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煌说《通鉴》

二百二十四、解忧公主

上回里提到了乌孙,其实对这个国家,汉朝这些年也是下了不少功夫的。在武帝朝时,汉朝嫁过去一位公主刘细君,后来刘细君病故,汉朝又嫁过去另一个公主刘解忧,嫁的是乌孙昆莫岑娶。昭帝时,岑娶病重,他本想让儿子泥靡(不是刘解忧生的)继位,但泥靡年幼,他就传位给叔父乌孙大禄子翁归靡,并约定将来再把王位传给泥靡。

翁归靡即位后,号为肥王,按照游牧部落的习俗,续娶了刘解忧;这两位似乎感情不错,刘解忧给他生了三男两女。后来在刘解忧的牵线下,乌孙大破匈奴,也就是本始三年的那一次。

神爵二年,翁归靡也走到了生命的尽头。由于妻子的原因,此人现在已经成了铁杆“汉粉”,于是不愿遵守当初与岑娶的约定,决意立和刘解忧生的大儿子元贵靡为昆弥。他也知道此举定然招致国中反对,遂上书汉朝,请求再嫁一个公主给元贵靡,亲上加亲——同时也是挟汉自重。宣帝刘询当然明白其中的门道,付之朝议,大鸿胪萧望之认为乌孙绝远,可能会有反复。

但宣帝不会轻易绝了这门亲,就派出刘解忧的妹妹刘相夫作为和亲公主,由老外交官常惠送亲。谁知道汉朝还是晚了一步,刚走到敦煌,翁归靡就病死了,乌孙贵人已经立了泥靡为昆弥,号为狂王。常惠见情况有变,留下刘相夫在敦煌,自己跑到乌孙把乌孙人训了一顿;乌孙人虽然不敢把他怎样,但这王位可也不会轻易让出。消息传回长安,失望的宣帝只好又把刘相夫接了回来。

话说这乌孙的王号,又是“肥”又是“狂”的,还真是奇葩。
楼主 剑魔烨煌  发布于 2018-08-15 21:52:34 +0800 CST  
不过这“狂王”,倒真挺狂,为政暴恶。他虽然按照惯例又续娶了刘细君,还生了个儿子鸱靡,但他本就对翁归靡多有不满,因此夫妻两人也是互相厌憎。甘露元年,汉朝派卫司马魏和意、副侯任昌出使乌孙,刘解忧就和他俩合谋,准备趁酒宴刺杀泥靡。然而行动失误,泥靡带伤逃走,其子细沈瘦(当然也不是刘解忧所出)率兵把刘解忧、魏和意、任昌围在了赤谷城。数月后,西域都户郑吉率军解围,汉朝为了抚慰乌孙,派人给泥靡医治,又把魏和意、任昌抓回长安处决。

魏和意、任昌要是真干掉了泥靡,那就是大英雄;但问题是失手了,泥靡还是乌孙的领袖,乌孙显然会转为敌视汉朝,这便是“赔了夫人又折兵”,魏和意、任昌当然要背负这个责任。

不过汉朝并没有就此失去乌孙。泥靡被刺时,场面混乱,翁归靡的儿子乌就屠(其母为匈奴人)吓得逃到北山,扬言娘家会出兵帮他,因此一大票乌孙贵族跑去投靠他。没多久,乌就屠袭杀泥靡,自立为昆弥。泥靡只是敌视汉朝,还不至于完全倒向匈奴;但乌就屠显然就是匈奴派的,这下汉朝不能接受了,遣破羌将军辛武贤至敦煌,准备出兵讨伐乌就屠。

在这个时候,事情又出现了转机。原来刘解忧有个侍女,叫冯嫽;这位冯小姐不简单,通读史书,习晓汉朝与西域诸事,因此刘解忧对其颇为器重,还经常派她出使西域诸国,诸国尊号之为“冯夫人”。冯嫽后来和乌孙右大将看上了眼,就由刘解忧牵线,嫁给了他。这右大将又和乌就屠是发小,郑吉就请冯嫽去劝降乌就屠。
楼主 剑魔烨煌  发布于 2018-08-16 21:53:40 +0800 CST  
冯嫽果真了得,真把乌就屠唬住了,他当即表示:“愿得小号以自处!”宣帝听郑吉回报后,将冯嫽征回朝中问询。了解情况后,宣帝遣谒者竺次、期门甘延寿为副,护送冯嫽回乌孙,持节立元贵靡为大昆弥,乌就屠为小昆弥——冯嫽遂成为了中国第一位女性大使。如此,乌孙问题和平解决,辛武贤也不用出塞了。

