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是英雄——隋唐风云录(连载)

第三章 太原起事

(一)

李密率军进攻洛阳。
东都的首席辅政大臣段达率领七万人马出战,被打得大败,逃回城去,不敢出来。
李密下令高筑营垒、深挖壕沟,准备长期围困攻打洛阳。
在东都执政的小越王杨侗很害怕,派一个叫元善达的忠心官员,到江都向皇帝爷爷求救。
元善达换上便服,混出重围,千辛万苦来到江都。

朝堂上,面容憔悴的元善达声音颤抖地奏道:
“越王让我向陛下报告,李密占据洛口仓,拥众百万,威逼东都,把洛阳围得水泄不通。城里人心惶惶,又缺粮食。陛下您要是赶快回去,东都还有救;您要是不回去,东都肯定就完了!”
元善达说罢放声大哭,杨广和在场的许多大臣都听得变了脸色。

“哪里有那样严重!”虞世基冷笑一声上前奏道,“陛下,越王年纪小,身边这些家伙造谣吓唬他罢了。陛下您想,真要像元善达说的那样,李密把洛阳围得水泄不通,他是怎么出来的?”
元善达不知该如何答对:“我……”
杨广勃然大怒,说道:“元善达,你这个卑鄙小人,竟敢在朝堂之上欺骗污辱朕躬!你既然说东都缺粮食,好,即刻就差你去东阳郡催运粮食到东都。”
东阳郡在如今的浙江金华一带,距离洛阳两三千里。杨广这一招明摆着就是借刀杀人,可怜忠心耿耿的元善达出了江都没多远就被乱民杀死。
自此以后,更没敢反映真实情况的人了。

过了几天,杨广想想事情不对:真要丢掉了东都洛阳,不仅北归无望,而且护驾的禁卫军骁果,绝大部分是北方人,到那时……
想到这里,杨广不禁一阵阵脊背发凉,急忙发出了一连串诏敕:
命令留守西京的监门将军庞玉、虎贲郎将霍世举率领关内雄师援救东都;
命令江都通守王世充率领江淮劲旅北上援救东都;
命令河北讨捕大使韦霁、河南大使讨捕王辩、河内郡通守孟善谊、河阳郡都尉独孤武都等等,各率所部援救东都;
连远在蜀地邛崃地区的王隆,也命令他率领蛮族部队开赴东都。

尽管这样,杨广仍然感到不放心,他愁眉苦脸地冥思苦想了好几天,忽然一拍大腿说道:“咳,朕怎么把他给忘了!”
“陛下说的是谁呀?”陪伴在一旁的萧皇后问道。
杨广兴奋地说:“左御卫大将军、涿郡留守薛世雄!”
(待续)
楼主 隋唐再谈  发布于 2016-01-21 09:59:17 +0800 CST  
(接前)
薛世雄是一位军事天才。还在年幼时与同辈儿童玩打仗游戏,指挥攻守进退就像模像样,不听话的还要受到他的惩罚,俨然一位称职的将军。长大后在对内对外的各次战役中累建奇功。

大业四年冬天,杨广派薛世雄为玉门道行军大将,与突厥启民可汗合兵攻击反叛的伊吾。薛世雄率领着一支人数不多的军队出了玉门关之后,却发现启民可汗的人马并没有到来。面对茫茫的大漠,薛世雄没有胆怯,没有退缩,他毅然率领着这支孤军渡过戈壁,来到伊吾城下。伊吾的头人原以为隋军无法到达这里,沿途都没有设防,这时慌了手脚,只得请求归顺。

大业八年,薛世雄跟随杨广征伐高丽,在退兵途中被敌人包围,四面箭如雨下,情势十分危急。在这种情况下,一般是指挥部队结成圆阵防守,但薛世雄却指挥部队结成了进攻的方阵队形。在派出二百人的骑兵敢死队将对方冲击得稍稍后撤时,立即命令大部队迅速进击,终于打退敌人,冲出包围。

薛世雄不但能打硬仗、恶仗,而且不居功、不骄傲,对自己、对部下要求都很严格。杨广称赞他:“廉正节概,有古人之风”。为此,杨广亲手将他破格提拔为禁军的右翊卫将军,后来又将他提拔为禁军中最高级别的左御卫大将军。大业十年第三次征伐高丽退军时,杨广任命薛世雄为涿郡留守,有权调动周围十二郡的人马,实际是把辽东前线的军务交给他全权处理。

薛世雄此时已经六十三岁,威风凛凛,白须飘飘,帐下有雄兵三万,猛将百员,更兼四个儿子薛万淑、薛万钧、薛万彻、薛万备都有万夫不当之勇,人称薛家四虎。
这天,忽然听到有皇上诏书到来,薛世雄连忙率领四个儿子接旨。
钦差快步进了留守府大厅,展开诏书念道:
“着左御卫大将军、涿郡留守薛世雄率燕赵精兵火速南下,讨伐叛贼李密,援救东都洛阳。前所差援洛王世充等各部,均受薛世雄节制;沿途盗贼,任凭薛世雄随便诛翦。”

薛世雄接过诏书,与钦差分宾主坐下。
钦差拱手说道:“薛大将军,东都吃紧,皇上焦虑万分,还望及早发兵。”
“那是自然。”薛世雄慨然回答,复又捻髯叹道,“我在涿郡几年,想不到中原扳荡如此。李密这个逃死的鼠辈,如今竟敢纠众盘踞洛口,威逼东都,致劳皇上圣虑,真是罪大恶极呀!”
说到这里,突然有人大声插话道:“这个李密有什么了不起的,他不过是被禁军除名的一个小校,如今趁火打劫而已。我大军一到,管教他雪化冰消!”
(待续)
楼主 隋唐再谈  发布于 2016-01-22 09:39:45 +0800 CST  
(接前)
钦差看时,此人生得豹头环眼,浓眉阔口,一副十足的猛将模样。
薛世雄斥道:“我跟钦差大人讲话,你插什么嘴,真正放肆!”
钦差道:“这位将军是……”
薛世雄赔笑道:“这是三小儿薛万彻,生性粗鲁,大人莫怪。”
钦差也笑道:“三少将军志量可嘉,令人钦佩;只是李密已今非昔比,他盘踞洛口,拥众百万……”
“大人,恕我直言,李密盘踞洛口是实,拥众百万是虚。”又一人插了进来。
“哦?” 钦差惊奇地打量着这个插话人,只见他剑眉星目,白面微须,文质彬彬却又英气勃勃,扭过头来向薛世雄问道,“薛大将军,这位又是……”
薛世雄笑道:“大人莫笑我治家不严,这个插话的是我二小儿万均。”
钦差早听说过薛家四虎英雄了得,尤以老二万均、老三万彻出众,没想到今天一到涿郡就见识了这二人。当下笑着向薛万均问道:“二少将军,你刚才说李密盘踞洛口是实,拥众百万是虚,此话怎讲?”
“大人。” 薛万均有礼貌地举手一揖道,“李密盘踞洛口确实不假。正是因为有了洛口仓的粮食,中原各路流寇才争相投靠,以致号称百万。但其中绝大部分都是拖家带口前去混饭吃的,能打而且愿听李密指挥的不过百分之二三,至多三万人罢了。所以,我们只要打败了李密直接指挥的三万人,其他人就会土崩瓦解作鸟兽散。这是末将的一孔之见,不知大人以为如何?”
“哦呀呀呀!” 钦差一叠连声地惊叹道,“人道薛老将军膝下四虎出类拔萃,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不但勇气过人,而且见识不凡。大将军,这不但是薛家之福,也是朝廷之幸呐!”
“大人过奖了。” 薛世雄嘴上谦虚着,眉宇间却露出了一股傲气,“我父子没有别的长处,唯有对陛下的一片忠心而已。反贼李密,小丑跳梁,我自当速速点动大军南下征剿,以消圣虑。只是还有一件事情,务请大人转奏陛下。”
钦差两手一拱:“大将军请讲。”
“这几年河北也是盗贼蜂起,尤以河间郡的窦建德最为猖獗,前些日子竟敢在河间乐寿僭号称王。过去我因未得圣旨,不敢私离汛地。这次奉旨南下,正好一并剪除。一则,河间是我大军南下的必经之地;二则,只有灭了此贼,才能确保我军粮道的安全。因此,我必须首先除掉窦建德,才能进而征剿李密。这事万望大人向皇上启奏明白。”

薛世雄之所以一口气说了一大篇,因为他知道,杨广生性猜忌,此次把这样多的军队交给自己指挥,内心深处并不见得真正愿意。倘不讲清道理,落个拥兵自重,逗留不进,贻误军机的罪名,那就担当不起。
钦差仿佛看透了薛世雄的顾虑,微笑着说道,“大将军不必多虑。圣上诏书中早有明示,沿途盗贼,任凭您随便诛翦。再者,下官也一定把大将军刚才的意思源源本本奏明皇上。只是……”说到这里,钦差站起身来语气凝重地说道,“东都危在旦夕,还望大将军灭掉窦建德之后,急速挥戈南下,以解洛阳之围。”
薛世雄也站起身来庄重地说道:“请钦差大人放心。老夫一定先灭建德,再除李密,决不辜负圣上的厚望!”
(待续)
楼主 隋唐再谈  发布于 2016-01-23 11:02:08 +0800 CST  
(接前)
送走钦差后,薛世雄一面集合留守府直属的三万人马,一面吩咐所辖各郡县的地方军速来与大军会兵。他这人,既大胆,也谨慎。他知道,李密的主力也是三万人,必须多带一些人马,战胜李密的把握才更大。
薛世雄率军从涿郡出发,沿途“小盗”望风而逃,无人敢与争锋,各郡县的地方军纷纷前来会兵,队伍越走越大,十分吓人。

杨广调集多路人马援救东都,正在攻打洛阳的李密得知这个消息,既感到高兴,又隐隐有些不安。
他高兴的是,有这样多的敌军前来,可以尽兴地大打一番;不安的是,其中颇有强劲的对手。尤其左御卫大将军薛世雄,李密还在禁军中当差的时候就深闻他的大名。这次杨广让他节制诸军解东都之围,应当说是很有眼光的。说老实话,对于打败这样一位威名赫赫的老将军,李密心里一点没有把握。
不过,横竖薛世雄目前还在千里之外的涿郡,而且他要“先灭建德,再除李密”,等他消灭了窦建德打上门来的时候,再来考虑如何对付这个难缠的老头儿吧。

