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是英雄——隋唐风云录(连载)

(十)

松林内翟让军影影绰绰在前面逃跑。
张须陀等策马急追。
林内一阵鼓响。
秦琼:“不好,有埋伏!”
伏兵扯起绊马索。
数骑官兵的战马被绊倒,骑兵摔于马下;
有的官兵被躲在树上的伏兵击中头部,摔于马下;
有的官兵被躲在树后的伏兵射中胸部,摔于马下……
李密大叫:“官军中埋伏了!”
林内伏兵轰然响应:“官军中埋伏了!”

逃跑的翟让军停住脚步。
徐世勣大叫:“官军中埋伏了,弟兄们杀呀!”
单雄信大叫:“弟兄们杀呀!”
翟让军返身与官军杀成一团。

张须陀砍断绊马索,闪电般杀死拉索的两人。
伏兵上前攻击,被张须陀连杀数人。
张须陀勒转马头大叫:“我军速速退出松林!”

罗士信勒马欲走。
单雄信提着长槊飞马赶来:“罗士信,昨天咱俩是步战,今天试试马战如何?”
罗士信稍稍犹豫了一下,不服气地说道:“来吧!”
二人打在一处。
秦琼欲走,也被徐世勣缠住。

张须陀见只有不多的几骑随之冲出林外,对一名骑兵说:“赵三,你通知他们赶快出来,不要恋战。”
赵三应道:“是”,返身冲入林中。
张须陀对另一名骑兵说:“陆成,你通知贾副将,带领大队火速赶到这里,以便全歼贼兵。”
“是!”陆成应声向原路疾驰而去。
林内发出阵阵喊杀声。
张须陀恶狠狠地:“哼,这点小把戏想难住我?一会大队赶到了,围住树林纵火放箭,看你们往哪儿逃!”

贾务本带领长矛兵、弩兵、偏厢车等吃力地前进。
前面隐隐传来喊杀声。
陆成驰来传达命令。
贾务本挥动令旗,长矛兵、弩兵、偏厢车等加快速度前进。

杀声也传到了高坡。
高坡上义军们议论纷纷:
“林子里打得蛮厉害呀。”
“看来埋伏这一招还是管用的。”
“张须陀也不像说的那么厉害嘛。”
“就不知道翟大哥他们顶不顶得住?”
“看,官军大队正在加快速度增援呢。”
“官军大队上去了就麻烦啦。”
“……”
“弟兄们,咱们还站在这儿干嘛,等着官军消灭了翟大哥再来收拾咱们吗?”王伯当站出来大声叫道,“有种的跟着我冲啊!”
“冲啊!”许多义军跟着他往坡下冲去。
义军们冲下坡去和官军大队打成了一团。

官军措手不及,队伍纷乱。
贾务本喊道:“别慌,别慌,长矛兵、弩兵掩护,偏厢车围拢,赶快排成圆阵。”
官军大队开始收缩成圆阵防御。
官军的圆阵无懈可击,上前攻击的义军纷纷被射倒、刺倒。
王君廓叫道:“不行啊,这买卖赔大了,要不还是撤吧!”
王伯当道:“别忙,你看!”
官军中有人丢下武器和厢车逃跑。
“去他娘的,老子不干了!”
“老子也不干了,回家种地去!”
“不干了,回家去!”
圆阵的缺口越来越大,越来越多……
贾务本几乎要哭出来:“弟兄们,弟兄们……”
义军冲上来跟官军混战成一团。
王伯当对王君廓说:“你们在这里围住官军大队,我去增援翟大哥。”

另一处高坡的草木从中走出两个人,原来是李靖和张出尘。他们因为不放心,出了张须陀大营后并没有走远,而是来到这高坡上观察战况。
张出尘忧心忡忡地说:“李郎,你看……”
李靖安慰地说:“你父亲身边有几千铁甲骑兵,应当不至于……”
“李靖兄!”不远的草木从中走过来两个人,原来是昨天认识的大胡子李公子和白胖的无忌。
“咦,你们不是要去南方吗,怎么还在这里?”
“你们要去马邑,不也在这里吗?”
大胡子李公子打着哈哈,李靖却笑不起来,他皱着眉头说道:“这一仗万一打败了,皇上北归之路就成了问题,只怕国家从此……唉,自东汉末年黄巾造反,三国两晋南北朝,国家四分五裂,兵荒马乱已有四百余年,老百姓盼望过上太平日子真是犹如‘大旱之望虹霓’。大隋一统,天下欢欣,可这才三十年又狼烟四起,真令人……”
“李靖兄深忧国事,令人敬佩。不过,圣人说得好,‘民为邦本,本固邦宁’,要想国家太平,就得让老百姓日子过得下去。看看昨晚宇文智及的那些作为,实在不是国家的福气!”
大胡子李公子很认真地说着,两眼发出了炯炯的光芒,李靖忽然发现,这位李公子虽然胡子浓密,但其实年纪很轻。他心中暗想:“这个年轻人有见识,不简单。”

张须陀在树林外焦急地等候:“怎么还不出来?”
林中传出阵阵喊杀声。
张须陀呆不住了,再次杀入林中。
(待续)
楼主 隋唐再谈  发布于 2015-12-15 10:38:15 +0800 CST  
(接前)
秦琼正与徐世勣鏖战,王伯当飞马走来,一箭射中秦琼肩膀。
秦琼险些坠马,罗士信见状连忙上前护住。
罗士信的随从罗周道:“爷,不行了,护住秦爷走吧。”
罗士信:“走?”
秦琼用颤抖的手指着:“使不得,张通守……”

张须陀正从远处杀来。
罗士信脑海中突然杂乱地闪现出昨晚的一幕幕:
堆积如山的皇粮;
煮着楡叶的土罐;
抱着啼哭婴儿的农妇;
掷向农妇和婴儿的钢矛;
杀气腾腾的屠夫;
面无人色,步步后退的任晓云;
沈九娘死不瞑目的头颅;
宇文智及吼叫着:“皇上亲自下令把你们从齐郡调来,就是为的保卫我这座洛口仓。”
窦线娘噙着泪水大声喊:“小牛哥,你……你好丢脸!”
……
罗士信大喝一声:“走!”与随从簇拥着秦琼向相反的方向驰去。
官军骑兵随之疾驰而去。
单雄信、王伯当欲追,被徐世勣止住。
徐世勣:“让他们走。”

张须陀左冲右突,杀到近前,却不见自己部下的官兵。
张须陀茫然地:“秦叔宝呢?罗士信呢?”
一个冷冰冰的声音道:“他们走了。”
“走了?” 张须陀放眼望去,面前都是翟让的人马,他突然大声叫道,“不可能!”
徐世勣笑道:“为什么不可能?他们确实走了。” 用手指着相反的方向,“是向那边走的。”
张须陀:“向那边走的?”
徐世勣:“对。”
张须陀突然大喊一声,向原路突围而去。
单雄信:“追!”

张须陀冲出树林,只剩下单人独骑。
来路方向杀声大震。
张须陀疑惑地:“大队怎么了?”策马向喊杀方向奔去。

张须陀远远望见众多义军正围住一处厮杀。
张须陀奋力杀入重围,却见贾务本、贾润甫父子率领着少数步兵正在抵抗敌军。
张须陀大叫着问道: “贾副将,大队人马呢?”
贾务本浑身是血,喘息着回答:“他们……他们都败散了。”
张须陀难以置信地问:“败散了?!”
贾润甫说:“张通守,他们确实是败散了。”
张须陀喃喃自语:“败散了?败散了?跟着我身经百战,出生入死的两万子弟兵……竟然会败散了!”
一大队义军杀来,将张须陀与贾务本父子冲开。
贾务本发急地喊:“张通守,情况不好,你快杀出去吧。”话音未落,已被冲得不见踪影。

张须陀绝望地自语:“杀出去?兵败如此,纵然杀出去,有何面目去见天子!”
张须陀环顾四周,都是瓦岗军人马。
张须陀突然跳下马来,一手持矛,一手持剑,大声喊道:“反贼,你们来吧!”
李密大叫:“活捉张须陀!”
众义军:“活捉张须陀!”
一拨拨义军将士上前攻击,都被张须陀杀死杀伤。
徐世勣止住还要继续攻击的义军将士,策马上前对张须陀说道:“张通守,你是明白人,事已至此,再滥杀何益?你是个好官,可惜就是保错了人。你一定要做隋家的忠臣,我们成全你就是了。”
徐世勣把手一招:“弓箭手上来!”
义军弓箭手张弓搭箭将张须陀团团围住。
张须陀发出了一阵令人心悸的狂笑:“哈哈,哈哈哈哈,想不到我张须陀英雄一世,竟落得如此下场!”
义军弓箭手警惕地盯着张须陀。
张须陀仰天大叫:“天亡大隋,非战之罪,非战之罪啊!”
张须陀抛开宝剑、长矛,甩掉头盔:“来吧,来吧!”
众人惊呆了。
王伯当喝道:“放箭!”
义军弓箭手放箭。
张须陀霎时成了一个大刺球,兀自站立不倒。
王伯当策马上前,瞄准张须陀咽喉放出一箭。
张须陀大睁双眼,轰然倒下。
张须陀的战马放声悲鸣,但立即被义军们的欢呼声淹没了。

这是一个谁也没有料到的结局。
高坡上,张出尘扑向李靖,泣不成声。
李靖震惊得说不出话来。
白胖的无忌说:“不可思议,不可思议。谁能想到,威震中原的张须陀兵团就这样完了。”
大胡子李公子喃喃说道:“太可怕啦!”