但是,乌孙人心里还是多偏向乌就屠的,对汉朝来说,这始终还是一个需要解决的问题。

甘露三年,元贵靡和鸱靡皆病死。眼见亲人们逐渐凋零,刘解忧上书宣帝:“年老土思,愿得归骸骨,葬汉地!”这位公主,远嫁到绝域,连续嫁给祖孙三代,又积极将乌孙向汉朝拉拢,可以说超额完成了任务。而现在,她在乌孙已经举目无亲,宣帝非常怜悯,便把她迎回看娘家,并待之如公主——要知道,刘解忧其实并不是正牌的公主,而是楚王刘戊这个罪人的后代,这显然是出于宣帝对这位姑奶的敬重。

两年后,刘解忧如她所愿,病逝于长安,享年七十二岁。

刘解忧的闺蜜冯嫽,则继续活跃于乌孙政坛。元贵靡之子星靡继位大昆弥,冯嫽上书,愿再次出使乌孙,协助星靡,宣帝批准。在她的辅佐下,段会宗为西域都护时,终于稳住了星靡的大昆弥之位。
楼主 剑魔烨煌  发布于 2018-08-17 22:00:21 +0800 CST  
二百二十五、宣帝群臣

自从霍氏倒台后,宣帝刘询朝廷中再没有发生大的风波。但这些官们之间的小动作倒是搞得挺多的,本回就来说说。

颍川郡太守黄霸在郡前后八年,政丰人和,郡中屡有凤皇、神爵出现,时人均称颍川清化,故有祥瑞现世。神爵四年,宣帝将黄霸调回中央,任太子太傅。

颍川旁边的河南郡太守严延年为政阴鸷酷烈,“众人所谓当死者一朝出之,所谓当生者诡杀之”,部下吏民们根本摸不清这个上司的脾气,私下给起了个外号——“屠伯”。严延年向来对黄霸的治政手腕嗤之以鼻,结果黄霸比他先升官,因此极其不爽。当时河南闹蝗灾,府丞义领命考察灾情,回禀严延年时,严延年讽刺道:“这些蝗虫不正好给(隔壁颍川的)凤凰吃吗?”

义年老,没明白太守这没头没尾的话是在讽刺黄霸,还以为是针对自己,听了后惴惴不安。本来严延年和他当过同事,对他其实不错,经常送他东西。但这样义反而更加害怕——鬼知道这个“屠伯”安了什么心思!惊疑之下,义干脆搜罗了一堆上司的罪状,把严延年给告了!更搞的是,他刚提交了诉状,自己就服毒自尽,搞得严延年想找他对峙都没办法……当年冬十一月,严延年被处决,这也算是他杀人太多的因果报应吧!

黄霸根本没出手,一个竞争对手就因为一句牢骚,莫名其妙地被干掉了。
楼主 剑魔烨煌  发布于 2018-08-19 21:58:15 +0800 CST  
神爵三年时,左冯翊萧望之入中央任御史大夫,东郡太守韩延寿调为左冯翊。韩延寿在东郡就颇有政绩,黄霸就是学的他的招;后来韩延寿在左冯翊任上政绩更是超过了萧望之,这让以未来丞相自诩的萧望之颇为嫉恨。五凤元年,萧望之听闻韩延寿在东郡任上曾违规动用公款千余万,于是派御史调查。韩延寿听说后也不甘示弱,也说萧望之在左冯翊任上挪用公款。结果一查,最后萧望之之事查无实据,韩延寿倒是被查了个底掉,韩延寿被判弃市。临刑前,左冯翊吏民数千人去为韩延寿送行,争献酒肉,韩延寿不忍拒绝,来者不拒,当日竟饮酒一石有余!百姓莫不流涕。

其实韩延寿挪用公款,并不是放入自己腰包,而是雇人服徭役,很可能是因为当时财政吃紧,以今人眼光来看,这也罪不至死。但问题是他心里不服,和萧望之互相攻讦,这就逼着皇帝必须处理掉一个人,所以韩延寿最终身死。

但萧望之也没得意多久。丞相博阳侯丙吉年老,萧望之对这个老头就比较轻视,总喜欢压他一头。但他也不想想,这丙吉对宣帝可是有养育之恩的,这样对他,宣帝怎么可能会高兴?五凤二年,萧望之因此被贬为太子太傅,黄霸则升任御史大夫。

更令萧望之郁闷的是,五凤三年春正月癸卯,博阳定侯丙吉薨,二月壬辰,黄霸升任丞相,封建安侯——如果不是萧望之沉不住气,这位置本来就该是他的了。不过,黄霸在地方上虽然干得不错,但进了中央反而力有不逮。当时京兆尹张敞家中的鹖雀飞到丞相府,黄霸还以为是神雀,想上报为祥瑞。张敞听说后,赶紧来阻止,说这是从自己家飞来的,不是什么神雀;还劝谏黄霸,说您手下明明多有知道端细者,却不告诉您,和您为政有些好虚名,也不无关系,望您今后凡事务以法令为式。宣帝知道这事后,很是嘉纳张敞,黄霸大惭。