和李密不同,在河间郡乐寿县称王的窦建德,已经实实在在地感到严重的威胁。
乐寿离涿郡不过四百余里,并且是薛世雄前往洛阳的必经之地。和其他义军纷纷逃跑一样,窦建德的十万之众一下也跑掉一多半。后来听说薛世雄向朝廷派来的钦差保证,要先灭建德,再除李密,剩下的人又跑了一多半。现今窦建德身边只剩不到万把人。

面对薛世雄大兵压境,是战?是逃?窦建德召集剩下的将领们商议对策。
然而,整整吵了一天,将领们仍然统一不了意见。
王伏宝说:“说到底,我就是一句话,薛世雄大兵压境,应当避一避再说。”
刘黑塔说:“说到底,我也是一句话,薛世雄欺上门来,必须打一仗再说。”
王伏宝说:“不避,那就是找死!”
刘黑塔说:“不打,那就是孬种,比死还难瞧!”
王伏宝生了气:“大伙都知道,我王伏宝不是怕死鬼,不是孬种,可这是关系全体弟兄性命的大事,由不得自己逞英雄、充好汉!”
刘黑塔也生了气:“我刘黑塔就是要逞英雄、充好汉!可我不是为的自己。想想,在这河北一带,谁不说咱们是义军的头一号,如今来了个薛老头,咱们一仗不打,望风而逃,当狗熊、装孙子,以后还有什么脸在这地盘上混!”
王伏宝怒道:“你说谁当狗熊、装孙子?”
刘黑塔也瞪着他:“谁逃跑就说谁!”
王伏宝:“你……”
刘黑塔:“你……”
其他将领议论纷纷,莫衷一是。
窦建德看了看窗外,已是夕阳西下,黄昏时分。
一个骑士在议事厅前滚鞍下马,走到窦建德身旁悄声向他报告消息。
窦建德心内一惊,站起来大声说道:“别吵了,像这样吵下去,三天三夜也吵不出个道道来。”
众人停止了议论,大厅内一时变得十分安静。

窦建德扫视了一下众人说:“刚才探马报告,薛世雄的大军前进很快,今天已经在七里井扎营了。”
窦建德的话引起了一片惊呼:
“七里井!”
“七里井离河间郡七里,离咱们这儿也只有四十余里啊!”
“明天肯定就要来到乐寿啦!”
许多声音喊道:“窦大哥,你说到底该咋办呐?”
窦建德没有回答,却对站在门口的继室曹氏说道:“申五娘来了吗?”
曹氏看着窦建德的眼睛,肯定地点了点头:“来了。”
窦建德道:“那就叫她进来吧。”
(待续)
楼主 隋唐再谈  发布于 2016-01-24 09:25:10 +0800 CST  
(二)

申五娘是一个声音尖细的女巫,进门来忙向窦建德行礼,谦恭地问道:“窦大王,不知您叫婆子来有何吩咐?”
窦建德说道:“我有一件急事难以决断,要向神灵请示。”
“婆子这就去请。”

只见申五娘口中念念有词,突然口吐白沫,跌倒在地,站起来后,大模大样地走到王座前坐下,用男人的粗重嗓音说道:
“窦建德,你请吾神何事?”
窦建德举手一拱:“请问尊神,如今薛世雄大兵压境,我等意欲逃走躲避,不知吉凶如何?”
“不吉利!”
“向官军自首投诚,吉凶如何?”
“不吉利!”
逃跑和投降都不吉利,还有什么路可走呢?。
只见窦建德将牙一咬,大声问道:“乘其不备,袭击他们,吉凶如何?”
神灵出乎意料地答道:“大吉大利!”
窦建德犹豫地说:“只是……”
“不必犹豫!”神灵厉声打断了他,“天意如此,不可违抗,违抗要你们统统死光!”
窦建德连连打拱:“是,是,建德等不敢,不敢。”
“时间不早,速速动身,吾神去也!”
只见申五娘浑身一阵颤抖,口吐白沫,瘫倒座上,昏迷不醒。
窦建德以目示意,曹氏、线娘和任晓云等连忙把巫婆扶了出去。

窦建德环视众人:“怎么样?”
王伏宝:“神灵都说了话,看来只有打了。”
众人一叠连声:“打,打!”
窦建德抬手止住众人:“打,一定得打。可是,又不能拿弟兄们的性命当儿戏,所以,我决定,今晚趁黑夜袭击薛世雄大营,由我和黑塔率领少部分敢死队打头阵,伏宝率领大队在后跟随。我要得了手,大队一齐杀上去;我要失了手,伏宝,你赶紧带领大伙逃走。”

窦建德的这个决定把众人惊呆了,短短的寂静之后,响起了一片叫喊声:
“不!窦大哥,不能这样!”
“不能这样!”
“干爹,让我带领敢死队,你和伏宝率领大队。”刘黑塔说。
“不!窦大哥,我来带领敢死队,你和黑塔率领大队。”王伏宝说。

窦建德温和而又固执地说:“时间紧迫,不要多扯,就这样定了。另外,敢死队也要自愿,黑塔,你到营中问一问,哪些愿意随我俩去打头阵,千万不要勉强。”
刘黑塔应声去了,一会回来报告说,有二百八十人愿去。
王伏宝不满地说:“怎么才二百八十人?”
刘黑塔说:“总共只剩下一千人,能有二百八十人愿当敢死队也不错了。”
“什么?”有人惊叫起来,“只剩一千人了!”
窦建德仿佛没有听见惊叫声,笑了一笑说:“加上我和黑塔就二百八十二人,确实不算少了。”
窦建德转过脸来对刘黑塔说:“让他们马上到厅外来集合,只需拿上武器,其他身外之物都不要带了。”

窦建德这话中,分明有今晚不打算生还的意思,王伏宝不禁哽咽起来:“窦大哥……”
窦建德道:“看你,看你,伏宝,你是个硬汉子嘛,怎么也儿女情长起来了。”
刘黑塔进来报告:“敢死队已经集合好了。”
窦建德拉着王伏宝的手叮嘱道:“伏宝,千万记住,我得了手你才能率领大伙杀进去;我若失了手你一定不要犹豫,赶紧领着大伙逃走。”
“窦大哥!” 王伏宝和众人哭泣着拜倒于地。
(待续)
楼主 隋唐再谈  发布于 2016-01-25 09:51:58 +0800 CST  
(接前)

窦建德和刘黑塔领着敢死队要走,忽然传来女子的尖声呼喊:“等等我们!”
众人愣住了,只见赶来的是窦线娘和任晓云。
窦建德:“线娘、晓云,你们这是……”
窦线娘:“爹,我们俩也要去。”
刘黑塔发急地:“什么?你俩也要去?不行,不行!”
窦线娘不满地白了他一眼:“我跟爹说话呢,你插什么嘴!”
刘黑塔拙嘴笨舌地辩解:“不,我这是……咳!”
窦建德严肃地说:“线娘、晓云,我们此行,可不是去玩的。”
窦线娘:“我知道你们不是去玩的!”
窦建德动感情地说:“线娘,打从你娘被官军杀死,我就只剩了你这一个亲人,你……”
窦线娘打断他说:“正因为这个,咱爷俩要死一块死,要生一块生!”
窦建德说不动闺女,又企图说服任晓云:“晓云,你哥哥大海为救大伙舍了自己的性命,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怎么对得起你死去的哥哥!”
任晓云淡淡一笑道:“干爹,我的命,是你在屠刀下救出来的。跟你打狗官兵,丢了命也值。要是在地下见到我大海哥哥,他一定会说,晓云,你真是我的好妹子。”
窦建德语塞:“这……”
窦线娘决然地:“爹,实话告诉你,不让我们去,我们就自刎!”
任晓云也道:“对,不让去我们就自刎!”
窦线娘、任晓云突然拔出佩刀,架在颈上。
刘黑塔着慌地连声喊道:“使不得,使不得!”向窦建德求情,“干爹,就让她俩去吧。”
窦建德一咬牙:“好!”咧嘴笑了一笑,“加上你们两员女将,敢死队就是二百八十四个人了。”
众人都笑不出来。
窦建德和刘黑塔领着敢死队刚走,王伏宝立即下令:“通知剩下的人集合。”

敢死队出发时已是半夜,窦建德和刘黑塔领着大伙一路疾走,生怕天明前赶不到七里井薛世雄的大营。
敢死队后面数里,王伏宝催着大队行进:“快,快,窦大哥就在前面,连他两个闺女都上去了,咱们谁也不许当孬种!”


敢死队紧赶慢赶,走到离薛世雄大营数里的地方还是天蒙蒙亮了。
“糟糕!天快亮了!” 刘黑塔发急地问道,“干爹,怎么办?”
窦建德硬着头皮回答:“不管它,继续走!”

“什么人?”薄雾中忽然传来高声问话,紧接着响起了刀剑撞击之声。
刘黑塔悄声说道:“糟糕!官军的斥候。”
窦建德也悄声回答:“我来答话。告诉大伙,不要惊慌。”
“快说,你们是什么人?”雾气中走出几名隋军骑兵斥候,张弓搭箭,十分警惕地看着面前这支不大的队伍。
窦建德拉着线娘和晓云,不慌不忙上前答话:“长官,我们是乐寿张大户家的眷属和仆役,家主被窦建德杀害了,听说薛大将军带兵到此,特来投军报仇的。”
隋军斥候看看窦建德老实忠厚的面容和身旁两名女子,收起了手中的弓箭,为首一人笑道:“我说什么来着,反贼哪有这么大的胆量,大白天敢来捋大军的虎须。”
窦建德也笑道:“是是是,若是反贼,只怕逃也逃不及呢,怎敢找上门来送死。”
众人都笑了起来。
隋军斥候道:“既是来投靠官军的,就随我们前去大营吧。”
隋军斥候放松了警惕,一路上有一搭没一搭地与窦建德等闲扯。

清晨的大雾越来越浓,渐渐伸手不见五指。
窦建德伸手拉拉线娘,
线娘拉拉刘黑塔,
刘黑塔又拉拉身旁伙伴,
众人会意。
敢死队一声呐喊,把隋军斥候拖下马来杀死。
一名隋军斥候落荒而逃,被冲上来的一队义军杀死。
窦建德定睛看时,原来是王伏宝率领的义军大队。
王伏宝:“窦大哥!”
窦建德高兴地:“伏宝,你们也到了!”
王伏宝:“到了,都到了!”
窦建德:“这样的大雾,真是天助我也。前面就是薛世雄的大营,咱们分头杀进去。”
王伏宝:“好。”
窦建德:“黑塔,杀!”
刘黑塔震耳欲聋地大喊一声:“杀!”