第一章完
楼主 隋唐再谈  发布于 2015-12-16 10:09:56 +0800 CST  
长篇历史小说《谁是英雄》(2—1)

谁 是 英 雄

——隋唐风云录


第二章 洛口聚义

(一)

瓦岗军中一片欢腾。
打垮张须陀兵团的当晚,各营都加餐喝酒,猜拳行令,欢呼罗唣。
谁也没有想到这一仗能打赢,而且赢得这样痛快,赢得这样干净利落,简直跟做梦一样。尤其是翟让的直属营队,一个个神气活现,趾高气扬。其他各营也都兴高采烈,以自己属于瓦岗军而自豪。
翟让的大帐中,此刻正举行款待各营头领的盛大宴会。和往常七前八后,拖拖拉拉的情况不同,今晚人到得特别齐整,怪话牢骚也不见了踪影。
人们一轮一轮地向翟让敬酒,恭维他敢于和张须陀摆开阵势决战,才取得了今天这样巨大的胜利。
不一会,翟让就已经喝得红头胀脸,醉意熏熏。
王君廓端着一个大酒杯,特别大声地嚷嚷道:“高,实在是高呀!没有翟大哥定的高招,哪来今天的大获全胜?我,我再敬翟大哥一大杯。”
徐世勣拍拍他的肩膀:“,既然翟大哥定的是高招,干嘛让你诱敌你死活都不去呀?”
王君廓觍着脸道:“我……我不是把立功露脸的机会让给你们吗?”见众人都讥笑地看着他,讪讪地说,“你们别这么看着我,我自罚一大杯还不行!”
在众人的喧闹嘲笑声中,王君廓自罚了一大杯。
已经喝了不少的单雄信大声笑道:“哈哈,我就知道你成不了事儿!”
单雄信抬头看见军师陆时,端着酒杯走过去说道:“哎,鹭鸶,打赢这一仗,你也有功劳,你那一卦算得好哇!”
陆时见单雄信过来劝酒,连忙告饶说:“单雄信,我的酒量可比不上你。这样吧,你喝一杯,我喝一口行不行?”
“行行行,谁叫你是咱们的军师呢。” 单雄信今天心里高兴,举起酒杯又是一饮而尽。
脸已经喝成猪肝色的翟让忽然摇了摇手,大声说道:“这人……人要讲良心。今天能打胜仗,有一个人是……是有功劳的。”
众人道:“谁?”
翟让道:“就是李,李密兄弟。”
王伯当接着说道:“对,翟大哥说得对。要不是他竭力主张打这一仗,要不是他献计搞埋伏,咱们今晚能在这儿喝庆功酒吗?”
见他们提起这个话头,众人七嘴八舌议论道:
“这倒也是,没这个黑小子,事情还真难说。”
“你别说,那点埋伏真起了作用。”
“昨天他讲要张须陀的老命,我只当是说梦话。今天看来,真神啦。”
翟让止住大伙的议论继续说道:“所以,我决定:让李密兄弟跟你们一样,竖起大旗,自立一营,也在咱们瓦岗军当个头领。手下没人嘛,就让常何这一千人继续听他指挥吧。”
常何说:“我没意见。”
王伯当说:“我赞成。”
徐世勣等说:“我们也赞成。”
坐在王伯当身边的李密连忙站起来说:“李密有何德能,蒙翟大哥和众位头领如此抬爱,定当为瓦岗尽忠竭力,结草衔环……”
单雄信笑道:“黑小子,你别文绉绉的了,咱们一块干吧!”
众头领高兴地举杯喊道:“对,李密兄弟,咱们一块干,一块干!”
李密心里明白,虽然这一宝他押对了、睹赢了,从而使他从一个东逃西窜,人们不愿收留的通缉犯,变成了瓦岗军中一个受人尊敬的头领;但他仍然是瓦岗军中的一个异类,是一群白鹅中的黑乌鸦。所以,他不能大意,不能松懈。他还要看准时机,再赌,再赢。

李密这个黑小子确实有很多让大伙看不明白的地方。譬如,打垮了张须陀兵团,附近的郡县都闻风丧胆,龟缩不出,有谁敢来老虎头上挠痒痒?可他倒好,不但把张须陀那些破车拉来围在自己兵营的四周,还在车外面又挖上深沟大壕,堆上荆棘芒刺,活像官兵马上就要来偷营劫寨似的。晚上更是戒备森严,既不许自己人出来,也不许别的人进去,害得晚上睡不着要找他的部下唠唠嗑都搞不成。打了胜仗,缴获了钱财珠宝,头领拿头份本是天经地义的事情,可他一点不要,统统分给了手下弟兄。这一点倒是挺仗义的,可是自己的弟兄要是和别的营争吵打架,他却又总是胳膊肘向外拐,要自己人忍让,叫属下好不憋气。

不过,这一来二去,李密的人缘和威信在瓦岗军中却是慢慢树立起来了,以至有一天在翟让的大帐中发生了这样一场对话:
翟让的三弟翟宽气呼呼走进营来说道:“大哥,你评评理,这叫什么说法!”
翟让正和二弟翟宏、军师陆时在一起喝酒,闻言抬起头来问道:“老三,怎么啦,谁惹你生气了?”
翟宽说道:“还不是常何那小子,我听说他们前些天搞到些好酒,叫他给我一坛尝尝。你猜他怎么说?”
“怎么说?”
“我要禀报蒲山公,待他示下。” 翟宽学着常何的口吻说了一句,接着便粗鲁地破口大骂起来,“操,什么‘蒲山公’!原本就是朝廷通缉的死囚一个,咱们可怜他收留下来,立了这么一丁点功劳就不得了啦。得了好东西不赶紧送过来,我亲自去要还跟我摆这个谱儿,你说气人不气人!”
翟让诧异地说道:“有这种事?”
(待续)
楼主 隋唐再谈  发布于 2015-12-17 11:24:29 +0800 CST  
(接前)
“这种事多啦。” 翟让的二弟翟宏插话道,“你是没听见,现在不但他手下的人称他为蒲山公,连他那一营也成了‘蒲山公营’。神气活现的,哪还看得起咱们这些平头百姓?这些当官出身的人啊,不会跟咱们一条心。”
翟宽又上来凑了一句:“还有人说,打败张须陀,全靠李密出的主意,咱弟兄是净享现成。”
“哼!”翟让把杯子重重往食案上一顿,酒溅出来,在案上泼了一大滩。
没有人说话。帐内的空气,一下子变得十分凝重。

“呵呵呵呵……” 军师陆时的笑声打破了沉默,他用眼色暗示一名随从出去,然后用手指蘸着食案上的酒一面写一面说道,
“你们看:‘翟’就是‘泽’,就是大湖;‘蒲’嘛,就是蒲草,就是芦苇。芦苇没有大湖长不起来;大湖没有芦苇,光荡荡的,也显不出个茂盛。正所谓‘蒲’无‘翟’不生,‘翟’无‘蒲’不茂。李密来投翟大哥,这是天意。‘蒲’投‘翟’中,这才叫上上大吉,贵不可言,贵不可言呐。”
“军师讲的也有道理。”翟让沉思了半晌说道,“李密没来之前,咱们始终起色不大。有一阵子,还叫张须陀撵得鸡飞狗跳的。他来了之后嘛……”
一个卫兵进来报告:“李密求见。”
“他来了?” 翟让稍稍一愣,“快快有请!”
“翟大哥!”李密大踏步走了进来,拱手一揖。
翟让道:“看看你,看看你,咱们自家弟兄,直接进来不就行了。还搞的什么通报?”
李密笑道:“前些天弄到了几坛酒,也不知道究竟好不好,不敢冒昧送给大哥。后来一尝,味道不错,赶紧全数送来请大哥和二哥、三哥品尝。” 把手一挥,随从抬进几大坛酒来。
“怎么,你全数送来了!也不留点自己喝喝?”翟让客套着,翟宽却迫不及待地打开一坛的封口,倒出一碗喝着,连声赞道,“好酒,好酒!”
翟让亲热地拉着李密的手,“李密兄弟,说实在话,你这个人呐,我看着就顺眼。来,来,快坐下说话,坐下说话。”
李密并不坐下,诚惶诚恐地说道,“哪里,哪里。翟大哥是整个瓦岗军的首领,德高望重;李密逃死之人,承蒙大哥关怀,用为一部的头领,随时随地都忘不了大哥的恩德,哪里敢和您平起平坐,分庭抗礼啊。”
陆时高兴地说道:“我刚才还说呢,‘翟’就是‘泽’,就是大湖。‘蒲’嘛,就是芦苇。‘蒲’无‘翟’不生,‘翟’无‘蒲’不茂。但愿翟丰蒲茂,大伙也跟着沾光。就是我这鹭鸶,也才有小鱼小虾吃嘛。”
听了陆时一番话,翟让和李密都笑了起来。
说话间,翟宽已喝了好几碗酒,又叫道:“这酒着实不错,二哥,你也来尝尝。”
翟宏也接了一碗品尝:“着实不错,着实不错。大哥,你也来尝尝。”
翟让无可奈何地摇摇头,对李密说道:“李密兄弟,你别见笑……”
李密道:“哪里,哪里,二哥三哥正是英雄本色嘛。大哥,我这就告辞了。”
翟让:“我来送送你……”
翟宽和翟宏拿着酒碗凑到翟让面前:“大哥,你尝尝,尝尝呀……”
翟让:“你俩别闹,让我先送送李密兄弟。”
陆时走了上来:“大哥,我来代送吧。”
翟让:“也好,就请军师代送。”

李密与陆时走出帐来。
李密低声说道:“陆兄,多谢你及时派人通知我,不然真要坏大事。”
陆时笑道:“咱俩谁跟谁呀,我还要谢谢你送的那些珍宝呢,真是些好东西呀。”
帐内传来翟氏兄弟的欢呼畅饮声。
李密与陆时相视一笑。
(待续)

楼主 隋唐再谈  发布于 2015-12-18 09:55:11 +0800 CST  
谢谢鼓励。
楼主 隋唐再谈  发布于 2015-12-19 10:32:09 +0800 CST  
长篇历史小说《谁是英雄》(2—3)

谁 是 英 雄

—隋唐风云录

(二)

张须陀残部的营中,此时可是哭声一片。
大海寺一仗中,真正战死沙场的很少,多数是趁乱开溜了。
和多数人跑回齐郡不同,秦琼、罗士信率领的骑兵和贾务本率领的剩余步兵,一共约有五千人,向东跑到梁郡时却停了下来。原因首先是贾务本伤势太重,无法骑着马赶路。同时,秦琼的箭伤也有加重的危险,因而不得不停下来找医生疗伤。
这一停,许多人的想法起了变化。他们觉得,这样跑回齐郡,太窝囊、太丢脸。他们还觉得,太对不起自己的老长官张通守。
贾务本伤重不治,临终的时候对秦琼、罗士信、贾润甫等人说:
“你们埋我的时候,找块巾帕把我的脸盖上。我没脸在地下见到张通守。剩下的这五千人马,是通守和我多年训练的心血,你们千万要把他们带好。现在兵荒马乱的,散了就要任人宰割,聚在一起兴许还能找条生路。千万,千万……”
贾务本一死,许多人想起了他平常的好处,又想到已经死去的张须陀。英勇刚毅的主将和善良宽厚的副将都死了,大伙今后究竟怎么办?人人心中悲悲惨惨,凄凄惶惶,于是全军大哭,直哭得涕泗横流,天昏地暗。