可见黄霸还是更适合当地方官。
楼主 剑魔烨煌  发布于 2018-08-20 22:07:38 +0800 CST  
本来宣帝有意大用张敞,但此时却发生了杨恽事件。光禄勋平通侯杨恽,乃是司马迁外孙,故丞相杨敞之子。杨恽为官廉洁无私,但和他外公性格很像,极其毒舌,得罪了不少人。有人上书告发太仆戴长乐犯法,戴长乐和杨恽不对付,以为是杨恽指示的,就反告杨恽对韩延寿被杀之事颇有怨怼。结果杨恽因此事被贬为庶人。

杨恽失掉爵位后,转而经营产业,家产翻了几番。其友人安定郡太守孙会宗就写信给他,劝他不要太高调。杨恽对自己的遭遇一直不服,回了一封信表明自己的心迹——这封《报孙会宗书》和《报任安书》一样,也是篇奇文,有兴趣的人可以找来看看。

后来杨恽的侄子安平侯杨谭劝他,说不定将来皇帝还会起用他。杨恽牢骚道:“有功何益!县官(皇帝)不足为尽力。”杨谭附和说有理,之前盖司隶(盖宽饶)、韩冯翊都是干事的,结果都被皇帝杀了。他们的这些话传到了宣帝耳中,宣帝派人一查,翻出了《报孙会宗书》。宣帝阅后大怒,判杨恽腰斩,其亲友尽受牵连。

所以你别看宣帝是个明君,中国历史上第一场“文字狱”,也是他掀起的。
楼主 剑魔烨煌  发布于 2018-08-21 21:52:39 +0800 CST  
张敞也是杨恽的朋友,也受到了牵连,不过宣帝惜才,一直没处理他。张敞命其掾絮舜办案,絮舜回家发牢骚,说张敞现下不过就一“五日京兆”,还办个什么案,真是吃饱了撑的!张敞听闻后,立刻逮捕絮舜,昼夜审讯,竟致其死罪。处决絮舜前,张敞嘲讽他道“五日京兆竟何如?冬月已尽,延命乎?”当然,这个事加上杨恽的事,宣帝也保不住他了,贬其为庶人。张敞缴上印绶后,就跑路了。

数月后,冀州出现大盗,宣帝就想起用张敞。征召使者到了张家,张家人都以为这是要找张敞麻烦,相拥而泣。唯独张敞笑道:“咱现在一介平民,如果真要抓我,郡吏足矣,天子干嘛还要派个钦差——这是天子要用我啦!”果然,张敞回京后,被任为冀州刺史,一到任,大盗全吓得不敢出头了。

以上说了这么多官们互相下绊子的破事,看起来宣帝一朝好像都在勾心斗角。但事实上,宣帝朝是汉朝政治最清明的时期,没有什么大的矛盾,所以官员们之间的小矛盾就凸显出来了。就像在乱世时,你几时听过兄弟争家产的事?抱团取暖还来不及呢!而在和平时期,什么争家产、婆媳不和之类的事,就全冒出来了。
楼主 剑魔烨煌  发布于 2018-08-22 22:02:39 +0800 CST  
二百二十六、南园遗爱

皇帝刘贺虽然被废,但宣帝刘询对他还是颇为忌惮的。刘贺居于山阳郡,宣帝就令时任山阳太守的张敞监视刘贺。元康二年,张敞向宣帝密奏,说刘贺“身体长大,疾痿,行步不便”、“清狂不惠”。宣帝明白刘贺已不足为惧,遂于第二年封其为海昏侯,算是让他重新回到了贵族之列。

张敞虽然把海昏侯说得如此不堪,但从前两年考古发掘的海昏侯墓来看,海昏侯应该不至于是一个昏聩无能的傻子,他在被废后的这些表现,很可能是在主动向宣帝表示,自己对皇位不再抱有幻想;而宣帝需要的也就是这个表示,至于海昏侯是真傻假傻,并不重要。

五凤四年,广陵厉王刘胥自杀,原因也很耐人寻味——行巫蛊,诅咒宣帝,行事败露。
到此为止,对宣帝这一系的皇位继承权具有威胁的不稳定因素,已经全部被排除;但接下来就要面对一个问题——

谁来继承?

宣帝在刚即位没多久,就立皇子刘奭为太子,刘奭当时七岁;但随着太子长大成人,宣帝对这个太子却产生了一些想法。

原来,宣帝好用文法吏,以刑法制下,而太子则亲近儒生,有些看不惯,曾经劝宣帝不宜用刑太深,应该多用儒生。宣帝一听,勃然变色道:“汉家自有制度,本以霸王道杂之。奈何纯任德教,用周政乎!”太子离开后,宣帝不禁叹道:“乱我家者,太子也!”

