相田荣早已经表过态了，赵国不杀掉田角、田间兄弟，齐国是不会出兵帮助赵国的。然而，齐将田都背叛了田荣！他居然带着军队去救援赵国。真是一个具有国际主义精神的人啊！一年多后，这种救援赵国的行为给田都带来了荣耀，也带来了毁灭。
而此时，上将军宋义正带着楚军在楚将刘邦的配合下缓缓前行。
作为楚国的故令尹，已过天命之年的宋义再次到达了他人生的顶点，成为了楚国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上将军，连砀郡长刘邦、当阳君黥布这样的狠角色都归宋义指挥。楚王心还赐给宋义“卿子冠军”的封号。
何谓“卿子冠军”？
卿子是当时人们称赞尊重对方的词语，和“公子”的意思差不多。 “公子”当时的意思是“国君的儿子”，而不像后世那样泛滥，只要是个男的都可以称为公子。有学者认为宋义是楚国卿大夫宋玉的儿子，因此它的封号中含有“卿子”两个字。至于“冠军”，就是上将军的意思。宋义的地位在诸将之上，所以称之为“冠军”。
既然宋义是“冠军”，砀郡长刘邦自然要听从他指挥。当楚军主力从彭城北上援赵时，作为先锋部队，砀郡长刘邦亲自率军扫清了主力部队前进的障碍。关于楚军刘邦部的具体战斗经历，下文会详细提到。
楚军行军到安阳后，史书记载“留四十六日不进”，楚军结结实实的在安阳休整了46天！此处的安阳指的是东郡成武县的安阳，位于今天山东省菏泽市曹县，而非邯郸郡的安阳县。
一个半月啊！宋义可真有耐心，不愧是冠军！项籍如果和他比耐心的话，估计铜牌都拿不上。
此时，北方的钜鹿城下正杀得昏天暗地、血流成河，宋义的楚军却岿然不动！
期间，宋义还把儿子宋襄送到齐国，据司马迁记载说是“相齐”。但此时齐国的丞相是掌握实权的田荣，哪来的位置留给宋襄，除非宋襄担任的是副丞相。又传说宋义亲自送儿子到薛郡的无盐县，而且利用公款大会宾客、纵情饮酒。天气十分寒冷，下着大雨，士卒又冷又饿……

刘邦统一天下的过程中，项籍是主要对手，其次是章邯、魏豹、陈馀、田广等人。“楚汉之争”是后人总结的贴标签式的简单说法，真实的历史则繁杂很多。

关于“安阳邑”和“安阳县”的简析：
《曹相国世家》：“从攻东郡尉军，破之成武南；击王离军成阳南，复攻之杠里，大破之。”
《樊郦滕灌列传》：“从击破东郡尉于成武，及秦军于杠里”
《傅靳蒯成列传》：“从攻安阳、杠里。”
从上述记载可知，作为援赵楚军的先锋，刘邦的作战区域曾到达成武、城阳、安阳、杠里等地。因此，宋义率领楚军逗留的“安阳”应该指东郡的“安阳邑”，而非邯郸郡的“安阳县”。如果是后者，楚军基本上位于秦军主力的眼皮子底下，但史书上并未提及宋义逗留安阳期间与秦军主力的战争。
希望有识之士多提宝贵意见！

一百零三、项籍的暴起
一百多年后的司马迁在《项羽本纪》中提到项籍时，曾大发感慨：“何兴之暴也！”其中，“暴”并非“残暴”之意，而是指“迅速”，和“暴风雨”的“暴”是一个意思。项籍正是凭借杀了老领导宋义，然后迅速上位，走向了历史舞台的正前方。
关于项籍，史书上有一个形容词，即“剽悍滑贼”。这明显是带有贬义色彩的说法，但是这并不能阻碍我们对项籍的了解。该词无非是说项籍强壮、智商高、心狠等特点。项籍的身高是“长八尺二寸”，即189厘米，明显比常人高一头，再加上“力扛鼎”，确实能够给人“剽悍”的第一印象。至于“滑”，和司马迁采用的褒义词“才气高”相对应 ，体现在项籍靠阴谋杀死宋义、操控反秦联盟和打压刘邦等事件。“贼”则和项籍的残忍弑杀等缺点相对应，后文还会多次提到。
公元前208年11月，宋义“饮酒高会”后，司马迁又绘声绘色的给我们描写了项籍劝谏宋义的对话，突出了项籍敢作敢为、有勇有谋、富于担当、有责任的好男人形象，反衬出宋义荒唐、无能、嫉贤妒能的丑陋嘴脸。
对话节选自司马迁《项羽本纪》，现摘录如下：
项羽说：“我听说秦军把赵王包围在钜鹿城内，应该率兵赶快渡过黄河，楚军从外面攻打，赵军在里面接应，一定能击破秦军。”
宋义说：“不对！能叮咬大牛的牛虻却损伤不了小小的虮虱。如今秦国攻打赵国，打胜了，士卒也会疲惫，我们就可以利用秦军的疲惫；不胜的话，我们就率领部队擂鼓西进，一定能歼灭秦军。所以，不如先让秦、赵两军相斗。如果论披坚执锐、冲锋陷阵，我比不上公；而如果论运筹帷幄、决胜千里，公比不上我。”
于是宋义下令全军，说：“凶猛如虎，违逆如羊，贪婪如狼，倔强不听指挥的，一律斩杀。”
项羽说：“将士们想齐心合力攻打秦军，宋义却久久停留而不行军。如今正赶上荒年，百姓贫困，士卒吃的是芋艿掺豆子，军中没有存粮。他居然置备酒筵，大会宾客，不率领部队渡河去从赵国取得粮食，与赵军合力攻秦，却说‘利用秦军的疲惫’。凭着秦国的强大，去攻打刚刚建立的赵国，情形必定是攻占赵国。赵国被攻占，秦国就更加强大，还扯什么利用秦国的疲惫？况且，楚军刚刚打了败仗，大王坐卧不安，把国家全部军队交给将军，国家安危，在此一举！现在不体恤士卒反而谋求私利，不是社稷之臣啊！”
司马迁不愧是著名的历史小说家，人物的对话虚构得仿佛他亲身参与的一样。只是存在一些瑕疵，比如宋义在和项籍对话时，居然称项籍为“公”！真是让人瞠目结舌，一个上级与下级对话，恬着脸皮称年纪和自己儿子还小的年轻人为“公”！
宋义被司马迁刻画得节操碎了一地！然后司马迁接着发挥：
然后，项籍早晨去参见上将军宋义，就在军帐中，斩下了他的头，出来向军中发令说：“宋义和齐王同谋反叛楚王，楚王命令我诛杀他。”
这时候，将领们都畏服项羽，没有谁敢抗拒，都说：“首先建立楚国的人，是将军家。如今又是将军诛灭了叛臣。”
于是大家一起立项羽为代理上将军。项羽派人去追赶宋义的儿子，追到齐国境内，把他杀了。项羽又派桓楚去向怀王报告。楚怀王无奈，让项羽作了上将军，当阳君、蒲将军都归属项羽。
从历史必然的角度看，项籍迟早会以各种借口诛杀宋义。项氏家族一向有着篡立国君的传统，从项燕到项梁，再到项籍，似乎有着某种基因在传承。宋义虽然是楚王心直接命令的，但是他在救赵的楚军中并无任何根基，楚军的将领大多是原项梁派系的。楚王心希望跳过军队的中下层军官而直接任命高级将领，从而掌控完全掌控楚军，这是不现实的。