“这样哭下去也不是个办法,要紧的是想想下一步该怎么办?”秦琼皱着眉头对罗士信和贾润甫说。他毕竟身强力壮,将息治疗了几天,伤势已经有了明显的好转。
下一步该怎么办?
谁也说不出个所以然。
议来议去,只有等等朝廷的旨意再说。
“士信,我看你这几天怎么总是没精打采、心不在焉的,是不是生病了,还是有心事?” 散会时秦琼关切地问。
“没有,没有。”罗士信忙不迭地回答,一面快步走开了。

罗士信确实有难言之隐。
这次在洛口仓城意外地见到窦建德和窦线娘,不仅在他的脑海中激起了阵阵波澜,而且像是突然撕开了一个年代久远的伤疤,血淋淋的,扯得人一阵阵心痛。
罗士信的身世对所有的人都是一个谜,即使他自己也不例外。
他的小名叫罗小牛。但他的父亲是谁?母亲是谁?至今连他自己都不得而知。
他是窦建德养育大的,但窦建德让他管自己叫“义父”。
他的亲生父亲在哪里?母亲在哪里?每逢问到这个问题,窦建德都是含糊其词,有时甚至要发怒责骂。久而久之,他也就不再自找无趣。
幸而他有一个可爱的妹妹,也就是窦建德的独女线娘。两人自小吃在一起,玩在一起。稍大一点,罗小牛还担负起了保护妹妹的责任。谁要敢欺负线娘,罗小牛就跟他拼命。他虽然个子不高,但一些身高力壮的男孩经常被他打得头破血流,以至对方父母屡屡牵着受伤的儿子上门来兴师问罪。
每当这个时候,罗小牛总是躲在芦苇丛里久久不肯露面。他不是怕义父责骂甚至要打,这些他都是可以忍受的,使他无法忍受的是,对方父母往往要讲出“缺爹少娘,没人管教”之类如同刀子一样伤人肝肺的话语。他躲在芦苇丛里默默流泪,任凭流血的伤口被蚊牤叮咬,任凭太阳落山四周被黑暗笼罩,直到一个稚嫩的,甜甜的声音呼唤着:“小牛哥哥,小牛哥哥,你在哪里……”
当线娘从自己胸口掏出一个热乎乎的面饼塞进他手中的时候,他心中感到了无比的温暖。
他在心里暗暗发誓,等自己长大了,要让妹妹过上最幸福的生活。

一天傍晚,他们发现了一只小马驹。马驹非常小,看来刚生下不久;而且样子长得很奇怪,头扁扁的,像一个饭铲。也不知道是走失还是被人丢弃,躺在在芦苇丛里奄奄一息。看见小牛和綫娘,马驹发出了微弱的叫声。两个孩子走过去,线娘怜爱地摸了摸马驹的鼻子,小马驹伸出舌头,使劲舔她的手掌。线娘说:“它饿了。”罗小牛连忙掰了一块面饼,送到它的嘴边。马驹忙不迭地吞下去,又张开了嘴。“它还想吃。”罗小牛毫不犹豫地把整个面饼一块块都喂了马驹。吃完面饼,马驹竟然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你的爹爹在哪里?妈妈在哪里?天要黑了,你碰见恶狼怎么办?”綫娘一面关心地自言自语,一面轻轻抚摸着马驹儿头颈上的鬃毛。罗小牛听着却早红了眼眶,他觉得,这马驹像极了自己,没有爹、没有娘,没人疼、没人管……他大步走上去,把马驹抱在胸前,对綫娘道:“走,回家!”
从此,两个孩子有了一桩乐趣:照料小马驹。
在窦家门前,人们经常可以看到这样的场景:綫娘用瓦盆盛来米汤给马驹喝,而小牛细心地替马驹清理着身上的虮虱。马驹吃饱喝足,在场院上撒欢奔跑。“小忽雷到这儿来!”“小忽雷到这儿来!”随着两个孩子的呼喊,马驹一会奔向綫娘,一会奔向小牛。
“忽雷”就是鳄鱼。因为马驹的头长得扁扁的,很像鳄鱼,他们就给他取了这个名字。

这样的日子没能过多久,在小牛九岁的那年,窦家遭遇了一场飞来横祸。
窦建德为人豪爽大方,心地善良,家境虽然不宽裕,却很愿意帮助有困难的人。有一次,甚至变卖了自家的耕牛去解救别人的急难。
“窦建德是个好人”的名声远播,那些为生活所迫铤而走险的“绿林好汉”也不来找他的麻烦。甚至互相打招呼说,到那儿“做买卖”,别骚扰老窦家。
但如此一来也就惊动了官府,他们断定窦建德必然“通匪”,派兵去杀他的全家。窦建德只顾得带着两个孩子逃了出来,他的父母和结发妻子都遭了难。

窦建德带着孩子逃到附近的一个大湖叫高鸡泊的躲藏,后来又娶了一个继室曹氏。曹氏是一位老塾师的女儿,为人知书达理。可她看着小牛和线娘在一起的时候,眼色总是有点怪怪的,让罗小牛感到不安。
终于有一天,窦建德把罗小牛叫到跟前说:“小牛儿,你长大了,不能再在我这儿住下去了。”
“……” 罗小牛大吃一惊,可他并没有说什么。多年来,除了和线娘在一起,他已经习惯了沉默寡言。
“我带你去找一个人,她叫罗玉琬,是……是你的姑姑。”
“我的姑姑?” 罗小牛从来没听说过有这么一个姑姑。
“对,是你的姑姑。她在涿郡的一个道观里作女道士,我现在带你去找她。”

窦建德同意罗小牛带着小忽雷一块走。
离开窦家的时候,曹氏牵着线娘的手在门口送行。罗小牛没有说什么,线娘也没有说什么,他们只是默默地挥着手。罗小牛的眼中含着泪,线娘的眼中含着泪,奇怪的是,曹氏的眼中仿佛也含着泪。
罗小牛心中恨恨地想:“还不是你挑唆的,假慈悲!”
望着罗小牛和小忽雷越走越远的背影,窦綫娘的眼泪像断线珍珠一样大滴大滴地落下来。正在这时,小忽雷忽然昂起头来,充满依恋地放声长啸。窦綫娘再也忍不住了,放声大哭起来。

(待续)
楼主 隋唐再谈  发布于 2015-12-19 10:32:54 +0800 CST  
(接前)
罗玉琬是一个非常美丽而善良的中年女子。当她见到罗小牛的时候,也是两眼充满了泪花。
“这就是小牛儿?”
“是的。” 窦建德回答。
“长这样大了!是十岁了吧?”
“是十岁了。”
“整十年了。”
“整十年了……”
罗士信不明白,往日刚强爽朗的义父,此时为何变得粘粘糊糊的,声音还有些颤抖。

和罗玉琬在一起的日子,是罗小牛感到最舒心的日子。她与其说是罗小牛的姑姑,更像是罗小牛的妈妈。除了十分关心小牛的饥寒饱暖,尤其让罗小牛满意的是,对一个十岁男孩的一切顽劣行为,她都满怀宽容之心,从不对孩子大声呵斥。罗小牛最幸福的时刻,是每晚就寝时,罗玉琬坐在他的床边轻声哼着歌儿,他假装睡着,从眯缝的眼帘中去看罗玉琬的目光。这目光是那样柔和,那样慈祥……他看着看着,直到在罗玉琬的歌声中昏昏睡去。

这样的日子也只有半年多。
一天,满面愁容的罗玉琬把罗小牛叫到了面前:“小牛儿,你不能在这儿住下去了。”
“为什么?”这一段罗小牛的话也多了一点。
“我们这里都是女人,你在这里不方便。”
“那我上哪里去?”
“我的表舅张须陀在齐郡做郡丞,我已经跟他联系好了,同意在他那里给你个差事。”
“……” 罗小牛又恢复了沉默。

默默地和玉琬姑姑告别,默默地牵着小忽雷随着齐郡来人上了路,罗小牛几天之后见到了张须陀。
张须陀样子很威严,态度却很和蔼,他说:“你年纪小,个子也小,就先和侍衣们在一起吧。”

所谓“侍衣”,首先是一种力役。朝廷规定,穷人家的男孩子,每年要到官员府中轮流服役三个月,做些力所能及的工作。这些服役的男孩,也就叫做“侍衣”。

罗小牛和侍衣们在一起,每天做些家务。张须陀去操练兵马,经常把带侍衣们带上。郡丞负责管理郡兵,加之时局不太平,朝廷又让郡丞兼管原隶属禁军管辖的府兵。张须陀加紧了对郡兵和府兵的操练,罗小牛也就时常有机会看大家演武。他这人可能对兵器和武艺特别有缘,不管什么骑马射箭、舞刀弄枪、顶盔贯甲,一看就会。往往那些兵士还笨手笨脚地摸不着要领,他已牢记在心。下来后就找秦琼去练。秦琼是郡兵的头头,很喜欢这个沉默精悍的小伙子。开始是秦琼教他武艺,慢慢就变成两个人切磋了。

罗小牛学会了武艺又去教侍衣小伙伴。小伙伴们都很佩服他,尤其一个叫罗周的跟他相处得最好。

大业七年,皇帝下诏讨伐高丽。人们不堪兵役、劳役的负担,天下汹汹,盗贼四起。尤其山东、河北,更是很不太平。这年冬天,罗小牛听到一个最坏的消息:一伙流寇抢掠了罗玉琬所在的道观,女道士们全部被奸杀,罗玉琬也未能幸免。
罗小牛面色惨白,只问了一句:“是谁干的?”
“听说领头的叫郭方预。”
“郭方预!” 罗小牛牙齿咬得咯吱吱地响。
(待续)
楼主 隋唐再谈  发布于 2015-12-20 09:54:54 +0800 CST  