宣帝的“以霸王道杂之”,可以说十分精辟地总结了前几任汉家天子的治国理念——那就是外儒内法,杂糅以黄老之术。不管是“霸道”还是“王道”,都不能走极端。

前几任天子对此都只有一种模糊的认识,但出身平民的宣帝,做了十几年的旁观者,反而能把这种治国理念明确总结出来并理论化。
楼主 剑魔烨煌  发布于 2018-08-26 21:57:39 +0800 CST  
从此次开始,宣帝对将帝国交给太子,越来越犹豫。当然,这种犹豫还有另一个原因,那就是太子的弟弟淮阳王刘钦,倒是颇有乃父之风,而刘钦的生母张婕妤又深受宣帝宠幸,宣帝数次起了易储之心。

但最终,宣帝还是放弃了这个念头,原因很简单——

太子是恭哀皇后许平君的孩子。

这一个理由,足矣。

宣帝虽然老说太子不像自己,但至少有一点太子还是学到了——重情。甘露三年,太子的宠姬司马良娣病死,临终前,司马氏留下遗言,说自己一定是因为被其他姬妾诅咒而死的!悲痛的太子深以为然,因此在司马氏死后,再也不见其他姬妾,而且很快相思成病。

这下宣帝可着急了,就让王皇后想办法。王皇后寻思,太子的症结在于忘不了司马氏,所以给他找一个新人,让他从司马氏的影子里走出来,就什么都好了。于是王皇后找来好几个宫人之女,叫来太子当场让他挑选;太子当时还在怀念司马氏,但父母的“好意”又不能拒绝,于是就敷衍一下,随手指了指离他最近的一个。

太子把这个女子带回东宫后,非常事务性地“履行了丈夫的责任”——因为这毕竟是父母的赏赐。但没承想,仅仅一夜春宵,这个女子就怀上了,十月之后,生下一个大胖小子——这还是宣帝第一个嫡皇孙,宣帝异常疼爱,亲自为他取名刘骜,字大孙,常常放在自己身边。
楼主 剑魔烨煌  发布于 2018-08-27 21:52:16 +0800 CST  
太子也被父亲的这种亲情流露所感染,渐渐也就走出了前妻之死的悲伤。不过对刘骜的母亲,他的感情着实一般——毕竟是拉郎配,因此他后来更宠爱的是别的姬妾。

所以,这位和薄太后经历惊人相似的母亲,未来最大的可能,就是当一个不得宠的皇后,然后是一个平凡的太后,就像如今的王皇后一般。

但谁都没想到,这位母亲的家族,将比历代外戚都还要深地掺入国家的政治,甚至改变了汉帝国的命运。

她的名字,叫王政君。

她有一个侄子,叫王莽。

黄龙元年冬十二月甲戌,宣帝驾崩,享年四十二岁,在位二十六年。这位传奇的皇帝,甫一出生就遭受牢狱之灾,数次面临死亡的危险,又在机缘巧合下,一朝而登至尊之位。这独一无二的经历,使他对皇帝这门职业有了足够清晰的认识,可以说他是活得最明白的一位皇帝。

也因此,在他治下,汉帝国在内政治清明,名臣辈出,经济恢复到了“文景之治”的水平;在外,他史无前例地令匈奴俯首称臣,同时设立西域都护府,在法律上奠定了统治西域的基础。宣帝时期,实是西汉统治的巅峰,史称“孝宣中兴”!

也无怪乎他能自豪地说出:“五星出东方,利中国!”



宣帝过世后,新皇帝遵照遗嘱,将其葬在杜陵,也就是南园。西汉十一座帝陵,大多都在渭水北岸,只有杜陵和霸陵在南岸。为什么宣帝要做出这种选择?

宣帝在少年时,就非常喜欢在杜陵游玩,成家以后,更是带着妻子一道,在杜陵的各处,都留下了足迹。

因此在许平君死后,宣帝把她葬在了这里。

二十多年后,宣帝自己也长眠于此。

在他心中魂牵梦萦的,始终是这南园,和在南园等着他的那个人吧!
楼主 剑魔烨煌  发布于 2018-08-28 22:08:11 +0800 CST  
卷第二十七 汉纪十九 大事记

中宗孝宣皇帝神爵四年(前58)
春,二月,赦天下。
冬,十一月,河南郡太守严延年有罪,弃市。
稽侯狦被立为匈奴呼韩邪单于,匈奴握衍朐鞮单于与其交战,兵败自杀。匈奴日逐王薄胥堂被立为屠耆单于,击败呼韩邪单于。

五凤元年(前57)
秋,匈奴呼揭王自立为呼揭单于,匈奴右奥鞬王自立为车犁单于,匈奴乌藉都尉自立为乌藉单于。屠耆单于击败车犁、乌藉单于,二人与呼揭单于合兵,呼揭、乌藉单于去单于号。屠耆单于再次击败车犁单于。
左冯翊韩延寿有罪,弃市。