一百零四、项籍的权谋
宋义在东郡的安阳邑滞留了一个半月。
有学者认为上将军宋义此时正与齐国当权派田荣商量联合作战的事情。从逻辑上讲，该说法是正确的，毕竟四十六天什么事都不做也说不过去。只是司马迁为了突出项籍的英雄形象，只能让宋义倒霉了。因此，宋义在司马迁笔下成为了不干事的混蛋。
楚军逗留安阳期间，项籍也没有闲着。他四处搞串联，和之前季父项梁账下的将军叙旧、拉关系，尤其是对楚王心严重不满的当阳君黥布等人。项籍通过许愿、开空头支票等手段，取得军队中下层将士的支持后，于是成功发动了政变，取宋义而代之。这件事对项籍并不陌生，因为自己以前在会稽郡起兵时就曾经袭杀过太守殷通。
俗话说：“一回生，二回熟。”杀害领导的经验正是这样累积起来的。
因此，对于项籍而言，诛杀自己领导这样的事情想必已经得心应手了。在他的头脑中，似乎完全没有上下级隶属的概念。只要看某人不爽，并且事态的结果在可控制的范围内，项籍就会大肆杀戮。后来的义帝楚心也是这样被他杀害的。
至此，项籍成为了援赵楚军的总指挥，谋士有范增等人，武将有当阳君黥布、蒲将军、桓楚等人。
对了，还有一个大名鼎鼎的韩信，当然此时的韩信还默默无名。
“乌鸦在头顶把诸将士叫醒，冬天空气让我很不爽。天上太阳已红扑扑，看起来很模糊。远处山坡有几棵小树，今天轮到我值班。”郎中韩信哼着小调，拿着戟走上了工作岗位
项梁死后，韩信继续在楚军中混日子，职位是执戟郎中。估计韩信应该在楚军的中央指挥部工作，因为这样他才能向领导提建议。另外，韩信隶属的警卫队可能很少到前线去，否则韩信就会和项梁一起殉国了。
韩信在项梁时期没有得到任用，然后楚军统帅换了宋义，依然没得到重用，这个可以理解，毕竟宋义担任领导职位的时间太短了，连中层军官都没有熟悉，更何况一个站岗的郎中呢！终于又换了项籍，韩信觉得自己的机会似乎来到了，于是经常趁机给项籍提建议，结果是“弗用”。
理由很简单，年轻的姜不辣！项籍是一个很自负的人，这是高智商人的共同缺点，无可厚非。再加上军队中还有一个七十多岁的老范增出谋划策，楚军中一点儿也不缺少智慧！你一个站岗的小小郎中，连仗都没打过，能会提什么建设性的建议，还是站好你的岗吧！
年轻的项籍终于成为楚军的老大了，成为了楚国的重要人物——上将军，从理论上说，自己的权力在砀郡长刘邦之上，当然刘邦听不听自己的命令还不确定。现在问题的关键是，自己必须打败秦军，拯救赵国，向天下人证明自己的实力！
让伟大的胜利去煽那个老家伙的脸吧！