义军杀进去的,其实并不是薛世雄的大营,而是附近郡县兵的营盘。他们奉命前来“会军”,驻扎在薛世雄大营的四周。
郡县兵们正在升火做饭,在朦胧大雾中突然被敌军杀入,也不知对方人数多少,慌忙奔走逃命。窦建德等趁机放起火来,大雾中浓烟滚滚,火光熊熊,更加令人胆战心惊。郡县兵们觉得大营比较安全,不约而同都向薛世雄的大营涌去。
(待续)
楼主 隋唐再谈  发布于 2016-01-26 09:41:27 +0800 CST  
(接前)
薛世雄已经起了床,正靠着几案观看兵书,只听得周围营盘一阵喧哗,长子薛万淑走进帐来禀告说:“周围营盘遭到攻击。”
薛万淑话音未落,四子薛万备又急匆匆走进帐来说道:“父亲,四周郡县兵都向我大营拥逃!父亲,怎么办?”
薛世雄丢下兵书咬牙骂道:“这些混蛋,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吩咐大营将士,紧守营垒。郡县兵胆敢擅闯大营者,格杀勿论!”
万淑、万备领命去了。

不一会次子薛万钧又急急进帐来说道:“父亲,乱套了,乱套了!郡县兵闯大营的根本堵不住……”
“什么,我不是吩咐大营将士对擅闯的郡县兵格杀勿论吗?”
“别提了,他们不但不管前来擅闯大营的郡县兵,反而自己纷纷翻过栅栏逃跑。”
“什么?我们大营的将士翻过栅栏逃跑!” 薛世雄简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是的,不信您亲自去看!”

薛世雄来到帐外,只见四周浓烟滚滚,火光冲天,朦胧中只见有的兵士翻进栅来,有的兵士逃出栅去,完全乱成一团,薛万淑、薛万备接连手刃数人,仍然无法制止。
薛世雄看得目瞪口呆。
薛世雄的三子薛万彻带着数骑亲兵赶来:“父亲,走吧,不行啦!”
薛世雄:“我……”
薛万淑、薛万备提着宝剑向大帐跑来。
薛万淑也喊道:“父亲,走吧,不行啦!”
薛世雄:“你们……”
薛万备:“您瞧,我们的宝剑都砍缺了也止不住。走吧,再不走走不掉了!”
薛世雄大怒:“要走你们走,我薛世雄一辈子没当过逃兵!”

薛世雄奋然策马向前,拔出宝剑挥舞着向士兵们喊道:“兵士们,不要慌,不要乱跑,要听从命令,我是你们的大将军薛世雄,我是……”
浓雾中,薛世雄突然被两只长矛刺中,晃了几晃,差点跌下马来。
“父亲!” 薛氏兄弟惊叫着扑向薛世雄。
薛世雄挣扎着:“别管我,稳住大营要紧。”
薛万彻提着带血的宝剑驰来:“这明摆着是自己人干的。我胡乱斩了几个,也不知道是不是那几个下毒手的混蛋。”
薛万均说:“算了,滥杀何益,救护父亲要紧。”

薛世雄望着熊熊燃烧的营盘和四处乱跑的士兵,两行老泪流下面颊:
“想不到,想不到啊,我薛世雄戎马一生,到头来竟会打这样莫名其妙的窝囊仗!皇上,皇上,我辜负了您的深恩厚望。难道这是天意?天意?!”
薛世雄愤懑已极,口中喷出鲜血。
薛家兄弟惊呼:“父亲,父亲!”簇拥着薛世雄疾驰而去。

薛世雄在儿子和亲兵们的保护下逃回涿郡。
然而,没过不久,他就怒气攻心,伤病交加,一命呜呼。
七里井之战以后,窦建德名声大噪,成为河北义军和老百姓心目中的英雄。

七里井之战的消息传到河南,李密既感到庆幸,又感到有些失望。他喃喃地说道:“这个薛老头儿,怎么就叫窦建德打败了?也不来洛阳跟咱打一仗!”
(待续)
楼主 隋唐再谈  发布于 2016-01-27 08:48:51 +0800 CST  
(三)

七里井之战的消息传到江都,整个朝廷都为之震动。
杨广觉得,老天爷似乎不再眷顾自己。
张须陀和薛世雄不但是他亲手提拔的爱将,而且也是人所共知的名将,治军有方,战果赫赫,如今竟莫名其妙地败在草寇手下。尤其薛世雄,让他担任消灭李密的总指挥,但大军才出涿郡不久,距离洛阳还有千里之遥,远远来不及与李密交手,就被河间一个叫窦建德的草寇击溃。听起来简直像笑话!
杨广当然笑不起来,这些天,他心里经常浮起《史记》里项羽说的一句话:“此天之亡我,非战之罪也”。
难道老天爷真的要抛弃我?!

杨广是隋朝的第二任皇帝,也就是在中国历史上大名鼎鼎而又臭名昭著的“隋炀帝”。不过,“炀帝”是在他死后别人给予的谥号,并非活着时的称谓。所谓“谥号”,是封建时代大人物死了之后,由别人根据他生前的事迹评定的称号。皇帝死了,其谥号由大臣议上,后任皇帝批准;大臣死了,其谥号由皇帝授予。事迹有好有坏,谥号当然也有褒有贬,但一般来说,只要这个王朝不倒台,皇帝的谥号就坏不到哪儿去。但如果干的坏事多又把江山给弄丢了,那这个谥号可就绝对好不了啦。即如杨广,其谥号中的这个“炀”字,按古代谥法解释:“好内远礼曰炀,去礼远众曰炀,逆天虐民曰炀”,就是喜欢女色,不守礼法;抛弃礼法,远离大众;违背天意,残害人民的意思。总之,是一个很糟糕的称号。
尽管杨广就是隋炀帝,不过,这里还不能这样称呼他,因为这个称号此时还没有出现。观时下某些历史电视剧,剧中人还活着,就把死后的的谥号叫来叫去,甚至剧中人自呼其谥号曰“我××”的,实在令人有点啼笑皆非。

过去,杨广一直觉得自己是上天的宠儿。确实,自出生以来,他就十分幸运。
他出生于一个门庭显赫的大贵族之家,父亲杨坚是北周的大将军、隋国公,母亲独孤氏是北周柱国大将军独孤信的女儿。靠上辈的庇荫,杨广出世不久就封了个“雁门郡公”的头衔。五岁时,大姐杨丽华嫁给北周太子为妃,他又成了皇亲国戚。九岁时,太子登基,大姐当上北周皇后,他更成为了名副其实的“国舅爷”。
好运绝没有到此为止,杨广十二岁那年,父亲杨坚篡周当上了皇帝,国号为隋。他又成了隋室的皇子,被封为晋王,并出任手握重兵的并州总管,相当于现代的大军区司令。

二十岁那年,杨广被委任为消灭南方陈氏朝廷,完成统一大业的元帅。九十个总管、五十一万大军,都受他的指挥。
灭陈战役进展得非常顺利:
开皇八年十月出兵;
开皇九年一月隋军攻入陈国首都建康,也就是现代的南京市,生擒陈国君主陈叔宝;
二月,陈国全境平定;
三月,晋王杨广从南方凯旋还朝;
四月,灭陈统帅杨广到达长安,向父皇杨坚和列祖列宗献上战俘及战利品。
虽然大的战略方针都由父亲杨坚制定,具体战役的指挥权则操在担任元帅府长史的宰相高熲手中,但杨广毕竟是灭陈的统帅,所以,尽管在灭陈战役中起的实际作用有限,但回朝后受到的褒奖却一点也不含糊。杨广被加官太尉,这是通常德高望重的大臣才能担任的职位,还被赐予具有特殊含义的服饰、珍宝、车马等,真是出尽了风头。

灭陈后回到北方并州总管任上不过两年,因为担任扬州总管的三弟杨俊平息不了原陈国地盘上风起云涌的叛乱,父亲杨坚又让杨广与杨俊对调,从此,杨广在扬州总管任上度过了十年生涯。杨广喜爱这里的风景和文化,他的妻子萧氏更是南方著名文化人梁朝昭明太子萧统的玄孙女,具有极高的江南文化素养,这使他们与江南人,尤其是江南士族的距离大大缩短。在以屠夫著称的越国公杨素以铁的手腕镇压了反叛行动之后,杨广很好地起到了罗致人才,减少隔阂,巩固统一的作用。

这时杨广只有一点不满意,就是他虽然贵为皇子,封为晋王,却并不是皇帝的法定继承人。
父皇杨坚有五个儿子,都是与皇后独孤氏所生,杨广排行第二,太子是大哥杨勇。
(待续)
楼主 隋唐再谈  发布于 2016-01-28 09:32:07 +0800 CST  
(接前)
尽管远在江都,杨广丝毫没有忽视京师的动向,哥哥杨勇所犯的一系列愚蠢错误,使他心中那攫取更大权力的火苗越烧越旺。
杨勇为人宽厚,但大大咧咧,缺少心眼,以为自己是嫡长子,又被立为太子,继承皇位是板上钉钉,理所当然,因而既不刻意去讨爹娘的欢心,也不注意约束自己,纵情酒色,做了许多犯忌的事情:
父亲杨坚极为节省,他却生活奢侈;
母亲独孤氏最讨厌男人用情不专,他却广纳姬妾;
最让老两口伤心的是,父母为他选择的出身高贵的正妻元氏不仅得不到他的宠爱,反而不明不白地暴死;并且,杨勇还准备将出身低微的小老婆云氏立为正妻、和云氏私通在宫外生下的长子杨俨立为继承人。
杨坚和独孤氏非常怀疑,这个杨俨究竟是不是杨家的骨血。

和杨勇相反,杨广极其注意讨爹娘的欢心。
老爹杨坚崇尚节俭,杨广就“艰苦朴素”到府中只有很少几件乐器还落满灰尘;
老娘独孤氏讨厌男人用情不专,杨广就除了正妻萧氏不碰其他女人;
到京朝拜父母期间,他还专门跑到母亲身边哭哭啼啼,诉说担心哥哥杨勇要害死自己。
独孤氏也流泪了,并说:“我还活着他就敢这样,我死之后更要残害你们弟兄。我常想,我们百年之后,你们竟要在云氏那个贱货所生的儿子面前磕头下拜,一想到这,我就要心碎!”