五凤二年(前56)
车骑将军韩增薨。
夏,五月,以将军许延寿为大司马、车骑大将军。
秋,八月,壬午,贬御史大夫萧望之为太子太傅,以太子太傅黄霸为御史大夫。
屠耆单于与呼韩邪单于交战,兵败自杀。
冬,十一月,李陵之子复立乌藉都尉为单于,呼韩邪单于击杀之。屠耆单于从弟匈奴休旬王自立为闰振单于,呼韩邪单于之兄匈奴左贤王呼屠吾斯自立为郅支骨都侯单于。

五凤三年(前55)
春,正月,癸卯,丞相博阳定侯丙吉薨。
二月,壬辰,以黄霸为丞相。
夏,六月,辛酉,以西河郡太守杜延年为御史大夫。
广陵王刘胥祝诅宣帝刘询,事发。

五凤四年(前54)
春,广陵厉王刘胥自杀。
夏,四月,杨恽因《报孙会宗书》腰斩。
郅支单于击杀闰振单于,击败呼韩邪单于。

甘露元年(前53)
宣帝欲以淮阳王刘钦替代太子刘奭,以太子为恭哀皇后许平君之子,作罢。
春,二月,丁巳,乐成敬侯许延寿薨。
乌就屠袭杀乌孙狂王,自立为乌孙昆弥。以冯嫽为使者,立元贵靡为大昆弥,乌就屠为小昆弥。

甘露二年(前52)
春,正月,立皇子刘嚣为定陶王。
赦天下。
夏,杜延年老病辞职。五月,己丑,以廷尉于定国为御史大夫。
秋,九月,立皇子刘宇为东平王。
营平壮武侯赵充国薨。

甘露三年(前51)
春,正月,呼韩邪单于称臣,来朝。
建麒麟阁,绘十一功臣图。
三月,己巳,建成安侯黄霸薨。
夏,五月,甲午,以于定国为丞相,封西平侯。以太仆陈万年为御史大夫。
冬,公主刘解忧自乌孙回长安。
太子之子刘骜出生。

甘露四年(前50)
夏,广川王刘海阳有罪,被废。
徙刘嚣为楚王。

黄龙元年(前49)
郅支单于西走,并乌揭、坚昆、丁令三国。
宣帝病危,以侍中乐陵侯史高为大司马、车骑将军,萧望之为前将军、光禄勋,太子少傅周堪为光禄大夫,受遗诏辅政,领尚书事。
冬,十二月,甲戌,宣帝崩于未央宫。
癸巳,太子即皇帝位,是为汉孝元皇帝,尊上官太后为太皇太后,王皇后为皇太后。
楼主 剑魔烨煌  发布于 2018-08-29 22:02:36 +0800 CST  
二百二十七、外戚、儒臣和宦官

卷第二十八 汉纪二十 孝元皇帝初元元年(前48)~永光二年(前42)

宣帝刘询临终时,也学习他的曾祖父,指定了遗诏辅政大臣,即大司马、车骑将军乐陵侯史高,前将军、光禄勋萧望之,和光禄大夫周堪。这三人再加上丞相西平侯于定国、御史大夫陈万年,就是宣帝给元帝刘奭留下的领导班子。

这五人中,一把手史高属于外戚(他出自宣帝奶奶的娘家),外朝的于、陈两人是政法系,值得注意的是萧、周二人,他俩都是儒门弟子,这在汉朝之前的权力结构中,是非常少见的。

儒家掌握朝廷的大权,也是由来有自。其实汉家天子都清楚,权力的本质是平衡,天子们之间的差别,无非就是对这个道理领悟的有多深罢了。高帝刘邦的天下,是一群功臣豪强帮他打下来的,那么为了防止这些人将来喧宾夺主,高帝的策略是用外戚——也就是吕家人——来制衡功臣勋贵集团。这种平衡策略果然管用,在外戚的帮助下,高帝消灭了叛乱的功臣;而当外戚想取而代之时,勋贵集团又干掉了外戚,最后得利的永远是皇家。

这里要说明的是,所谓外戚“集团”、勋贵世家“集团”云云,说得好像这是两个泾渭分明的政治团体,但其实不然。外戚或者勋贵,并没有什么明确的分界线,身处其中的人,也并不会给自己贴个标签,然后就站到哪一边;只是说某些人由于相似的出身经历,比较容易结为政治上的盟友而已。
楼主 剑魔烨煌  发布于 2018-09-01 22:00:52 +0800 CST  
这种平衡,在武帝一朝最为明显,武帝刘彻的心腹大多是外戚,比如长平烈侯卫青、冠军武桓侯霍去病;而三公和中层干部往往用勋贵世家,比如那几个面目模糊的丞相,以及苏武、李广、司马迁这样的“世家子”。

那么问题来了,如果外戚和世家站到了一块,怎么办?