(接前)
翻过年来的春天,郭方预为首的流寇进攻邻近的北海郡,张须陀决定出兵救援,在校场点检人马。
站在他身旁的罗小牛说:“郡丞,我也要去。”
“你,你去干什么?” 张须陀奇怪地看着这个矮小的童儿。
“杀贼!杀郭方预!” 罗小牛一字一顿,掷地有声。
“你今年多大?”
“十四。”
“杀贼,你行吗?别叫铠甲把你压趴下啦。”平常不苟言笑的张须陀,这时破例说了一句笑话,随即又正色说道,“再说,军情紧急,我们这次出动的都是骑兵,也没有你合适骑的马。”
“我有马。” 罗小牛跳下将台,唿哨一声,不知哪里忽然跑出一匹小马。小马四蹄生风,跑得飞快,一眨眼已跑到罗小牛面前站定。
众人看时,这马身躯矮小,样子长得怪怪的,头颅宽宽扁扁,竟似一颗鳄鱼脑袋。
有人问:“它叫什么名字?”
“小忽雷。”
“忽雷”就是鳄鱼。怪马叫做这个名字,倒是恰如其分。
一个怪小童,再加上一匹怪怪的小马,人们的感觉也是怪怪的,很有点好笑。
但人们很快就笑不起来了。只见罗士信披起两重铠甲,配起两个箭袋,跳上小忽雷,先在校场中飞快跑了两个来回,然后抽弓搭箭,左右开弓,箭箭都中靶心。射罢,又抄起一支长矛,使得虎虎生风。
人们看呆了。
秦琼上前对张须陀打躬说:“郡丞,我担保小牛能行!”
张须陀问:“行吗?”
众人齐声回答:“行!”
张须陀笑道:“大伙说行,那就带你去吧。不过,罗小牛这个名字太俗,你得有个大名,就叫……就叫罗士信。”

援军赶到北海,郭方预已经大肆抢劫一通离开。张须陀指挥部队追击,在潍水岸边追上敌军。郭方预刚刚开始布阵,罗士信就骑着小忽雷冲了过去,闪电般刺死数人,又割下一人的脑袋,用矛尖戳住,打马在敌军阵前飞跑。面对这个仿佛从天上掉下来的杀人小魔王和他骑的怪马,郭方预等惊愕得不知所措,张须陀趁势纵兵攻击,郭方预大败逃跑。结束战斗后回到大营,罗士信解开战袍的下襟,一堆东西骨碌碌滚了出来。有人捡起一个惊呼:“鼻子!” 罗士信镇静地补充了一句:“贼兵的鼻子。”

张须陀大为高兴,要让他统率一队人马。罗士信说:“只要把侍衣们拨给我就行。” 张须陀同意了,侍衣童儿们成了罗士信麾下的战士,队长就让罗周来当。
潍水一战后,罗士信名声大噪,连皇帝都专门派人前来画了“张须陀、罗士信破敌图”进呈御览。昔日孤苦伶仃的小无赖罗小牛,变成了闻名遐迩的大英雄罗士信。连他的坐骑怪马小忽雷,在人们口中也成了鳄头、鹅颈、鹿蹄、麟身的稀世名驹。有不少美丽的少女,甚至名门闺秀向罗将军表示了爱慕之情。可是罗士信对她们没有一点兴趣。他这一辈子心中只有两个女人,一个是他的玉琬姑姑,一个是他的线娘妹妹。现在,他已经永远失去了玉琬姑姑,就更加思念唯一的亲人线娘妹妹。

这一次在洛口意外地见到了线娘妹妹。可是,为什么义父对他这样绝情:
“罗将军,以后你再也不要来找我,更不要来找线娘!”
“你要再来跟她纠缠不清,我就杀了你!”
为什么?
为什么?
为什么?!
难道是因为我做了官军?
对,对,线娘妹妹的亲娘和祖父祖母都是被官军杀害的。
那我究竟应该怎么办?
怎么办?
怎么办?
怎么办?!
罗士信想得头痛欲裂,也找不到一个答案。
(待续)


楼主 隋唐再谈  发布于 2015-12-21 10:31:54 +0800 CST  
(三)

窦线娘此时正和任晓云、刘黑塔一起,跟随父亲跋涉在赶回河北的路途上。
窦线娘眼里噙着泪水说:“爹,你对谁都那么好,为什么唯独对小牛哥哥那么苛刻?为什么不准他再来找你,更不准他来找我?为什么……”
“为什么?为什么?哪来的那么多为什么!”窦建德发怒地吼叫,但转瞬又有些后悔,他叹了一口气,放缓了语调对爱女说,“这是为他好,也是为你好,懂吗?”
“我不懂!” 窦线娘撒娇地噘起嘴,“为什么……”
“别那么多为什么了,告诉你,高伯伯被官兵擒住了。”
“什么?高伯伯被官兵擒住了!”
“是呀,老营带信来,要我尽快赶回去商量呢。”
高伯伯叫高士章,是是以高鸡泊为根据地的义军首领。
此时的河北,除了北部涿郡一带朝廷驻有重兵,还算比较平静以外,中部、南部的广大地区都成了官军与义军激烈争夺的战场。而河北义军最大的一股,就是高士章部。高士章为人,行侠仗义,慷慨大方,正是他做主收留了窦建德父女。现在他被官兵抓住了,这可是一个十分严重的问题,窦线娘不说话了,大家都加快了步伐。

窦建德回到高鸡泊,弄清了高士章被擒的缘由。
高鸡泊义军累次打败前来征剿的涿郡通守郭绚,朝廷于是派来久经沙场的干将太仆杨义臣。杨义臣果然十分狡猾,他天天宣称要和义军决战,但到了时候又总是龟缩在营垒里不出来。一来二去,义军麻痹了,高士章经常晚上请人喝酒。一天夜里,杨义臣突然带兵前来袭击,义军损失惨重,高士章酒醉被擒。义军死的死、降的降,没死没降的又没了主意,只有赶紧请窦建德回来商议大计。
窦建德对大伙说:“眼下最要紧的,是要打败官兵,把高大哥救出来。”
立刻有人反驳:“说得轻巧!怎么打?怎么救?谁都知道,那杨义臣不是好对付的。”
谁都不吭气了,大伙儿仍旧是一筹莫展。
年纪较大的刘雅发愁地看着众人:“你们倒是出个主意啊,别说打败杨义臣,救出高大哥了,倘若官兵来进攻高鸡泊,咱们就在这儿等死不成!”

官军方面,总指挥杨义臣确实在准备着新的进攻。之所以还没有行动,是因为义军的老巢高鸡泊易守难攻,而官军的粮食又快吃完了,所以他紧急行文上奏朝廷,除了报告初战大捷以外,还要求增兵调粮,以便先把高鸡泊这一股反叛彻底消灭,然后全歼河北境内的乱民。

此时的朝廷在江都。
江都原来叫扬州。杨广做亲王时,担任过多年扬州总管,非常喜欢这个风景秀丽、物产丰富的好地方。他登基当上皇帝之后,很快把扬州提升级别,改称江都,作为在东都洛阳、西京长安之外的又一座都城,下令在这里大筑宫苑,以备“巡幸”。
当上皇帝的杨广曾三次“临幸” 江都,成年累月地在这里滞留。第一次,从大业元年八月到大业二年四月;第二次,从大业六年三月到大业七年二月;第三次大业十二年七月动身,更是把文武大臣、王公贵戚、嫔妃宫女、和尚道士……连同护驾的禁卫军一共二三十万人带来江都,所有的政务都在这里处理。

杨义臣的奏章先被送到内史省。
内史省,后来在唐朝改名中书省,职责是接收臣下的奏章,草拟和颁发皇帝的诏令,参与研究机要政务,是朝廷一个很重要、很关键的部门。
对于这样一个重要的部门,杨广没有任命它的正长官内史令,而是任命了两名副职——内史侍郎。一名是自己妻子萧皇后唯一的亲弟弟萧瑀,另一名是做过原陈朝尚书左丞的虞世基。
萧瑀和虞世基虽然都是南方人,但两人性格大不相同。萧瑀生性耿直,虞世基性格乖巧。
杨广任命这两人搭档,本有相互牵制和补益的意思。然而,由于萧瑀生性耿直,说话办事往往不看皇帝的脸色,以致屡屡引起杨广的不满,经常受到嘲弄和申斥。萧瑀的父亲做过南方小国梁朝的末代君主,杨广就把萧瑀叫做破落小国的末代王子。这一来,弄得萧瑀灰头土脸,懒心无肠,不时称病请假,在家诵经念佛。倒是另一名内史侍郎虞世基,他原本聪明过人,加之处处注意揣摩“上意”,让杨广觉得用起来很顺手,渐渐地倒似乎成了这个重要部门的主要负责人。
近日,萧瑀听到了张须陀在荥阳阵亡的消息,不禁大大吃了一惊。出于自己的责任,他草拟了一份表彰张须陀和抚慰其部属的诏书送进宫去,但一直未见皇帝的批复。他左思右想,忧心忡忡,感到再也不能这样糊里糊涂混下去了,决心次日进宫,面谏皇上。
(待续)
楼主 隋唐再谈  发布于 2015-12-22 09:57:47 +0800 CST  
谢谢鼓励。
楼主 隋唐再谈  发布于 2015-12-23 10:06:13 +0800 CST  
(接前)
第二天,萧瑀起了个大早。他先去到内史省,虞世基还没有来,只有封德彝正在整理各地上报的文书。
封德彝单名一个“伦”,“德彝”是他的字。封伦在内史省很有些年头了,业务娴熟,脑瓜也灵,但不知皇上对他有什么看法,官职老升不上去,至今还只是个六品的内史舍人。
萧瑀道:“德彝,有什么重要的文书吗?”
“没有皇上的批示。”封伦道看了一眼萧瑀说道,“不过,倒有一封杨义臣从河北送来的报捷文书。”
“报捷?”萧瑀道,“给我看看。”
只见杨义臣在奏章中写道,靠皇上天威,官军初战取得大捷,杀敌十万,生擒贼酋高士章。请皇上示下,是否将高酋解来江都?继之又说,高鸡泊尚存许多叛众,请求朝廷增兵调粮,以便先彻底消灭高鸡之寇,然后全部消灭河北的叛众。
萧瑀看毕奏章,心中暗暗有些高兴,皇上见此奏章,很可能龙颜大悦。而自己正好在皇上心情愉快时,趁机进言劝谏。