杨广并与宇文述、段达等人结为死党,通过他们刻意结交对父亲有重要影响的大臣杨素。
这样,还在杨广担任扬州总管期间,“太子狂悖”和“晋王仁孝”的舆论就已经逐渐形成。

开皇十九年,杨广奉调回京,更加紧锣密鼓地展开了夺嗣活动。
开皇二十年,杨广命心腹段达收买杨勇手下的幸臣姬威,让姬威出面,告发太子杨勇图谋不轨。杨坚与杨勇的父子关系本来就很紧张,又在杨素等人的挑唆下,于是下诏废掉杨勇,改立杨广为太子。

这样做之后,老皇帝杨坚觉得终于可以放下心来享享清福了,他改元“仁寿”,同时还任命与杨广关系密切的杨素为第一宰相,成立了一个有利于杨广的宰相班子。杨广自己也以太子的身份,名正言顺地建立起以宇文述、段达、张衡等人为骨干的东宫亲信班子。
仁寿二年,独孤皇后病死,杨坚干脆把监视管制废太子杨勇的任务交给杨广。
此时,在杨广的弟兄中,虽然大哥杨勇已对杨广形不成大的威胁,三弟杨俊于开皇二十年死去,但剩下的四弟蜀王杨秀、五弟汉王杨谅都手握重兵,对杨广当上太子很不以为然。于是,经过杨广幕后策划,杨素出面诬陷,利用老皇帝杨坚的手,废掉四弟杨秀,处以禁锢终身。在杨广通往最高权力宝座的道路上,又少了一个竞争对手。

独孤氏死后,老皇帝杨坚沉迷于美色,身体日渐衰弱,这本是杨广进一步扩大权力的好机会,但此时老皇帝信任上了一个人,他就是皇帝杨坚的爱婿、废太子杨勇的密友、宰相之一、兵部尚书柳述。由于柳述当权,杨广、杨素的日子变得很不好过,朝廷中甚至出现了杨勇有可能重新被立为太子的传闻。
在这危急的时刻,上天又一次眷顾了杨广。仁寿四年七月,老皇帝杨坚年事已高,纵欲过度,终于病倒在床。杨广当机立断,依靠杨素、宇文述、张衡等,结束了重病中老皇帝的生命,自己登上了皇帝的宝座。

杨广夺权之后,立即杀掉杨勇、柳述等,唯一剩下的小弟弟汉王杨谅起兵反抗,不到两个月,也被杨素扑灭。
这年十一月,原陈朝的亡国之君陈叔宝病死,杨广追赠他为长城县公。为了表示对这个荒淫无道丢失江山的家伙的极端鄙视,杨广赐其谥号为“炀公”。
但杨广万万不会想到的是,短短十三年之后,自己也被别人赐予谥号为“炀帝”。
(待续)
楼主 隋唐再谈  发布于 2016-01-29 09:25:00 +0800 CST  
(接前)
刚当上皇帝的杨广,称得上是意气风发,神采飞扬。
熬了那么多年,违心地抑制自己的欲望,费尽心机登上皇帝的宝座,终于成了在高高的御座上君临天下,拥有无限权力、无穷财富、不必有任何顾忌、想干啥就可以干啥的人。杨广踌躇满志,决心要当历史上最伟大的皇帝。他改元“大业”,就是意味着要做一番前人想都不敢想的伟大事业。

由于户口增多,仓库充盈,杨广下诏免除妇女和奴婢部曲的赋税;同时,把原来男子二十一岁成丁服役的规定放宽为二十二岁成丁服役。
正当百姓庆幸税赋和劳役、兵役负担有所减轻的时候,紧接着,他们又收到了新皇帝赐予的一桩又一桩“礼物”。
隋朝承袭北周,原来统治的区域是关陇地带,而山东和江南,原是北齐和陈国的地盘。为了有利于牢牢地控制山东和江南,杨广首先下令营建东都洛阳,即在首都长安之外,建设第二个政治中心。
为了抓时间、抢进度,他任命大刽子手杨素为主官,大建筑家宇文恺为副手,从大业元年三月开始,每月调集二百万民夫轮换施工。
与此同时,又征发民夫百余万,开通洛阳南至江都,北到涿郡的大运河。
当时隋朝全国不到五千万人口,除去老人妇女儿童,几乎人人要为杨广的这两大工程无偿服务。
除此之外,杨广还下令在各地大修离宫别院,以备他前往“巡幸”。
为了防御北方游牧民族的入侵,他又突发奇想,不仅筑长城、修驰道,而且下令从山西到山东挖一条绵延数千里的大沟,沿沟设置岗哨,用以保障东都的安全。

同时开展如此浩大的多项工程,简直是一种近乎疯狂的举动。但杨广这些近乎疯狂的举动,居然在短期内一一实现。
大业元年八月,洛阳到江都的运河贯通。杨广率领连绵二百里的船队浩浩荡荡“巡幸”江都。
大业二年春天,东都建成。
三月,杨广离开江都北上。
四月二十六日,杨广到达伊阙,弃舟登岸,千乘万骑进入新建成的东都洛阳。
四月二十七日,杨广亲临洛阳城的端门城楼,接受百官的朝贺,宣布大赦天下和免除全国当年的租赋。

然而,皇帝的这点“恩泽”,并不能弥补千千万万个民夫的巨大付出,并不能弥补千千万万个家庭的汗水和眼泪。
在杨广的眼里,当然没有“愚民”们的汗水和眼泪,有的只是东都的繁华与百官的欢呼。他感到,他的大业时代有一个很好的开头,在他的面前,没有他想干而干不成的事情。
(待续)
楼主 隋唐再谈  发布于 2016-01-30 10:16:51 +0800 CST  
(接前)
此后几年,杨广不停地到处“巡幸”,炫耀、赏赐、杀戮、征伐……他要让人们知道,他不仅是最伟大的皇帝,而且是最伟大的统帅、最伟大的诗人。凡是敢于违反他意志的人,无论是谁,都绝没有好下场。
在突厥启民可汗处,杨广见到了高丽派往突厥的使者,让他带话给高丽王来朝觐自己。然而,没有得到回音。杨广感到自己被冒犯了。他决心要亲自征伐高丽,让他们知道绝不可以无视皇帝的旨意。

大业七年做准备:征兵、造船、运粮。
大业八年正月,奉诏集合在涿郡的隋军出发攻打高丽。
征伐高丽的军队一共有二十四个军,加上天子六军,一共三十个军,一百一十三万三千八百人,号称二百万,由杨广亲自指挥。
他至今还记得那次出兵时的盛况:
每军有大将、副将各一人;骑兵四十队,每队一百人,十队为一团;步兵八十队,分为四团;每团由偏将一人带队;各团铠甲、旗帜、缨络的颜色都不一样,前进起来,煞是好看。
每天指挥一军出发,每军相隔四十里,连营渐进,四十天才出完毕。
整个大军首尾相继,鼓角相闻,绵延千里。
大军最后是皇帝的御营,御营内有禁军十二卫和三台五省九寺的文官机构,分为前、后、左、右、内、外六军,又有八十里长。
杨广非常得意,旷古以来,谁有我军容之盛!高丽只有我治下一个郡那么大小,如此大兵压境,还不得望风归顺!

唯恐前方将领抢了自己的风头,杨广严令各军的行动必须要事先请示报告,不得擅自行事。又规定,凡是高丽的城池要投降,也要报告自己批准,不得擅自受降。
这样一来,将领们的手脚都被捆住,即使城池眼看就要打下来了,对方一说要投降,马上就得停下来报告皇上,可是等皇上批准投降的诏书来到,人家又修好城池,继续抵抗了。
大军打了半年多,尽管杨广亲自到前线督战,还以杀头相威胁,这一仗还是以隋军损失三十万,被迫撤退为结束。

杨广感到从未有过的奇耻大辱。自出世以来,他从没受过如此的挫败。他气恼,他愤怒,他就像一个被宠坏的孩子,越是得不到的东西,越要不顾一切代价把它弄到手。他对侍臣们说:“高丽不过是个芝麻绿豆般的小国,竟敢侮慢。就是拔海移山我也能办得到,何况对付它呢!”
第二年,也就是大业九年正月,杨广又下令各地部队到涿郡集中,再次征伐高丽。
兵源不足,除了义务服役的府兵以外,还以优厚的待遇,严格的条件,另外募集了相当数量的兵员,杨广亲自命名为“骁果”,就是骁勇果敢的意思,主要用于皇帝的警卫和东西两京的防务。
大业九年四月,杨广下令各路将领进攻高丽。吸取上次的教训,准许将领们有一定的行动空间。将领们也拿出浑身解数,什么飞楼、撞槌、云梯、冲杆、地道……攻城的办法使了一套又一套,双方死伤都不少,但就是拿不下对方的城池。