宣帝就碰到了这样的问题,他上台时,朝廷是紧密团结在博陆宣成侯霍光的周围的,根本是铁板一块,他这个蹲过大牢的皇帝,哪里找得到盟友?

所以他就得另辟蹊径。而他找到的这个“蹊径”,就是儒家。他重用的高平宪侯魏相、建成安侯黄霸等等,都是儒家弟子。

说起来这也要感谢武帝刘彻,武帝当初为了统一思想,选择与儒家合作,大力抬高儒家的学术地位。本来儒家就讲究治国平天下,又重视教育,在精英圈子里的地位很高,有了官方的认证,那更是如虎添翼,迅猛发展,这实际上为宣帝就提供了人才储备。
因此儒家进入中枢,实在是水到渠成。

前面说过,元帝本人也好儒——其实这也是废话,因为他爸爸给他选的老师都是儒家的。但喜好是一回事,能不能用好,那就是另一回事了。

虽然史高是一把手,但宣帝真正属意的,还是萧望之。因此萧望之上台后,也以治理国家为己任,又推荐了散骑、谏大夫刘更生与侍中金敞,加上周堪,四人同心谋议,欲有所改革,也得到了元帝的支持。
楼主 剑魔烨煌  发布于 2018-09-02 22:01:43 +0800 CST  
而史高就被这四人架空了,自然不爽。为了与这四人对抗,史高在朝中寻摸了一圈,选定了一个之前没多少人注意的势力集团——

宦官。

要说到宦官集团的做大,这口锅还是要武帝来背。武帝控制欲强,同时又喜欢玩;士人出身的臣子不可能整天跟在他身边,如果他正happy的时候遇到国事要处理,身边无人商量咋整——所以就干脆培养身边的宦官。因此他就搞出一个“中书谒者令”,简称中书令,管理尚书之事。这个中书令多以宦者为之,比如有史以来第一任中书令就是司马迁——虽然他本人对担任此职深恶痛绝。当然这个职位也不一定是宦官专用,有时也会让士人来当。

宣帝觉得这个办法好,又可以分一部分世家的权,因此发扬光大。在他任上,有两个宦官脱颖而出——中书令弘恭和中书仆射石显。据记载,此二人“久典枢机,明习文法”。

宣帝精力充沛,眼光敏锐,而且他对手下的这些人,不论是世家、儒臣还是宦官,始终有着十分清晰的认识,这些人谁都没法做到一家独大。但到了元帝时,元帝体弱多病,很难像父亲一样保持敏锐的判断力,又缺乏父亲那样的政治威望和人格魅力,因此不得不倚靠别人。他觉得这些宦官没有家人之累,即“无外党”,能够放心托付。所以他就将朝政委托给石显,事无大小,皆有石显宣贯,石显一时权倾朝野,百官侧目。

萧望之等儒臣对宦官有一种天生的蔑视,自然和他产生龃龉;史高见状,就与石显结为盟友,相为表里。两派之间的PK,一触即发。
楼主 剑魔烨煌  发布于 2018-09-03 21:57:17 +0800 CST  
二百二十八、萧望之出局

前将军萧望之为了搞掉中书仆射石显,率先出招。初元二年春正月,他请求元帝刘奭不要用宦官做中书官。这对石显来说可是釜底抽薪之计,怎么可能忍得了?他立刻联合车骑将军乐陵侯史高、中书令弘恭,不断在元帝面前阻挠此议,大有“有他没我”的架势。元帝再三犹豫后,还是倒向了石显这边,反而把萧望之派的谏大夫刘更生转为宗正,调离了中枢。

在时机不成熟时就想直捣黄龙,萧望之还是太鲁莽了。而石显等人很快发动了反击,他的手段就老辣得多。原来萧望之和光禄大夫周堪一直在推荐名儒、茂材当谏官,有个叫郑朋的就想走萧望之的路子。郑朋故意向萧、周上书,揭发外戚的许、史两家纵容子弟门客为非作歹之事。周堪看到这道上书,就将郑朋引见给萧望之。萧望之和郑朋聊了几句,立刻发现此人不过是想攀龙附凤罢了。萧望之对这种人有种本能的反感,于是找了个借口把郑朋“请”走了。

郑朋不愧是个“小人”,一出萧望之的门,立刻跑去投靠许、史两家,说周堪、刘更生教他揭发许、史两家的阴事。另一方面,待诏华龙向周堪行贿,被周堪拒绝,此人也把周堪等人恨上了,于是和郑朋凑成了一伙。

弘恭、石显、史高秘密商议后,指使郑、华二人告发萧望之等,说他们“欲罢车骑将军,疏退许、史,陷陛下于不义”。而且,他们专门等萧望之休假的时候上告。他们的手法,可比萧望之的高明不少。萧望之是自己亲自上阵,过早暴露了自己的意图;而石显们让小弟出手,元帝可不知道告状的这两人背后有人指使;再加上,这个状子告的是遗诏辅政大臣,苦主也只涉及到另一个遗诏辅政大臣,丝毫没提宦官,那么根据回避原则,元帝会把这件状子交给谁审理呢?