皇帝杨广这些天情绪很不好,听到张须陀阵亡、所属齐郡兵团被击溃的消息,他一言不发,脸色阴沉得可怕,只是今早江都通守王世充献来一大批珍宝后,脸色才好了一些。他看了看这些珍宝,对身边内侍韦义说:“去把小雪叫来,让她挑几件喜欢的东西。”
小雪是杨广和萧皇后所生最小的一个女儿的小名,她的正式封号是义阳公主。

义阳公主正在陪着母亲聊天,听说父皇要让自己去挑选珍宝,巴不得立刻跟着韦义前去。母亲萧皇后却说:“韦义,你先去向皇上复命,就说公主一会就到。”
韦义走后,萧皇后默默地看了女儿半晌,忽然长长地叹了一口气,眼中落下泪来。
义阳公主慌忙问道:“母后,您这是怎么啦?父皇这是要赏赐我珍宝,又不是……”
萧皇后拭干眼泪慢慢说道:“小雪啊,哥哥、姐姐们的情况你是知道的,为娘身边就只剩下了你一个人。近来时局不好,你父皇心情欠佳,千万不要惹他生气。”
天真烂漫的小公主笑了起来:“姆妈,您真是太多虑了。父皇见到我高兴还来不及呢,哪会生气。”说罢兴兴头头地走了。

萧皇后的忧虑不是没有缘由的,想起小雪哥哥、姐姐们的遭遇,至今令她心痛。
萧皇后与杨广共生二子三女。
长子杨昭,从小长得富态而又聪慧,深得祖父、父亲的喜爱。十二岁封王。杨广即位后,又被立为太子,留守京师。大业二年,留守京师的太子杨昭到东都洛阳朝拜父皇。
萧皇后永远不能忘记,当年在洛阳宫内发生的那一幕:
杨广(和颜悦色):“昭儿,你明日回京师去吧。”
杨昭(深深拜伏):“请父皇开恩,容儿臣在东都多留几日。”
杨广(不悦,故作没有听清):“嗯?你说什么?”
杨昭(再拜):“请父皇开恩,容儿臣在东都多留几日。”
杨广(大声):“你说什么?”
杨昭(惶恐再拜):“请父皇开恩,容儿臣在东都多留几日。”
杨广(厉声):“你说什么?”
杨昭(惊悚再拜):“请父皇开恩,容儿臣在东都多留几日。”
…………
杨昭拜伏无数,又惊又累,终于晕倒殿上,不久死去。
次子杨暕,小字阿孩,长得眉清目秀,仪表堂堂,经常跟随杨广巡游各地。杨昭死后,都以为他将继任太子。但不久也因一些事情失宠,被幽禁在家。
长女南阳公主,嫁给杨广宠臣宇文述的三子宇文士及,虽然也在江都,但寻常不能相见。
次女和幼女是一对双胞胎,小名分别叫小霜和小雪。一个封襄阳公主,一个封义阳公主。两人虽然都长得天姿国色,但性格大不相同。小霜端庄严正,动静依礼;小雪娇憨任性,不拘小节,更有一桩奇处:虽是身居深宫之内,又是女儿之身,却关心国家大事,喜读兵书战策,更酷爱舞刀弄剑。萧皇后对她又是疼爱,又是担心。
下江都之前,小霜由于劝阻父皇不宜南下,言语“忤旨”,被处罚留在长安。现在萧后身边就只剩下小雪一人。
作为相处多年的夫妻,萧皇后知道,杨广不是不爱自己的孩子,但他更爱自己,尤其是爱自己的面子或者叫尊严。因此,他不能容忍任何人,即使是自己最心爱的人,有一丝一毫违背自己的意志,挑战自己的权威。
娇憨任性的小雪单独去见父皇,会有怎样的结果呢?
想到这里,萧皇后止不住又深深地叹了一口长气。
(待续)
楼主 隋唐再谈  发布于 2015-12-23 10:07:17 +0800 CST  
(接前)
萧瑀进到宫中,行礼之后,立即把杨义臣的奏章呈送给皇帝。
和萧瑀的预料完全不同,杨广打开奏章之后,不仅没有龙颜大悦,相反地却是脸色越来越难看,忽地一拍龙案,喝道:“快把虞世基叫来!”
虞世基一会来到皇帝面前。还没等他站稳,杨广就怒气冲冲地骂道:“虞世基,你好大的胆!”
虞世基不明就里,连忙伏倒在地,连连叩头。
杨广把奏章扔到地上:“看!”
虞世基看着奏章。杨广没等他看完就忍不住连声质问道:
“虞世基,你不是说反贼都是鼠窃狗盗,人数寥寥无几,不足为虑吗;为什么杨义臣的奏章里说,杀死和招降的高鸡泊贼寇竟有十余万之多,并且还有许多余党,需要增兵调粮,继续征剿。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是他谎报军情还是你欺君罔上?!”
虞世基听了心内一惊,但他是何等聪明之人,一面看着奏章一面也就想好了对策。只见他又叩了一个头慢慢说道:
“陛下,微臣罪该万死,请皇上恕罪。”接着,以如簧之舌娓娓奏道,“看了这份奏章,臣也感到奇怪,朝廷连年征剿,哪里还会跑出这样多的反叛?因此想起陛下经常的教诲:出征将领虚报杀敌和招降的人数,固然是历来的通病,但最可怕的,还是借剿寇为名,在外面拥兵自重,尾大不掉。只是,只是……”
“只是什么?”杨广的眉毛拧了起来,“别吞吞吐吐的,快讲!”
“只是杨太仆乃皇家亲故,朝廷柱石,他的本章……微臣不敢妄加猜议,唯有请圣上亲自裁断。”
虞世基又一次叩下头去,同时用眼角余光瞟了一下杨广的脸色。
虞世基说得不错,杨义臣与杨广的关系确实非同一般。杨义臣本不姓杨,因为父亲对建立隋朝立有大功,又死得早,小小的就被文帝杨坚认为义孙,养在宫中。论个人关系,他是杨广小时的玩伴;论亲属关系,他是杨广的义侄。长大后,为杨家两代皇帝,尤其是杨广,多次立过战功。无论为杨广讨伐其竞争者汉王杨谅,还是以后跟着杨广远征吐谷浑、远征高丽,他都鞍前马后,忠心耿耿。河北起义军风起云涌,别人没有办法,又是他想尽办法,成功镇压。照常理来说,杨广自当对他倍加信任。然而,……
只见杨广抬起头来沉思片刻,突然大声说道:
“拟诏:高鸡幺麽小丑,何须增兵调粮?着杨义臣即刻还都,调集的府兵解散回家。速速执行,不得延误!”
“遵旨!”虞世基再次伏地叩首。

“不可,万万不可!”一旁站立的萧瑀却再也忍不住,张嘴喊出声来。
“陛下!”萧瑀也不等杨广发话,急急奏道,“现今朝廷驻跸江都,河南洛口一线,乃北归必经之地。高鸡地处要冲,上扼河北,下控河南。当初陛下派杨义臣率兵剿灭此处反叛,就是要他会同张须陀,确保洛口一线的安全。可如今,如今……”
萧瑀踌躇了,他明白,下面势必要讲到皇帝最不爱听的事情,不由得口吃起来。
一个稚嫩甜美的声音却不管不顾地插了进来:
“如今,张须陀在荥阳战死,河南形势,危如累卵;倘若再调回杨义臣,将河北拱手送与叛贼,我大隋危矣!”
众人看时,原来是义阳公主小雪,她早已来到殿内,此时忍不住插话,有些激动,又有些羞涩,一张俊俏的小脸涨得通红。
出乎意料地,杨广没有发火,他看了看萧瑀,又看了看女儿,用似乎很平静的口吻问道:
“那你们说,该怎么办?”
萧瑀躬身答道:“依臣愚见,应当迅速给杨义臣增兵调粮,责成他尽快全歼高鸡反叛,稳住河北的大局。同时,派出能将赶赴河南,收拾张须陀战死之后的残局。还有,听说张须陀荥阳之败,其部下真正战死的并不多,多数是逃回齐郡老家去了。请陛下批准臣代拟的表彰抚恤诏书,让张须陀的儿子带领他们返回河南战场。这部分人都是身经百战的老兵,只要振作起来,还是大有可为的。总之,一定要千方百计稳住河南河北,尤其是河南的形势。否则,倘若反贼趁势进占洛口,断我归路,那后果就不堪设想了。”
“说完了?”杨广冷冷地问道。
“说完了。”萧瑀有些惶恐,又有些庆幸。按往日情形,经常是臣下说不了几句,就被皇帝不耐烦地打断,然后一顿暴雨冰雹似的斥骂。今天居然让萧瑀讲了这样一大篇而没有插话,实在有些奇怪。不过,总算有机会把憋在心中多日的想法说了出来,萧瑀又感到有一丝轻松。

“你呢?”杨广扭过头来看着义阳,脸上泛起一种奇怪的笑容,“小雪,你不是平时挺爱读那些兵书战策吗,还有什么话要讲呀?”
见父皇非但没有生气责怪,反而笑嘻嘻地叫着小名要自己再讲,小姑娘的胆子越发大了起来,她也笑嘻嘻地说道:
“舅舅说得很对,眼下最要紧的,确实是不能让反贼进占洛口,断我归路。不过,女儿还有一个好主意,要是依了我的主意呀,什么‘反贼猖獗’、‘断我归路’的,都不用发愁了。”
“哦?”杨广感到意外,“你有什么好主意,说来爹爹听听。”
“就是北归长安呀!”义阳咯咯笑着说道。
杨广道:“北归长安?!”
(待续)
楼主 隋唐再谈  发布于 2015-12-24 10:02:48 +0800 CST  

(四)

义阳道:“父皇,我仔细想过,北归长安有三大好处。”
杨广道:“哦,三大好处?”
义阳掰着白嫩的小手说道:“这一,消除了反贼断我归路的后顾之忧,二来,父皇可以就近指挥中原的战事;三来,我和姐姐又可以在一块了。”说罢,撒娇地依偎到父亲胸前。
“对,对,公主说得太好了!”萧瑀兴奋地附和道,“长安乃国之根本。现在,朝廷在江都,重兵在洛阳,长安空虚,实非国家之福。望陛下采纳公主谏奏,速定北归大计。如此,则大隋幸甚,社稷幸甚!”