前方没有进展,后方却不断传来坏消息。
不堪兵役、力役的重负,山东、河北的老百姓纷纷造反。
六月,负责督运粮食的朝廷大臣杨玄感竟也在河南黎阳造反。
杨玄感是杨素的儿子。杨素是一代权臣,为隋家两任皇帝都立下了汗马功劳。尤其帮助杨广在老皇帝病重期间篡权夺位,杨素起了别人无法替代的作用。杨广正式登基那天,不知什么缘故,走到御座面前竟然腿脚发软,一个趔趄,还是杨素伸手扶了一把,这才坐上龙床。杨素下来夸口说:“小娃儿今天被我扶上去做大家子的主人啦。” 杨广听到极为恼火,盘算着要让老家伙知道厉害。不久杨素就死了,杨广恨恨地说:“杨素如果不死得这么快,终究要灭他的族!”这些情况杨玄感都清楚,因此他一方面装作对杨广十分忠诚、恭顺的模样,另一方面千方百计寻求机会造反。这时,他觉得机会来了,伙同李密等失意的贵族子弟,鼓动百姓反隋。成千上万的饥民、灾民投奔杨玄感,纠集起数万人攻打东都洛阳。

这时杨广正在前线兴兴头头指挥攻城。各种方法都不见效之后,他亲自出主意:缝制布口袋百万余条,满满装上泥巴,像鱼鳞一样逐条垒上去,直到堆得高与城齐,形成一个宽三十步的攻城大道;另一方面,造一大批八个轮子的楼车,高过敌军城楼,从上面俯射城内,掩护隋军筑道和攻城。
就在杨广十分高兴地看着他天才的办法即将奏效的时候,后方送来了杨玄感造反,东都告急的文书。
杨广害怕两面受敌,不敢再攻,仓皇命令部队悄悄撤退,同时发出紧急通知,调集人马救援东都。

在各路隋军的围攻下,杨玄感很快遭到失败。
八月,杨玄感战败自杀,李密逃跑。
虽然迅速平息了杨玄感的叛乱,但杨广一点也不高兴,他像一个贪玩的孩子被人打断了心爱的游戏,怒火冲天,怨气满腹,他要发泄,他要报复,他要让人们知道扫了皇帝的兴头会遭到怎样残酷的惩罚!
杨广下令穷追杨玄感的党羽,他说:“杨玄感振臂一呼,竟有十万之众跟随他造反。我现在越发感到天下人不宜多,多了只能聚众作乱。不把乱党统统杀掉,没办法警戒他人。”
按杨广的指示,酷吏们严刑峻法审案,处死三万人,流放六千人,其中绝大部分都是冤枉的。杨玄感围困东都的时候,曾经开仓赈济百姓。现在,凡接受过叛军粮米的,统统活埋。
就这样,杨广还感到不解气,回到东都的时候,看到大街上的人群,恶狠狠地说道:“嗯,人还蛮多的嘛!”意思是杀得不够。
(待续)

楼主 隋唐再谈  发布于 2016-01-31 09:34:38 +0800 CST  
(接前)
翻过年来,大业十年二月,杨广让百官讨论再度征伐高丽的问题。一连几天,没有人敢讲任何不同意见,于是算作一致同意,再次命令天下兵马到涿郡集中,准备三征高丽。
这一次,部队集中得很不理想。士兵半道上逃跑的,到达涿郡后又逃跑的不计其数。杨广下令当众杀了逃跑者,把血涂在军鼓上,仍然制止不了兵士们逃跑。
另一方面,老百姓造反的越来越多,不仅山东、河北、河南不太平,连京师所在的关中地区都有了“反贼”活动的消息。
然而,天子的意志是不可动摇的。尽管有许多地方的人马没有到,杨广仍然下令进攻高丽。这时高丽也疲惫了。七月,隋军大将来护儿率水师登陆,准备进攻平壤,高丽王高元害怕了,派出使臣请求投降。杨广有了一点面子,也就趁势下台阶,宣布取得伟大胜利,收兵回朝。
但很不体面的是,这支胜利大军班师途中竟然遭到“小盗”的袭击,连皇上的御马都被抢走了四十多匹。

三征高丽严重地破坏了人民的生产生活,老百姓起义造反风起云涌。杨广的办法是残酷镇压,除了派出大兵征剿以外,还把杀人权下放到郡县。贪官污吏们草菅人命,野蛮杀戮的结果,只能是激起百姓更强烈的反抗。
一桩又一桩的坏消息,使杨广心烦意乱,心灰意冷。白天他强打精神维持自己的尊严,晚间却夜不能寐,惊悸难熬,要女人们像哄小孩似的抚着拍着才能勉强入眠。一次殿内失火,他竟然只身逃到西苑草丛里躲藏起来。

为了逃避坏消息,杨广离开西京,离开东都,来到他喜爱的当年发迹之地江都。
他害怕想北方的情况,却又不能不想。他躺在床上想:现在东都被李密围攻是极其危险了。李密这个小子,我早就看出他不是个安分守己的家伙,可惜只让宇文述把他撵走,要是当初杀掉多好。民间早有传闻,“李氏代杨氏为天子”,为啥只杀掉禁军大将李浑就以为没事了呢?真是悔不当初呀!
还有西京,离西京不远的太原留守是李渊,这家伙是我的表兄,一贯庸庸碌碌,呆头呆脑的,老婆死了之后还好酒贪色,不像是个有出息的人。可是,人心隔肚皮,焉知这些不是他装出来的?并且,他也姓李。对,对,他也姓李!我不能再大意了。早些天我就说过,要对他严加监视,一旦发觉不对就坚决杀掉,再不能重犯类似在李密问题上的错误。

想到这里,杨广一骨碌爬起来说道:“快传虎贲郎将王威、虎牙郎将高君雅觐见。”

(待续)

楼主 隋唐再谈  发布于 2016-02-01 10:04:19 +0800 CST  
(四)

荥阳之战后,李靖和张出尘往马邑进发。因为张出尘心情不好,一路上两人缓缓而行。
经过河内郡、长平郡、上党郡,这天来到太原郡的晋阳城外。
“红拂,”私下里李靖总是这样称呼爱妻,“红拂,太原是个大郡,晋阳更是繁华之地,皇上都有离宫在此。我想在这里多待两天,一来陪你买些应用之物;二来唐公李渊是太原留守,马邑属他节制,我理应前去拜谒一下才好。”

两人找了一所客舍住下。第二天李靖便陪着张出尘去城中市内购物。两人面目俊秀,风度高雅,又是京师口音,因此很是引人注目。张出尘买了一些胭脂花粉之类女人应用之物,李靖则买了一大块羊肉和不少酒浆。
回到客舍,李靖将羊肉交店家收拾好,放在屋内的炉子上煮了起来。张出尘要了一桶温水洗头。

黄昏薄暮,店家送来了油灯和蒸饼,炉子上的羊肉也快要煮熟,张出尘站在床前梳理她的长发。李靖半躺在大床上,懒洋洋地,闻着羊肉的香气,欣赏着妻子梳发优雅的姿态,感到无比的惬意。
“这些天,老作男子打扮,真把我憋坏了。头也没洗,痒得厉害……”
李靖幸福地听着张出尘轻声地唠叨,他高兴地想,真好,红拂终于从悲痛中走出来了。
“你明天要去留守府?” 张出尘一面梳着头,一面不经意地问道。
“是呀,见到阿婆脸,不知道他会说些什么?” 躺在床上的李靖也不经意地回答。
“阿婆脸!” 张出尘惊讶地问道,“谁是阿婆脸?”

“呵呵。” 李靖笑了起来,“就是李渊呀。”
“李渊!唐公!” 张出尘更加惊讶了,“为什么叫他阿婆脸?不怕冒犯了留守大人?”
“怕什么?不要当面这样叫就是了。” 李靖无所谓地回答,“跟你说,还是虞世基告诉我的呢。”
“虞世基?皇帝的宠臣内史侍郎虞大人?”
“是呀。”见张出尘似乎很感兴趣,李靖不由打开了话匣子,“离开江都的前夕,虞大人找我谈话时说,李渊因为好酒贪杯,才四十多岁的时候牙齿就掉得不剩几颗,高颧骨,皱面孔,一副胸无大志,混吃等死的模样。皇上开玩笑叫他阿婆脸,满朝廷也都跟着这么叫……”

“你可不能这么叫。” 张出尘决然地打断李靖的话头说,“这里是他的地盘,你又属他节制,弄不好要惹祸的。”
“这……” 李靖默然了,他本不是一个话多的人,为了给爱人解闷,一时不觉多说了几句,现在自己也有些后悔。加之想起虞世基的嘱咐,更有些忐忑不安。
虞世基低声叮嘱说:“你这次到马邑去当郡丞,按理要受李渊的节制,不过你也要心里有数,对他要留心观察,有什么异常举动要及时报告。”
“……”
看着李靖不解的神情,虞世基接着说:“李渊虽是皇上的表兄,平时大大咧咧,马马虎虎的,有人就趁机在皇上面前讲,李渊老实厚道,忠心耿耿什么的。”说到这里,虞世基突然语调尖锐起来,“可是,人心隔肚皮,焉知这些不是他装出来的?现在把这样大的权力交给他,别说皇上不放心,我也不放心呐。我们这些当臣子的要为皇上分忧,所以,你一定要记住我的话,要多长个心眼。”
“多长个心眼,多长个心眼……” 李靖懊丧地想,刚才说那些话,实在有点缺心眼。

李靖和张出尘都不出声了。一时间,房间里只听见梳齿刮在头发上的嗞嗞声和羊汤在锅里沸腾的噗噗声。

突然,门外闯进一个人,“仓”地一声扔下手里拿的短剑,竟也半躺到床上欣赏起张出尘梳头来了。

李靖怒火中烧,恨不得马上爬起来给这个无理的家伙脸上一拳。可是,张出尘已经转过身去面对此人,手藏在背后向李靖不住地摇。
(待续)
楼主 隋唐再谈  发布于 2016-02-02 09:17:25 +0800 CST  
(接前)
张出尘嫣然一笑,有礼貌地问道:“客人贵姓呀?”
“我姓什么不重要。”来人用十分轻佻的语调反问说,“倒是你这位漂亮的小娘子姓什么呀?”
“我姓张。”
“巧咧,我也姓张。”
“啊呀,那么您是我的大哥啦。”张出尘惊喜地叫道,“大哥,您来有什么事吗?”