——当然是和史高、萧望之事实上平级的弘恭啊!
楼主 剑魔烨煌  发布于 2018-09-05 22:06:12 +0800 CST  
结果也果然如此!弘恭得到元帝旨意后,趾高气扬地奉旨讯问萧望之。萧望之毫无准备,为自己辩解道:“外戚在位多奢淫,欲以匡正国家,非为邪也。”——这不就等于承认自己确实在“刻意排挤”史高吗!弘恭、石显就等着这句话呢,立刻回奏元帝,说“望之、堪、更生朋党相称举,数谮诉大臣,毁离亲戚,欲以专擅权势。为臣不忠,诬上不道,请谒者召致廷尉。”

这里弘、石两人又耍了个小心眼。原来所谓“召致廷尉”云云,其实就是将人逮捕至廷尉狱中;但元帝刚即位,还不晓得这些官场术语的门道,仅从字面理解,还以为只是把人带到廷尉的官厅上,客客气气地问个话而已,就同意了——结果堂堂的遗诏辅政大臣,就如此草率地蹲了大牢。

而元帝还犹不自知,他后来有事要找周堪、刘更生,侍者说他们和萧望之都被关起来了,元帝这才大惊,埋怨了一番弘、石,下令赶紧把人放出来。两个宦官就教史高上言,说陛下刚即位,若无故就把师傅关起来,有损陛下威名——所以还是得给他们定个罪名。结果元帝就下诏,开头还说萧望之“无它罪过”,但后面又来了句“今事久远,识忘难明”这么模棱两可的话,然后又说“赦望之罪”——这里又说他有罪了!最后撸下了他的前将军、光禄勋之职。周堪、刘更生也被贬为庶人。

但是,事情还没有完,因为元帝此举只是做做样子,三个月后又封萧望之给事中,又三个月后征周堪、刘更生为中郎。弘恭、石显也明白这是迟早的事,在上次事件中,他们真正的目的只是取得那道表明萧望之“有罪”的诏书,真正的杀招,还在后面。
楼主 剑魔烨煌  发布于 2018-09-06 21:58:01 +0800 CST  
萧望之之子散骑、中郎萧伋一直不服,为父亲诉冤,弘、石等抓住这个机会,说萧望之前罪明白,他自己也无异议,私下却指示儿子讼冤,明显是心怀怨望,应将其下狱,以儆效尤!元帝一看,除非推翻之前的诏书,不然弘、石的话根本无法反驳,但偏偏又“君无戏言”,只好说萧太傅性情刚烈,一再下狱,恐怕会出事!石显安慰道,萧望之只是言语小罪,应该不至于寻死。元帝于是在当年冬十二月下诏,再次逮捕萧望之。

元帝为什么怕萧望之出事呢?可能不少人听过古代有“刑不上大夫”一说,不过这句话其实并不是说不对士大夫用刑罚,而是说士大夫受刑是件“不体面”的事,因此士大夫为免于受刑,应该自裁!发展到极端,士大夫们连逮捕、审讯都不能接受了,一听君主要抓自己,立刻自杀了事,哪怕犯的罪其实够不上死刑。这个风气在先秦、汉朝尤其流行,所以元帝有此一说。

当然,这并不是一个强制的事情,如果你脸皮够厚,也无所谓。问题是,萧望之明明是皇帝的老师,却已经被弟子扔进过一次监狱了;而我们从他之前的行事来看,他显然也是一个要面子的人。果然,这一次,萧望之不愿再受狱吏之辱,服毒自尽!

元帝得报后,又是大惊,后悔得直拍桌子,大呼“果然杀吾贤傅!”然后把石显等叫过来训斥。石显等连连谢罪,元帝骂了半天,最后就不骂了。

就这样?

就这样!

这什么破皇帝啊,这些人刚刚逼死了你的老师啊,结果就如此而已吗!司马光写到这里也受不了了,吐槽道“甚矣孝元之为君,易欺而难寤也!”

