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秦大帝苻坚和能相王猛——“五胡十六国”时期功盖刘备、诸葛亮的一对君臣（之二十一）
也在这一年年中，西南方突然刮来一阵大风，一时间天昏地暗，白天也暗如黑夜，天上的星星都能看到。风停后，西南夜空出现一刻红色的星星（这说不定是一次超新星的爆发、被我们的史官记录了下来），在天上持续了很长时间。于是太史令魏延就对苻坚说：“这个星相说明西南方的国家将会灭亡，因此明年我们一定能都攻克蜀地。”苻坚听了很高兴，命令军队为伐蜀做准备。
苻坚还没有对东晋的益州用兵，东晋却先打上门来了。公元373年七月，东晋梁州刺史杨亮为了给两年前援救仇池国杨纂而牺牲的督护郭宝报仇，命他的儿子杨广率军偷袭仇池。此时镇守仇池的是前秦梁州刺史杨安，杨安也是前秦一员大将，苻坚即位后多次军事行动都有参与，军事经验丰富。而杨广则是无名小辈，显然不是杨安对手，被杨安打得大败而回。
前秦本来就准备进攻东晋了，杨安趁着杨广兵败，于当年九月率军进入汉中盆地。杨亮沿沮水一线布置的堡垒根本没用起到任何防御作用，皆望风而逃。杨亮退守磐险（今陕西省洋县）。
十月，苻坚正式下令对东晋的梁州（秦岭以南汉中盆地、汉江上游地区）、益州大举进攻。王统、朱彤率军二万进攻杨亮，目标是占领整个汉中盆地。毛当、徐成率军三万进攻剑门（今四川省广元市剑阁县境内剑门关），以期打开进入益州的门户。杨安则率本部人马做这两路的后援。
杨亮征发巴蜀的獠人，临时拼凑出一万多人的部队抵抗王统和朱彤，双方在青谷（今陕西省洋县西）爆发激战，杨亮的临时部队根本不是前秦正规军的对手，再一次被打败。杨亮只好退守西城（今陕西省安康市）。朱彤则顺利地占领了汉中。
另一路，徐成也顺利攻克剑门，前秦大军大举出现在四川盆地。自公元354年桓温灭成汉政权占领蜀地以来，四川一直在其部将周抚家族控制之中，周抚死后其子周楚继任益州刺史，周楚死后，由周抚弟弟周光的儿子周仲孙任益州刺史。这期间益州没有什么兵灾，相对比较安定，所以整个益州境内的军备也很差，面对前秦的攻击抵抗乏力。
突破剑门的前秦大军，一路直向成都杀来。成都的门户梓潼太守周虓（《资治通鉴》作周飏）是周楚的孙子，他自己固守郡治涪城（今四川省绵阳市），派出几千士兵护送自己的老母亲和妻儿走汉水撤向江陵，谁知道半道上遭到朱彤的截杀，其老母和妻儿都被俘虏。周虓是个大孝子，忠孝不能两全的情况下，周虓选择了尽孝，开城投降了杨安。杨安占领梓潼后，成都门户大开。
东晋益州刺史周仲孙也率军北上，在绵竹（今四川省绵竹市、属绵阳）堵住了朱彤前进的道路。谁知前秦军兵分两路，朱彤在正面钳制周仲孙的同时，毛当率大军绕过绵竹偷袭成都。广汉（今四川省广汉市、属德阳）太守赵长起兵抵抗，不敌，赵长也战死疆场，以身殉国。
益州危急的消息传到荆州，时任荆州刺史的桓豁派江夏相竺瑶领兵救援益州。竺瑶走到半道，赵长阵亡的消息传来，竺瑶感到成都已无法防守，不敢继续前进，率军退守巴东（今重庆市奉节县）。
十一月，周仲孙也知道了毛当偷袭成都的消息，自己此时处在南北前秦大军的夹击之中，绝望之中的周仲孙解散了军队，自己只带领五千亲信骑兵向南一路撤到了南中（以今云南省曲靖市为中心的云南省北部、四川省西南部、贵州省西北部地区）。至此，整个益州被前秦占领。益州的少数民族部落邛、莋、夜郎等都投降了前秦。
苻坚以杨安为益州刺史，镇守成都。毛当为梁州刺史，镇守汉中。姚苌为宁州刺史，镇守垫江（今重庆市垫江县），和控制巴东的竺瑶对峙。
周虓投降后被送到了长安，苻坚很敬重一家四代镇守益州的周虓，任命周虓为尚书郎，周虓对苻坚说：“我们周家世代受到晋国厚恩，如今我的老母被擒，我才丢弃人臣的气节投降秦国，来到这里。我们母子的性命得以保全，那都是秦国的恩惠。就算封我公、侯的爵位，我都不以为荣，更何况一个小小的郎官呢？”不接受尚书郎的官职。此时的周虓言行还算合乎礼节。苻坚也不管，反正官职给了你，你爱当不当。
不久，周虓的老母亲去世了。原因可能是为水土不服，也可能因为作为周抚家族四代爵位继承人的儿子变节投敌，周家一门忠义毁在己手，周虓的老母从道义上无法接受。老母亲一死，周虓没了顾忌，彻底烦不了了，对苻坚的态度大变。（这些是我个人的猜测，不然不能合理解释周虓前后表现的截然不同。）
周虓每次见到苻坚，都箕踞而坐。中国唐朝以前没有椅子，古人都是跪坐，双膝着地，屁股坐在脚后跟上。这个坐姿符合礼法。而箕踞就是屁股直接做到地上，岔开两腿。这种坐姿是下等人的坐姿。周虓面对苻坚箕踞，表示对苻坚的蔑视。光这样还不够，周虓直接称呼苻坚为“氐贼”。苻坚听了虽然不太高兴，不过我们必须佩服苻坚的宽容，苻坚并没有把周虓怎么样，对他还和以前一样。
有一年元旦，为庆贺新年到来，历朝历代都会举办“元会”，由君王宴请所有王公大臣，和现在的新年团拜会差不多。这几年苻坚横扫东西，新近又拿下梁州和益州，气势正盛，因此这一年的元会举办得特别隆重热闹，估计也少不了皇家歌舞乐团的助兴表演。
看到这一片其乐融融的场景，苻坚心情大好，正好看到周虓也来了，就想借机显摆一下。苻坚问周虓：“你们晋国的元会，和这个比起来，如何？”
周虓一张嘴，苻坚立刻就对自己的挑衅感到后悔了。
只见周虓一甩袖子，高声说道：“狗和羊的聚会，怎么敢和天朝相比！”（“犬羊相聚，何敢比拟天朝！”）
听了这样的恶搞，本来欢乐的氛围，立刻给搞得不伦不类。大臣们都气坏了，一致要求苻坚立刻严惩周虓。而苻坚又一次表现出了大度，没责怪周虓，反而对他比以前更好。
后苻坚发兵攻灭前凉，大军临出发时，苻坚前去送行。只见步骑十三万，旌旗招展，延绵百里。苻坚又忍不住对周虓说：“你看看朕的军队怎么样？”周虓则回答：“自从戎狄兴起以来，的确不曾有这样的情况。”
言语上的不敬还不算什么，周虓还一直偷偷和桓冲有联系，把前秦的军政情报及时汇报给桓冲。公元378年，周虓还逃出长安，打算回到东晋。然而走到汉中，又被苻坚派兵抓了回来。苻坚依然对他很好。于是周虓安生了几年，之后，又搞出一件大事。这个后面再说。

@王者之风lll 2017-02-17 23:41:5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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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谢！多谢！诚惶诚恐！

勘误
上一篇中“自公元354年桓温灭成汉政权...”，应为公元347年。
下笔过于随意，不该！不该！

前秦大帝苻坚和能相王猛——“五胡十六国”时期功盖刘备、诸葛亮的一对君臣（之二十二）
前秦攻占益州仅仅半年，益州就发生了内乱。益州自从被东晋收复，至今也三十年了，前秦突然取代了东晋，百姓们都不服，不愿再被异族统治。
公元374年五月，蜀人张育、杨光带头闹事，一下纠集二万人，反抗前秦。巴地（今四川省东部、重庆市地区）獠人部落首领张重和尹万也起兵响应，双方合兵一处，竟然有五万人之多，围攻成都。前秦益州刺史杨安手头上兵少，不敢出战，只能固守成都，并派人向苻坚求救。
与此同时，东晋景州刺史桓豁派遣桓石虔会同竺瑶率军三万，进攻驻守垫江的姚苌。姚苌战败，撤出垫江，退守五城（今四川省德阳市中江县）。竺瑶和桓石虔则跟随姚苌，进军涪西（今四川省遂宁市西）。
应该说此时对东晋来说，整个益州形势一片大好。然而很快，民间人士无组织无纪律的劣根性就显现出来。张育和张重为了争夺领导权发生了内讧，双方竟然率军互殴了起来。而竺瑶和桓石虔可能是受到姚苌的牵制，没能及时赶到成都城下。此时的竺瑶已经被东晋朝廷正式任命为益州刺史，如果竺瑶来到张育和张重军中，显然这二人都会听从朝廷的命官，起码表面上会这样，不至于自己人打自己人。结果，这样一手的好牌，被打了个稀烂！
听说益州发生民变，苻坚立刻派镇军将军邓羌率五万大军前去平叛。八月，邓羌来到成都，联合杨安先对张育发动突袭。张育被击败，退守绵竹。随后邓羌率军猛攻涪西的竺瑶、桓石虔军，顺利地击败了这二人。竺瑶和桓石虔只好退守巴东。紧接着，九月，邓羌回师成都，在成都南和张重决战，一战击溃张重，斩首二万三千级，张重也死于乱军之中。邓羌马不停蹄，继续挥师北上，在绵竹再一次击败张育，张育被杀，其部众四散而去。于是益州之乱被彻底平定。
这一年十二月，前秦皇宫之中发生了一件怪事，有人闯入明光殿高呼“甲申年、乙酉年，鱼、羊吃人！可怜啊，没人能够活下来！”鱼、羊合在一起就是一个“鲜”字，显然这是在说鲜卑族人会发动叛乱。苻坚派卫士抓捕这个乱说话的家伙，却没能找到。秘书监朱彤和秘书侍郎赵整就趁机劝说苻坚杀掉鲜卑贵族首领，而固执的苻坚没有听从。
这件事，显然不是什么上天派来了天使向苻坚示警，肯定是氐族上层贵族对于苻坚宠信鲜卑王族感到不满和担忧，从而秘密策划的一起装神弄鬼的事件，妄图以此向鲜卑贵族头上泼脏水，以期能够除掉他们。所以苻坚派人去抓，当然不可能抓到谁。可是苻坚满脑子都被仁义道德塞满了，满以为自己的真心能够换来鲜卑贵族的真情。然而结局却是可悲的，我欲将心换明月，无奈明月照沟渠啊！
王猛自被任命为丞相以来，事无巨细，都亲自处理，生怕自己做得不好，辜负了苻坚的知遇之恩。史载，王猛执政公平，放逐不作为的官吏，提拔有才能的官员；对内兴办教育，劝课农桑，对外整顿军旅，巩固国防；没有冤狱，也没有有才能而得不到晋升的情况；老百姓安居乐业，百官各司其职，各安其份。“于是兵强国富，垂及生平，猛之力也！”这样的评价是相当高的。
几年后，苻坚又加王猛司徒之职，王猛推辞再三，在苻坚的坚持之下才接受。这样，王猛位列三公，位极人臣。真正做到了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苻坚曾从容地对王猛说：“你日夜操劳国政，没有一丝一毫的松懈。我好比是周文王得到了姜太公，一辈子都能优哉游哉，过着舒坦的日子了！”
王猛则谦虚地说：“陛下能够放过我的过错不加以追究，我已经感到万分荣幸了，怎么还敢和上古贤明相比呢？”
苻坚说：“在我看来，你比姜子牙有过之而无不及啊！”
然而，王猛的兢兢业业带来了一个严重的后果。公元375年六月，此时的王猛已经年过半百，还一心操劳政事。常年的积劳成疾，王猛一下子病倒了。
得知王猛病重，苻坚非常着急，亲自来到长安的南郊和北郊祭祀天地，又到宗庙和社稷为王猛祈福。还派人到全国各大山名川，祭祀山神和河神，希望王猛的病能够好起来。王猛的病情稍稍有一点好转，苻坚特地为此大赦天下，除了罪大恶极的死刑犯，其他犯人一律赦免。
王猛则拖着病体，给苻健上疏，对于苻坚的恩宠表示受宠若惊，同时对苻坚加以劝勉，说“善作者不必善成，善始者不必善终。”劝苻坚多多向上古的仁君看齐，为政细致谨慎，不能松懈。
苻坚看了王猛的奏疏，忍不住痛哭流涕。左右的侍从们也都被感染，跟着一起放声大哭。
七月，王猛病情加重，已到了弥留之际。苻坚亲自来到王猛的家中，询问王猛的身后事。
王猛对苻坚说：“晋国虽然偏安吴、越之地，却继承了华夏正朔，国君能够亲近百姓，以仁爱对待天下，和邻国和睦相处，是国家宝贵的财富。我死以后，希望陛下不要图谋攻取晋国，和晋国和平共处。鲜卑族、羌族，是国家的敌人，终有一天，会成为国家的祸害，希望陛下可以逐步除掉他们！”
言毕，王猛撒手西去，时年五十一岁！
苻坚放声痛哭。王猛丧事期间，苻坚又多次来到王猛的灵堂，哭祭王猛。
期间，苻坚对太子苻宏说：“上天不想看到我一统天下啊！不然怎么会这么快地夺走我的王景略呢？”（“天不欲使吾一平六合邪？何夺吾景略之速也！”）
苻坚给王猛上谥号为“武”，像诸葛亮一样，王猛也被称为“武侯”。随后，按照汉朝名臣霍光的葬仪，安葬了王猛。
苻坚对于王猛的感情，那绝对是发自内心的。这两人的关系，就如同苻坚自己说的，“义为君臣，情同手足。”王猛比苻坚大十三岁，两人相辅相成。可以说，没有王猛，就不会有苻坚统治下的前秦发展壮大。反过来，苻坚对于王猛的信任和支持，王猛可以放手施政，把自己的政治理想变成现实。这样一对君臣，有史以来，并不多见！
然而，今人对于王猛却是十分陌生的，这不能不说是历史的不公啊！
我把苻坚平定四公之乱到王猛病逝的这一时期，总结为苻坚即位以来的第二时期。这一时期内，苻坚和王猛互相配合，内治国家，外攻敌对。治则国内泰然，攻则强敌倒服。有王猛辅佐，苻坚的事业顺风顺水，欣欣向荣。前秦也由一个关中小国，一举成为统一北方中国，威逼东晋的一个强大帝国。