杨广沉默半晌,他没有理会萧瑀,却抚摸着义阳的头发说道,“囡囡,你把事情看得太简单了。长安若是牢靠,爹爹还需要来江都吗?”
“不妨事。”义阳见父皇口气有些松动,兴奋地说道,“只要父皇决心北归,然后昭告天下,罢辽东之役,免追加之赋,何愁长安不固!”
“你说什么!”杨广忽然浑身肌肉紧绷,双手摁住女儿的肩膀,“罢辽东之役,免追加之赋?”
“是呀。”义阳有些莫名其妙。
杨广两眼直视义阳,连珠炮般地问道:“这话是你母后对你讲的?宫女内侍对你讲的?还是哪家大臣对你讲的?”
“我……”义阳被吓到了,不知该怎样回答。

杨广推开义阳,仰天大笑起来。
萧瑀、义阳被这笑声弄得摸不着头脑,伏在地上的虞世基,却从这笑声中听出了凛冽的寒意。他明白,这些年,争议最大的就是这个问题,而皇帝最不爱听的就是这两句话。谁敢触动这片逆鳞,哪怕是皇上最亲爱的人,都不会有好下场。
“好哇!”杨广带着讥讽的笑容说道,“朕平日真是小看了你们。一个破落小国的末代王子,一个深宫内苑的小娃囡囡,居然都有如此‘高明’的见解,真是难得啊难得。”

倐地,杨广的笑容消失了,面色变得铁青。
“你们昏了头!”杨广尖声骂道,“竟敢把这一套拿到朕面前卖弄。朕是什么人?我十三岁做并州总管手握重兵,二十岁率领大军平陈一统山河,三十六岁登基君临天下。运筹帷幄,治国安邦的事我甚么不知道?倒要你们书生、小囡来教训寡人!”
殿内人人屏声静气,鸦雀无声。

“实话告诉你们,”杨广的声音在殿内尖厉地作响,“张须陀战死,朕表面上不动声色,实际已经秘密发出三道敕旨。第一道,派出光禄大夫裴仁基接任河南道讨捕大使,屯驻虎牢,严防反贼进占洛口。裴仁基是虎贲郎将出身,打仗有一套,儿子裴行俨更有万夫不当之勇。萧瑀,你说朕派遣他当与不当?”
“陛下派遣甚当。”萧瑀也不得不承认,这个人选是派得好的。
杨广竖起两个指头:“这第二道敕旨,是派监察御史萧怀静到虎牢监军。朕本来是派他去张须陀那儿的,现在已经行至河南,正好去到裴仁基军中,监督他们不得玩忽职守。萧瑀,这个萧怀静是你的族弟吧,你说朕派遣他当与不当?”
“萧怀静忠心不二是没得说的,只是……”
“只是什么?”
“只是他这个人过于执着,不知机变。臣已有这方面的毛病,他较臣更甚。”
杨广当然知道,笃信佛禅的萧瑀口中的“执着”,乃是执拗、不明世事的意思,实际是委婉地表示异议。
杨广并不理会萧瑀这种委婉的异议,而是接着话头大声说道:
“执着好啊!朕就是要他死死地盯住裴仁基,不得放任反贼坐大!”
萧瑀默然了。
杨广继续说道:“这第三道敕旨,是命令张须陀的儿子张元备,召集逃回齐郡的兵马,重新开赴河南前线。”
萧瑀忙问:“不知敕旨中可有抚慰之意?”
“抚慰个屁!”杨广粗鲁地骂了起来,“荥阳之败,完全是他们玩忽职守,养寇贻患造成的结果,不追究罪责就算是好的啦。不过,朕还是许诺他们,重新开赴河南之后,奋勇杀敌可以将功折罪。”
讲完三道敕旨的内容,杨广洋洋得意地问着萧瑀:
“怎么样?到底是你们高明还是寡人高明呀?”
(待续)
楼主 隋唐再谈  发布于 2015-12-25 10:03:13 +0800 CST  
(接前)
萧瑀没有回答,虞世基却抢先说道:“陛下英明神武,臣等望尘莫及。当年诸葛亮安居平五路,想来也不过如此吧。”
“安居平五路?”杨广大发感慨,“现在这些鼠窃狗盗的乱民,别说五路,就是五十路、五百路……孤何惧哉!只是,要论‘安居’,朕还是谈不上啊。”

虞世基;“圣上何出此言?”
杨广说道:“说实在话,这次下江都,不过是朕喜欢这个地方,随便前来休息休息而已。可朝廷中就是有些人,叽里呱啦,危言耸听,令人心烦。虽然杀了不少乌鸦嘴,耳朵根子仍然不得清净。不过,朕今天总算找到了根由。”

“什么根由啊?”义阳憨憨地问。
“就是你们!”
“我们?!”义阳惊呆了。
“对,就是你们!”
义阳:“爹爹……”
杨广:“闭嘴!”
萧瑀:“陛下……”

“你也闭嘴!”杨广恨恨地指着萧瑀和义阳,“你们身为皇亲国戚,享受着多少荣华富贵,非但不替朕排忧解愁,反而居心叵测,火上浇油。外面为什么谤言不息,就是你们在内里捣鬼。孔夫子说得好啊,祸害就在萧墙之内,萧墙之内啊!”
说到这里,杨广突然话锋一转:“你们不是关心北方的战事吗?朕就成全你们。萧瑀,你跟朕离心离德也不是一天了,看在你是皇后唯一亲弟弟的份上,朕也不砍你的脑袋,那会断了你们萧家的香烟。不过,内史省是不能再要你这种人了,刚好河池太守出缺,你就去那儿当郡守。”他嘴角挂着讥讽的微笑,“你不是爱琢磨吗?在那个地近蛮荒,人烟僻少的地方,随你去怎么琢磨吧!”
萧瑀一愣,他知道,河池地近陇蜀,下辖只有四个县,一万来户人,乃是一个边僻小郡,此举不但是把他调离中枢,而且明显带有放逐贬谪的意味,但他是个倔脾气,当下朗声说道:“多谢陛下成全。这内史省,我原本也不想再待下去了。”
杨广越发生气:“你……你今天就给我走!”

义阳一听,发急地喊道:“爹爹,使不得!舅舅年过半百,身体又单薄……”
杨广气不打一处来:“对了,还有你!你不是想念你姐姐了吗?朕也成全你,让你到长安去跟你姐姐作伴,也是今天就走!”
义阳一愣,随即倔强地扭头就走。
杨广:“上哪儿去?”
义阳:“跟我姆妈告别辞行去。”
杨广:“你这种不孝之女,告什么别,辞什么行!萧瑀,你把她带回家去,一会我让宫女把她的衣物送来。横竖去河池要路经长安,你就先把她送到长安,然后再去河池上任。”
萧瑀道:“是。”
义阳也赌气地大声说道:“是!”
看着女儿毫无后悔求饶的意思,杨广更加生气,厉声说道:“记住,你们必须今天就走!”
义阳负气地说道:“今天走就今天走!”说罢,扭身就走。
萧瑀作了一个揖,也随之走去。

萧瑀和义阳走了,杨广坐在龙床上喘着粗气。
虞世基小心地问道:“陛下,调杨义臣还都的诏书,是不是今天就发出?”
杨广:“当然今天就发。还有,生擒的那个贼首……”
“叫高士章。”
“高士章不必解来江都,可就地正法。高鸡余寇,着涿郡通守郭绚彻底清剿。”
“是。”
“免去萧瑀内史侍郎,调任河池太守的诏书也一并发出去。”
正当虞世基准备站起时,只听杨广又大声说道:“虞世基,你要记住,辽东之役绝不可罢,追加赋税绝不可免。谁要再提此事,定斩不赦!”
“是!” 虞世基又磕了一个头,弯着腰小步倒退着出去。
退出中,他听到杨广恶狠狠地冷笑一声:
“哼,跟我作对!”
不知怎地,虞世基却似乎从中听到一丝凄惶之音。
(待续)
楼主 隋唐再谈  发布于 2015-12-26 09:53:47 +0800 CST  
(接前)
离皇宫不远,有一所精致的庭院,是南阳公主的住所。
南阳公主是杨广与萧皇后所生的长女,自幼深得父母和祖父母的宠爱。长成后,下嫁左翊卫大将军宇文述的三子宇文士及为妻。那宇文士及虽是将门之后,却喜爱诗词歌赋,谈吐儒雅谦和。当初定亲之前,皇爷爷杨坚与皇奶奶独孤氏曾专门把他宣入寝殿,当面考察,结果十分满意,才定下这门亲事。杨广即位后,由于宇文述帮助夺位有功,成了皇帝驾前第一宠臣,他的儿子们自然也水涨船高。不过,士及心思缜密,行事低调,名声要比化及、智及两位兄长好得多。
宇文士及虽是亲贵之子、天子爱婿,但官职却当得不大,长期只是个五品的尚辇奉御。尚辇奉御是殿内省下属尚辇局的主官,负责皇帝出行车辆的安排。此次到江都之后,皇帝一反常态,整天待在宫里,外出很少,尚辇奉御也就成了个闲差。
这天上午,宇文士及正在庭院中无所事事地踱步,忽然亲随家丁贵儿来报,说有远客来访。
“远客?”宇文士及道,“有没有问是从哪里来的。”
“问了。”贵儿道,“说是从太原唐公那里来的。”
“太原?唐公!”宇文士及略一思索,“叫来人东偏厅相见。”