一百零五、砀郡长刘邦
公元前208年10月，48岁的砀郡长刘邦又开始了他的征战之旅。
自刘邦从沛公晋升为砀郡长后，水涨船高，其原先跟随作战的将军也随之加官进爵。比如曹参同志，他的爵位晋升为执帛（相当于中校），封号为“建成君”，和项梁、黥布一样是同一级别，足见刘邦对他的重视。不久，曹参又再次晋升为戚公，和刘邦之前的“沛公”以及项籍的“鲁公”是同一级别。
戚县位于四川郡的北部，和薛郡的薛县接壤。当然，戚公曹参并没有拥有戚县，因为他还要跟随刘邦四处作战。此时的“戚公”更多的是一个荣誉称号。
插一句，老司机夏侯婴早在三个月前的东阿战役中就已经晋升为执帛了。
楚军刘邦部的这次征战，除了周勃留守砀县外，其余新老将领都参加了这一系列战役，具体有曹参、樊哙、夏侯婴、灌婴、傅宽、靳歙等人。
楚军从砀县出发后，在亳南遭遇了秦军。此处的“亳”指殷商的旧都，位于今天的河南省商丘市。将军樊哙和灌婴联合作战击败了秦军。然后，楚军向北挺进，很快出了砀郡。在砀郡与东郡的交界处，楚军击溃了杠里邑的秦军，溃败的秦军逃进城内固守待援。楚军兵锋直逼安阳邑这座小城。
安阳邑隶属于东郡成武县，位于今天山东省菏泽市曹县。按照地区划分，安阳属于魏地。
此时，傅宽主动向砀郡长刘邦请缨。刘邦考虑到傅宽以前是魏国骑将的身份，对这片区域十分熟悉，因此让傅宽负责主攻安阳，趁机观察一下他的真正本领。
傅宽果然没有让刘邦失望，率领军队很快攻占了安阳城。之后，刘邦派遣使者去向上将军宋义报捷。然后，宋义率领援赵楚军浩浩荡荡地进入安阳邑休整。
刘邦的军队继续朝东北方向的成武县进发，以扫清安阳邑周围的秦军实力。
成武县的秦军居然出城迎战！也难怪，楚军主帅项梁战死，秦军王离部、章邯部正在北方进攻赵国，而且占据了上风。形势一片大好啊，剿灭叛军，加官进爵指日可待！更何况将军王离又派来了援军。东郡的太守和尉击败楚盗的心情是非常急迫的！
城北的秦军率先发起了冲锋。
参与此次战役的楚军刘邦部主要将领有曹参、樊哙、灌婴。单看这豪华阵容，就已经能够预测战斗结果了。果然不出所料，东郡尉的军队被打败。

刘邦南征北战图

一百零六、南征北战
在成武战役中，樊哙表现突出。他不仅领兵打败了秦军的进攻，还“斩首十四级，捕虏十一人”，因此被赐爵位五大夫（相当于大尉军衔）。
攻占成武县后，一部分楚军在建成君曹参的带领下继续北进，以扫清楚军主力北进的障碍；另一部分楚军则在樊哙、灌婴、傅宽的带领下再次进攻杠里邑。
杠里邑守军得知巨鹿郡太守率领秦军前来救援的消息后，纷纷表示要与楚盗血战到底。
关于巨鹿守的记载，见于司马迁的《樊郦滕灌列传》，原文记载为“河间守军于杠里，破之”。事实上，河间郡在秦代并不存在，估计是赵国占领巨鹿郡后重新改的名称，或者司马迁用汉代时的地名记述秦代的战争。
由此可知，秦军并没有完全把兵力投入到赵国战场。秦将王离围攻钜鹿城的同时，派遣军队主动向东郡进军，希望消灭楚军的残余力量。原来的巨鹿郡太守奉命率军奔赴东郡，与楚军刘邦部发生了遭遇战。
曹参很快打败了城阳的秦军，然后迅速调转军队进攻杠里之敌。杠里邑虽小，但城内守军却相当顽固，毕竟有省巨鹿郡太守这样的省部级高官亲自督战。但是，在以曹参为首众多名将的连续进攻下，杠里邑最终被攻克。
在杠里的战斗中，灌婴表现相当抢眼。面对秦军的顽强抵抗，他英勇作战，多次向敌人发动进攻，史书称其为“疾斗”。战斗结束后，灌婴被赐爵七大夫（相当于上尉）。这是灌婴有史书记载的第一次授衔，明显比刘邦的连襟樊哙起点高。
曹参在这系列战役中表现地相当优秀。有曹参参与的战役，总是让人非常放心。或许曹参认为，作为军中的老资格，关爱年轻将领的成长是他义不容辞的责任，因此，他在打败城阳县的秦军后，迅速回师杠里邑，表现出一位军事家的大度胸怀。曹参的行为使他获得了良好的声誉，以至于刘邦后来论定功臣名次时，很多将领都一致认为曹参应该排第一。
从上述一系列战役可以看出，楚王心给砀郡长刘邦的任务并不比上将军宋义救援赵国的轻。刘邦不停地向北、向东进军，目标有三：第一，策应上将军宋义率领的楚军主力北进；第二，清理砀郡周围秦军，确保都城彭城的安全；第三，收拢陈胜、项梁战败后的士卒，主要是项梁被击败时四处逃窜的残军。
虽然武信君战死了，但是只要武安侯在，楚军依然屹立不倒。