前秦大帝苻坚和能相王猛——“五胡十六国”时期功盖刘备、诸葛亮的一对君臣（之二十三）
十月，苻坚安葬王猛后，依然沉浸在悲痛之中。苻坚下诏说：国家刚刚失去了宰辅，各政府部门的所作所为恐怕不能符合我的心意，在汉代未央宫遗址南侧建立“听讼观”，我每隔五天来一次，百姓对国家有意见的，都可以来告诉我。现在天下还没平定，但是考虑到王猛丞相的遗愿，停止对外的军事行动，加强国内教育的普及。
第二年，公元376年二月，苻坚还没有从悲痛之中走出来，又一次下诏说：我听说君王辛苦地寻访贤臣，一旦得到，就可以舒舒服服地享受生活。这话多么正确啊！我以前得到王猛丞相，常常觉得作帝王是多么容易的事啊。然而丞相一旦去世，我要亲自处理政务，头发胡须都白了不少。每每想到这些，都心痛不已。现在天下已经失去王猛丞相了，我担心国家的管理会出问题，因此向全国派出使臣，了解百姓的疾苦。
三月，前秦军攻占了东晋荆州北部的南乡郡，郡内的山蛮部落三万人投降了前秦。
七月，王猛逝世正好满一年，苻坚又开始大的军事动作了，这次的目标是已经投降了的前凉张天锡。张天锡虽然说投降了前秦，但其治下的凉州六郡依旧在张天锡的控制之下，归属前秦只不过是名义上的而已。苻坚显然不愿意自己的国内还存在独立王国，一方面部署征讨大军，一方面派曾经出使过前凉的阎负和梁殊再次出使前凉，征召张天锡入朝。计划一旦张天锡不从，就立刻发兵征讨。
张天锡看到了阎负和梁殊带来的诏书，就召集自己的部下商量这事。
张天锡对大家说：“如果我按照要求入朝，肯定回不来了。如果不听命令，前秦肯定发兵攻打我们，我该怎么办啊？”
禁中录事席仂说：“派心爱的儿子去长安做人质，再奉上大量的金银珠宝，显示我们的忠诚，这样前秦就会退兵，我们就能争取时间考虑对抗的计策，这是先委屈自己以求生存的办法。”
听了这话，其他的官员都火了，对张天锡说：“我们世代侍奉晋朝，忠节的名声传播于四海之内。今天一旦去长安，身处敌人的朝廷，辱没祖宗的好名声，这丢人就丢大发了！况且河西之地，天然险峻，凉州近百年没遇到什么危险。如果我们尽发精兵，向西域诸国和北方的匈奴部落求救兵，来对抗秦国，怎么就知道不能取胜呢？”
听到大家都信誓旦旦，张天锡也来了劲，挽起袖子说到：“我的主意已定，再敢劝说我投降的，斩！”
下定决心抵抗前秦后，还在凉州的阎负和梁殊就倒了霉。张天锡派人对他们说：“你们是想死呢？还是想活？”言下之意要他们两人投降，不然就杀掉。阎负和梁殊毫不畏惧，宁死不屈。张天锡火了，把他们二人绑在军门前，对士卒们说：“射死他们！射不中的就是不和我一条心！”可怜的阎负和梁殊就这样惨死在黎明前的黑暗里。
听到儿子做了这样一件不上路子的事情，张天锡的母亲哭着对张天锡说：“秦主只凭借一州的土地，横扫天下，东灭燕国，南收巴蜀，所向无敌。你如果投降秦国，还能够多活几年。今天就靠这么一点点地盘，和大国相抗衡，还杀了人家的使者，离死不远了！”
阎负和梁殊被杀的消息传来，苻坚大怒。派武卫将军苟苌、左将军毛盛、中书令梁熙、步兵校尉姚苌率步骑十三万，讨伐张天锡。苻坚亲自出长安送行。又派秦州刺史苟池、河州刺史李辩、凉州刺史王统率军三万，后续出发。
八月，前秦大军陆续抵达今兰州市境内黄河东岸，这里是前秦和前凉的国境线，也是河西走廊的起点，从陇右到凉州的必经之地。梁熙、姚苌、王统、李辩在清石津（今甘肃省兰州市境内、黄河上一渡口）渡过黄河，进攻河会城（应该是黄河岸边一个军事要塞）。前凉河会成守将梁济没有抵抗，直接开城投降。苟苌则在石城津（也是黄河上一渡口、在今甘肃省兰州市境内）渡过黄河，会同拿下河会城的梁熙一起进攻缠缩城（今甘肃省兰州市北），一举拿下。
当时负责前凉黄河边境防守的主将叫马建，马建看到前秦兵多将广，攻势很盛，胆怯了。不敢和前秦军交战，率军退守清塞（今地不详、应该在河西走廊天祝县和永登县之间）。
面对前秦咄咄逼人的攻势，张天锡也做出回应。他命掌据率军三万驻扎在洪池岭（即乌鞘岭、在今甘肃省武威市天祝县境内），自己则亲率五万大军，驻军于金昌城（不是现在甘肃省金昌市、也应该在天祝县境内）。
广武（今甘肃省兰州市永登县）太守辛章对张天锡说：“马建出身行伍，没什么文化，恐怕不会对国家忠诚。”果然，马建惧怕前秦大军军威，率部下万余人投降了苟苌，剩余的部众都溃散了。
苟苌率大军向前，在洪池岭与掌据交战。战斗中掌据战败，坐骑也中箭而死，掌据的部下董儒把自己的战马让给掌据，让他赶快撤退。掌据说到：“我三次担任前凉三军总司令，受节钺，八次统领禁军，十次率部队出战，极尽恩宠，荣耀一时。今天兵败，受困于此，这里就是我以死报国的地方，不可能活着回去了！”说完，回到营帐之中，脱去了盔甲，向西方磕头行礼，然后拔剑自刎！军司席仂（前面劝张天锡送人质、钱财的那位）也在乱军中被杀死。苟苌趁势一举攻克清塞。
张天锡折损一员大将，此时已然毫无退路，只好孤注一掷，把自己手下部队全交给司兵赵充哲统帅，再次向苟苌发起进攻。双方在金昌城外的赤岸决战。前凉军自开战以来节节败北，而前秦军则屡战屡胜，所以这场战斗还没开打，气势上前凉军就已经输了。结局当然也没有意外，赵充哲惨败，前凉军被阵斩三万八千级，赵充哲战死。
此时的张天锡竟然还不甘心失败的命运，亲自率余下的部队出城求战。然而他一出金昌城，留下守城的将领就关闭城门，背叛了张天锡，拒绝张天锡再入城，投降了苟苌。
这下，张天锡彻底众叛亲离，只得率残兵逃回了姑臧（今甘肃省武威市）。
苟苌则率大军进抵姑臧城下。面对这种局势，张天锡要么自杀，要么投降，没的选择了。于是张天锡“素车白马，面缚舆榇。”（就是用一匹白马拉一两白色的车子，车上装着棺材，自己捆绑双手，批下头发遮住脸。）来到苟苌大营门前投降。苟苌按规矩“解缚焚榇”。把张天锡送到了长安。
必须肯定的是，张天锡面对强敌先没有缴械投降，而是奋死抵抗，这种精神值得称道。然而他的这种主动求战的策略却是错误的。前秦兵力是前凉的一倍，张天锡在杀死阎负和梁殊时就应该提前把重兵部署在黄河西岸，而不是坐等前秦打上门来。前秦突破黄河一线之后，则应该占据险要地势固守，拖住前秦军，寄希望于前秦粮草不济，自动退兵。苟苌就是想快速击败前凉军，张天锡还主动送上门来，积极求战，结果可想而知。各路部队被苟苌各个击破，最终落得个国破身虏的下场。
至此，前凉各郡县全部投降。九月，苻坚任命梁熙为凉州刺史，镇守姑臧。迁徙凉州豪强大族七千余户到长安周边居住。把凉州国库和历年累积的税金共金银一万三千斤全部赏赐给出征的将士。梁熙为人清廉爱民，凉州百姓都安心归附，境内很快就稳定下来。只有西平郡人（今青海省西宁市为中心湟水河谷一带）郭护不甘心前凉灭亡，起兵反抗前秦统治，被梁熙平定。
张天锡被送到长安后，苻坚任命他为北部尚书，封归义侯，安置在提前为他修建的府邸内，好吃好喝地养了起来。
和苻坚同时代的其他政权领导人真是有福气啊，国家被灭后没一个被杀害的，都高官厚禄，不但性命无忧，尊严还最大程度的得到了维护，物质条件也没什么亏待。这足以体现苻坚的“仁”啊！

前秦大帝苻坚和能相王猛——“五胡十六国”时期功盖刘备、诸葛亮的一对君臣（之二十四）
当时的关中平原水利设施年久失修，导致雨季洪水泛滥，旱季无水灌溉。苻坚就依照战国时期秦国修郑国渠和西汉武帝时期白公修白渠的故事，征发王侯以及豪门大户人家的仆人杂役共计三万人（注意：苻坚没有征发普通百姓），在泾河上游开凿水渠，修筑堤坝，引水到平原地区灌溉农田，雨季也可用于分洪。水利工程完工后，对关中平原的农业生产起到很大的帮助。苻坚也因为收服凉州一周年，下令全国大举欢庆，对于百姓和各级官吏都有封赏，全国上下大聚餐，欢宴三日。
如今，北中国基本平定。然而还有很多氐族、羌族小部落生活在祁连山麓南北地带，和前秦基本没什么联系。可是朝中有些大臣为了立功，劝苻坚讨伐这些小部落，使其归顺。苻坚不愿对这些弱者用兵，就下诏命殿中将军张旬前去招抚，只要肯归顺，按时上贡即可。同时派庭中将军魏曷飞率骑兵二万七千为后援，如果这些小部落不听话，再进军征讨。
然而这些小部落似乎自由散漫惯了，听说还要向前秦交税，一开始都不怎么服气。魏曷飞看到谈判进展缓慢，也是立功心切，不等张旬谈出结果，就纵兵进攻，把那些小部落好好修理了一番，劫掠大量人员牲畜回长安复命。
回到长安的魏曷飞没等来苻坚的封赏，反而因为没能正确领会领导意图，挨了苻坚二百鞭子。苻坚把魏曷飞抢来的财物统统归还给那些小部落，这一下得到了这些小部落的真心拥护，于是归顺的部众有八万三千多户。苻坚这招先打一巴掌再揉三揉非常管用，公元360年苻坚就是这么对付刘卫宸的，这次依葫芦画瓢，依然很有效。
公元377年，一个庞大的帝国俨然屹立在中国的北部。这一年春季，东方的高句丽、新罗，西南地区个少数民族部落都派来使臣朝贡。苻坚逐步开始尝到了“天子”所应有的派头，虚荣心也日益增长起来。原后赵政权的将作（相当于皇家造办处）功曹熊邈经常对苻坚诉说当年后赵宫廷中的那些精致华丽的陈设和把玩器物，苻坚听了不免心动，就任命熊邈为将作长史，令他按照当年后赵宫廷的模样装饰自己的宫殿。熊邈看来是个心灵手巧的工匠，立刻给苻健做了很多的装饰性兵器，和一些游玩用的大型游船，都用金银装饰，看上去华丽精巧。
看到苻坚的生活开始腐化堕落起来，臣服的鲜卑慕容氏开始蠢蠢欲动起来。慕容垂之子慕容农就私下里对慕容垂说：“自从王猛死后，秦国的法令制度开始慢慢荒废，现在苻坚的生活也变得奢侈起来，这是国家衰败的征兆。以前的那些图谶之言，就快要应验了。大王您应该顺应天意，多结交英杰之士，机不可失啊！”
慕容垂当然一直有他自己的小算盘，此时还隐藏得比较深，轻易不肯露出马脚。他也知道时机远未到来，就笑着对慕容农说：“天下的大事，不是你可以预料得到的。”
然而流落在长安的慕容氏贵族之中，积蓄力量，等待时机已经成为共识了。慕容恪的儿子慕容绍就对他的哥哥慕容楷说：“秦国依仗她的强大，不断取得军事上的胜利，北边攻占了云中，南边攻占的巴蜀，部队转战上万里，死在路上的士卒不计其数。如今军队疲惫，百姓困苦，秦国危亡的日子不远了。叔叔慕容垂有能力有气度，一定能够恢复燕国，我们应该好好地活着，等待时机的到来。”可悲的是，苻坚对于这些鲜卑贵族的狼子野心竟然一点察觉都没有，实在是自信过了头。
公元378年，经过一年的休整，前秦军队再一次整装待发，现在的天下，只有东晋这么一个对手了。
二月，苻坚以自己的庶长子苻丕为征南大将军，率领苟苌、慕容暐和步骑七万，从长安出发，目标是东晋的襄阳（今湖北省襄阳市），杨安为前锋。同时，苻坚命令多路大军一起配合苻丕的行动，征虏将军石越领兵一万出鲁阳关（今河南省平顶山市鲁山县西南），京兆尹慕容垂、扬武将军姚苌率军五万出南乡郡，领军将军苟池、右将军毛当等率军四万出武当郡（今湖北省丹江口市），对襄阳发起钳形攻势。
此时镇守襄阳的是东晋梁州刺史朱序。朱序是桓温一手培养起来的一名将领，在桓温北伐枋头、平定司马勋叛乱等战役中都有出场，按理说军事斗争经验非常丰富。面对前秦如此庞大的兵力，朱序非但没有害怕，反而还有些轻敌。
四月，前秦各路大军抵达汉江北岸。此时湖北地区正好是雨季（黄梅天），朱序提前把汉江北岸的船只全部收集到襄阳城中，满以为前秦军没有船，渡不过汉江。谁知道石越本事挺大，亲率五千骑兵在汉江一处水浅的地方，骑着马涉水渡过了汉江，一举攻占了襄阳外城。朱序手头的兵力应该不多，如今才害怕起来，收缩兵力固守襄阳内城。石越找到了朱序藏起来的船只，帮助前秦大军顺利渡过了汉江，包围了襄阳内城。
此时的东晋荆州刺史桓冲率领荆州军团主力七万人驻扎在上明（今湖北省安陆市、属孝感），然而面对前秦十几万大军，桓冲没有决战的勇气，固守上明不出，任由朱序自生自灭了。
苻丕看到朱序困守孤城，桓冲又不敢前来救援，就打算攻城。苟苌劝他说：“我们兵力是朱序的十倍，粮草堆积如山，只要把襄阳周边的百姓迁到洛阳去，阻塞朱序的后援，朱序就如同落入网中的小鸟，抓住他是迟早的事。没必要急急忙忙地攻城，让士卒白白损失。”苻丕想想也对，就围住襄阳不打，等朱序自己来投降。
慕容垂出南乡，先向北攻克还在东晋控制之中的南阳（今河南省南阳市），活捉东晋南阳太守郑裔。之后慕容垂率军南下，和苻丕汇合。
看到军事行动如此顺利，东晋打不还手骂不还口，前秦朝廷中弥漫着乐观的气氛。七月，前秦兖州刺史彭超上疏苻坚，请求自己率军进攻彭城，并提出让苻坚再派将领同时进攻东晋淮河以南地区，配合自己行动，这样就和苻丕东西呼应，还妄想趁势打过长江去，解放全中国！一举把东晋老窝建康给端了。
苻坚一看，这个主意不错，立刻批准了彭超的作战计划。命彭超帅军五万攻彭城，命后将军俱难、右禁将军毛盛、洛州刺史邵保率步骑七万攻击淮阴、盱眙。同时，命梁州刺史韦钟进攻荆州西北部魏兴郡的郡治西城。
本来只是一场争夺襄阳的局部战役，一下演变成对东晋的全面攻势作战。
前方战事正如火如荼，苻坚在后方歌舞升平。九月里的一天，苻坚宴请群臣。心情大好的苻坚，几杯小酒下肚，戎狄的本性就显露出来了。苻坚对大家说：“喝！大家敞开来喝！不喝醉不给回家！”还让朱彤作酒正，监督大家喝酒。
宦官赵整非常善于即兴做一些打油诗顺口溜之类来劝谏苻坚。听到苻坚开始飘飘然了，就作一首《酒德之歌》，在席间唱到：地列酒泉，天垂酒池，杜康妙识，仪狄先知，纣丧殷邦，桀倾夏国，由此言之，前危后则。
苻坚接受了赵整的批评。此时的苻坚还是能听得进劝谏的。于是下令以后的宴会，大家喝酒都点到为止，为“礼饮”。
苻坚平定凉州后留下的凉州刺史梁熙是一位贤臣。他派使臣去西域各国，宣扬大秦的国威。西域各国自汉朝衰落后就和中原基本失去了联系，但是对于当年汉朝的强大还印象深刻，有些小国家里还一直保存着当年汉朝赏赐的节杖。如今听说中原又有天朝崛起，都十分仰慕。这年十月，大宛国就派使臣到长安，献上当年汉武帝朝思暮想的汗血宝马。
苻坚这一回的表现则很清高，他说：“我常常仰慕汉文帝的为人，汗血马对我来说没有用处。”（指自己以文德施行天下，不给天下人带来麻烦。不像汉武帝那样穷兵黩武，为了汗血马两征大宛。）苻坚还给大臣们出了一道题目《止马之诗》，命大家献诗，同时让大宛使者把马带了回去。
话说得很漂亮，但苻坚似乎忘记了自己正在大举进攻东晋。可见，这次的苻坚百分百在装B。