两人说话期间,李靖仔细看了看来人的模样。只见此人生得十分奇特,他长着一对高高的颧骨。他的脸,恰好可以用这对颧骨为界,分作大不相同的两部分。颧骨以上,他有着方方正正的额头,两道剑眉和一双有魅力的大眼睛;颧骨以下,却是肌肉松弛,长满皱纹的面颊,而最可笑的,是因为齿牙脱落而深深下陷的腮帮,这使他看起来很像一个老太婆。
“老太婆”, 李靖心里暗暗地这样叫着对方。这倒使他逐渐平静下来,火气没有刚才大了。
只听“老太婆”说道:“我听人讲,来了两个京师口音的漂亮人儿,随便过来看看。又闻见你们屋里煮肉的香气扑鼻,忍不住就闯了进来。”
张出尘笑道:“好啊,羊肉已经熟了,就请来一块吃吧。”
此人也不谦让,竟然坐在床上和李靖、张出尘一块吃喝起来。

“两位客人从哪里来,好像不是这一带的人氏?” “老太婆”从鞘里拔出短剑,割了一块羊肉啃着,一面含糊不清地问道。
“从江都来。我是京兆人,她是齐郡人。” 李靖老老实实地回答。
“江都、京兆,都是好地方,天子在的地方呀。” “老太婆”一面说,一面往嘴里倒了一大杯酒浆,随即又问,“今天到的?”
“不,昨天就到了。”
“噢,昨天……” “老太婆”似乎若有所思。
李靖随口问道:“听说唐公李渊来你们这儿当留守,他这个人怎么样啊?”
“他这个人怎么样?”“老太婆”微微愣了一下,随即哈哈大笑说,“我看不怎么样!咱们不说他,吃肉,吃肉。”

“老太婆”旁若无人地大吃大喝,转瞬已然吃饱,接连打了几个饱呃。
他拿起短剑,看看食案上没有合适的擦剑之物,竟然随便拈起一张蒸饼来擦着剑身上的油污。
李靖更加厌恶地看着“老太婆”,眼下时局艰难,饿殍遍野,人们吃点脱粟饭都困难,这家伙竟然拿蒸饼擦剑。
张出尘看着李靖的神情,生怕出事,连连用手拉着他的衣袂。
“老太婆”明明看见李靖厌恶的眼神,却仍然若无其事地用蒸饼擦着剑,擦完将沾满油腻的蒸饼往口中一塞,拍拍双手,哈哈大笑。
李靖目瞪口呆。
“老太婆”站起身来,拍着李靖的肩头说,“你这个人很不咋的,你的媳妇儿倒还差不多。”说罢,拿起短剑,扬长而去。

“这个人究竟是干什么的?是蹭吃蹭喝的骗子,还是晋阳城里的恶霸混混?” 李靖望着“老太婆”消失在黑暗中的身影,心中很是纳闷。
张出尘道:“我看不像。你别瞧他大吃大喝的模样好像很粗鲁,但仔细观察其实姿态很优雅。扔在案上的短剑,剑鞘似乎是鲨鱼皮做的,上面还镶得有状如七星的宝石。另外,听口音也像是京师来的人。”
“京师来的人!” 李靖吃了一惊,“我刚才气昏了头,没注意他的口音。难道是……”
“天子派来的密探!”李靖这样想,但话没有说出口,他接着想到,“既然对李渊他们都不相信,那么对我就相信吗?刚才来的那个人,会不会是派来监视我的?监视我!还好,刚才没有说什么出格犯讳的话……”
这一晚,李靖翻来覆去难以入眠。张出尘几次提醒他明天要去拜谒留守大人,有什么事以后再说,他仍然无法入睡,直到将近天明,才朦朦胧胧睡去。
(待续)
楼主 隋唐再谈  发布于 2016-02-03 09:43:38 +0800 CST  
(接前)
留守府设在晋阳的宫城,也就是内城里。这里不仅有留守的府邸,还有皇帝的行宫。李靖来到留守府门前,递上名刺,门官进去通报。
这个当儿,门内走出一群人来。为首一人年纪很轻,剑眉插鬓,两眼明亮,浑身有一股勃勃的英气,他注意地看了李靖几眼,李靖也注意地看了看他,觉得似乎在哪里见过,却又一时想不起来。
正在此时,门内一迭连声地响起传唤:
“留守大人传马邑郡丞李靖!”
“传马邑郡丞李靖!”
“传马邑郡丞李靖!”
李靖虽是见过世面的大家子弟,此刻却也不禁有些紧张。他整了整衣冠,竭力从容地向门内走去。

“你就是李靖?”
“是。”向留守大人行过礼后,李靖低垂双眼回答着李渊的问话。
李渊的声音是威严的,但牙齿似乎有点不关风,听起来有些含混不清。
“你前天到的晋阳?”
“是。”
“那为什么昨天不来见我,要到今天才来拜谒?”
“这……”
“是不是瞧不起本留守?”
“这,我……” 李靖本来就不太善于言辞,被突如其来地一问,更加磕磕巴巴,说不出话来。
“还是另有所图吧?!”
“这,留守大人,您实在是冤枉我了。我……”情急之下,李靖大胆抬起头来分辨,可是他突然楞住了,原来,堂上坐的竟是昨晚闯进他客舍的“老太婆” !并且,“老太婆”手上玩弄的,也分明是昨晚丢在案上的那柄短剑。
“难道他就是留守大人?他就是唐公李渊!”
李靖头脑中闪电般地活动着:“对,皇上不是早就叫过他‘阿婆脸’?! ‘阿婆脸’——‘老太婆’,我早怎么没想到,他就是太原留守,他就是唐公李渊!”

李渊冷冷地说道:“别着急,不是另有所图就好嘛。”说到这里,忽然站起身来大声说道,“现在,马邑情况非常不好,突厥大兵云集,很像要发动进攻。你赶快前去上任,和太守王仁恭商量应敌之策,我这里就不留你了。”
李渊说完,径自转向后堂走了,留下李靖在堂上发愣。

不仅李靖心里七上八下,李渊心里其实也忐忑不安。前几日听了儿子世民归来的禀报:不仅沿途民不聊生,盗贼蜂起,而且皇上又对他产生了疑心,要派人来对他加强监视牵制。这些都使他心烦意乱。昨天午后,听说太原来了两个京师口音的陌生人,神态高雅、气度不凡,他觉得很可能是皇上派来的密探,于是决定亲自前往看个究竟,这就有了昨晚客舍中的一幕。今天早晨,当他发现朝廷新派来的马邑郡丞就是昨晚的男子时,更加坚定了认为对方是密探的猜测,所以给李靖一点颜色看看之后,立即打发他去马邑上任。

“卑鄙的密探,离我远点!”他自言自语回到后堂。虽然顺利地打发走了李靖,他却并高兴不起来,“小表弟啊小表弟,你再这样搞下去,不想反的人也要造反了。”
(待续)

楼主 隋唐再谈  发布于 2016-02-04 10:00:35 +0800 CST  
(接前)
李渊和杨广的母亲,都是西魏大将独孤信的女儿,因而两人是亲密的姨表兄弟。李渊大杨广四岁,两人小时常在一起玩。李渊生性随和,又比杨广岁数大,所以处处让着杨广。

李渊七岁时因父亲死去而承袭了唐公的爵位,十六岁时姨父杨坚篡周建立隋朝当年,又补了他一个千牛备身的实缺。所谓“千牛备身”,因执掌皇家的“千牛宝刀”保卫皇帝而得名,也就是后世小说里所谓的“御前带刀侍卫”,虽然只是个六品官,但由于接近皇帝,不仅威风得很,同时也很容易获得晋升,是一般贵族子弟梦寐以求的美差。按理说,李渊应当感到幸福和满足。但对比小表弟杨广此时的变化,却使他有些酸溜溜的难堪。因为是皇帝的儿子,杨广照例被封为亲王,官居一品,而且以小小十三岁年纪被封为并州总管,相当于现代的大军区司令。更令人痛苦的是,每天站完班散朝之后,尖嘴利牙,神气活现的杨广,还要想出种种办法来嘲笑和作弄老实厚道的李渊。

就这样熬过了几年,姨父杨坚总算对他不错,当然也有姨母独孤皇后吹枕头风的作用,李渊被破格提拔到外地去当官,先后任谯、陇、岐三州刺史。杨广即位后改州为郡,又任命他为荥阳郡太守。在四十岁左右的时候,李渊已经是资深的三品大员、一方诸侯了。
但自此之后,麻烦就不断找上了李渊。先是在大业四年,从紧靠东都洛阳的一等大郡荥阳被调到远离首都的三等小郡楼烦;在楼烦又因养有骏马不献遭到皇帝的严厉申斥,然后被调进京城担任殿内少监。殿内少监是殿内省的副职,级别从四品,负责侍奉皇帝的衣食住行。此时李渊已经四十六七岁,在地方担任行政主官二十多年之后,被调回京城降了好几级使用,而且是负责伺候人的琐碎工作,杨广对李渊的极端轻视和有意折腾可知,李渊内心的痛苦愤懑也可知。他拼命借酒浇愁,没有多久牙齿就掉得不剩几颗了。

有一天大宴群臣的时候,杨广当着众人的面开李渊的玩笑。因为李渊颧骨高,脸上皱纹又多,嘴又瘪,杨广就叫他阿婆脸。皇上叫,马屁精们跟着叫,后来竟然满朝廷地都这样叫,李渊沮丧得差一点要自杀。

是夫人窦氏给了他继续生存的信心和勇气。那一天他面如死灰地回家对夫人讲:“我的身世已经很可悲了,更被皇上当众挖苦为阿婆脸,看起来没什么前途,儿孙也不免要挨饿受冻了。”窦夫人反而说:“垂头丧气干什么,这是值得全家庆贺的事嘛!”李渊不解,窦夫人接着说:“你的爵位是唐公,阿婆是堂主,堂也就是唐,皇上亲口叫你‘阿婆’,说明你的唐公可以稳稳当当地做下去,难道不是个好兆头吗!”李渊脸上这才恢复血色,高兴起来。