一百零七、右司马吕泽
在砀郡、东郡的连续作战使楚军刘邦部消耗巨大，为此，刘邦的军队开始了为期一个月的休整。期间，刘邦招兵买马、训练士卒，忙得不亦说乎。此时，为援赵楚军清理前进障碍的任务交给了右司马吕泽。
吕泽，就是吕雉的长兄，而吕雉是刘邦此时唯一的小妾。按照年龄，刘邦比吕泽大；按照辈分的话，刘邦就应该称吕泽为大舅子。当初，刘邦在沛县起兵时，吕泽也拉起了一支队伍，与刘邦的关系若即若离。
在杠里邑大战中，吕泽的部队也参加了与巨鹿郡太守的会战。根据《高祖功臣侯者表》关于东武侯郭蒙的记载，“以护卫起薛，属悼武王，破秦军杠里。”其中，悼武王是吕泽战死后追加的尊号。公元前209年11月，刘邦集团在薛县打败了四川郡太守壮率领的秦军，估计郭蒙就是秦军的降卒。薛县战役中，右司马吕泽的功劳应该比较大，从郭蒙选择加入吕泽的军队就可以看出来。后来，太守壮被左司马曹无伤追到戚县后杀死。好一对左右司马！
郭蒙后来参加了曲遇战役，下文还会提到。公元前201年1月，郭蒙被刘邦封为东武侯，功臣表排名第41位。东武侯国位于今天的山东省诸城市，一共传承了2代，享国50年。郭蒙是郭姓名人中比较早的，仅次于燕昭王时期的大臣郭隗。
从吕泽那边不断传来消息，大部分都是秦军如何层层包围了钜鹿城，钜鹿城危在旦夕等等。最重要的一条是，项籍居然谋杀了宋义，自立为“假上将军”，不久被楚王心任命为“上将军”。
翻天了！这个年轻人真是与众不同，胆大妄为，无所畏惧啊！
后生可畏啊！刘邦忍不住叹了一声。想当初自己和项籍并肩战斗时，项籍留给自己的印象不过是一个谦虚好学的勇武青年。此外，项籍对战争高于常人的领悟能力给也刘邦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刘、项二人虽年纪相差悬殊，但却以兄弟相称，时人经常用张耳、陈馀的关系比喻刘邦、项籍。
刘邦收回思绪，把视线凝聚在铺在案几上的地图。
宋义把军队驻扎在安阳邑，刘邦可以猜得出他的意图，宋义大概想模仿武信君项梁，希望秦军和赵军死磕，然后楚军再以逸待劳。然而，项梁采用该计谋时，面临的对手只有章邯一个。而宋义此时面临的对手不仅有难缠的章邯，还有率领精锐秦军的王离。或许，宋义想要等待齐国的援军。但是，如果楚军迟迟不动的话，秦将王离失去了耐心，钜鹿城内的赵军可要危险了。
情况不同了，宋义想要复制项梁的成功，难于登天啊。

一百零八、挺进的楚军
项籍假传楚王的诏书诛杀上将军宋义后，派遣使者桓楚来到了楚国都城彭城县。
听完桓楚的工作汇报后，楚国宫殿内一片骚动，群臣像炸开了锅一样，议论纷纷。楚王心忽然觉得浑身无力，心中一片悲凉，好不容易死了一匹凶狼，又来了一只恶虎。看来，楚国前途渺茫啊。
还是当初太大意了！居然轻视了项籍这个小年轻，后生可畏啊！
他强打精神，笑着说：“宋义辜负了寡人的一片厚爱，面对秦军，畏葸不前，寡人已经暗中派项羽诛杀了他。如今，拜项羽为上将军，统帅楚军，诛灭暴秦。”
项籍被正式任命为上将军后，高兴地笑了。这个老家伙终于在自己面前服软了！
于是，上将军项籍带领楚军向北进发。一路上进展颇为顺利，因为先前楚军刘邦部已经把黄河以南的秦军清理得差不多了。当大军到达黄河渡口时，项籍决定先对秦军章邯部发起试探性进攻，然后再根据情况制定下一步作战计划。
当阳君黥布、蒲将军带领二万士卒作为先锋部队，率军渡过了黄河。英勇善战的黥布这一次没有让项籍失望。经过多次血战，虽然“战少利”，但是楚军至少在黄河以北站稳了脚跟。
同时，赵国将军陈馀再次派遣使者，请求楚军火速增援钜鹿城。
时间为公元前208年12月，齐国、魏国、燕国的援军都已经到达了。让我们先简单了解一下这些诸侯的援军。
首先是齐军，代表人物有田角、田间兄弟、齐将田都，还有刚刚赶到的田安。田安是故齐王建的孙子。两个月前，齐将田都背叛齐国去救援赵国，田安觉得自己必须做些什么。于是，他利用自己的特殊身份，起兵攻下了济北郡后，也率军救援赵国。看来，齐国内部也不是铁板一块，齐相田荣并不能完全掌控局面。
然后是魏军，代表人物为魏王豹。魏豹居然率军突破秦军的封锁线，也来救援赵国。大概为了还人情吧，当初临济城被围的时候，赵国也派出了援军，尽管堂兄魏王咎最终随着魏国覆灭了。此外，魏王豹十分清楚“唇亡齿寒”这个道理，如果秦军攻克了赵国，将来回师咸阳时，肯定会顺带着把他的魏国灭掉。
最后是燕军，代表人物为燕将臧荼。臧荼不是一个简单的人物，他的后代影响了整个西汉王朝。关于他的具体事迹，下文还会详细提到。

一百零九、两种战争版本
陈馀的使者很快到达了楚军中，向楚军统帅项籍说明了钜鹿城形势的紧迫性。
年轻的上将军项籍马上意识到情况的严峻性，连夜召开军事扩大会议，决定全军北渡黄河，驰援钜鹿城！自己干掉了宋义，如果再无法完成救援赵国的任务，会被天下人耻笑的，自己下一步计划也会成为梦幻泡影。
关键时刻，司马迁开启了项籍的超人模式。小说人物项籍突然获得了巨大的能量，以非凡的姿态迅速搞定了秦军王离部。
根据《项羽本纪》的描写，大英雄项籍的形象跃然纸上，摘录如下：
“项羽就率领全部军队渡过黄河，把船只全部弄沉，把锅碗全部砸破，把军营全部烧毁，只带上三天的干粮，以此向士卒表示一定要决死战斗，毫无退还之心。于是，当军队抵达前线时，就包围了王离，与秦军遭遇，交战多次，阻断了秦军所筑甬道，大败秦军，杀了苏角，俘虏了王离。涉间拒不降楚，自焚而死。
当时，楚军强大居诸侯之首。前来援救钜鹿的诸侯各军筑有十几座营垒，没有一个敢发兵出战。等到楚军进攻秦军时，诸将都只在营垒中观望。楚军战士无不以一当十，士兵们杀声震天，诸侯军人人战栗胆寒。
项羽在打败秦军后，召见诸侯的将领。他们进入军门时，一个个都跪着用膝盖向前走，没有谁敢抬头仰视。自此，项羽真正成为了诸侯的上将军，各路诸侯都隶属于他。”
但是，在《张耳陈馀列传》中，司马迁却给我们提供了一个不同的战争版本，如下：
“项羽的军队多次截断了章邯的甬道，王离的军粮缺乏，项羽率领全部军队渡过黄河，于是打败了章邯。章邯带兵溃退，各国诸侯的军队才敢进攻围困钜鹿的秦国军队，于是俘虏了王离，涉间自杀”。
《项羽本纪》着力突出了项籍伟岸的英雄形象，救援赵国的诸侯联军完全是为了打酱油而存在。
《张耳陈馀列传》则相对客观一些，黥布、蒲将军率领的楚军先锋部队发挥了巨大的作用，正是他们切断了章邯的甬道，项籍才决定全军渡过黄河；楚军击败章邯的军队后，诸侯军队群殴王离，王离战败被俘。时间是公元前207年1月。
注意，《张耳陈馀列传》中并没有“破釜沉舟”的记载。