@王者之风lll 2017-02-22 15:07:52
楼主加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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必不负君

前秦大帝苻坚和能相王猛——“五胡十六国”时期功盖刘备、诸葛亮的一对君臣（之二十五）
到了当年的十二月，苻丕围困襄阳已经半年了，朱序还在坚守，丝毫没有投降的意思，可见苻丕和苟苌对于朱序抵抗的意志判断有误。前秦朝廷之中有人等不下去了，御史中丞李柔弹劾苻丕，说他带了那么多人去，打了半年还没打下襄阳，每天耗费国家那么多钱粮，太不像话啦！要求把苻丕下廷尉治罪。
苻坚本想给苻丕一个立功的机会，才会兴师动众，还把苟苌、杨安等名将派给他做助手，本想着用牛刀杀鸡，拿下襄阳是件很轻松的事。没成想给弄出今天这般田地，苻坚自己也没面子。但是犊子还是要护的，苻坚对大臣们说：“苻丕等人花费这么多但收效甚微，是该受到处罚，但是考虑到军队派出很长时间了，总不能就这样召回来，白跑一趟吧？现在暂且原谅他们，让他们戴罪立功。”
但是姿态还是要有，苻坚派黄门侍郎韦华拿着节杖来到苻丕军中，赐苻丕宝剑一把，责备苻丕道：“明年开春再打不下襄阳，你就用这把剑自己了解自己，不用活着回来见我了！”苻坚当然知道以苻丕的兵力打下襄阳完全没问题，这么做也就是装装样子给大臣们看。
苻丕等人看到苻坚的宝剑，听了韦华的传话，都吓坏了。毕竟苻坚是一国之主，如今话都说出来肯定收不回去，自己如果打不下襄阳也只有自杀谢罪。于是一改原来围城晒太阳的做法，催动大军全力攻城。然而朱序是个硬骨头，襄阳城中百姓也众志成城，连朱序的老母都亲自上城巡视，发现城西北角不牢固，就率领府内的侍女和奴仆在城内斜着又修了一道城墙，加固了西北角的防御。苻丕一时还真没得手。
苻坚又等了几天，还没听到襄阳方面的捷报，不免有点担心。他哪里舍得自己的长子就这么自杀呢？于是下令自己要御驾亲征，亲自率军攻打襄阳。当然如果自己去襄阳只是给苻丕擦屁股，那实在说不过去，就命令镇守邺城的苻融集结关东的军队，等自己打下襄阳后，一起到寿春汇合，准备攻打东晋！同时命梁熙集结凉州的兵力作为自己的后援。
苻坚攻打襄阳，本意只是历练一下苻丕，这个大臣都心知肚明。如今眼看事情越搞越大，苻融等人坐不住了。
苻融给苻健上疏说：“陛下您要灭东晋，那也要先深思熟虑，不能仓促。如果只是攻取襄阳，那哪里用得着动用您的大驾？为了攻克一座城池，动用天下的军队，没听说过有这种事！这就好比用随侯的宝珠当弹子，去打飞在九天之上的飞鸟一样。”
梁熙也上疏劝谏：“晋国的国君虽然暴戾，但还没到当年孙皓那种地步。况且晋国江山险固，易守难攻。陛下就算要收服晋国，那只要合理安排将领，分别率领关东的军队进攻淮河以南，梁州和益州的军队顺长江而下出三峡，进攻荆州。不必陛下自己亲自远征。而且当年汉光武帝诛杀公孙述，晋武帝活捉孙皓，都是派遣将领率军前去的。没听说这二位帝王亲自出马，冲锋陷阵。”
苻坚本来就没打算真的去，说说而已。看到这样的上疏，正合心意。就下诏停止了亲征。
东晋朝廷看到襄阳危急，命冠军将军南郡相刘波率军八千前去援救。刘波害怕前秦大军的兵力，根本不敢靠近襄阳。朱序也没有完全死守待援，还时不时从城中杀出，发动反冲锋，给前秦军造成很大杀伤。以至于苻丕都不敢驻扎在太靠近襄阳城的地方，把军队向后撤出一定距离。朱序以为秦军将要撤退，又开始轻敌了，防备也没有原来那么紧。
无数历史证明，再坚固的堡垒，都是从内部被攻破的。就在襄阳军民奋力死守的时候，内部出现了内奸。公元379年二月，襄阳督护李伯护偷偷派自己的儿子来到苻丕军中，请为内应。苻丕于是率军返回襄阳城下，再次发动猛攻。这次襄阳没能挺住，城破，朱序被生擒。
朱序被送到长安。苻坚很欣赏朱序的忠诚，任命他为度支尚书。而叛徒李伯护则没那么好运，苻坚历来痛恨叛臣，以李伯护不忠，把他给杀了。这个叛徒得到了应有的下场。苻坚对于那些忠于国家，力竭被擒的人，都好好款待，如周虓、朱序；而背叛国家的，都没有好下场，如拓跋寔君、拓跋斤以及这次的李伯护。
一同被前秦俘虏的，还有当时在襄阳城中的名士习凿齿和名僧释道安，也一同被送到了长安。苻坚听说俘虏之中有这两个人，高兴地对权翼说：“我进攻襄阳，只是想得到一个半人而已！”权翼听了很奇怪，就问苻坚怎么回事。苻坚说：“安公算一个人，习凿齿算半个人。”这是因为当时习凿齿腿脚有病，已经不能行走，所以苻坚称他是半个人。
释道安到了长安后，苻坚极尽礼遇，为他修建佛寺。释道安就在长安住了下来，广收弟子，翻译佛经，为佛教的传播做出了一定的贡献。而习凿齿由于身体不好，来到长安不久就向苻坚请求返回襄阳。苻坚答应了他的要求。淝水之战后，襄阳重新被东晋攻占。东晋朝廷还想征召习凿齿做官，但习凿齿年纪大了，就推辞了朝廷的好意，安心在家里著书立说，写下了多部著作，其中《汉晋春秋》最为有名，流传至今。
现在我看到有人考证说习凿齿是我们大的祖先，不知道是否得当，也记录在这里，仅供大家参考。
就在苻丕攻陷襄阳的同时，部将慕容越也攻克顺阳（今河南省南阳市淅川县李官桥镇），生擒顺阳太守丁穆。苻坚打算授予丁穆官职，丁穆坚辞不受。至此，整个荆州北部全被前秦攻占。苻坚任命中垒将军梁成为荆州刺史，率军一万驻守襄阳。
公元379年三月，由于西城被前秦围困，东晋朝廷命右将军毛虎生率军三万，北上攻击巴中（应指巴郡中部、今重庆市垫江县以北至秦岭之间地区），救援西城。毛虎生的前锋督护赵福率军前进至巴西，遭到前秦将领张绍的截杀，赵福被击败，损失了七千人。毛虎生只好退守巴东。
蜀人李乌趁毛虎生进攻巴中，聚集蜀地民众二万人围攻成都，响应毛虎生。苻坚派破虏将军吕光率军击败李乌，平定了叛乱。
四月，围困西城的韦钟攻克西城，镇守西城的东晋魏兴太守吉挹看见城池被攻破，拔刀想要自杀殉国。然而他的手下不忍心他就这么死去，一拥而上抢走了吉挹的佩刀。这时前秦军杀到面前，活捉了吉挹。吉挹对东晋一片忠心，被俘后一句话不说，绝食而死。
苻坚听说了吉挹的事迹，不禁感慨道：“周虓不肯屈服，丁穆洁身自好（指不接受前秦官职），吉挹绝食而死，为什么晋国的忠臣这么多啊？”（“周孟威不屈于前，丁彦远洁己于后，吉祖冲闭口而死，何晋氏之多忠臣也！”）
吉挹的参军史颖逃回了东晋，向东晋朝廷献上吉挹临死前手书的遗书。为表彰吉挹的忠诚，东晋追任吉挹为益州刺史。
再来看东线战场，彭超自苻坚批准了自己的作战计划后，立刻率军向彭城进发。东晋镇守彭城的是沛郡太守戴逯。公元378年八月，彭超就来到彭城，把彭城包围了起来。公元379年二月，东晋兖州刺史谢玄（桓温一章我们提到过、谢安的侄子、谢奕之子）率军一万多人援救彭城。
谢玄来到泗口（今江苏省淮阴市西南），想要派人到彭城告诉自己的动向。然而彭城被彭超包围得很紧密，谢玄派出的人都无法进入彭城。谢家的部曲田泓主动站出来接受任务，打算利用河道，潜水避开前秦军，进入彭城送信。然而不幸的是彭超军看护得很严，田泓不慎被捉住了。前秦军要求田泓到彭城城下，欺骗城内军民，说东晋的援兵已经被击败，以摧垮城内抵抗的意志，事成之后有重赏。
田泓是一位义士，假装答应了要求。前秦军就押着田泓来到城下。田泓高声对城上喊道：“援军就要来了，派我先来通报大家，可惜我不幸被贼军抓到。各位努力啊！”
前秦军这才发现被田泓耍了，就把田泓杀了。

前秦大帝苻坚和能相王猛——“五胡十六国”时期功盖刘备、诸葛亮的一对君臣（之二十六）
谢玄盘算眼前的局势，自己手里兵太少，攻击彭超根本没有胜算。而再在泗口这样耗下去也不是办法，更糟糕的是，俱难和毛盛的七万大军也正向淮阴杀来。彭城肯定是守不住了，如果此时自己撤退，戴逯就只有死路一条。于是谢玄使出一招调虎离山，对外大肆宣扬自己准备派后军将军何谦之率军北上攻击彭超存放粮草辎重的留城（今微山岛西南、已没入微山湖中）。彭超听到风声果然中计，主动撤出彭城外围，退守留城。戴逯则趁机率领彭城军民撤出彭城，和何谦之、谢玄汇合之后，安全退回了广陵（今江苏省扬州市）。
彭超听说戴逯跑了，才知道自己上了谢玄的当。不过彭城已经成了一座空城，彭超就进占彭城，也算达到了目的。彭超留下部将徐褒守彭城，自己则率本部主力东下，向淮阴杀来。
谢玄从泗口撤退时，应该也把淮阴的军民一同带走了。俱难、毛盛先于彭超占领了淮阴。不久，不但彭超来到了淮阴和俱难汇合，已经占领了襄阳的苻丕还派毛当、王显率军二万前来增援。三方会师之后，总兵力达到十三万之多！东晋的形势岌岌可危。
淮阴离建康也就是今天的南京只有一百五十公里，现在开车一个小时多一点就能从淮阴抵达南京。可见当时形势有多危险。而前秦军还没打算收手。五月，俱难留下邵保守淮阴，自己和彭超率大军南下，一举攻克盱眙，生擒东晋高密内史毛璪之。紧接着，俱难、彭超继续南进，率六万大军包围了东晋幽州刺史田洛于三阿（今江苏省高邮市、属扬州）。
这里距离广陵不足百里之地了，东晋朝廷大受震动，沿江开始修筑防御堡垒，同时东晋朝廷命征虏将军谢石率领水师进驻涂中（今安徽省滁州市），防御北方盱眙的前秦军。右卫将军毛安之率军四万进驻堂邑（今江苏省南京市六合区北部），把守建康的门户。
然而毛安之到达堂邑不久，前秦将领毛当、毛盛兄弟就率军二万对毛安之发动了一次偷袭，毛安之竟然在兵力占优的情况下，部队发生了惊溃，被毛当毛盛打败了。然而毛当毛盛似乎也没有因此而占领堂邑，偷袭成功后主动后撤，没有进一步的动作。
至此，前秦大军一路向南，顺风顺水，几乎打到了长江边上。然而长途跋涉再加上连续作战，前秦军的兵锋已经开始衰退，士卒非常疲劳。也就在这个当口，谢玄抓住了战机，对前秦大举反攻，一战成名！
东晋的反击开始了。
从泗口退回的谢玄一直在为反击做准备，就在毛当毛盛偷袭毛安之的时候，谢玄率军三万从广陵出发，北上援救三阿的田洛，来到了白马塘（今江苏省高邮市西南）。俱难没把谢玄放在眼里，自己都没有前去迎战谢玄，只派出部将都颜率骑兵前去截击，可见当时的前秦军上下都有些轻敌。结果谢玄大败前秦军，阵斩都颜，前秦军震恐。谢玄遂进军和围困三阿的俱难、彭超大战一场，气势正盛的谢玄一举击败俱难和彭超，迫使二人退守盱眙，解了三阿之围。
谢玄汇合田洛之后，兵力达到五万。六月，谢玄和田洛向盱眙发起进攻，俱难和彭超再次被谢玄击败，只得原路退回，退守淮阴。谢玄不给前秦军以喘息之机，乘胜又来到了淮阴城下。入夜，谢玄命令何谦之率领水师，趁着淮河涨潮的机会，一举烧毁了淮河上的浮桥。前秦军看到退路没了，顿时无心恋战，四散奔逃，邵保战死，俱难、彭超侥幸逃过了淮河，收拢散卒。然而，立足未稳，谢玄又杀到了眼前！
看到谢玄居然如此的阴魂不散，早就没了斗志的前秦军在君川（今地不详）再次被谢玄打得大败，俱难和彭超只身北逃，出发时的十几万大军竟然被谢玄消灭得干干净净！
谢玄在短短两个月不到的时间里，四战四胜，一举扭转了战局，不但解除了建康所面临的威胁，还大大杀伤前秦的有生力量，为其成为一代名将奠定了基础。而在其后的淝水之战中，谢玄达到了他军旅生涯的巅峰。
得胜之后的谢玄回到了广陵，东晋朝廷进谢玄军号为冠军将军，加授徐州刺史。
而大败而回的俱难和彭超还发生了内讧，俱难把惨败全部归罪于彭超，还杀了彭超的司马柳浑。
惨败的消息传到了长安，苻坚那个气啊，再看看一年前彭超给自己的上疏中还说什么“东西并进，丹阳不足平也！”更是怒火万丈。七月，派出槛车（即囚车）收押彭超下廷尉署治罪。彭超畏罪自杀。俱难也没好到哪里去，被苻坚免官，一撸到底，成了老百姓。
苻坚任命毛当为徐州刺史，镇守彭城；毛盛为兖州刺史，镇守胡陆（今山东省微山县西、已没入微山湖中）；王显为扬州刺史，镇守下邳（今江苏省徐州市睢宁县北古邳镇）。
至此，前秦与东晋之间持续将近一年的这样一场大规模战役，落下了帷幕。
苻坚发动这场战役，我个人认为他的本意只是为了拔高自己的长子苻丕在朝廷和军队中的威信，在经过精心准备和挑选对手之后，发动的一次预谋已久的攻势作战，目标只是攻占襄阳和荆州北部地区。所以，在战役发起之前，就已经提前做了部署，慕容垂和苟池、毛当等人早就率军进占出发阵地，等苻丕的大军出动后就立刻按照预定计划攻击自己的目标，同时东晋方面在荆州北部兵力薄弱，基本就是困守几个据点，所以初期前秦的行动没遇到多少阻碍，一切都很顺利。
但也就是在这样的顺利面前，前秦君臣飘飘然起来，忽视了自己为这场战役所做的先期准备，把进展顺利看成是东晋不堪一击，盲目自信自大，从而一再扩大战役规模，提高战役目标。在战斗的进行当中，又没有及时地根据部队的疲劳程度进行有必要的休整，在连续作战的情况下，遭到东晋的反击，从而被击溃。
整个这次作战，前秦军投入兵力之多，战线之长，是前秦立国以来所不曾有过的。战役过程中前秦军还是展现出一定的战斗力，各将领们也充分发挥出自己的才华。虽然最后结局比较悲惨，但也不是一点收获都没有，起码占领了东晋荆州北部地区和彭城，多少还说得过去。
反观东晋的表现，只能讲差强人意。
首先东晋朝廷上下的国防意识薄弱，在和前秦接壤地区根本没有派驻重兵，只靠几个城池作为据点，当前秦攻来时寄希望于自己固守城池，同时后方能够及时派兵前来支援。一旦援兵不济，结果只能是坐以待毙。
其次，整个战役过程中，东晋军队的战斗力堪忧，将领整体能力不强。多位手握重兵的将领，在面对强敌时连主动求战的意志都没有。而和前秦发生战斗的几名将领，基本都吃了败仗。
当然，东晋是廋死的骆驼比马大，底蕴还是有一点的。一方面忠臣辈出，连苻坚都不得不佩服。另一方面，那就是谢玄所发射出来的夺目的光芒！桓温在谢玄年轻时就看好他，不是没有道理的。这一次要不是谢玄的力挽狂澜，恐怕东晋会输得很难看。机会都是留给准备好的人，谢玄用他敏锐的观察力，抓住前秦军疲惫的那一刻，一击命中，从东晋其他将领表现平平之中脱颖而出，也令一千多年后的我们忍不住发出赞叹的声音。