窦氏是一位高贵而坚强的女性,同时也不乏智慧。她是前朝北周武帝宇文邕的外甥女,从小聪明贤惠,喜欢读书,很得雄才大略的皇帝舅舅的宠爱。宇文邕的儿子不成器,被宰相杨坚杨坚篡夺了天下。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小小年纪的窦姑娘扑倒在床上说:“恨我不是男孩子,不能帮助舅舅打坏蛋!”吓得她的老爸窦毅连忙捂住她的嘴:“别瞎说,要灭族的!”但窦毅也觉得她确实不是一个平凡的女孩子,要给她找一个好女婿。窦氏长大了,来求婚的王孙公子络绎不绝,窦毅对所有的人既不说“是”也不说“不”,而是把求婚者领到一扇画着两只孔雀的屏风前,发两只箭让他随便射。射来射去,始终没有中选的。直到有一天来了青年的唐公李渊,“梆”、“梆”两箭,正中两只孔雀的眼睛。窦毅非常高兴,这正是他心中的佳婿到了,于是决定把女儿嫁给李渊。这事还给后世留下了一个美丽的典故,叫做“雀屏中选”。

窦氏嫁给李渊之后,一直跟他患难与共。李渊被贬到小郡楼烦的时候,心情不好,整天玩马。窦氏劝他把骏马献给杨广,他没听,后来果然遭到杨广的申斥。这一次,李渊因为遭到皇上“阿婆脸”的嘲笑,情绪降到最低点,又是她巧妙地化解了丈夫的郁闷,让他重新树立起生活的信心。

大业九年,杨广第二次远征高丽,李渊调任卫尉少卿,负责去诼郡督运军粮,贤惠的窦夫人也陪同前往。由殿内少卿转任卫尉少卿虽然是个平调,但总算不必每天诚惶诚恐地在杨广眼皮子底下侍候差事了。

不过,任卫尉少卿期间,有一件事把他吓得够呛。
一天晚上,李渊在涿郡跟宇文士及喝酒,酒酣耳热之际,讲了几句对时局的看法。酒醒之后,想起宇文士及是皇上驾前第一宠臣宇文述的儿子,本人还娶了皇上的爱女南阳公主,万一这位少爷到皇上面前告状,弄不好自己的脑袋就要搬家。提心吊胆过了几天,总算没什么事儿,心里很是感激宇文士及,连忙搜罗了些珍宝专门送去。宇文士及毫不客气地笑纳了。不过这些礼也没有白送,宇文士及不但没有告发李渊,反而经常在皇上岳父面前巧妙地帮李渊说好话,在猜忌心极强的杨广心目中,替李渊保持了一个老实忠厚,胸无大志的形象。

然而,在诼郡还是发生了一件非常不幸的事情:随同丈夫前来的窦夫人感了风寒,医治无效,病重而死。实在很让李渊伤心。

不久,已故元老重臣杨素的儿子、礼部尚书杨玄感在后方造反。弘化郡留守元弘嗣是杨玄感党羽的亲戚。弘化留守掌控着长安以西十三郡的兵马,可以说是后方的后方。杨广深怕后院有失,派李渊星夜驰往弘化夺了元弘嗣的权,稳住了局势。

李渊为人宽厚,人们都拥戴他。杨广又起了疑心,要把他调走。李渊称病没走,杨广恶狠狠地对后宫李渊的外甥女王氏说:“听说你舅舅病了,死不会死呀?!” 李渊接到王氏的密报,想起窦夫人原来的劝告,连忙搜罗了一批名马和猎鹰献给皇上,同时通过宇文士及贿赂杨广身边的其他宠臣,自己则整天喝酒,越发一副胸无大志,混吃等死的模样。

这一手还真管用,杨广不但没有继续责怪李渊,反而加给他右骁卫将军,即皇家禁卫军第四军副司令的头衔。当儿子们祝贺李渊升任将军时,他流着泪说:“我要听你们母亲的话,早就是这个职位了。”

因为山西、河东一带义军蜂起,杨广调李渊为河东、山西抚慰大使镇压义军,后来又正式任命李渊为太原留守。

太原郡原名并州,既是防御突厥的前线,又是杨广起家的地方,他在当上太子之前,曾任并州总管,也就是并州大军区的司令。所以这一次调动,对李渊来说,有着特别重要的意义。

然而杨广的疑心病再度发作,又要派人来监视他。李渊知道,杨广的密探决不会只有李靖一个,他肯定还会有更厉害的招数。正想间,仆役进来禀报:“皇上任命禁军虎贲郎将王威、虎牙郎将高君雅做您的副手,现已来到府门了。”
(待续)

楼主 隋唐再谈  发布于 2016-02-05 09:34:17 +0800 CST  
(五)

李靖来到马邑后,发现形势非常严峻。
首先,马邑已成为突厥的重点攻击地区。
突厥是北方的一个游牧民族。晋代以后,利用中原的混乱强大起来。后来突厥分裂为东西两部。西突厥与中原王朝矛盾不大,东突厥则视中原王朝的兴衰时服时叛。
隋朝统一天下后,东突厥首领沙钵略正式向当今皇上的父亲——隋文帝杨坚称臣纳贡,归顺隋朝。沙钵略死后,其子启民可汗继续臣服大隋,并请求公主下嫁,突厥和中原保持着良好的关系。
大业三年春天,当今皇上曾驾幸榆林,接受了启民可汗及其妻子——隋朝嫁过去的义成公主的朝觐。突厥献马三千匹,皇帝赐突厥绢绸一万二千段。
启民可汗死后,其子始毕可汗继位,请求按他们的习俗以继母义成公主为妻,朝廷表示同意。但随着杨广征伐高丽失败和中原战乱的逐步扩大,始毕就越来越不把隋王朝放在眼里。
大业十一年,甚至发生了突厥在雁门郡袭击围困大隋皇帝御驾的事件。当时,突厥铁骑射出的的箭矢都落到了御座面前,皇帝紧紧搂着最小的儿子赵王杨杲,眼睛都哭肿了。后来还是号召天下各郡县前来勤王救驾,又贿赂了可汗的妻子义成公主,突厥这才解围而去。
但自打这以后,突厥就把主要的骚扰矛头对准了马邑,三天两头兵临城下。前些天,唐公李渊派新来的副留守虎贲郎将王威会同马邑太守王仁恭两路合兵迎击突厥。两路合兵只不过五千人,才出关就被突厥铁骑打得稀里哗啦,只剩下两千来人。
唐公倒也好,吩咐把剩下的两千来人编成一支特殊的部队,叫他们跟突厥人一样的吃喝拉撒睡,在野外碰见突厥的小股部队瞅冷子就打它一下。这个办法对牵制突厥的小股骚扰有一点效果,但对突厥大部队的南侵就毫无作用。放眼城外,人们最害怕的就是突厥铁骑踏起的漫天黄尘。

城里的情况也好不了多少。马邑太守王仁恭,原先也是一个精明廉洁的人,受亲戚连累被罢官又钻门子复职后,就“看破世情”变成了一个贪官兼昏官。自己广受贿赂,却一点不管百姓的死活。许多老百姓受灾没饭吃,街上天天有冻饿而死的穷人尸体。李靖建议太守开仓放赈,他却翻着白眼说:“那要请示江都。” 气得李靖发火说:“等你请示江都答复回来,灾民早就饿死了!”

还有一个校尉刘武周,虽然只是军府中管理二百人的中下级军官,因为在本地有家财、有势力,王仁恭就让他协助自己管理全城的军务并率领太守的亲随卫队。李靖提出了一些加强防务的建议,刘武周乜斜着眼睛嘿儿嘿儿笑道:“李郡丞,别看你舅舅韩老爷子是消灭陈朝的功臣,可那是江南,我们这儿是北方……”这个下流的家伙,听说经常还跟一些不三不四的人在一块吃喝,又和王仁恭的侍女私通。
李靖想,这里迟早要出问题。

问题比预想来得快。二月春荒,缺粮越发严重。刘武周称病请假在家,许多朋友来看望。刘武周杀牛摆酒,大宴宾客。喝到红头胀脸的时候,刘武周站起来大声说道:“现在老百姓挨饿,满道上都是冻僵的死尸。官府仓库里粮食堆得要发霉,王太守却紧闭仓门不加赈济。有种的,谁敢跟我去把他干掉!”众人都表示同意。
第二天,王仁恭刚刚坐衙理事,刘武周带着人声称有机密大事报告,走到面前,一刀砍掉王仁恭的脑袋,提出衙前示众。然后开仓放粮,赈济饥民。马邑郡所属各县都群起响应,几天内聚集了上万人。刘武周自称太守,同时派人去跟突厥联络。

出事当天,李靖带着张出尘下乡察看灾情。因为对局势不放心,这些天他到哪里都约了张出尘一块走。听说城里出了事,李靖长叹一声,两人直奔太原府报信。
(待续)
楼主 隋唐再谈  发布于 2016-02-06 10:04:29 +0800 CST  
(接前)
听了李靖的报告,留守、副留守面面相觑,一时都说不出话来。
半晌,李渊说道:“大伙拿个主意吧。首先看要不要马上报告江都?”
“我看暂时不要急着报告。” 副留守、虎贲郎将王威连连摇手说道,
“最近,让皇上烦心的事可太多了。不要说反贼李密占据洛口,威胁东都,事情越闹越大,就拿咱们附近这一片来说吧,朔方郡的鹰扬郎将梁师都,杀了郡丞唐世宗,自称大丞相;金城郡的校尉薛举,囚禁郡县官,自称西秦霸王;连发配到榆林郡的贼配军郭子和,都杀了郡丞王才,自称永乐王。咱们不要火上添油了,最好等解决了刘武周再报告吧。”
王威与江都经常有密信往来,属于“消息灵通人士”,一张嘴就说了一大堆。

“我,我看王,王威说的办法好,解,解决了再,再报告。”
副留守、虎牙郎将高君雅连忙赞成。他的名字虽然很文雅,但其实是个不识字的粗人,兼之官衔比王威低,还有些口吃,所以都是王威说什么他赞成什么。
“既然二位副留守都说暂时不忙报告,就先不报告吧。”李渊扫视了众人一眼,“不过,马邑的问题要尽快解决。二位副留守,你们说怎么办?” 李渊又提出了问题,还特别把脸转向了王威。