关于王离的行军路线简析，
根据《秦楚之际月表》记载，如下：
九月，章邯破杀项梁于定陶，项羽恐，还军彭城。
后九月，秦军围歇钜鹿，陈余出收兵。
十月，（刘邦）攻破东郡尉及王离军于成武南。
章邯破邯郸，徙其民于河内。

根据《项羽本纪》记载，如下：
章邯已破项梁军（九月），则以为楚地兵不足忧，乃渡河击赵，大破之。当此时，赵歇为王，陈余为将，张耳为相，皆走入钜鹿城。章邯令王离、涉间围钜鹿（后九月）。

分析以上记载可知，“王离军于成武南”中的“王离军”并非王离亲自率领的军队。合理的解释为，由于王离军队众多，一部分由王离本人率领去围攻钜鹿城，另一部分由其余将领率领南下狙击北上的楚军。

一百一十、什么怨什么仇
十六年前，王离的祖父王翦打败了项籍的祖父项燕。如今，项籍打败了王离。这不仅 让汉唐氏想到一个故事，或许这个故事，当时的项籍也听过。
春秋时期，纪侯在周天子面前说齐侯的坏话，齐侯因此被周天子活活烹杀。齐国人十分同情他们的国君，于是给齐侯上谥号为“哀公”。自齐哀公开始，传九世到齐襄公。齐襄公出兵攻灭了纪国，为齐哀公报了仇。
孔子对齐襄公的行为给予了肯定，说:“王道复古,尊王攘夷。十世之仇,犹可报也!”
西汉学者公羊寿在《春秋公羊传》也给予了高度肯定，说：“九世犹可以复仇乎？虽百世可也。”
再后来，大汉国第四代领导核心汉武帝读到《春秋公羊传》时，说：”齐襄公复九世之仇，《春秋》大之。”其中，“大”就是“表扬”的意思。于是，他决定北伐匈奴，因为他的曾祖父汉高帝曾经在平城战役中吃过匈奴的亏。
如今，项籍终于成功地为祖父项燕报了仇。至于季父项梁的死，他深信，楚军会很快击败章邯，然后用章邯的头颅为项梁祭祀。
王离战败被俘后，史书并未交待他的结局，估计是被项籍杀死了。或许有读者会问，为什么章邯投降后能被项籍封为雍王而王离就被杀死呢？答案很简单，因为章邯是有条件投降，而王离是无条件投降。
早在秦始皇时期，王离就已经成为了军界名人，被封为武城侯。根据《秦始皇本纪》记载，“（始皇二十八年）列侯武城侯王离、列侯通武侯王贲……与议於海上。”也就是说，公元前219年，秦始皇为了安抚东方百姓，东巡到齐地，当时王离与其父王贲在随行之中，和丞相王绾、卿士李斯等人在海上参与评议秦始皇的功德。那一年，刘邦37岁，担任四川郡沛县泗水亭长；而项籍13岁，正跟着季父项梁四处逃命。
王离之所以排在父亲王贲前面，可能是代表着祖父王翦。王翦和王贲同时立下了战功，但王翦年纪太大，或许在当时已经病重，因此他派遣孙子王离顶替自己跟随皇帝巡游。不论真相如何，这至少表明王离在秦始皇时期就已经是国家重要人物了。而章邯在当时还名不见经传。
章邯第一次率兵时，职务是掌管皇帝小金库的少府，位于九卿之末。估计章邯是秦始皇留给儿子胡亥的大臣。秦始皇看人用人的眼光是非常准的。但是，章邯却没有在兼并六国的战役中出现过，大概是因为他当时资历浅、年纪轻，而且当时的王翦、蒙恬、李信等名将还没有退休。还有一种可能，章邯属于文官阶层，和王翦等人不一个系统。
秦始皇病死后，秦胡亥即位，诛杀了属于太子党派系的蒙恬，副将王离接管了北方用以防御匈奴的长城军团。章邯在齐地东阿县的惨败让咸阳意识到必须加派援兵，才能尽快剿灭各地盗贼，于是王离被调往关东战场平叛，同时配合章邯作战。
那么问题来了，大名鼎鼎的武城侯王离与半道出家的军人章邯配合得怎么样呢？
史书并未详细记载两人的合作情况。但是，从巨鹿之战的结果可以看出来，两人配合得非常差劲，以至于被反秦联盟各个击破，导致秦军大败。或许，两人有瑜亮情结吧。