前秦大帝苻坚和能相王猛——“五胡十六国”时期功盖刘备、诸葛亮的一对君臣（之二十七）
公元380年二月，苻坚认为去年淮南之败是由于军队中各级将领指挥能力不足所造成的，就在渭城（今陕西省咸阳市）设立军事学校，在太学生中选拔精通兵法的学生来任教，让军队中的各级将领都来上课，提高军事素养。这种做法显然是本末倒置了，太学生从未上过战场，让他们来给久经沙场的将领们讲兵法，实在是纸上谈兵，班门弄斧。秘书监朱彤就对苻坚指出了这个问题，并说现在天下十分中有八分已被秦国统治，应该减少用兵，多行仁德。苻坚听从了朱彤的意见，停止了军校的设立。
俗话说“福无双至，祸不单行。”烦心事真是一件接着一件。刚刚经历淮南之败，又有人来找麻烦了。行唐公苻洛是苻健哥哥的儿子，和苻坚应该是堂兄弟关系。苻洛为人勇武有力，空手能制服奔牛，箭法也是了得，可以射中犁的小齿。苻坚对他很是忌惮，不让他在长安为官，一直任命他做边将，戍守边境地区。
公元376年苻洛平定代国，功劳不算小，苻洛就要求苻坚给予开府仪同三司的地位，然而苻坚却拒绝了，因此苻洛大为不满。平定代国之后，苻洛镇守幽州四年了，苻坚觉得不能让苻洛在一个地方待的时间太长，就于公元380年正月任命苻洛的弟弟苻重为幽州刺史代替苻洛的位置，重新任命苻洛为益州牧，征南大将军，命令他由洛阳经襄阳，走汉水入益州。
三月，苻洛和苻重交接完工作，就准备动身去益州复命。然而苻洛对于这次的任命是不满意的，他就对自己的手下说：“我是宗室的至亲，却不能在中央官居将相，总是把我打发到偏远的边境地区。这次又让我镇守西南，还不让我从长安经过，这其中一定有什么阴谋，该不会是想让我路过襄阳的时候，让梁成把我淹死在汉水之上吧？各位怎么看这件事？”
苻洛的部下幽州治中平颜趁机对苻洛胡编乱造了一堆祥瑞事件，劝他起兵造反。平颜说：“屌丝逆袭，商汤和周武就是榜样；因祸得福，齐桓公、晋文公就是榜样。苻坚虽然不是什么昏君暴君，但这几年来穷兵黩武，老百姓十有八九都不想再打仗了。今天明公您把反抗苻坚的大旗一竖，百姓们一定会坚定地跟着您走。如今我们占据以前燕国的土地，只要我们派使者招募乌桓、鲜卑、高句丽、百济的军队，能集结的部队不下五十万。干嘛非要束缚自己的手脚，让自己陷入无法预测的灾祸之中呢？”
听了这话，苻洛拿定主意，高声说道：“我计已决，再有敢劝说我的，斩！”
苻洛之所以这么轻易地起兵造反，应该还有一个原因。公元378年苻坚大举南侵的时候，苻洛的哥哥苻重就密谋趁前秦大军不在长安之际，在洛阳起兵造反。然而苻坚听到风声，命当时给苻重当助手的吕光缉拿苻重，押送到长安。到了长安之后，苻坚赦免了苻重，没有给他任何惩罚，这次居然还命苻重接替苻洛，依然委以重任。可能是苻坚没什么苻重谋反的真凭实据，苻重也咬死不认。不过谋反这么严重的事情，苻坚处理得都轻描淡写，苻洛就认定自己一旦成功就能君临天下，就算失败也不会有生命危险，还会被好吃好喝地养起来，大不了失去自由而已。这种风险低收益高的买卖上哪儿去找？傻子都能算得过这个账来。
于是苻洛自称大将军、大都督、秦王。派人去乌桓、高句丽等臣属于前秦的小国征兵。然而让苻洛以外的是，没有一个国家响应苻洛的号召，都回话说我们为天子戍边，怎么能跟随行唐公造反呢？
看到没人搭理自己，苻洛害怕了，打算放弃造反的念头。苻洛的下属王缦、皇甫杰等人知道苻洛不会成功，打算向朝廷告发苻洛谋反的阴谋，都被苻洛杀了。下属吉贞、赵赞劝说苻洛：“现在各个藩国不听从我们的征召，这是我们的计划不得人心啊。明公您如果担心益州之行会有危险，就应该派使者去长安向主上说明情况，请求留在幽州，这样主上说不定会考虑。”
这时候那个平颜又出馊主意了，他对苻洛说：“如今我们已经派人去了各藩国，我们的意图已经暴露，哪里能够停下来呢？应该对外假称收到苻坚的诏书，率军南出常山（今河北省石家庄市正定县），到邺城。那样苻融一定不知道情况，会出城迎接。我们趁机拿下苻融，占据冀州，集结关东的军队和苻坚抗衡，天下可定！”
苻洛再一次被平颜忽悠住了，坚定了反叛的意志。四月，苻洛留下平颜守龙城，自己率大军七万，从龙城出发，目标是入关取长安，取代苻坚。五月，苻重也尽发蓟城的部队，和苻洛汇合后，一路向南，来到了中山（今河北省定州市）。
苻洛造反的消息传来，关中震恐，有些不法之徒趁机作乱，盗贼四起。苻坚招集群臣商议对策，步兵校尉吕光这两年多次平叛，经验丰富，就对苻坚说给他五万军队，定能平定苻洛。
苻坚有了臣下的支持，心里有了底。于是先派使臣给苻洛传话，希望苻洛迷途知返，停止叛乱，只要苻洛回到龙城，苻坚既往不咎，还把幽州永远封给苻洛和苻洛的子孙。
此时的苻洛如果趁机借坡下驴，派人告诉苻坚自己造反也是给你苻坚逼的，既然把幽州封给自己，就停止行动，双方重归于好。那样还能保存自己的地位和自由。然而苻洛看到苻坚派来使臣，认为是苻坚认怂了，苻坚刚经历淮南之败后没有有实力的部队可以和自己抗衡。就对苻坚派来的使臣说：“你回去告诉东海王，（苻坚即位前爵位是东海王，苻洛自称秦王，把苻坚降了一级。）幽州偏僻穷困，容不下我这万乘之躯，我必须到长安即秦王位，继承高祖（指苻健）的基业。他苻坚如果能够在潼关迎候我的大驾，我就会让他位列上公，他东海王的地位可以长久保存。”
苻坚听了苻洛的话，气得七窍生烟，立刻做出部署。派左将军窦冲和吕光率步骑四万讨伐苻洛，同时派右将军都贵快马赶到邺城，征调冀州的部队三万，由都贵统领，作为前锋。任命苻融为征讨大都督，统帅窦冲和都贵。另命令屯骑校尉石越率军一万，从东莱（今山东省烟台市、威海市地区）渡海偷袭苻洛的老巢龙城。
窦冲率讨伐军来到中山，和苻洛苻重大战一场。必须说苻坚统治下的前秦政治清明，百姓乐业，对于苻洛的谋反必然持反对态度。苻洛手下的士卒也大多不愿为苻洛卖命。结果一战苻洛大败，苻洛被窦冲活捉。苻重逃回蓟城，吕光率军追击，攻破蓟城，杀了苻重。石越在辽东登陆，攻克龙城，杀了平颜及其宗族数百人。这样，苻洛的叛乱被迅速平定。
苻洛被俘后被送到长安，苻坚还真的原谅了苻洛，没有杀他，而是把他流放到凉州西海郡（今青海省海晏县）。
同样是宗室，当年四公之乱被平定后，四公都被杀。这次苻洛叛乱失败，虽被流放偏远之地，但好歹保住了一条命。同样的行为，为何结局却不同呢？
我想，一是在宗室之中的位置不同。四公是苻生的弟弟，从继承关系上说比苻坚更接近皇位，因此这样的人叛乱，大家的认可度较高。而苻洛的父亲和苻坚、四公的父亲们是兄弟，又是庶子，本来地位就不高，从继承关系上讲里皇位较远，大家的认可度不高。再一个目前苻坚的地位比四公之乱时又有很大的巩固，宗室叛乱很难撼动他的位置。最后就是苻坚的心肠太好，苻洛造反，某种程度上也是苻坚逼出来的，苻坚不想再杀戮宗室了。所以苻洛得以幸免。
然而司马光对于苻坚的这个举动意见很大，他在《资治通鉴》里说：有功不赏，有罪不杀，这样治理天下，就算是尧、舜这样的圣人也治理不好。苻坚每次抓到造反的人都会赦免，这样臣下轻易就想谋逆，凭侥幸心理去冒险，就算最后能力不济，也不用担心性命。这样的话叛乱怎么能停息呢？