宇文士及刚到东厅坐下,便见贵儿领进两个人来。
前面一人,满脸胡须,似曾相识,一时却又叫不出名字。
后面一人,白白胖胖,像个富家公子。
宇文士及并不起身,径直问道:“唐公差你二人前来所为何事?”
白胖者自怀中掏出一个锦盒。
大胡子说道:“唐公说道,烦请奉御大人将此盒中宝物转呈皇上。”
宇文士及示意贵儿接过锦盒,用一种矜持的口吻问道:“就是这件事吗?”
大胡子看了白胖者一眼,白胖者又自怀中掏出一个锦盒。
大胡子道:“这个是唐公送给奉御大人的,与进呈皇上的一样。”
“那如何担当得起?”宇文士及口中谦让,一面却自己站起身来接过锦盒。掀开盒盖一看,不禁惊呆了。
原来,盒中装着一颗鸽蛋大小的夜明珠,纵然白天,也看得出周围有一团柔和的光芒。
“价值连城的夜明珠!”饶是宇文士及见多识广,捧着锦盒的手也不禁有些颤抖,口中喃喃说道:“太贵重了,太贵重了。”
大胡子道:“家父说,自从朝廷来到江都之后,因为路途遥远,时局又不太平,这一阵子颇少贡献,于心不安。但考虑到进献鹰犬名马都不大方便,只有送两颗大珠子来。家父还说……”
“家父?”宇文士及有些疑惑,“你是唐公的……”
大胡子笑道:“小侄乃唐公次子世民。过去,曾跟奉御大人见过的。”
宇文士及放下锦盒,上前拉住大胡子的双手仔细辨认道:“不错,不错,你是唐公的次子世民,李世民。”有些感慨地笑道,“也怪我眼拙,数年未见,想不到英俊少年竟成须眉丈夫了。”
李世民也笑道:“远道来访,仪貌不周,还望大人见谅。”
宇文士及道:“哪里,哪里。你们从太原来到江都,跋涉数千余里,辛苦劳累可想而知。”指着白胖者问道,“这位是……”
李世民道:“是小侄的内兄长孙无忌。”
“长孙?”宇文士及道,“先皇时有位长孙晟将军,出使突厥,曾留下‘一箭双雕’的佳话,不知是你什么人?”
长孙无忌答道:“乃是先父。惭愧的是小侄武艺稀松平常,比先父差远了。”
宇文士及大笑道:“啊呀呀,原来都不是外人。世民、无忌,快坐下讲话,坐,坐。”
三人刚刚坐下,却见一名家丁慌慌张张走进厅来:“禀家爷,太老爷差人传话,叫家爷务必现在过府一趟。”
“太老爷叫我……”宇文士及略一沉吟,对李世民道,“老父近来身体欠佳,不知现时又有何急事,我只得赶快过去一趟。委屈二位在舍下稍待,我有一些话要你们带给唐公。”
李世民明白,他们所说的“太老爷”,就是宇文士及的父亲、当今皇上驾前第一宠臣、左翊卫大将军宇文述,当即回答:“大人只管前去,我等在此等候就是。”
宇文士及道:“好,好。”欲走又转过身来吩咐贵儿,“安排两位沐浴和用膳,务必不要怠慢了客人。”说罢,匆匆去了。
白胖的无忌悄悄对世民说道:“这位宇文三公子,看起来确实比他二哥好得多。”
李世民笑了笑没有说话。
贵儿道:“两位客人,请先随我沐浴更衣,然后用膳。”
(待续)
楼主 隋唐再谈  发布于 2015-12-27 10:16:01 +0800 CST  
(接前)
宇文士及赶到宇文述府中时,只见父亲正躺在卧榻之上,一面咳嗽,一面生气地斥骂着两个哥哥——大哥宇文化及、二哥宇文智及。
宇文士及脑中闪过一个念头:“二哥不是奉命镇守洛口仓吗,怎么回来了?”不过他并没有说出口来,而是径直走到榻前,恭谨地问道,“父亲,您叫我?”
宇文述厌烦地挥手让化及、智及和丫鬟、仆役都离开,室内单独剩下自己和宇文士及两人。
宇文述沉重地呼哧呼哧喘着气,半晌,长叹一声说道:“我病成这个样子,两个畜生还是不给人省心啊!”
宇文士及明白,父亲口中“两个畜生”,指的是自己的大哥和二哥,连忙问道:“怎么样了?”
宇文述喘着气讲道:“先说老大,当年跟着皇帝北巡的时候,违反禁令跟突厥人走私互市。皇上大怒,要杀他的头。多亏你跟公主苦苦哀求,这才留了一条命,下令赐给我做奴才。无非是要他闭门思过,再不惹是生非的意思。哪知这个畜生,关了多年还是不知悔改,前天把那个来江都新买的歌姬给糟蹋了。小妮子十分烈性,竟然跳井身亡……”
说到这里,宇文述不由剧烈地咳嗽起来。
宇文士及劝慰道:“一个歌姬而已,父亲不必挂怀。”
宇文述发急的道:“你不知道,那歌姬是皇上临幸时亲自见过的,还夸奖她唱得好,倘若问起,又或还要宣她进宫,叫我如何应对?”
宇文士及沉默了。
宇文述接着讲道:“再说老二,当初胡吹乱讲,皇上把他留下来驻守洛口。我再三叮嘱,要好好守仓,有机会奏明皇上,调回朝廷。他倒好,不待我奏本,竟然自己偷偷跑了回来。”
宇文士及吃了一惊:“私离汛地,要杀头的!”
宇文述道:“正是为此,才赶紧叫你过来商量个办法。”
宇文士及沉吟道:“不过,现在回来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好事?”
“父亲您想,张须陀战死之后,洛口明摆着是守不住了。与其将来被贼兵攻陷,城破身死,还不如现在全身而退。”
“全身而退……怎么全身而退?”
“父亲不妨上本奏明天子,就说近日病体沉重,望天子顾念老臣,调二哥回朝探望,您看可好?”
“嗯,我看可以。”宇文述点点头,但又有些忧虑地说,“不过,就怕有人向皇上报告,说智及未经允许已然私自回来。”
“不妨事。”宇文士及道,“宫里您可以让韦义吩咐宫女、内侍不许多口;宫外嘛,我和中书舍人封德彝私交尚可,凡有这方面报告一律截住,不让皇上知道就是。”
“好,”宇文述长长地出了一口气,“你就以我的名义写本吧。”
(待续)
楼主 隋唐再谈  发布于 2015-12-28 10:02:27 +0800 CST  
(五)

宇文士及坐至案旁挥笔疾书,忽而抬起头来问道,“父亲,大哥这样闲在家里也不是个事情,要不要一起写上,请皇上恩准解除他的禁锢?”
宇文述想了一想摇头说道:“不,按皇上的性子,弄不好,连老二的事也求不下来。”
宇文士及道:“那……”
宇文述又想了一想说道:“老大的事你这样写:老臣来日无多。长子化及,痴顽愚钝,深恐有害社稷,老臣死后,望移至天牢,禁锢终身,永不叙用。以报陛下知遇之恩。”
“禁锢终身,永不叙用?”宇文士及吃惊地问。
“对,就这样写。”宇文述伸出一个指头,“我清楚,皇上看了这份奏章,即使这次不让老大出来,随后也会让他出来的。”
宇文士及照样写好,站起问道:“是否我现在就送到内史省去,顺便跟封德彝说一下二哥的事?”。
宇文述闭着眼点点头,忽地睁开眼睛说道:“刚才韦义过来说,杨义臣在河北剿贼十万,生擒敌酋,皇上却怕他拥兵自重,尾大不掉,下诏调其还朝,解散人马。并且,为了此事意见不合,皇上又将萧瑀和义阳公主赶出江都。”
宇文士及吃了一惊:“有这等事!看来……”
宇文述喃喃说道:“大隋的国运危矣!”
“那该如何是好?”宇文士及急切地问道。
“识时务者为俊杰。”宇文述声音微弱,却字字清晰地说道,“你要切实记住两条:其一,把上面贵人的心思摸透,千万不能有一丝违逆。”
“其二呢?”
“其二,要是原先的贵人不行了,那就要赶紧寻找新的贵人。”
“寻找新的贵人?!”宇文士及更加吃惊地问。
“对,我就是牢牢记住这两条,才能一辈子荣华富贵……”
宇文述声音越来越低,低得几乎听不见。

“三哥!”
“小妹!”
宇文士及出了父亲卧室,只见妹妹宇文小妹正端着一碗汤药走来。
宇文小妹长得美丽端庄,和三哥士及最是要好。
宇文士及见状趋前问道:
“父亲的药?”
“是的。”
“怎么样?”
“虽是皇上御医开的方子,吃了一二十副也不见好。医生说,就怕过不了这个冬天……”说到这里,宇文小妹红了眼眶,哽咽着讲不下去了。
宇文士及也不禁有些伤感,不知说什么是好,看了看药碗说道:“快进去吧,一会药凉了。”回过头来又说,“我去内史省办点事。”

宇文士及从内史省走出来时,心中老大不爽。
封德彝这个往日对自己唯命是从的家伙,此番竟然也打起了官腔。说什么皇上近日越发天威难测,纵然宇文大将军的本章也要伺机进呈;又说,二公子私离汛地的事,能瞒则瞒,实在瞒不住还是要报告云云。
“混蛋,一个小小的六品内史舍人,有什么了不起!”宇文士及几乎要脱口骂出声来,心想,“还不是看着我们家老爷子快不行了,就拿出这般嘴脸!”不过转念一想,这个家里,除了父亲是宠臣之首、一品大员,现在大哥待罪在家,二哥私离汛地,自己只是个五品的尚辇奉御,倘若父亲一死,这个赫赫威威的家族,势必就要衰败。更何况,从现在的情势来看,连整个大隋朝廷也在衰败……
“衰败,衰败……”宇文士及忽然想起父亲刚才的话,“要是原先的贵人不行了,那就要赶紧寻找新的贵人。”
可是,这个新的贵人在哪里呢?
(待续)