一百一十一、重要的12月
公元前208年12月，砀郡长刘邦引兵返回到栗县。栗县位于砀郡，是刘邦的根据地。在这里，刘邦遇到了刚武侯，然后兼并了他的四千余人军队，继续向北行军。
此时，魏王豹也派遣军队从西边的河东郡救援赵国。魏军在赶到赵国前，意外地与刘邦的楚军相遇了。两军当即决定联合起来，共同进攻秦军。
魏军的代表人物有将军皇欣、申徒武满。申徒相当于丞相，不知何故，魏王豹把丞相改成了申徒。原因大概是魏国复国后的第一任丞相周市战败而死，显得不吉利，因此才改得名称吧。从魏军主将的职务可以看出，魏王豹非常重视此次的援赵行动，他自己留守魏都，把国家的二、三号人物都派去了前线。
楚魏联军向秦军发动进攻，打败了秦军。《秦楚之际月表》记载：“与秦军战，破之。” 至于联军进攻的是哪里的秦军，史书却没有留下记载，我们只能期待以后的考古发现来还原这段历史了。
不过，我们可以猜测一下。关于楚军刘邦部的战役记载，12月份的战役就此一场，然后是空白的1月份，之后，到了2月份，刘邦才从砀郡北部向南攻打昌邑县。也就是说，12月和1月连续两个月，刘邦的军队都在砀郡以北的东郡作战。从东郡向北渡过黄河后，就是秦军章邯部。
对于秦军章邯部而言，一方面要时刻防备黄河以南实力强悍的楚军刘邦部，防止其渡河作战；另一方面还得抵御兵多将广的援赵楚军主力，以保证巨鹿城下秦军王离部的粮草供应。也就是说，楚军的凛冽攻势使章邯处于两线作战的境界，这或许就是楚军主力渡河救援钜鹿城而没有遭到秦军章邯部强烈进攻的原因吧。
此处又出现了三个人物，分别是刚武侯、皇欣、武满。
其中，学者们大多认为，“刚武侯”就是功臣表中排名第13的棘蒲刚侯陈武。早在秦二世元年时，年轻人陈武就带领2500人在薛郡的薛县起兵，之后，又参与了东阿战役。考虑到刘邦在秦二世二年前三个月的作战轨迹，刘邦肯定与陈武打过交道，后来他们又在东阿城下共同攻打过章邯。然而，陈武此人的独立性较强，既不属于齐军，也没有记载表明其属于楚军。一直到秦二世三年，陈武的军队规模才发展到了四千多人。但是，他在群雄四起的秦末却依然默默无名。于是，陈武同志选择向大组织靠拢。根据以前的经历，他选择了名声最好的砀郡长武安侯刘邦。关于陈武的事迹，下文在灭齐战役时还会提到。
至于皇欣、武满，史书中只留下了两个人的氏名，估计是属于龙套一样的角色吧。
这个月，诸侯联军在钜鹿城下终于打败了秦军王离部。当消息传到黄河以南时，我们相信，砀郡长刘邦也会长吁一口气。

两面作战的秦军章邯部，

一百一十二、交情的破灭
公元前208年12月，钜鹿城终于重见天日了。赵王歇和丞相张耳骑马冲出城门，首先向诸侯联军表示了感谢。然后，张总理怒气冲冲地去和陈馀见面。
一看到陈馀，张耳就恼怒地责备道：“赵王在城内度日如年，贤弟为什么不派兵救援钜鹿城？张黡、陈泽等人又在哪里？”
陈馀觉得十分委屈，强压怒火，解释道：“张黡、陈泽以同归于尽责备臣，臣派他们带领五千人马先尝试着攻打秦军，结果全军覆没，无人幸免。”
正在气头上的张耳没有相信陈馀的解释，认为陈馀杀了他们，多次追问陈馀他们的下落。
陈馀发飙了，愤怒地说：“没想到君对臣的怨恨是如此之深啊！难道以为臣舍不得放弃这将军的职位吗？”
陈馀便解下印信，推给张耳。张耳没料到陈馀会发这么大的火，感到十分惊愕，不肯接受。正在不知如何是好时，陈馀起身离席，上厕所去了。
好尴尬啊！小弟当着众人的面跟老大闹翻了，到哪里找台阶下呢？
这时，有一个门客劝张耳说：“臣听说‘天与不取，反受其咎’。如今，陈将军把印信交给君，君不接受，违背天意不吉祥。赶快接收它！”
张耳感到十分纠结，毕竟当初两人虽名为兄弟，却亲如父子。如今自己一冲动，很可能错怪了陈馀。这种矛盾该如何化解呢？索性将错就错，一错到底，于是他佩带了陈馀的将军印，接收了他的军队。
陈馀上完厕所，吁了一口气，发现自己刚才的表现确实太冲动了，不该让老大张耳下不了台。于是，他赶快回去，却看到张耳腰间已经挂上了自己的将军印。
他震惊了，愣愣地盯着张耳看了一会儿，眼中含着冷冷的笑意。本来想向张耳道歉，但现在张耳的行为已经让自己张不开口。为什么你张耳不辞让就收缴了大印？难道当初你我二人的兄弟情分都是假的吗？他迅地做出了决定，一言不发地快步向外走去。
张耳顺势收编了陈馀的军队。陈馀则独自和他部下亲信几百人，到黄河边的湖泽中打鱼捕猎去了。
从此，陈余、张耳就在感情上产生了裂痕，“刎颈之交”逐渐转变为“不共戴天之仇”。
至于砀郡长刘邦和上将军项籍的兄弟情分，由于两人还要共同面对强大的秦军，所以他们目前的关系依然和睦。但是，如果他们共同的敌人消失了，而且面临巨大的利益诱惑时，会怎么样呢？会不会也像张耳、陈馀一样剑拔弩张呢？