勘误。
刚发出来就发现有笔误。迎回周虓灵柩的是他的儿子周兴，误作“周光”。

前秦大帝苻坚和能相王猛——“五胡十六国”时期功盖刘备、诸葛亮的一对君臣（之二十九）
苻融身为宗正，一个很重要的职责就是管理宗族内部事务，如今苻阳谋反，苻融感到自己工作做得很不到位，上疏请求自贬，放弃所有官职，回到封地上去反省。此时的苻坚已经有了灭东晋的想法，当然不能把自己的左右手放回家里去，不接受苻融的辞职，公元382年四月，加苻融司徒之职。这也是王猛生前的职位，苻融坚辞不受。最后，封苻融征南大将军，开服仪同三司。
同月，苻坚任命王永为幽州刺史。王永也是王猛的儿子，谋反的王皮的哥哥。王永可比王皮上路子得多，《资治通鉴》上说王永“清修好学”，所以苻坚才重用他。王猛一辈子为人谨慎，为官清正，对苻坚无比忠诚，可惜家教似乎做得不咋地，没把王皮调教好，给他抹了黑。而王永多少还能为父亲挽回一点颜面。
八月，苻坚把刚刚提拔为谏议大夫的裴元略调离长安，任命为巴西、梓潼二郡太守，配合前秦益州刺史王抚秘密打造战船，为入寇东晋做准备。接着，任命苻洛之子苻朗为镇东将军，青州刺史，为驻守在徐州的毛当、毛盛等人准备后勤给养。
九月，车师国（今新疆吐鲁番西北交河故城）前部王弥窴和鄯善王（今新疆若羌县）王休密驮来到长安朝贡。苻坚赐给他们朝服，在西堂接见他们。这两个人看到前秦的宫殿壮丽，仪仗整齐肃穆，大为惊叹。我想古时候的域外小国看到我们的文明成就必然会被震慑，从而由衷地臣服。
弥窴对苻坚说：“大宛等小国，表面上向大秦朝贡，内心并不臣服。希望陛下像汉朝那样在西域设置督护。如果王师西出阳关，我们可以做向导。”西域小国家众多，彼此之间肯定有矛盾，但是国家都不大，谁也吃不掉谁。弥窴这是借用苻坚的力量，为自己在西域树立威信。
但是好大喜功的苻坚听了弥窴的话，很高兴，觉得自己能和汉武帝这样的帝王相媲美，是一件很荣耀的事。就命令骁骑将军吕光为都督西域征讨诸军事，率大军七万（《资治通鉴》作十万），讨伐西域。
苻融劝谏苻坚道：“西域距离我们太远，就算得到他们的民众，也不能为我们所差遣，得到他们的土地，土地上出产的粮食也不能为我们所用。汉武帝曾经征伐西域，得不偿失。今天兴师动众，远征万里之外，这是重蹈汉武帝的覆辙啊，我为此感到痛惜。”
苻坚却说：“两汉年间，都无力制服匈奴，还出兵征讨西域。今天匈奴已经被我平定，就如同摧枯拉朽一般容易。征讨西域，虽然是劳师远征，但是西域传檄可定。这样教化就能传播到昆仑山一带，美名流传千古，不是件很好的事情吗？”
任凭大臣们怎么劝说，苻坚铁了心要这么干。
第二年（公元383年）正月，吕光率大军出征，苻坚在建章宫为他送行。临别时，还不忘嘱咐吕光：“西域蛮荒之地，还未开化，因此最好的办法，就是以武力逼迫他们投降，然后再赦免他们（这招苻坚运用得已经炉火纯青了）。向他们展示中国的威风，并宣扬王道来教导他们。千万不要用兵过度，抢掠太多。”
吕光到了西域后，安抚归顺的小国。大国龟兹不降，还发兵抵抗，被吕光击败。于是西域各国全部臣服。吕光发了大财，劫掠珍宝无数。后苻坚“淝水之战”失败，前秦国内大乱的消息传来，吕光率大军东返。走到凉州，听说苻坚遇害，于是攻占凉州，杀了凉州刺史梁熙。从此割据凉州，建立后凉政权。立国仅十八年，亡于后秦。
自公元379年前秦占领荆州北部，东晋荆州刺史桓冲就耿耿于怀，一直暗中准备收复失地。就在西域二王来长安朝贡的当月，桓冲对前秦占领地区发动了一次试探性的进攻，派扬威将军朱绰进攻襄阳，破坏前秦在汉水以北地区的屯田，并劫持六百多户前秦百姓退回了江陵。
苻坚本来就准备灭东晋了，听到朱绰主动进攻的消息，就于公元382年十月召集大臣们开会，讨论讨伐东晋事宜。
苻坚对大臣们说：“自从我登基以来，已经二十多年了。这二十多年里，我讨伐夷狄，平定叛逆，如今四方都已安定，唯独东南一隅还没纳入帝国版图。每当我想到天下还没有一统，经常到了吃饭的时候都没心思享用美食。现在我打算发动全天下的部队讨伐东晋，我粗粗算了一下可以集结九十七万的兵力，我将亲自率大军前往。各位意下如何？”
秘书监朱彤抢先发言，“陛下响应上天的感召，顺乎时代的要求，替天行道。大吼一声，五岳应声崩塌；猛吸一口气，江海都能绝流！（“啸咤则五岳摧覆，呼吸则江海绝流！”）如果率百万大军前往，一定不会发生多少战斗，晋主就会口中含着白璧，用车子拉着棺材，来到陛下的营门前乞求活命。如果他执迷不悟，最终的下场只能是逃窜到大海上躲避灾难，陛下只需派一员猛将前去追捕，就能从南方把他抓回来！原来从中原地区南迁的士族，都能够返回原来的家园。然后陛下就可以东临泰山，封禅天地。再到嵩山上筑坛，接受天子的头衔！这样的话，自从古时候起，有史以来的史籍中都不曾有这样的壮举！”（看看人家这种拍马屁的水平！）
听到这番高水平的马屁，苻坚给拍得飘飘然，高兴地说：“这正是我的志向！”
尚书左仆射权翼则劝谏道：“我认为不可以讨伐东晋！当年纣王无道，天下离心离德，诸侯齐聚周武王麾下准备讨伐纣王时，周武王还因为纣王有箕子、微子、和比干这三位贤人辅佐，而暂时停止讨伐的计划。直到这三位贤人被纣王迫害，或被杀害或被流放，周武王这才率大军前去，于牧野击败纣王。今天晋国的国运虽然衰落，但是没听说晋主道德沦丧，反而君臣和睦，上下一心。谢安、桓冲，江南第一流的人才，可以说晋国有贤臣辅佐。我听说敌人团结一致，军事行动就会受到挫败。如今晋国就是这样，所以说不可以打她的主意啊！”
刚才还在云端上飘着的苻坚被权翼这一番话兜头泼了一盆冷水，半天都没说话。大臣们看到苻坚脸色不对，都不敢吱声。过了很久，苻坚才说：“大家都说说自己的意见啊。”
太子左卫率石越则从天象入手，指出现在的天象护佑东晋，而晋国又继承中国正朔，深受百姓拥戴，国家有长江天险，朝廷没有佞臣乱政，不适合对东晋用兵。还搬出孔子“远人不服，修文德以来之。”的话劝谏苻坚，要多行仁政，等待东晋国内发生变乱时，再做打算。
苻坚对这话大不以为然，说：“我听说武王伐纣时，也不合天象，况且天道深远，常人哪里能知道？以前的夫差被勾践所灭，孙权建立吴国，仅传三代就被晋国灭亡。即使有长江，国家就能永固吗？”
然后苻坚说出一句千古名言：“就凭我的大军人数众多，把马鞭扔到长江里，长江都会被堵住！”（“以吾之众旅，投鞭于江，足断其流！”这就是“投鞭断流”的来历。）
现在很多文学作品，都把苻坚的“投鞭断流”描绘成不自量力、狂妄自大，可见对苻坚的误解有多深。我们看到苻坚自即位以来的事迹，他在这种情况下说出这样的话，不是很正常的吗？
石越还来了劲，反驳苻坚道：“我听说纣王无道，夫差荒淫，孙皓昏庸暴戾，所以才众叛亲离，招致失败。如今晋国虽然没有什么美好的德行，但是也没有那些情况。希望陛下先训练军队，囤积粮草，等待天时。”
石越的话显然没什么道理，如今没有谁是傻瓜，听说谁有美好的德行就会主动去归附。至于天象、天时，更是胡扯，机会靠等是等不来的。不过这样的话听起来句句在理，还真不太好反驳。
于是大臣们你一言我一语，七嘴八舌，讨论了很长时间，也没个说法。苻坚被这些人搞得头昏脑涨，刚才朱彤那一番话吊起来的胃口给败得差不多了。
看到自己的想法赞成的不多，反对的不少，苻坚气急败坏地说：“这就好比是在大路旁边盖房子，如果向每一个路过的路人咨询房子该怎么盖，最后房子永远也盖不成啊！还是我自己来决定这件事吧。”就把大臣们都打发走了。

前秦大帝苻坚和能相王猛——“五胡十六国”时期功盖刘备、诸葛亮的一对君臣（之三十）
苻坚赶走了大臣，却把弟弟苻融留了下来。苻坚自王猛死后，能依仗的只剩下苻融，他特别希望苻融可以站到他这一边，就对苻融说：“自古以来，决定大事只要一两个人商议就足够了，那些大臣啰里啰嗦，只能给我添乱，我就和你一个人决定此事。”
然而令苻坚失望的事，苻融也反对伐晋。苻融说：“现在伐晋有‘三不可’。一是岁星（中国古人把木星认为是‘岁’）落在斗宿和牛宿之间，天象庇佑南方；二是晋主有道，群臣忠诚；三是我们连年征战，将士疲惫，百姓都不愿再打仗。大臣们反对伐晋，提的意见才是上策，那些都是忠臣啊，希望陛下可以听从他们的意见。”
自己唯一可以依靠的人居然也反对自己，苻坚不禁恼羞成怒，变了脸色，厉声对苻融说：“怎么你也这样？这样一来，天下的事，我还能和谁说啊？如今我手握雄兵百万，粮草辎重堆积如山，我虽然称不上是上天选定的君主，但起码也不是个昏君，不是个无能之辈。我凭借屡战屡胜的声威，讨伐垂死挣扎的国家，凭什么就不能取胜？我绝不能把对手留给子孙，给宗庙社稷留下祸害。”
看到哥哥发起了脾气，苻融哭着继续劝谏：“晋国不可以讨伐，这是明摆着的事。白白消耗国家的资源，倾全国之兵前去，最后不能成功。而我所担忧的还不仅仅是这个呢。陛下您宠信鲜卑、羌、羯这些异族，这些人遍布京师，他们和我们可是有着深仇大恨的啊！而我们的族人都迁徙到全国各地。如果陛下您率大军出征，只留下太子和几万老弱士兵留守京师，我担心那时会有不可预料的灾祸发生，有如人的腹心肘腋之间生出疾病一样，到了那时后悔都来不及了！当然我这个人愚钝顽劣，我的意见您可以不听，但是王景略一时英杰，陛下您常把他比做诸葛亮，却怎么独独忘记了王景略临终时的遗言了呢？”
权翼、石越等人说不可伐晋，说的都是天时、地利、人和上的原因，这些客观因素固然存在，但是绝不是什么不能克服的困难，所以在我看来都是些大话和空话。唯独苻融说到了点子上。苻坚远徙氐族部众到全国各地，留下鲜卑族、羌族聚居在长安周边，在国家安定的时候还没有问题，一旦国家发生重大变故，这些人不闹事才怪。苻融慧眼独具，看到了潜在的危险。而苻坚一方面被儒家“以德服人”的思想洗了脑，另一方面随着自己的事业蒸蒸日上，自信心爆棚，已经到了自负的地步。他以为自己对鲜卑人友善，就能换来鲜卑人的真心，哪里想得到那些人天天等着苻坚犯错呢！
气头上的苻坚什么话都听不进去，王猛临死时劝苻坚不要图谋东晋，如今也被苻坚抛到脑后。这以后越来越多的大臣不停地劝说苻坚不要伐晋，搞得苻坚很是无奈，说：“我要讨伐晋国，考虑到敌我双方的力量对比，这件事就如同秋风扫落叶一样容易。但是朝廷内外都劝我不要这么做，我真实搞不懂为什么会这样啊！”
听了苻坚这话，太子苻宏就说：“现在岁星镇守南方天空，且晋主又没什么罪恶，如果大举攻伐却不能获胜，恐怕对外会损害陛下的威名，对内会耗光国家的积蓄，所以大臣们会担心。”
苻坚反驳说：“过去我消灭燕国，也是犯岁星而获得成功，天道本来就是很难说清楚的。再说了，想当年秦灭六国，那六国的君主难道各个都是暴君昏君吗？”
唯恐天下不乱的慕容垂看到自己等待多年的时机来了，就对苻坚说：“弱小者被强大者吞并，这是理所当然的事。陛下您英明神武，威加四海外内，手握雄兵百万，四夷都来归附。唯独江南那一小撮人不识天命，和您对抗，陛下您怎么可以把这些人留给子孙后代呢？《诗经》上说‘谋夫孔多，是用不集。’陛下您自己做决断就可以了，何必向所有的人征求意见呢？过去晋武帝平定东吴，所倚仗的也就是张华、杜预罢了。（晋武帝司马炎和大臣们商议灭东吴，大臣们都反对，只有张华和杜预赞成。）如果他听了大臣们的话，哪里有后来一统天下的壮举呢？”
客观上讲，慕容垂的意见没有错。以当时前秦的物质条件来看，完全具备灭国一战的基础。当然条件具备并不代表事情一定办得成，后来苻坚是失败了，但那也只是操作过程中出了差错，把事情给搞砸了而已，不能说这件事就一定是不能做的。不过慕容垂的出发点显然是歪的，他当然不是希望苻坚能够统一全国，他是希望苻坚会遭受失败，自己可以从中浑水摸鱼。
但是苻坚可是没想到慕容垂的支持只是在给自己灌迷魂汤，听了慕容垂的话，“大悦”，心想终于找到自己人了！于是当即赏给慕容垂五百匹绢，对他说：“能和我一起定天下的，只有你啊！”看到这里，我们不禁要对苻坚好赖不分感到好笑了。
为了考虑伐晋的事情，苻坚经常研究到深夜，以至于整夜都睡不好觉。苻融就趁机劝说苻坚：“知道满足就不会受辱，知道适可而止就不会陷入危险的境地。自古以来，穷兵黩武的，没有不失败的。况且我们的国家，本来就属于戎狄，正朔不会归于我们。晋国虽然微弱，但却是中华正统，上天不会让她灭亡的！”
这话说的也真是没谁了，为了阻止苻坚的行动，竟然不惜自己贬低自己。我们的传统文化可以把少数民族忽悠得自己都看不起自己，真实不得不佩服。如今的我们已经完全丧失这一优势！
苻坚当然知道自己是什么出身，不过他一心归附中华传统，心甘情愿地主动被同化，自己已经把自己看成是汉人了，所以对苻融说：“什么人可以做帝王，哪里有常理呢？只看谁更有德行罢了。那刘禅不是汉室的旁支吗？不也被魏国所灭？你之所以不如我，就是拘泥于此，不知道变通！”
高僧释道安自从被俘虏到长安后，苻坚极尽礼遇，常常和他一同乘辇外出。大臣们都知道释道安受宠，就私下里要求释道安也找机会劝说苻坚不要伐晋。释道安在东晋生活过十多年，和谢安等东晋名士都是好友，自然也不希望东晋遭到灭顶之灾。
公元382年十一月的一天，苻坚和释道安同辇游玩华林苑（皇家园林），游兴正浓的苻坚对释道安说：“我将和您一起南游吴、越之地，在长江上泛舟，直达东海，那样不是很快乐的吗？”
释道安一听机会来了，就劝说苻坚道：“陛下您顺应上天统治人世，居住在中原之地，控制四方，和尧、舜比肩就足够了。不必亲冒风雨，到处征伐。况且东南地区炎热潮湿，瘴气又重，虞舜南游却病逝在南方（舜死于湖南省永州县境内九嶷山），大禹前去也没有回来（禹死于今浙江省绍兴市）。陛下不值得为了得到东南之地而亲自前去。”
苻坚回答说：“上天创造万民，就树立君主去领导他们。我哪里敢推辞劳苦，使东南之地存在于王化之外呢？”
释道安继续劝说：“如果非要那样做，陛下只需进驻于洛阳，总领全局。派使臣去晋国说明来意，晋国上下一定会俯首称臣。那样陛下就不需要亲自到江南走这一趟。”
苻坚不听。不过释道安的这番劝说太没水平，三岁小孩子都骗不过去，更别说是苻坚了。
加入劝说苻坚队伍的人越来越多，由外朝漫延到了内廷。苻坚宠爱的张夫人以天下万物都顺其自然来劝说苻坚，还指出近来的一些奇异自然事件来证明自己的话。苻坚一句话就怼了回去：“军旅之事，是老爷们儿的事情，不是你妇道人家该管的！”（言下之意，别多嘴！）
张夫人为苻坚所生的儿子中山公苻诜是苻坚最小的儿子，平时最受苻坚喜爱。苻诜也以人才是国家根本来劝说苻坚，希望苻坚听从苻融的意见，并指出晋国有谢安、桓冲等贤臣辅佐，灭晋很难成功。苻坚的话则越说越难听，“天下大事，孺子安知？”（言下之意，你个毛孩子知道个屁啊！）