这元帝,太容易被别人所左右,这恐怕才是他父亲不看好他的真正原因。
楼主 剑魔烨煌  发布于 2018-09-07 21:54:44 +0800 CST  
二百二十九、郅支入康居

想当年,武帝刘彻灭了南越后,顺手把南越管下的珠厓、儋耳两郡也接收了。这两个郡在哪呢——就是现在的海南岛。当时的海南岛自然不是荒岛,不然南越人也不会闲得没事干将其纳入治下。海南岛上的土著,大体上就是如今黎族的祖先,而这些人本来也是生活在大陆上的,大约在周朝早期的时候移民到了岛上,当时还处于半原始社会。

至于他们为什么要移民——当然是被赶过去的。大体上来说,周王朝从中原向外扩张,周边的部族感受到压力,逐级地向外迁徙,这些岛民可以说是最外层的了,可以想象他们对不惜跋山涉水也要跑来“管理”他们的汉人,会有什么观感。

在武帝灭南越后的二十余年间,珠厓、儋耳爆发了六次大的叛乱;昭帝时期稍稍平息了下来,到宣帝时期,又发生了两次叛乱。初元二年,珠厓山南县再次发生叛乱。由于汉军的补给全靠大陆,打起来十分艰难,每次平叛都要花费大量的时间和资源,这一次亦不例外。元帝刘奭见状,有意征发大军,付廷议讨论。待诏贾捐之认为,珠厓乃是海外绝远之地,瘴疫横行,又有毒草、虫蛇之害。珠厓之民,“父子同川而浴,相习以鼻饮,与禽兽无异”。而且此地也没有什么了不起的资源,“弃之不足惜,不击不损威。”要真打起来,花费巨万不说,打下来了也没什么用,不如——弃之!

对现在的中国来说,不论是海南岛还是台湾岛,战略位置都十分重要,无论如何不可放弃;但在两千多年前,这两个岛确实形同鸡肋——因为以当时的航海条件,不可能有人漂洋过海,从这个方向来入侵中国。这其实就是科学技术的革新,对地缘的影响。
楼主 剑魔烨煌  发布于 2018-09-09 21:55:18 +0800 CST  
最后丞相西平侯于定国也支持贾捐之的动议。他还有一个更现实的理由——原来本年春二月戊午和秋七月己酉,发生了两次大地震;夏天时关东发生大饥荒,齐地甚至出现“人相食”的惨剧,此时实在没有精力在一个海外岛屿上纠缠。于是在初元三年春,元帝下诏,罢珠厓,其民“有慕义欲内属,便处之;不欲,勿强。”

另外插一句,这位贾捐之,乃是贾谊的曾孙。

汉朝的国防压力,始终还是在北方。话说自从汉朝支持匈奴呼韩邪单于,导致匈奴郅支单于“战略转移”到西边后,郅支单于当然对汉朝十分怨憎。现在郅支单于离汉朝更远,觉得自己安全了,就开始困辱汉朝的使者。不过他终究还是有些理智的,因此也仍然遣使进贡,同时在初元五年,请求汉朝放回自己以前送过去的质子。

汉朝既然已经定下了拉韩打郅的政策,郅支单于的质子自然没用了。不过汉朝向来自诩天朝上国,也不屑于杀掉质子,于是御史大夫贡禹、博士匡衡认为,把质子送到边塞,让郅支单于自己派人来接,这事就了了。

但卫司马谷吉提出异议,说咱们大汉向来是信义之邦,做事讲究有始有终;现在虽然和郅支单于掰了,但既然养了别人儿子十年,自然也该把人送到家。臣“建强汉之节,承明圣之诏”,谅他郅支单于也不敢把臣怎样。就算郅支单于“怀禽兽心”,加害于臣,大汉就有了征讨之名。“没一使以安百姓,国之计,臣之愿也。”元帝壮之,遂派其护送质子归国。
楼主 剑魔烨煌  发布于 2018-09-10 21:56:17 +0800 CST  
然而,郅支单于作为一个领袖最大的问题,就是太容易冲动;果然,谷吉见到他后,可能言语上比较不屈,结果郅支单于真把他给杀了!杀完人后,郅支单于立刻后悔了——汉朝正愁找不到借口揍他,这不正好撞到枪口上嘛!更何况还有个呼韩邪单于在旁边虎视眈眈。于是他心里一核计,还得往西跑。

当时,西边的康居一直在被乌孙揍,康居王听说匈奴的一个单于在附近,就想和他合作,让他帮忙守康居的东界,并承诺将来合兵为他打下乌孙。康居王派人到坚昆找到郅支单于,两边一拍即合,郅支单于继续西迁。当时已是冬天,天寒地冻,当郅支单于终于到达康居后,又只剩下三千余人——虽然人少,但这些都是匈奴的精华了。

康居王不敢怠慢,把女儿嫁给郅支单于,郅支单于也回嫁了自己一个女儿。之后,郅支单于借康居之兵,屡次大败乌孙,乌孙人不敢撄其锋,只好空置其西方之地达五千里。
没想到这郅支单于,竟然再次咸鱼翻身!难道他真能在这中亚之地,复兴大匈奴的辉煌?
楼主 剑魔烨煌  发布于 2018-09-11 22:14:04 +0800 CST  

楼主:剑魔烨煌

字数:694684

发表时间:2016-10-10 03:54:00 +0800 CST

更新时间:2020-08-04 21:43:00 +0800 CS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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