一百一十三、平静的1月
公元前207年1月，诸侯联军群殴秦军王离部，王离兵败被俘。上将军项籍的自信心瞬间爆棚，雄心勃勃地计划着发起对秦军章邯部的进攻。此时的项籍正逐渐发展壮大自己的嫡系军队，并且有了一堆信徒，口号是“信项羽，得富贵”，代表人物有燕将臧荼、齐将田都等人。
这个月，楚军刘邦部或者正在和黄河以南的秦军战斗，又或者正在休整，招兵买马，蓄势待发。“怎样才能掌控未来”成为了刘邦心中一个沉重的问题。
这个月，张耳和陈馀之间的矛盾爆发了，陈馀抛弃赵国的将印而去。至此，张耳成为了赵国唯一的掌权者。而赵国名义上的统治者赵王歇，充其量是个橡皮图章而已。张耳把兵权交给自己的儿子成都君张敖和亲信申阳掌管，自己则“事无巨细、事必躬亲”地搞起了行政工作。
这个月，燕国国王韩广正在逍遥自在地享受生活，尽管南方的钜鹿城下烽烟四起，燕王宫内依然歌舞升平、纸醉金迷。将军臧荼带领援赵燕军在前方紧吃，燕王韩广带领宗室群臣在后方紧吃。就算秦军攻克了钜鹿城又能怎么样呢？即使秦军北上蓟县，自己也可以从容地在秦军到来前逃到辽东去。虽然燕国依然是燕国，但是秦国却不如十五年前的秦国那么强大了，而且是疮痍遍身、苟延残喘了。
这个月，齐王田儋和叔父田荣正在国内进行轰轰烈烈的安全大检查。丞相田荣表示，通过这次大检查，把那些吃里扒外、里通外国的田氏宗族统统地赶出齐国去，防止像田安、田都这样的坏分子破坏齐国稳定和谐的大好局面。
以上是北方的基本情况，大部分都处于战火之中。至于南方，诸如九江、衡山、长沙等郡，则是整体上太平，小部分或许有些战争骚乱，但不影响大局。庐江郡的掌控者是前番阳县令吴芮，江湖人送雅号“番君”；另外，吴芮还是大名鼎鼎的楚国名将当阳君黥布的老丈人。会稽郡则是已故楚国上柱国项梁的根据地，此时会稽郡的掌控者估计是项氏族人。至于最南方的南海、桂林等郡，统治者是原秦国将领赵佗。赵佗成为了这片区域的土皇帝，中原的争斗和他无关，他也懒得关心。
对于秦国而言，武城侯王离战败被俘确实是一件令皇室和国家颜面大失的事件，但情况并不算太坏。想当初，楚将周章率领十万士卒一直攻到了戏下，这才是最危急的时刻，但是秦国依然成功地赢得了反击。如今，虽然关东贼势庞大，然而秦国并不缺少将领，比如章邯、杨熊、赵贲等人。只要咸阳保持安定团结，秦国就依然是强大的秦国！
钜鹿城重新获得了解放，救援赵国的任务也完成了，诸侯都放松了下来，开始了休整。但是，一个人却坚持“革命尚未成功，同志仍需努力”，希望大家打起精神，向秦军章邯部继续进攻，希望一鼓作气……

一百一十四、盗贼头子彭越
公元前207年2月，秦军章邯部驻扎在棘原，楚军项籍部驻扎在漳水以南，两军对阵，相持未战。楚军首先向秦军发起了进攻，尽管章邯的军队多次退却，但依然挫败了楚军的进攻。
章邯的进攻能力在当时或许不是第一，但是防守能力却是毋庸置疑的第一！
对于章邯而言，王离的战败并不算一件太糟糕的事情。去年七月份时，章邯在东阿城下被项梁、刘邦等人联手击败，差点把裤衩都输掉了。此时，由于楚军刘邦部已经南下，自己不用再两线作战了。因此，章邯开始集中精神，专心致志地与项籍死磕。
砀郡长刘邦从砀郡北部准备进攻昌邑县时，碰到了一个氏名叫彭越的人。彭越此人开始登上了历史舞台，并且在以后的历史进程中扮演了重要的角色，因此，很有必要对他做一个详细介绍。
彭越，字仲，是东郡昌邑县人。从他的字可以看出，彭越在家中排行老二，但是史书中并没有关于他兄弟的介绍，估计在战争中死去了。彭越凭借在巨野泽中捕鱼为生，后来成为了盗贼。
陈胜起兵时，有人对彭越说：“各地的豪杰互相争抢着背叛秦国，彭仲可以效仿他们。”
对此，彭越嗤之以鼻，回答道：“两龙方斗，还是等一等吧！”
姑且不论以上对话的真假，通过以上语言描写，司马迁大概想要把彭越性格中狡猾的一面展现给读者。彭越不当出头鸟，因为他没有能力看清当前的形势；当形势明朗后，他就会左右逢源、谁强大就会依靠谁。后来，刘邦、项籍互相攻打时，彭越有时倒向刘邦，有时倒向项籍，是一个典型的骑墙派。如果用褒义词形容，彭越则是一个非常识时务的俊杰。
陈胜起兵一年后，巨野泽中聚集了一百多个年轻人，都跟着彭越混。这帮人看到周围各郡县的反秦革命如火如荼，都想要在乱世中有一番作为，因此“请仲为长”。但是，彭仲同志却推辞不愿意当老大。当然不是彭越同志的法制观念强，而是彭越的故作姿态。这帮人执意要求彭越做老大，彭越就答应了，并且约定第二天日出时相会，迟到者斩首。
第二天日出时，有十多个人迟到了，一直到中午时分才到，或许是喝多了，也有可能是家中孩子病了。总之，借口这东西对于没有时间观念的人来说，就好像巨野泽中的鱼虾，只要用心寻找，总是很多的。此时，摆在彭越面前是一个两难选择，如果遵守约定，就要斩杀这十几个人，但队伍总数也就一百多；否则的话，将会减少自己的威信。
彭越，你该如何抉择？
这时候，彭越首先向众人道歉，说：“臣年纪大了，诸君强行让我当老大。如今约定了时间，迟到的人却那么多，不能全部诛杀，诛杀掉来得最晚的一个人！”
于是，彭越斩杀了来得最晚的那个人，然后设下祭坛，向众人发号施令。这帮年轻人都十分震惊，开始害怕起彭越，不敢仰着头看站在祭坛旁边的彭越。
之后，彭越就率领这一百来号人去攻占土地，估计目标是那些规模很小的城邑。同时，彭越把那些被秦军打散的魏军士卒吸收到自己的队伍里，很快就得到一千多人。此处的“魏军”指的是魏王咎的军队。
按照一般的情节设定，得到某地某人的相助，军队应该会很快攻下某地。但是，在昌邑城，历史却给我们开了一个玩笑。刘邦虽然得到了昌邑人彭越的帮助，却没有成功打下昌邑城。
昌邑城墙又高又大，坚固程度足以和东郡的定陶相媲美。城内秦军早已在城墙上筑好了工事，猫着腰，疯狂地向楚军喊叫：“来吧，看你们飞过来吧！”楚军马上发起了总攻，砀郡长刘邦亲自站在城下指挥战斗。士兵们吹起号角、擂响战鼓，弓弩声、刀剑声、喊杀声，霎时间震动昌邑城。然而，昌邑城依然固若金汤。
刘邦决定放弃昌邑城，因为时间不等人。钜鹿城已经成功解围，而且彭城周围的秦军势力基本上被清理干净。像昌邑这样顽抗的城池只是少数，又处在齐国、楚国交界处，还有彭越的数千军队，估计这些秦军成不了气候。
革命形势一片大好，是时候该西征了！