“咱们太原现在是无兵可派。再者,刘武周不过就是个校尉嘛,他杀了王仁恭也只敢自称太守嘛,我看他成不了什么气候,让附近哪个郡有兵的去收拾他就行啦。” 王威生怕李渊又派他去马邑,连忙出了个主意。
李渊思考了一下说:“马邑旁边就是雁门。雁门郡有兵,郡丞陈孝意、虎贲郎将王智辩都是忠勇之士,派他们去行吗?”
“行,行!” 两位副留守忙不迭地点头同意。

李渊又把脸转向李靖:“李靖,你说行吗?”
李靖虽然觉得不是很妥当,但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于是说:“眼下也只能如此。”
“好,那就赶快通知雁门郡出兵平乱。” 李渊笑了笑又对李靖说,“李靖,你是马邑郡丞,现在马邑校尉反了,马邑太守死了,你说我该拿你怎么办?”
“这……”
李渊很严肃地站起来对高君雅说:“高副留守,李靖就交给你看管,不准他擅自离开晋阳,待平息马邑的叛乱后,奏明天子,严加处置。”
“是,是。”
李靖心中暗暗叫苦:“这下可麻烦了。”
(待续)
楼主 隋唐再谈  发布于 2016-02-07 10:39:52 +0800 CST  
(接前)
散了会,李渊就去找裴寂。
裴寂是李渊在京师担任殿内少监时结交的朋友,现在是晋阳宫监。当今皇上即位之后在全国各地建盖了不少行宫,每座行宫都设宫监管理。虽然皇上多少年才会来一次行宫,但既然是皇家宫苑,平时总要维持得气气派派、舒舒服服、漂漂亮亮。李渊不久前死了窦氏夫人,家眷还在河东,身边只有一个二郎世民。这个二郎也野得很,成天在外面乱跑,结交了一大帮子朋友,有京师来的,有本地的,有官宦人家子弟,也有穷人家的孩子。李渊孤单寂寞之余,经常去老朋友裴寂处坐坐。聊聊天,喝喝酒。有一天喝醉了,就在行宫里住下,裴寂竟然找了两个宫女给他陪宿。醒来后李渊大吃一惊,裴寂却说没事没事。现在天高皇帝远,江都还管得了数千里外晋阳的这点破事?再说,王威、高君雅也常来这里玩,跟你是一样的待遇,所以不必怕他们告状。自此以后,李渊就放胆跟裴寂混在一起,两人无话不谈。

“裴监,我来啦。” 李渊跨进裴寂的客厅,大声叫着。
因为裴寂是晋阳宫的宫监,李渊就称他为“裴监”,从不直呼其名。这一则因为裴寂是自己的密友,二则宫监是直接对皇上负责的官员,理应表示尊重。顺带说一句,现在看电视剧,里面的张局长、李局长往往被称为“张局”、“李局”,开初很不习惯,后来忽然想到一千四百多年以前裴宫监被李渊称为“裴监”的往事,这才恍然大悟,原来此等叫法早是古已有之,源远流长,不必大惊小怪的啦。

“唐公来了,快看茶,看茶!”
见到李渊,裴寂一叠连声地吩咐上茶。
两个官奴捧着茶盘走到面前,李渊刚刚端起茶盅,却见二郎李世民一步跨进门来,大声说道:
“父亲,刘宏基和长孙顺德两位叔父来太原的事,被王威、高君雅知道了。”
“什么,被他俩知道了?!”
李渊心中一愣,手中茶盅坠落于地,摔得粉碎。
裴寂见状,也是一愣,手中茶盅同样坠落于地,摔得粉碎。
两个官奴抢接不及,吓得面无人色,跪倒在地。
看着满地的碎磁和茶水,裴寂不禁大怒,叫道:“无用的奴才,上个茶都不会,来呀,扯下去给我狠狠地打!”
随着裴寂的叫声,门外跑进几个卫士,如狼似虎地扑向两名官奴。
“慢着!”李世民伸臂挡住卫士,挺着胸脯说,“这事是我惹起的。要打,就打我!”
“算了。”李渊有气无力地说道,“谁也不要打,原是我自不小心,叫他们都出去吧。”
裴寂道:“算你们运气好,二郎担责,唐公讲情,赶快收拾干净了滚下去!”
“多谢唐公,多谢宫监,多谢二郎……”
两名官奴慌忙捡起碎磁,擦干茶水,千恩万谢地退了下去。
卫士们也退了出去。

裴寂陪笑道:“这两个奴才,一个叫樊兴,一个叫钱九陇,原是江南大户人家的子弟,因为父亲犯罪被罚没为皇家隶人,平日做事也还谨慎,不料今日如此荒唐。也罢,以后不要这些官奴服侍,还是叫宫女们来侍候算了。”
“对,对,还是叫宫女们来侍候好。”一听说到宫女,李渊来了兴致,然而看到面前的李世民,又不禁皱起眉头问道:
“二郎,你刚才说的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刘宏基和长孙顺德两位叔父上街闲逛,被人认出。王威、高君雅差人来到留守府,要求发出通缉文书,悬赏捉拿他二人。”
裴寂道:“这两个捣蛋鬼,添什么乱!”
李渊长叹了一口气:“还好,他们不知道这两人是藏在我府里。这就好,这就好。”

刘宏基和长孙顺德,两人都是李渊的老朋友,长孙顺德还是李世民妻子的族叔,然而,现在他们又都是朝廷通缉捉拿的要犯。两人原先在皇上驾前充当亲随侍卫,二次征辽时却开了小差。皇上极为生气,严令四处缉拿。两人不知在哪里东躲西藏了一阵之后,竟然跟随二郎世民来到了太原。
李渊想了一下对李世民说:“你对王威、高君雅派来的人说,眼下大事甚多,不宜为这样的小事兴师动众。”又叹了一口气,小声说道,“叫刘宏基和长孙顺德老老实实呆在府里,不准上街乱跑。要是被副留守的人抓住了,我可没办法救他们!”

李世民走了。
李渊忍不住发牢骚:“这个二郎,也不跟我商量一下,就把他们带来太原,万一叫王威、高君雅发现藏在我的府里……”
“算了,别想那些烦心事了,下棋,下棋。”
裴寂摆下棋盘,二人开始对弈。
“怎么啦,还有什么烦心事?”见李渊依旧双眉紧皱,裴寂随口问道。
“烦心事多啦。” 李渊一面落着子一面把马邑出事的情况说了一遍。
裴寂吃惊地说:“眼下这个乱子,怕是要越闹越大呀。”
李渊叹息道:“裴监啊,一场大灾祸看来难免呀。”
裴寂忽然凑近李渊神秘地说:“听人讲,如果有一步棋走得好,不但可以消灾免祸,还可以锦上添花,青云直上啊。”
“什么棋?谁说的?”
“晋阳县的县令刘文静说的。”
“刘文静?他不是因为跟李密是连襟,叫抓起来了吗?”
“抓起来前讲的,他说……”
“别听他胡说八道!他能有什么好棋?” 李渊不以为然,“这人咋咋呼呼的,自以为是得很。我早跟二郎说过,别跟他混在一起,可这个二郎,就是不听我的话!”
想起二郎李世民和刘文静的亲密关系,李渊不禁又感到一阵心烦。他把手里的棋子往棋篓中一扔,兴味索然地说:
“算了,不下啦!”
“不下就不下吧。”裴寂识趣地也扔下了棋子,凑近李渊小声说,“还是摆上一席酒,来两个丫头陪陪酒、唱唱曲?”
李渊欣然说道:“行啊!”略略停了一下说,“叫上小殷,还有……那个小章。”
裴寂笑道:“那是自然。”
小章和小殷是两名宫女,年轻貌美而又世故风骚,几次陪宿,早把年过半百的唐公迷得七颠八倒。李渊每次来到晋阳宫,都少不了叫上这两人。
不一会,美酒和美人儿都来到了面前。李渊嘴里喝着美酒,怀里搂着美人,把一切不愉快都暂时丢到了九霄云外。
(待续)
楼主 隋唐再谈  发布于 2016-02-08 10:28:05 +0800 CST  
(接前)
李渊想忘记烦恼,麻烦却不断找上了李渊。
雁门郡征讨刘武周没有成功,反而惹火烧身。虎贲郎将王智辩、郡丞陈孝意两位隋室忠臣先后被杀,校尉张伦开门投降。更糟的是刘武周趁势袭破相邻的楼烦郡,占领了设在该郡的汾阳宫,并把里面的宫女献给始毕可汗。突厥封刘武周为定扬天子,还送给他战马。刘武周越发猖狂,又攻陷了定襄郡。
作为镇守河东五郡的留守大臣,一下子丢掉了属下的四个郡和皇上的一座行宫,杨广览表大怒,先是派卫士来逮捕李渊,宣称要将他押解江都处死;紧接着又派使臣来赦免李渊,要他戴罪立功,限期消灭刘武周,夺回汾阳宫。
杨广这一招当然是所谓“恩威并用”的权术,目的要李渊出死力效忠朝廷,但实际效果却是南辕北辙,适得其反。
就在此时,李渊身边的次子世民,向他说了一番心里话。
李渊的元配窦夫人,给他生了四子一女:长子建成、次子世民、三子玄霸、四子元吉、还有一个聪明美丽的女儿李三娘。其中玄霸早夭,元吉还小,两个较大的儿子都很杰出。李渊也对他们寄予了很大的希望,这从给他们起的名字就可以看出,“建成”意思是建功成业;“世民”则是济世安民。两人也很招人喜欢,不但阖府的丫环小厮称他们为“大郎”、“二郎”,父母也跟着喊“大郎”、“二郎”。大郎的性格比较像父亲,随和、宽厚。二郎则父母双方的特点都有,既大度豁达,又机智刚烈,李渊常常伤感而欣慰地从他的身上看到窦氏的影子。李渊更喜欢一点的是他,但不放心的也是他,所以在整个家眷还来不及随同赴任的时候,首先把他带在身边来到太原。
听了李世民的话,李渊沉思良久之后说道:“你讲得也有道理。”
(待续)

楼主 隋唐再谈  发布于 2016-02-09 09:41:28 +0800 CST  

楼主:隋唐再谈

字数:397612

发表时间:2015-11-21 22:55:00 +0800 CST

更新时间:2018-03-07 10:05:59 +0800 CST

评论数:554条评论

帖子来源:天涯  访问原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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