前秦大帝苻坚和能相王猛——“五胡十六国”时期功盖刘备、诸葛亮的一对君臣（之三十一）
前秦朝廷上下就在一片争议声中渡过新年，公元383年正月，苻坚送走了讨伐西域的吕光大军后，在群臣的陪伴下，来到灞上游览。苻坚趁着大家伙都在，从容对群臣们说：“轩辕黄帝，上古的大圣人，他的仁义有如上天，他的智慧有如神明，也还追逐不肯归顺的部族，征伐他们。以至于居无定所，以军队作为自己的护卫。所以日月能照耀的到的地方，风雨能经过的地方，都臣服于他。如今天下大致平定，只剩下东南那块地方还未收服。我希望大业能够圆满，我身上的责任重大，哪里能像这样整日吃喝玩乐，不去建立天下大同的功业？每当我想到当年桓温入侵，晋国不能不灭。我已经决定了！诸位就不要再来劝说我了。”
五月，就在苻坚为即将到来的远征做准备的时候，南方却传来桓冲大举进攻襄阳和益州的消息。
公元379年前秦攻占襄阳后，桓冲就曾经上表请罪，请辞荆州刺史的职务以对襄阳失守负责，当然这些都是表面文章而已，东晋朝廷当然不会同意他离职。但是对于桓冲个人而言，这次失利显然成了人生一大污点，桓冲一直在找机会挽回颜面。公元382年九月，桓冲曾令朱绰率军进攻襄阳，略有小成。在摸清前秦的兵力部署之后，桓冲对前秦发动了一次大规模的攻势作战。
这一次桓冲尽发荆州之兵，总兵力共计十万，攻击分两个方向同时展开。桓冲自己亲率主力围攻襄阳，同时派前将军刘波、冠军将军桓石虔进攻汉水北部各城，鹰扬将军郭铨进攻武当，辅国将军杨亮进攻益州。
战事初期，桓冲进展顺利。桓冲手下诸将陆续攻克万岁城（今地不详）和筑阳（今湖北省襄阳市谷城县境内），杨亮也顺利的攻克伍城（今四川省德阳市中江县），接着继续进军，包围了涪城（今四川省绵阳市）。
苻坚得到战报，不禁大怒，我正准备削你呢，你却打上门来了！当即命他的儿子苻睿为总指挥，慕容垂、毛当率军五万救襄阳，扬武将军张崇救武当，张蚝、姚苌救涪城。
面对前秦援军，桓冲也取得了一定的战果。郭铨会同桓石虔在武当击败了张崇。但是桓冲本人的表现则再一次令人失望，听说前秦大军前来，竟然主动把部队撤到了汉水南岸。本来苻睿驻军于新野，听说桓冲主动南撤，就知道桓冲不敢前来交战，派慕容垂和石越为前锋，进军汉水北岸和桓冲对垒。到了夜里，慕容垂和石越命令士兵每人拿十个火把，把火把全系到树枝上，方圆十里之内都被照得透亮。桓冲一看，以为前秦援军人数众多，更加不敢出战，命郭铨迁徙武当周边二千户百姓，全军撤回了上明。张蚝率军由斜谷入川，杨亮也没有和张蚝交战，就主动撤回了巴东。
桓冲这次北伐，更加刺激苻坚加快了南侵的部署。公元383年七月，苻坚下诏，征集官府和民间的马匹，同时命全国百姓每十名男子中出一人从军，二品以上官员家的子弟从军的，授予“崇文义从”称号。豪门大户家子弟，年纪在二十岁以下，骁勇有武艺的，都拜“羽林郎”。从当时前秦国内的舆论环境来看，苻坚伐晋虽然朝中大臣没几个支持，但是民间这些豪门富户子弟都渴望建功立业，一时纷纷报名，光羽林郎就召集了三万多人，苻坚任命秦州主簿赵盛为少年都统，统帅这支由羽林郎组成的精锐部队。
接着苻坚又下一道诏书，公开宣称，灭晋国之日，即授东晋孝武帝司马曜为尚书左仆射，谢安为礼部尚书，桓冲为侍中。同时命有关部门在长安新建大量宅院，准备东晋君臣被俘后好有个落脚之地。
看到这里实在不禁令人好笑，仗还没开打就给对手提前准备住所的，有史以来只有苻坚这一位。
都到了这个时候，朝臣们还不愿意苻坚发动这次战争，唯独慕容垂、姚苌和由富家子弟组成的羽林军支持苻坚。苻融也还在做最后的努力，“鲜卑、羌族这些人，和我们有灭国之恨，一直以来都幻想我们国内会有什么大的变故，好借机发难。他们对您说的那些计策，怎么可以听从？而那些富家子弟，从来没有军旅经验，支持您只不过是阿谀奉承您，顺这您的意思罢了。如今陛下您相信这些人的话，用他们的计策，轻率地发动如此大规模的征战，我担心如果不能成功的话，会留下后患，到那时后悔就来不及了！”
事情都到了这一步，苻坚怎么可能听得进去呢？
八月，苻坚尽遣朝中精英，命征南将军苻融为主将，率骠骑将军张蚝、抚军将军苻方、卫将军梁成、平南将军慕容暐、冠军将军慕容垂等人和步骑二十五万（《资治通鉴》作三十万）为前锋，自己亲率大军六十多万，其中骑兵二十七万从长安出发。大军前后延绵千里，浩浩荡荡，旗鼓仪仗前后相望。九月，苻坚到达项城（今河南省项城市、属周口），苻融的前锋也抵达颍口（今安徽省淮南市颍上县正阳关镇）。苻坚的计划是先攻占寿春，打开东晋的门户，然后继续向南推进到长江北岸，寻机渡江，攻打建康。
此时，凉州的部队才抵达咸阳。益州的部队顺长江而下，冀州、幽州的部队前进到彭城。在东西长达万里的中国大地上，正在进行一场大规模地军事调动，河道里都是运兵和运粮草辎重的船只，规模上万艘，从黄河中经石门转入汝水和颍水，运到项城、寿春一线。
一场超大规模的战役即将爆发！
苻坚大举南侵的消息传到了建康，整个东晋上下都大为震恐，俨然世界末日就要来临。
不过有一点令人称道，就是面对苻坚的大军压境，东晋朝廷虽然害怕，却没一个人提出直接投降！可见当时控制朝廷的那些大臣，虽然说平时不关心政务，整天喝花酒、侃大山，生活腐化堕落，政治上还拉帮结派，互相倾轧。但起码的道德底线还是有的，面对国家和民族危亡之时，迅速放下嫌隙，团结一致，同仇敌忾，没有人做汉奸。能做到这一点，就很不容易！
东晋迅速做出反应，令尚书仆射谢石（谢安的五弟）为征讨大都督，率谢玄、辅国将军谢琰（谢安之子）、西中郎将桓伊和精锐步骑七万（《资治通鉴》作八万）前往迎战，并派龙骧将军胡彬率水军五千先行出发，援救寿春。
七、八万军队，想要对抗苻坚百万大军。从纸面上看，这次东晋毫无胜算。然而实际情况并没有想象中的糟糕。东晋虽然兵力明显处于劣势，但是这七、八万都是由北方的流民组成的北府兵，又被谢玄训练多时，是东晋正规军中的精锐。而苻坚兵力虽然有百万之众，然而只有苻融率领的前锋二、三十万是正规军，苻坚那六十万部队，都是临时下诏，拼凑起来的部队，训练不够，军事素质不高，一旦动起手来，充其量也就属于围观的吃瓜群众一类，没多少战斗力。但是尽管如此，优势还是在苻坚这一边。
此时的东晋，桓温时期的重臣王坦之、王彪之等人都已病逝，辅政的重臣就剩下谢安。现在谢安官拜中书监、录尚书事，等于是东晋朝政的实际控制者。做出以上安排之后，谢玄任然感到不安，亲自来到谢安的府邸，向谢安问计。谢安神色自若，一点都不紧张。也是，想当年桓温新亭会百官时，谢安在刀光剑影之中都一切如常，现在不过传来一点风声而已，谢安还真不怎么当回事。从容对谢玄说：“其他的都已经安排好了。”就不再多说一句话。谢玄听了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又不敢多问，只好退出府来。
心有不甘的谢玄又请谢安的幕僚张玄前去询问。这一天谢安似乎心情不错，就带上张玄，召集亲朋一起到山中的别墅游玩聚会。谢安叫张玄陪自己下围棋，还把这个别墅做赌注和张玄赌棋。平常谢安的棋力远在张玄之下，但是这一天张玄心里压力山大，结果这局棋张玄在占有优势的情况下输掉了。于是谢安带着大家游山玩水，直到天黑了才回城。
谢安这是唱的哪一出呢？他当真没有一点数字概念？不理解八万对百万是个怎么一回事吗？他说的“已别有旨”是什么意思？从史籍里没有找到任何一点他另有安排的记载。显然他什么安排都没有，这么说只是在安抚谢玄罢了。但是谢玄又不是三岁小孩，这么大的军事行动，朝廷有什么动向，他这个前线指挥官会不知道吗？不带这样忽悠人的！
当然最后东晋获得了胜利，所以史籍里这样记载似乎是要表现谢安的临危不惧，大气凛然。但是幸亏东晋运气好，如果东晋这一仗打输了，被苻坚灭国，还不知道史臣们会把谢安的这种碌碌无为骂成什么样子！
我窃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苻坚早就放出话来，灭晋国后谢安依然官居高位，连府邸都准备好了，谢安还有什么可担心的呢？打赢了他依然做他的辅政大臣，打输了换一个地方继续继续，没什么区别啊！（戏言耳，读者朋友勿以为意。）

前秦大帝苻坚和能相王猛——“五胡十六国”时期功盖刘备、诸葛亮的一对君臣（之三十二）
身在荆州的桓冲也为朝廷的安危忧心忡忡。他不在苻坚兵锋的正面，只有益州顺长江而下的部队，所以他这里的压力小很多。桓温死后桓冲和谢安相处融洽，不像他哥哥桓温那样咄咄逼人，主动交出中央的权力换取地方上的大权，因此东晋朝廷出现了“将相和”的局面。如今苻坚大军屯于寿春，兵锋直指建康，桓冲就派出部下精兵三千前往建康，希望可以帮助朝廷守城。然而这三千士卒却被谢安退了回来，还派人给桓冲传话：“朝廷早就安排妥当，不缺少兵马，这些人你还是留着加强荆州防御吧。”
听了这种话，桓冲叹着气对部下们说：“谢安的确是朝廷的重臣，但是相对于带兵打仗而言就欠缺经验了。如今大敌当前，还游玩享乐，派遣一帮不懂事的孩子领兵上阵，部队人数少，战斗力又不高，天下事已经知道会怎样了，我以后穿衣服就要左衽了！”
桓冲说的“左衽”，说的是古时候我们汉民族穿衣服，都是前面两片前襟，右襟在内，左襟在外，左襟向右系于右侧腰下，这样的穿衣服方式称为“右衽”。而少数民族则和汉族相反，左襟在内，右襟在外，向左系于腰下，这样称为“左衽”。桓冲说穿衣服要改成“左衽”，意思就是东晋会被苻坚所灭，他将被少数民族统治，这样当然要按照人家的习惯穿衣服了。
公元383年十月，苻融攻克寿春，俘虏守城的东晋平虏将军徐元喜和安丰太守王先。慕容垂也率所部人马攻克郧城（今地不详），杀东晋守将王太丘。
先行出发援救寿春的胡彬和五千水军还没赶到寿春，就听说寿春失守。胡彬没有退却，而是率军驻扎在寿春城北的硖石。硖石是淮河干流所经过的一处石山，淮河穿山而过，把硖石一分为二。胡彬就把军队部署在山上，堵住了前秦军顺淮河前进的道路。
苻融发现自己的北侧出现东晋军，立刻进军把硖石团团围住。胡彬部只有可怜的五千人，根本无力和苻融交战，只好死守硖石。
这时，谢石、谢玄等人也率东晋军主力来到了寿春外围。苻融得知东晋大军前来，立刻命梁成率前秦扬州刺史王显、弋阳太守王咏和步骑五万前出到洛涧（淮河的一条支流，在今安徽省淮南市东北部汇入淮河。）。梁成到达洛涧后，立刻在淮河之中打下木桩，既阻挡谢石等人的水师沿淮河而上，又把胡彬的退路彻底切断。谢石等人数次和梁成交战，都不能取胜，只好距洛涧二十里的地方下寨，和梁成相持。
谢石、谢玄的大部队无法前进，陷于敌后的胡彬粮食很快就吃完，眼看就要支持不住了。别小看胡彬这区区五千人，起的作用却相当的大，他们把苻融的大部队拖在了梁成的后面，不然以苻融二十多万大军，完全可以向前包围谢石、谢玄，那样这一战会是个什么结果还真不好说。
胡彬也没有坐以待毙，更没有投降。他一边命令部下每天在山上把沙土扬起来，假装在晒粮食以迷惑前秦军，显示自己粮食多的很。一边派人去给谢石报信，说“现在敌军军力强盛，我的粮食就快吃完了，恐怕再也见不到大人您了啊！”
然而弄巧成拙的是，胡彬派出的信使却被苻融的军人捉住，搜出了胡彬写给谢石的信。苻融看到这封信非常高兴，心想胡彬你每天在山上蹦跶地欢得很么，原来就快断粮了，我再困你几天，看你怎么办！同时派人快马给苻坚送信，说“敌军数量很少，很容易被我们擒获。但是怕他们逃跑，陛下您最好率领大军快速前来，一战以生擒敌军首领。”
此时的苻融，先是顺利的攻占寿春，又把东晋的援军胡彬部包围在硖石，吃掉他只是时间问题，东晋的主力部队又被梁成挡在几十里地之外，在这种形势一片大好的局面下，苻融对整个战局的发展太过乐观了，前秦军上下都开始轻视东晋军起来。
而苻融的这种乐观情绪也感染的苻坚，看到了苻融的来信，苻坚信以为真。为了防止东晋军主力像苻融所说的那样撤军逃走，苻坚竟然丢下了他在项城的六十万大军，自己就带了八千轻骑兵（应该是苻坚的贴身禁卫军），走小路赶到了寿春。苻坚不走大路是防止自己亲临寿春的消息泄露，同时苻坚对这八千轻骑下旨，“谁敢泄露我的行踪，我就割掉他的舌头！”
苻坚为什么不把那六十万大军一起带到寿春前线呢？就算自己先行一步，起码可以命令这六十万人随后出发，向寿春前进么。但是从此以后，这六十万人就像是失踪了一样，史籍里没有任何的记录了，这是怎么一回事呢？
项城离寿春并不远，就算是步行，十天时间也能抵达。试想一下，如果这六十万人在淝水之战爆发前赶到战场，苻坚就有足够的兵力，完全可以派出部分部队绕到东晋军的后方，切断谢石、谢玄的退路，那样的话恐怕东晋军就会不战自溃。就算东晋军筑垒自守，苻坚手上这百万大军完全可以把东晋军包围起来，困也把他们困死，那样的话历史还真的会改写！
然而蹊跷的是，这六十万人既没有在淝水之战打响前赶来支援，淝水之战苻坚战败后，也没见苻坚逃回项城，凭借这六十万人再和谢石、谢玄一战，而是狼狈不堪地直接逃回了洛阳，这六十万人更像是如人间蒸发了一样，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呢？
唯一合理的解释，就是这六十万人都是临时征兵拼凑起来的大军，毫无军旅经验可言，战斗力更别提了。苻坚年轻时也是带兵四处征战的，这些人能不能打仗苻坚肯定一清二楚，与其把这帮人带到战场上给自己添乱，还不如留在项城摇旗呐喊，吓唬吓唬东晋。而淝水之战失败的消息传到项城，这帮乌合之众就作鸟兽散了，跑了个干干净净，从头到尾都没帮上苻坚什么忙！
前出到洛涧的梁成，在多次击败东晋军后，肯定是傲娇得不像个样子。轻敌是军中的大忌，就在梁成飘飘然而疏于防范的时候，东晋的奇袭不期而至！
如同我们经常在电影里看到的套路那样，男主角和大反派展开最后的决战时，基本上刚开始都是男主角先被大反派修理得鼻青脸肿、奄奄一息，眼看大反派即将获得最后的胜利，大反派一定是洋洋得意，满嘴废话啰里啰嗦的时候，遭到男主角的绝地反击，于是剧情神逆转，最后男主角获胜。然而这一次并不是什么好莱坞的大片，而是在一千六百多年前真实地发生在今安徽省淮南市周边的大地上！
这一次又是谢玄出手了！谢玄派出自己的部下龙骧将军刘牢之率五千精锐，趁夜色对梁成的大本营发起偷袭。梁成没有防备，五万大军就在这一夜被刘牢之瞬间打垮，刘牢之阵斩梁成、王显及以下十员大将！梁成军被杀的有一万五千人之多！
梁成也算是苻坚手下一员名将，苻坚发动政变的主要参与者梁平老的儿子，多年来在苻坚南征北战中多次出现他的身影，如今就这样死在了淝水大战之前的前哨战之中。
获胜的东晋军迅速进军，而苻融听说梁成被杀，主动收缩兵力，全军退回到寿春城下。东晋军则向前推进到淝水（淮河一条支流，在今安徽省寿县城北、八公山之南汇入淮河。）的东岸，北依八公山下寨。胡彬也得以保全，率军和谢石、谢玄等人汇合。
苻坚和苻融登上寿春城墙远眺东晋大军，只见东晋军阵容齐整，将士士气高昂，再看北边的八公山上，树木的颜色和东晋军士兵的穿着颜色一样，远远望去，就像是八公山上也站满了东晋士兵。（这就是“草木皆兵”的来历）苻坚不禁流露出害怕的神情，对苻融说：“这是一支精锐部队啊，你怎么说成是弱小之师呢？”
苻坚向来都是先礼后兵，看到东晋主将来到自己面前，就先派四年前襄阳之战中被俘的朱序前往东晋大营劝降。朱序按理说是个劝降的理想人物，作为前东晋官员，朱序和谢石、谢玄都认识，尤其是谢玄，和朱序以前都是桓温的手下，肯定交情不浅。
然而这次苻坚是用错了人，朱序虽然委身于前秦朝廷，但是他身在曹营心在汉，一直在寻找机会回归东晋。这次苻坚派他来劝降，本来是个逃跑的好机会，但是现在逃跑显然没什么用，苻坚百万大军压境，如果击败谢石、谢玄等人，东晋就有灭国的危险，那时自己还得被苻坚再俘虏一次。于是朱序既没有趁机逃跑，也没有按苻坚的意思劝谢石、谢玄等人投降，而是把苻坚来到了寿春这一秘密情报汇报给了谢石。
谢石一听苻坚就在寿春城内，大吃一惊，大家就在一起商议对策。朱序说：“如果苻坚的百万大军全部集结到寿春，则根本不可能击败他们。我们应当趁着他们还没有集结完毕，最好尽快与其决战，只要把苻融这只前锋部队击败，我们的目的就能实现。”
谢石才能一般，能官居高位全都仰仗哥哥谢安。如今听说苻坚亲自来到寿春，已经被吓破了胆，提议固守不战，希望拖得前秦军粮草接济不上，自动撤军。
这两人的意见，显然朱序说得对，谢石那就是在说外行话。
谢琰也赞成朱序的意见，希望可以速战。谢石最终被说服，同意了大家的意见。
但是就算苻坚的大军没有全部抵达，这眼前苻融的二十多万大军也够谢石等人喝一壶的。要怎样才能一举击败苻融呢？史籍里没有记载他们谋划的过程，但是随后所发生的事，显然都是计划好了的。
朱序返回寿春不久，谢石就派出使者，向苻融约定日期决战。苻坚当然求之不得，于是双方就定下了日子，开撕！
“让我们相互伤害吧！”最后的决战就这样打响了！