楼主 隋唐再谈  发布于 2015-12-29 10:10:17 +0800 CST  
(接前)
回到自家东厅,宇文士及只觉眼前一亮。
迎面站定一人,双眉斜插入鬓,两眼炯炯有神,脸上干干净净,两撇微微上翘的胡须,更显得英气逼人。
宇文士及一愣,随即反应过来,莞尔笑道:“呵呵,世民啊!想不到,虬髯公又变回美少年了。”
李世民也笑道:“多承款待。”接着问道,“宇文大将军的病情……”
宇文士及道:“偶感风寒,并无大碍。倒是你父亲在太原的情况怎么样?”
李世民道:“承蒙大人关心,情况还算可以。”
长孙无忌插话道:“前一阵子,来了一股反贼,为首的叫做历山飞,唐公去征剿,被他们围在雀鼠谷里,后来还是世民带着人冲进去,才把他们赶跑。”
宇文士及有些惊讶地说道:“世民不简单嘛,能带兵打仗啦!”
“奉御大人夸奖。”说到这件事,李世民有些不好意思,又有些自豪,“那只不过是一股流寇罢了,打败他们并不困难,关键是要把治下的百姓安抚好,就像孟子说的,‘保民而王,莫之御也’!”
听到这里,宇文士及不禁腮边肌肉一跳,皱着眉慢慢说道:“在地方做官,治下乱七八糟,烽烟四起当然不行;但锋芒太露,功名太盛也不行。即如杨义臣,在河北剿贼十万,生擒敌酋,却被怀疑拥兵自重,尾大不掉,皇上亲自下令,解散人马,调回朝廷。”
“啊!”李世民吃了一惊。
“不仅如此,”宇文士及继续说道,“为了此事引发的争议,皇上天颜震怒,今天,竟把内史侍郎萧瑀和爱女义阳公主都贬出江都去了。”
“有这等事?!”李世民更加吃惊。
“你们一定要把这些情况原原本本告诉唐公,要他好自为之。另外……”宇文士及放低声音说道,“我还听到一个消息,皇上对任命唐公担任太原留守感到后悔,但一时又找不到合适的人接替,所以,近期很可能派人去监视牵制。”
“……”李世民无语了。
宇文士及抬起头来,面无表情地看着远处,似乎暗示话已讲完。
长孙无忌见状,连忙拉拉李世民的衣襟说道:“奉御大人公务繁忙,我们也还要赶回太原,世民,我们就告辞了吧。”
宇文士及道:“那也是,我就不留你们了。记住,一定把我的话转告唐公。”

走出门来,长孙无忌不禁轻声埋怨道:“都怪我那妹子,成天跟你讲什么孔孟之道、诸子百家的,你刚才说出‘保民而王’那句话来,我看他变脸变色的……”
“没什么好怕的。”李世民道,“不过,他说的这些情况倒是十分重要,应当尽快回去告诉父亲。”
“那就快走吧。”
“走!”
长孙无忌道:“天已过午,不知还有没有北上的船只?”
李世民道:“且去码头边看看再说。”
(待续)
楼主 隋唐再谈  发布于 2015-12-30 09:40:13 +0800 CST  
(接前)
回到自家东厅,宇文士及只觉眼前一亮。
迎面站定一人,双眉斜插入鬓,两眼炯炯有神,脸上干干净净,两撇微微上翘的胡须,更显得英气逼人。
宇文士及一愣,随即反应过来,莞尔笑道:“呵呵,世民啊!想不到,虬髯公又变回美少年了。”
李世民也笑道:“多承款待。”接着问道,“宇文大将军的病情……”
宇文士及道:“偶感风寒,并无大碍。倒是你父亲在太原的情况怎么样?”
李世民道:“承蒙大人关心,情况还算可以。”
长孙无忌插话道:“前一阵子,来了一股反贼,为首的叫做历山飞,唐公去征剿,被他们围在雀鼠谷里,后来还是世民带着人冲进去,才把他们赶跑。”
宇文士及有些惊讶地说道:“世民不简单嘛,能带兵打仗啦!”
“奉御大人夸奖。”说到这件事,李世民有些不好意思,又有些自豪,“那只不过是一股流寇罢了,打败他们并不困难,关键是要把治下的百姓安抚好,就像孟子说的,‘保民而王,莫之御也’!”
听到这里,宇文士及不禁腮边肌肉一跳,皱着眉慢慢说道:“在地方做官,治下乱七八糟,烽烟四起当然不行;但锋芒太露,功名太盛也不行。即如杨义臣,在河北剿贼十万,生擒敌酋,却被怀疑拥兵自重,尾大不掉,皇上亲自下令,解散人马,调回朝廷。”
“啊!”李世民吃了一惊。
“不仅如此,”宇文士及继续说道,“为了此事引发的争议,皇上天颜震怒,今天,竟把内史侍郎萧瑀和爱女义阳公主都贬出江都去了。”
“有这等事?!”李世民更加吃惊。
“你们一定要把这些情况原原本本告诉唐公,要他好自为之。另外……”宇文士及放低声音说道,“我还听到一个消息,皇上对任命唐公担任太原留守感到后悔,但一时又找不到合适的人接替,所以,近期很可能派人去监视牵制。”
“……”李世民无语了。
宇文士及抬起头来,面无表情地看着远处,似乎暗示话已讲完。
长孙无忌见状,连忙拉拉李世民的衣襟说道:“奉御大人公务繁忙,我们也还要赶回太原,世民,我们就告辞了吧。”
宇文士及道:“那也是,我就不留你们了。记住,一定把我的话转告唐公。”

走出门来,长孙无忌不禁轻声埋怨道:“都怪我那妹子,成天跟你讲什么孔孟之道、诸子百家的,你刚才说出‘保民而王’那句话来,我看他变脸变色的……”
“没什么好怕的。”李世民道,“不过,他说的这些情况倒是十分重要,应当尽快回去告诉父亲。”
“那就快走吧。”
“走!”
长孙无忌道:“天已过午,不知还有没有北上的船只?”
李世民道:“且去码头边看看再说。”
(待续)
楼主 隋唐再谈  发布于 2015-12-30 09:41:04 +0800 CST  
(接前)
由江都回太原,先要走水路到洛阳,然后走陆路去太原。
世民二人走了一阵,远远看见一座大牌坊,上写“御码头”三个大字。
当初皇帝从洛阳南下的时候,先是乘较小的船由宫城外到洛口,再从洛口登上巨大的龙舟,沿新开凿的通济渠和疏浚休整后的邛沟到达江都。在江都,皇帝使用过的码头,是沿河码头中最为富丽、宽大的一座,人们称之为“御码头”。御码头除了皇帝偶尔使用外,平时,官员和富商也大多由此登舟。

李世民和长孙无忌走近御码头时,忽然听见阵阵呐喊和刀剑撞击的厮杀之声。
二人连忙奔到码头高处看时,只见水面一艘大船旁的岸上,十余个黑衣人正在围着数人缠斗。黑衣人一面砍杀,一面大声叫喊,显见得十分嚣张。
被围的人中,有四五人好似家丁模样,形成一个圈子,竭力地抵挡黑衣人的进攻,保护着圈内的三个人。
圈内三人中,一人是苍髯老者,看服饰像一个商人,另二人是披着斗篷的年轻后生,一人白皙,一人黝黑。
李世民见状,便欲奔下坡去,却被长孙无忌拉住了。
长孙无忌道:“你干什么去?”
李世民道:“帮他们打退贼人。”
长孙无忌反诘道:“你刚刚来到,分得清谁是好人,谁是贼人?另外,”用手一指下面,“那些黑衣人虽说在大劈大砍,却好像并不想伤对方性命,这事颇有些蹊跷,且看一看再作道理。”
“看一看就看一看吧。”

二人驻足看时,黑衣人确实似乎不想伤对方性命,只是一味舞刀鼓噪,半晌也没有杀伤一个人。然而,刀风挤压之下,被围人的防御圈子却是越缩越小,眼看逼近中心的三个人。
正在此时,却见中心的两名后生甩开斗篷,掏出武器,白后生使剑,黑后生使三节棍,跳跃杀上前去。登时黑衣人一人中剑,一人着棍,捂着伤处退了下去。
李世民还来不及叫好,黑衣人中一名大汉咆哮大怒,挥动手中一柄巨大的陌刀向两个后生扫去。两个后生急忙躲闪,这刀“呼”地一下,竟将岸边一棵大柳树齐齐斩断。
两名后生吓得面色苍白,却也只得硬着头皮,摆好架势准备迎敌。
大汉慢慢将刀举起,正待砍下,却被一支巨大的羽箭射中刀面,“叮”的一声,火花四溅。
大汉一愣,只见数步之外,一位面貌英武的公子正拉满了弓矢对准自己。两个后生和苍髯老者,则已躲到公子身后。
这位公子,正是李世民。他拉满了弓,但并未再轻易放箭。另一方的大汉,也没有放下陌刀。
一人引弓,一人举刀,双方僵持住了。

“这位公子,为什么不放箭?快放箭呀,射死这些反叛,本官重重有赏!”
说话的是负责守卫码头的官员,刚才双方厮杀时不知躲到哪里,此时见李世民占了先机,连忙跳出来吆五喝六。
坡上传来一声大喊:“大胆,谁敢伤我手下,一个都别想活!”

众人抬头看时,只见数十骑黑衣人,个个张弓搭箭。其中一人,独独身着红袍,喊话的正是此人。
“你是谁?”码头官抖抖索索地问。
红衣人神定气闲地答道:“可笑你连俺也认不得,俺是杜伏威!”
“什么?你,你就是横行江淮的大盗杜伏威!”码头官抖得更厉害了。
杜伏威笑了。他不再理会码头官,而是向持刀大汉喊道:“阚棱,你把刀放下来,别吓坏了老先生和小后生。”
阚棱顺从地放下了陌刀。
杜伏威又对身边一名大汉说道:“王雄诞,你们把弓箭也收起来。”
王雄诞等也顺从地收起弓箭。
“这位公子,”杜伏威笑着对李世民喊,“你是个好样的。不过,也可以把弓箭收起来了吧。”
李世民笑了一笑,收起弓箭。

杜伏威板起面孔对码头官说道:“那个守码头的狗官听着,你说得不错,俺杜伏威确实是横行江淮的大盗。不过,盗亦有道。俺的‘道’,就是只杀贪官污吏,不伤平民百姓,尤其是不伤老弱妇孺。老先生,小后生,打了半天没伤你们一个人,就是这个道理。”说到此处,他突然提高了声音,“那俺们今天来这儿干嘛?终不成是吃饱了撑的?非也,非也。俺就是要来搅一搅这个御码头,让皇帝老倌知道,他派那个脓包将军陈棱剿俺,可俺活得自由自在,好不快活!”
杜伏威说罢呵呵大笑,忽地手起一箭,射在写有“御码头”三字的牌坊之上,唿哨一声,连同河边的手下人等,霎时走得干干净净。
码头上只留下一群摸不着头脑的人们。
(待续)
楼主 隋唐再谈  发布于 2015-12-31 10:45:30 +0800 CST  

楼主:隋唐再谈

字数:397612

发表时间:2015-11-21 22:55:00 +0800 CST

更新时间:2018-03-07 10:05:59 +0800 CST

评论数:554条评论

帖子来源:天涯  访问原帖

 

热门帖子

随机列表

大家在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