一百一十五、伟大的西征
从公元前208年“后九月”到公元前207年2月，差不多五个月的时间，楚军刘邦部基本上在砀郡和东郡来回地与秦军作战，配合北上援赵的楚军主力作战。如今钜鹿城已经成功解围，该西征灭秦了！
先入关中者王之！全军听我命令，向西进军！
楚军在刘邦的带领下，从砀郡北部的昌邑直接朝西南方向而去。当然，昌邑城还是秦军的地盘。事实上，刘邦虽然是砀郡长，但砀郡还有很多地盘都处于秦军的掌控之中，比如砀郡西部的外黄、陈留、启封等县。虽然黄河以北的秦军刚经历过大败，但是黄河以南的战场却没有受到影响。刘邦的楚军很快到达了砀郡西部。这片区域仍然被秦军所控制，革命形势依然严峻啊。
去年8月份，刘邦的楚军曾经在雍丘县打败了三川郡太守李由的军队，按理说，接下来应该是顺风顺水，但军队连续进攻外黄、陈留两县都不能够攻克。关键时刻，楚军主帅项梁战死，军队上下都感到惊恐，刘邦只好撤回砀郡东部。
如今，刘邦带领楚军再次来到砀郡西部。当军队行进到陈留县郊外时，有一个人自称“高阳酒徒”的人求见刘邦。
该人氏名为郦食其，六十多岁，是砀郡雍丘县高阳邑人。“食其”这个名来源于战国时代的名言“食其食者，不避其难”。这句话是孔子的学生由说的，由在卫国的政变中因坚守岗位而死去。上述八个字通俗地说就是，吃别人的饭，要给别人解除危难；而非“吃其饭，砸其锅”也。以“食其”为名的人，同时代的还有审食其，以及六十多年后武帝时期的将军赵食其等。
因为郦食其喜好读书，所以人们都尊称其为“郦生”。郦生的家境贫穷，史书上又用“落魄”两个字形容郦生的家境。看来，古往今来，没钱的人都一样，落魄！
然而，郦生虽然“落魄”，但并不“失魂”。长期的失业使郦生穷困潦倒，他毅然选择做一名里监门。该职位负责看管村子里的大门，和张耳、陈馀落魄时的职业完全一样。那年头，当豪杰志士混不下去了，守门保安是他们的首要选择。
以下内容来源于司马迁的《郦生陆贾列传》，摘录如下：
当陈胜、项梁等人起兵时，诸将攻城略地经过高阳邑得有数十人。但郦生听说这些人都喜欢烦琐礼节、刚愎自用，而且不能听进大道理。因此，他就深居简出，隐藏起来，不去逢迎这些人。后来，当听说沛公领兵攻城略地来到陈留县郊外，沛公帐下的一个骑士恰好是郦生的老乡。沛公时常向该名骑士打听他家乡的贤士豪杰。
有一次，骑士回家，郦生看到他，对他说：“我听说沛公傲慢而看不起人，但他有许多远大的谋略，这才是我真正想要追随的人，只是苦于没人替我介绍。君见到沛公，可以这样对他说，‘臣的里中有位郦先生，年纪已有六十余岁，身高八尺，人们都称他是狂生，但是他自己说并非狂生。’”
骑士心想，司马迁虚构的这对话也太黑自己的领导了，领导什么时候看不起人、傲慢自大了。况且，刘邦早已经从沛公晋升为砀郡长了，爵位是武安侯，怎么这里还一口一个沛公。他正想要纠正郦生的话，却发现空中传来司马迁不容置疑的声音。司马迁命令骑士必须服从安排，按照写好的剧本表演；否则，让骑士滚出史书。
小人物真是悲哀，连自己的氏名都没有留下，还要留下辱骂领导的言语给历史看客们欣赏。
骑士说：“沛公不喜欢儒生，许多客人头戴儒生的帽子来见他，他就立刻把他们的帽子摘下来，在里边撒尿。和人谈话时，经常破口大骂，所以公最好不要以儒生的身份去向他游说。”
郦食其坚持道：“君只管照我教你的那样说。”
骑士回去后，就把郦生嘱咐的话从容地告诉了刘邦。

刘邦西征路线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