前秦大帝苻坚和能相王猛——“五胡十六国”时期功盖刘备、诸葛亮的一对君臣（之三十三）
东晋兵力处于绝对劣势，凭什么敢于主动求战？史籍里没有记载原因，不过通过朱序和谢石、谢玄等人商议之后又回到了寿春，再结合当天战斗的细节，我们应该可以推断出，东晋军是有备而来，应该是在双方的战斗打响后，由朱序在前秦军阵后方制造混乱，以配合谢石、谢玄的正面进攻。
公元383年十一月，到了约定的决战的日子，双方大军离开军营，在开阔的平原上列阵，等待一场你死我活的厮杀。前秦军率先发起攻击。苻融命猛将张蚝率领本部人马，渡过淝水，对东晋军主帅谢石所处的军阵发起冲锋。谢石挡不住张蚝的冲击，部队开始后撤。
谢石作为主帅，他的军阵肯定位于中军位置，谢玄和谢琰分率左右两军位于谢石的两侧。张蚝看见谢玄和谢琰部阵型不乱，担心受到谢玄和谢琰的夹击，不敢继续攻击谢石，主动后撤，退回了淝水西岸。苻融则催动大军，前进到淝水西岸边，排下阵势。
东晋军虽然遭受小败，但士气丝毫没受到影响。看到前秦军压到了淝水岸边，东晋军无法渡河于前秦军接战。这时候，谢玄派出一名使者，来到前秦军阵前，对苻融说：“你们率大军深入我国境，如今在河岸边布阵，使我军无法渡河交战，这是要和我们相持的做法，哪里是要速战速决的呢？如果你们把部队向后撤出一段距离，好让我军渡过河来，让士兵们厮杀，你我也好在马上观战，这不是件美事吗？”
其实此刻的谢玄已经拿定主意，只要前秦军后撤，自己就派出精锐骑兵对前秦军发起突击，打乱前秦的阵势，然后全军再发动总攻。东晋军的主帅名义上是谢石，实际上临阵决策的人，应该是谢玄。《晋书》中关于决战这一天的很多细节，都记录在谢玄的传记里。
苻坚这一边的将领们听到了谢玄的使者传来的话，都对苻坚说：“我们就应该坚守在淝水岸边，阻止晋军渡河，我们的人数比晋军多，这样可以确保万无一失。”
然而苻坚打算速战速决，不想和晋军相持，就对大家说：“我们后撤，让晋军渡河。趁晋军大部队正在过河的时候，我们几十万铁骑再向其发动猛攻，一战而胜！”
苻融也认为苻坚的计策可行。于是就答应了使者的请求。
苻融传令下去，全军后撤！已经列好阵势的前秦军听到后撤的命令，都陆续转身往回走。然而这可是二十几万大军，不是二十几个骑兵，后撤的命令下达后，有的部队撤得距离多，有的撤得少，一时间本来整齐的队伍，相互挤压到了一起，很多地方都产生了混乱。
谢玄这边早已准备好了八千精锐骑兵，就等前秦军在后撤的过程中快速冲入前秦军阵中，把前秦阵型打乱。没想到情况比预期还要好，前秦军在后撤的过程中就发生了混乱。谢玄骑在马上看到了这一幕，直觉告诉他：机会来了！
谢玄立刻下令，八千铁骑全速冲锋，杀入敌阵！谢玄亲自上阵，谢琰、桓伊也紧跟其后，这八千精锐骑兵如同一股疾风，排成散兵线向前秦大军横扫过来。
苻坚本打算对渡河的晋军反冲锋，可没想到整个大军一后撤就再也停不下来了，任凭带队的将领们怎么呼喊，部队都无法从混乱中恢复过来。这个时候又眼瞅着东晋阵中又杀出一股骑兵，速度极快地冲到了面前，位于前秦军阵最前方的士兵根本无法阻挡东晋铁骑的冲击，纷纷四散奔逃，这一下，小的混乱开始演化成大的混乱。
就在这个关键时刻，朱序带领他的手下，在前秦军阵的大后方大声呼喊起来，“秦军败了！秦军败了！”
在后方的前秦士兵，本来就处于后撤的混乱之中，也搞不清楚前面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一听朱序这样一喊，顿时害怕起来，以为秦军真的打败了，很多胆子小的士兵开始脱离军阵，撒腿逃跑。这一下，前方遭到东晋军的打击，后方又四散奔逃，整个前秦大军顿时乱成了一锅粥。
苻融万万没想到，一句后撤竟然演化到了这般地步。身为主帅的他骑着马在阵前来回驰骋，大声呼喊，希望可以阻止住后退的士兵，重新结阵抵挡东晋骑兵的冲锋。然而冥冥之中似乎上天真的是在保佑东晋，苻融的坐骑不知道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马失前蹄，一下把苻融从马上重重地摔到了地上！
已经处于一片混乱之中的前秦军，根本顾不上他们的主帅了。苻融身边肯定也会有亲兵跟随护卫，但是人数应该不多。正在冲锋的东晋军看到前秦主帅堕马，纷纷快马杀来。苻融的亲兵根本无力保护主帅的安全，可怜苻融，还没来得及起身，就被冲到了眼前的东晋军乱刀砍死！
主帅阵亡！前秦军顿时崩溃，二十多万人就像没头的苍蝇一样乱跑起来。如同我小时候听刘兰芳老师说评书时，常挂在嘴边的一句“只恨爹娘少生两条腿”，溃散之中的前秦士兵就怕跑得比别人慢，自相践踏而被踩死的不计其数。很多士兵在溃逃之中根本辨不清方向，跳进了淝水，却被迎面杀来的东晋大部队杀死在淝水之中。史载，“淝水为之不流！”
谢玄纵兵砍杀，一直追击前秦军到青冈（应该在颍口附近），沿途被杀死的前秦士兵的尸体一个接着一个，惨况空前！
而侥幸从战场上逃脱的前秦士兵，纷纷扔掉了盔甲兵器（穿在身上太重，跑不快！），不分昼夜地逃跑，听到风声和鹤鸣声，都以为是东晋军追杀了上来（这就是风声鹤唳的来历）！逃亡途中的前秦士兵，没粮食吃，没地方住，冻饿致死的竟然有百分之七、八十之多！
出色地完成了任务的朱序直接跑回了东晋军中。跟随苻坚南征的前凉末代首领张天锡也投降了东晋，一同跑回来的还有两个月前城破被俘的寿春守将徐元喜。
谢玄也没有想到胜利居然来的如此容易。停止追击的东晋军开始收集战利品，苻坚乘坐的云母车（可能是车身上绘有云纹，看上去乘坐的人如同腾云驾雾一般。）也被东晋军俘获。至于那些仪仗器具，铠甲兵器，粮草辎重，金银财宝更是堆积如山，牛、马、驴、骡子、骆驼等共计十多万头！
原本应该的一场苦战，就这样戏剧性结束了！
本来一把好牌，怎么就被打了个稀烂呢？我们看苻坚在这场战役之中实在犯了太多的错误。本来自己的优势就是人多，苻坚却没有等到全部的兵力都集中到寿春，就贸然和东晋展开决战，结果优势没有全部发挥出来。在决战的当天，更是不应该想当然地认为后撤几步没什么问题，结果小问题引发出大灾难。还有，就是苻坚为自己养虎为患付出了惨痛代价，朱序这样的人，怎么可能帮助他去攻打自己的祖国呢？就算苻坚有“仁心”，愿意养着这些被俘的将领，也不应该带上这些人一起南征，完全就应该留在长安软禁起来。本来二十几万大军，就算遭到谢玄八千骑兵的突击，也不可能造成全军崩溃的局面，而朱序在关键时刻的那一嗓子，使得胜利的天平彻底倒向了东晋一边。最后，也只能说苻坚的好运气都用完了，苻融的意外被杀，成了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这难道又是“岂非天哉”？
得胜之后的东晋军似乎没有敢于继续扩大战果，只是顺势夺回了寿春，没有渡过淮河继续攻击淮河以北前秦的领土。我估计这时候谢石、谢玄还不清楚后面还会发生什么，毕竟这一战打败的只是前秦的前锋部队，而前秦的大部队还留在项城呢。
谢石立刻遣使向谢安报捷。战报送到谢安府邸的时候，谢安正在和一位朋友下棋。谢安打开战报看了一遍，脸上没有流露出任何异样的神情，随手把战报放在了坐席上，还和刚才一样继续下棋。而陪他下棋的那位友人肯定没有谢安这样淡定，苻坚南侵的消息传来之后，建康所有的人都心慌慌。如今看到有人送来了战报，而谢安看过以后又什么表示都没有，那位友人哪里还有什么心思下棋，于是棋局草草结束。
友人不安地问谢安战果如何。谢安慢慢地回答：“孩儿们已经击破敌军！”（“小儿辈遂已破贼！”）
然而谢安的内心何尝不是狂喜呢？这下不用到长安做吏部尚书了！送走了友人，谢安回到后院，过门槛的时候，由于内心过于激动，以至于抬腿的动作走形，用力没控制好，用力过大，木屐的屐齿撞到了门槛上，折断了。
这样的表现，谢安堪称史上装B第一人！

前秦大帝苻坚和能相王猛——“五胡十六国”时期功盖刘备、诸葛亮的一对君臣（之三十四）
狼狈逃窜的前秦大军之中，也有苻坚的身影，如今已经没人顾得上他这位大秦天王了！混乱之中的苻坚还挨了一箭，也不知道是谁射的，真是倒霉加倒霉。而此时驻扎在项城的那六十万大军，显然在淝水之战惨败的消息传来之后，自行溃散了。
苻坚从项城来的寿春的时候还有八千禁卫军护卫，如今成了孤家寡人，身边就剩下了几个随从和爱妾张夫人。跑了几天路的苻坚又累又饿，这时，路边一户农家的主人看到了苻坚，献上了米饭和一条猪腿，苻坚这才得以饱餐一顿。
几天没吃上饱饭的苻坚很感激这位农民，对张夫人说：“当年刘秀刚到河北时落魄不堪，冯异讨饭要来的一碗豆粥也不过如此吧。”吩咐手下赏给这个农民十匹帛和十斤绵。
没想到这位农民不但觉悟很高，似乎还很有文化，对苻坚说：“我听说‘白龙厌天池之乐而见困豫且’（这个典故说的是白龙在天池里待得腻了，到人间游玩，却被渔夫豫且的渔网网住，还被豫且的鱼叉刺瞎了一只眼睛。一个典型的闲的难受、没事找抽的故事。），如今就发生在陛下身上。今天陛下蒙难，这不是天意吗？陛下是我的父母，哪有父母生养孩子还希望得到报答的呢？”说完，转身就走了。
这位农民的话令苻坚很惭愧，苻坚又对张夫人说：“我如果听从朝臣们的劝谏，现在的事情哪里会发生呢？如今我还有什么脸面面对天下人啊！”
大溃败中，只有慕容垂部下三万人军容整肃，没有发生混乱，建制完整地向后方撤退。苻坚经过几天的逃难，身边陆续聚拢了一千多人，苻坚听说慕容垂的部队离自己不远，就带领着一千多人前去投靠。
看到苻坚自投罗网，身边还没多少人，慕容垂的世子慕容宝（慕容令死后、慕容宝继任世子）起了杀心，就对慕容垂说：“十年前我们大燕国灭亡，世上之人都把复兴大燕的希望放到父亲您身上。只是时机未到，我们才韬光养晦，隐藏自己而已。今天苻坚兵败，前来投奔我们，这是上天赐给我们的机会，让我们得以复兴大燕啊！这个机会千万不能失去。希望父亲您不要为了苻坚给我们的那点小恩小惠而忘了大燕社稷的重任。”
慕容垂则是个有情有义的人，他说：“你的话当然很对。但是苻坚怀着一片赤诚之心前来投奔我，我怎么能杀害他呢？如果上天抛弃了苻坚，还担心他不会灭亡吗？不如趁他危难之际保护他的安全，以报答他对我们的恩德，慢慢等待时机图谋大业。这样既不辜负苻坚对我的信任，又能让天下人为我的大义所感动。”
慕容垂的弟弟慕容德也在慕容垂军中，听说苻坚来投，而慕容垂却没有任何动作，急忙前来劝说慕容垂，“当年秦国强大，灭了我们燕国。如今秦国虚弱，我们趁机起事，复兴燕国，很正常啊。杀了苻坚，正是为燕国报仇雪恨，哪里是辜负了他的信任呢？兄长怎么不杀了苻坚，反而把我们这三万人都拱手交给苻坚指挥呢？”
慕容垂说：“当年慕容评容不下我，让我在燕国没有立足之地，所以才逃到秦国。苻坚以国士待我，恩宠礼遇备至。后来我又被王猛陷害，我都无法解释自己的清白（可见王猛的‘金刀计’对慕容垂的伤害有多深），苻坚却能相信我是无辜的，如此大恩我怎么能忘记啊！如果氐族的国运已走到尽头，我将在关东起事，复兴燕国，关西的土地我不会图谋的！”
一个冷血的人，是不会成大事的！慕容垂在秦国忍辱负重十四年，对待苻坚也没有以怨报德，这样的人品，怎不能令人肃然起敬？鲜卑族人都认为慕容垂是燕国的希望，不是没有道理的。想想这些年慕容垂所经历的事情，自己的嫡子被王猛陷害而死，忍了；自己的女人献给了苻坚，也忍了。如今苻坚自己送上门来，居然可以不杀苻坚，不图秦地，大英雄是也！
不过，有一点也必须承认，慕容垂此时不杀苻坚，除了有报恩的意思之外，就是慕容垂在这个时候对于局势还不能看得很透彻。他显然一直都打算复兴燕国的，但是不会去做没有把握的事情。如今苻坚新败，但也就是一场战役的失利而已，苻坚还有多少实力，目前还看不清楚。如果贸然起事，杀了苻坚，以图自立，则既背上了骂名，又冒着太大的风险，如果事情不能成功，那么这么多年的隐忍岂不是都白费了？索性自己都忍了这么多年，做大事也不在乎再等上个几天。
劝慕容垂杀苻坚的人还真不少，除了慕容垂的子弟，还有很多跟随他多年的部下。慕容垂都没有听他们的话，对于苻坚依然恭恭敬敬，把自己部队的指挥权也交给了苻坚。
苻坚一面撤向洛阳，一面沿途收拢散败的士兵。到了洛阳后，汇聚起来的人马又有十多万人。这样，苻坚的仪仗才慢慢得到恢复，起码有点大秦天王的样子了。
到了洛阳的慕容垂也一直都没闲着，一路他都在观察整个秦国对于这次失败的反应。从苻坚出发时的九十多万人马，到此时的只有十来万人，慕容垂心里慢慢有了底。
苻坚在洛阳稍作停留，就率领残兵败将向长安进发。部队走到渑池，慕容垂看到时机已经成熟，自己断然不能再跟随苻坚入关，那样想要再脱身可就难了，于是就对苻坚说：“北部的百姓，听说陛下出征失利，很容易被那些坏人煽动起来叛乱。我请求陛下颁布诏书，交给我去安抚那里的百姓，顺便去祭拜一下先人的陵墓。”
慕容垂的话也说的在情在理，苻坚不暇思索就答应了慕容垂请求。权翼听说苻坚要派慕容垂去镇抚关东，立刻来找苻坚，劝谏道：“我们刚打了败仗，国家四方的百姓都有分离的想法。此时就应该把将领们都聚拢起来，安置到京师，加强国家的根本，震慑四方之地。慕容垂勇武谋略都超出常人，其家族世代都是东方的豪强，去过只是避祸才来到我们秦国，他哪里是做个冠军将军就能够满足的人呢？比如养老鹰，鹰饿了才会依附于人，但是一旦听到风起之声，就有盘旋在九霄之上的志愿。陛下就应该牢牢控制住他，怎么能让他随心所欲呢？”
苻坚说：“你说的固然很对，但是我已经答应他了啊。普通老百姓尚且不会食言，更何况我这个万乘之君呢？如果上天早就定下了兴废的命运，那么仅仅靠人的智慧是不可能改变什么的。”
权翼听了，叹口气说道：“陛下您只看重小小的信用，却轻视社稷的安危。我已经可以预见慕容垂离开以后就不会再回来，关东之乱，从此就要开始了！”
苻坚没有听权翼的话，还派将军李蛮、闵亮、尹国三人率军三千护送慕容垂去邺城。然而慕容垂出发不久，苻坚大概是想通了权翼的话，有点后悔了。但是苻坚没有把慕容垂追回来，而是分别派石越率军三千去邺城，张蚝率军五千去晋阳，毛当率军四千去洛阳，加强这三个中心城市的守卫。然而苻坚也太小看慕容垂了，当年桓温五万精锐都奈何不了慕容垂，如今这区区几千人马哪里会是慕容垂的对手呢？
权翼看到苻坚不听自己的劝告，又不甘心慕容垂从此一飞冲天，就私下里派出自己豢养的死士，在慕容垂渡黄河的河桥（在今河南省孟州市和孟津县之间的黄河上）旁埋伏，准备暗杀慕容垂。然而慕容垂早有防备，还没抵达河桥，慕容垂就和自己的部下程同换了衣服，自己偷偷脱离大部队，在凉马台（今河北省临漳县境内）做木筏渡过了黄河。（这里似乎有误，古时候黄河没有流到今临漳县附近吧。）
而程同假装慕容垂，带着童仆来到河桥边。权翼的伏兵把程同误作慕容垂，四下里杀出。程同命大，催马快走，逃过了一劫。
经过这次暗杀，慕容垂和苻坚算是恩断义绝，这下慕容垂也没有什么不好意思的了。苻坚放归慕容垂绝对是放虎归山，从此慕容垂搅得河北大乱，最终平定前燕的版图，重新建立燕国，史称后燕。
公元383年十二月，苻坚回到了长安。到了长安的苻坚没有急着入城，而是住在了城东的行宫里，为死去的苻融举办了祭奠仪式，苻坚亲临痛哭，追任苻融为大司马，上谥号为“哀公”，然后才入城。之后苻坚来到太庙，向祖先请罪。然后大赦天下，死罪之外的犯人全部赦免。文武大臣加一级俸禄。终生免除战死士兵家里的税赋。

前秦大帝苻坚和能相王猛——“五胡十六国”时期功盖刘备、诸葛亮的一对君臣（之三十五）
苻坚为什么要发动这一场战争？这一点朱彤早已说的很清楚，就是要在灭东晋，统一天下之后，即天子位，成为中国唯一的最高统治者。所以苻坚听到朱彤的话后，立刻就说“吾之志也”！
苻坚幼年就接受儒家思想教育，骨子里全是儒家的那一套。而他身为一国之君，很看重“名”。孔子说的很清楚，“名不正则言不顺，言不顺则事不成。”所以苻坚即位后，主动自降一级，没有称“皇帝”，而是自称“天王”。（“天王”一词是石勒的发明，“王”是由皇帝封的，而“天王”受封于“天”，比人君封的“王”要高一级。）因此这二十多年来，苻坚的头衔一直不是“皇帝”。古时候的中国是等级社会，苻坚治理秦国的成就有目共睹，所以苻坚怎么会甘心自己只是个“王”而不是“帝”呢？
但是，东晋朝廷继承中华正朔，这个是大家公认的事实，只要东晋存在一天，其他的政权再怎么自称为“皇帝”，也不过是自己骗自己而已。大家不要把这个认为是无所谓的事情，自古以来“天无二日”，皇帝的头衔也不仅仅只是个称谓，而是关系到统治合法性这个根本的问题。老百姓凭什么向你称臣？向你交税？心甘情愿地被你统治？都是这个“名号”决定的。当然你也可以用武力去压服，但是基于残酷镇压之下的统治绝对不是安稳和长久的。这一点受过良好教育的苻坚非常清楚。
正因为如此，苻坚才会在大臣们的一致反对之下，坚持发动这一场战争。
同时，以当时前秦的国力，也完全有条件支持这一场战争。从民心上说，似乎也得到了底层百姓的认可。
但是，物质条件和民心所向也只能说是具备了一个良好的基础，战争能否最终打赢，还要看两点：一是对手的情况，二是军事上的部署。
从东晋这边来说，此时在位的孝武帝年仅十七岁，朝政由谢安控制。谢安不愧一代名臣，他对皇室忠心耿耿，对各大家族关怀备至，对于在外领兵的将领也给予充分的信任，内和君臣，外安黎庶，因此这时的东晋社会矛盾得到缓解，皇帝支持谢安，大臣尊重谢安，国家上下非常团结。面对苻坚的入侵，虽然感到恐惧，但是也都坦然面对，没有退缩，更没有不战自乱。这都给苻坚打赢这场战争带来了相当大的难度。
最后就要说说苻坚在军事上的问题了。苻坚之败，和后勤补给、人心向背都没有半毛钱的关系，完全就是一场彻头彻尾的军事上的失败。
苻坚在军事上本来是具有一定优势的。首先兵力就是东晋的十倍，当然这其中有战斗力的部队只有三十万，但这个数字也很可观。其次，领兵的将领也有多年征战沙场的经验。如果苻坚采取正确的战术，充分发挥出自己人多的优势，那么东晋是无论如何都不可能打赢这一仗。具体的细节前面已经评论过，这里就不多赘述了。
这场战争给苻坚带来的后果，则是灾难性的。我们基本可以肯定，苻坚的主力全部集中在苻融的前锋那三十万人，这支部队，应该主要由氐族士兵组成，又经过多年的征战，战斗力很强。不但是军队的主力，更是苻坚的大秦国的基石。要知道氐族是一个人数较少的民族，一个少数民族要想统治汉族人数占大多数的国家，没有一支由本民族组成的军队，那样的统治基础是非常脆弱的。然而就是这样的一支部队，却在淝水之战中被基本消灭了。再加上苻坚在三年前把关中的氐族部众分散到了全国各地，所以在短时间内很难再集结起一支可靠的氐族大军来维系国家的稳定。所以紧接着苻坚面对全国性的动乱时，没有能力去平定，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局势一天天地恶化，直到自己也搭上了性命。
我把王猛去世到淝水之战的这一段时期，看作是苻坚即位后的第三个时期。在这一时期里，苻坚虽然失去了一个重要的助手，但是王猛多年来的努力工作，给苻坚留下了一笔丰厚的政治遗产，那就是整个前秦帝国的各项制度都非常完善，国家治理的整体思路已经成型，王猛选拔上来的各级官吏都能很好地执行王猛的政治措施，所以前秦政权依然保持着王猛在世时的政治格局。这个强大的惯性，保证了王猛不在的前秦帝国政治也没有跑偏。按着这个惯性，苻坚继续开疆辟土，以至于前秦帝国的版图空前强大，苻坚的政治理想也一步一步地实现，他也一步一个脚印地登上了人生的巅峰。
但是，完美之中有隐忧，那就是王猛临死是告诫苻坚的两件事：第一，不要图晋；第二，消灭异族。然而，苻坚却没把王猛的话当一回事。最终，王猛不要他做的他偏要去做，王猛要他做的他却没做。最终的结果，就和王猛担心的完全一样，他所预言的全部兑现了！
此时的苻坚哪里知道，他的噩梦才刚刚开始！
首先发难的是陇西的鲜卑乞伏部。公元371年苻坚用武力征服乞伏部后，部落首领乞伏司繁被送到长安，乞伏部落由乞伏司繁的叔叔统领。如今乞伏司繁已经去世，他的世子乞伏国仁依然生活在长安，苻坚南征东晋时乞伏国仁还担任苻融的前锋骑兵统领。就在苻坚还在南征的路上时，乞伏部落看到关中兵力空虚，立刻造反，宣布脱离秦国统治。本来人家就生活得好好的，苻坚非要打到人家低头，这样的所谓归顺本身就不可靠，谁都想自己当领导，干嘛非要被你苻坚来领导呢？
苻坚干了一件错事，派乞伏国仁前去讨伐。哪里想到这就是肉打狗，乞伏部落一看大公子回来了，立刻迎立乞伏国仁为主。乞伏国仁就对大家说：“苻坚硬要逞能，兴兵劳民，我正好趁机和诸位割据一方，建功立业！”不久苻坚惨败的消息传来，乞伏国仁就起兵攻打周边不服从的部落，很快兵力就达到十万，成了淝水之战后第一个独立的割据势力。
原本一个原始的游牧部落，苻坚非要把人家的首领抓来，还强行对其经行高质量的素质教育。结果人家本来只知道老婆孩子热炕头，来了趟长安后开了眼界、涨了见识，再回到老家那可就不是原来的我了！乞伏国仁经过两年的征战，平定陇西十二郡，于公元385年立国，国号也是“秦”，史称“西秦”。公元400年西秦被后秦所灭，公元409年又复国，公元431年亡于胡夏政权。
鲜卑乞伏部的叛乱就是前秦国内动乱的开始，仿佛是多米诺骨牌第一个倒下的那一张，后面的局势就一发而不可收拾了。
再来说离开了苻坚的慕容垂。慕容垂虽然脱离了苻坚的控制，但此时的关东地区还算安稳，慕容垂手中又没有部队，所以慕容垂没有一下亮出他的野心，依然耐心地观察局势，等待时机。
就在苻坚抵达长安的当月，慕容垂到了安阳，并派手下去邺城向镇守在邺城的苻坚的庶长子长乐公苻丕报信。苻丕虽然心里担心慕容垂来邺城是没安好心，但任然以诚相待，亲自出城迎接慕容垂，并在城外设宴招待。
招待会还没开场，宾主双方就各自打起了鬼主意。慕容垂的部下赵秋劝慕容垂在席间直接拿下苻丕，趁机进占邺城起兵。这样下三滥的招数慕容垂才不会干呢，并且此时慕容垂依然小心谨慎，轻易不敢发动叛乱。
而苻丕那边也高尚不到哪里去。苻丕和慕容垂正好掉了一个个，苻丕想在席间拿下慕容垂，苻丕的部下姜让却全苻丕说：“慕容垂没有显露出谋反的迹象，而明公您却擅自杀了他，这样做是不义的行为。不如好好款待他，派兵把他看管起来，偷偷观察他有没有造反的打算，如果给我们抓到把柄，再收拾他不迟。”苻丕听从了姜让，结果慕容垂又逃过一劫。
于是双方气氛融洽地喝了一顿酒。苻丕把慕容垂安排在邺城西面的馆驿里。在邺城住下的慕容垂可没闲着，他偷偷联络以前燕国的旧部，为起兵做着准备。
然而这样住下去，等于从一个牢笼跳进另一个牢笼，和跟苻坚回长安没什么两样。慕容垂手里没兵，行动又受到限制，正在焦急之中的慕容垂很快等来了机会。

前秦大帝苻坚和能相王猛——“五胡十六国”时期功盖刘备、诸葛亮的一对君臣（之三十六)
公元371年前燕灭国后，原来依附于前燕的丁零部落及其首领翟斌被苻坚迁徙到洛阳西面的新安和渑池两地居住。原本在草原上自由自在的游牧部落，苻坚非要让人家定居下来，还学习农耕技术，丁零部众当然不高兴，但在那个时候只能低头认命。如今情况不一样了，翟斌就带领部众起兵造反，打算进攻洛阳。
镇守洛阳的也是苻坚的二儿子平原公苻晖。苻晖立刻向苻坚求救。此时的苻坚是昏招连出，居然派人到邺城，命令慕容垂前去征讨。
淝水之战失利后被苻坚派到邺城帮助苻丕镇守的大将石越就劝苻丕不要执行苻坚的命令，并指出目前苻坚新败，局势不稳，而慕容垂在前燕统治地区有极高的声望，如果给了他军队，等于是给老虎插上了翅膀，慕容垂不造反才怪！
苻丕却不这么看，对他来说慕容垂天天在他眼皮底下晃来晃去才是对他最大的威胁，如今正好把慕容垂打发出去。还认为翟斌肯定和慕容垂不对付，让他们两家自相残杀，自己好坐收渔翁之利。还对石越说自己这招就是卞庄子的“坐山观虎斗”之计。
苻丕这种智商实在令人捉急。但是苻丕还是留了一手，一方面他就给了慕容垂二千老弱残兵，所给的兵器甲胄也都残破不堪；另一方面他还派宗族苻飞龙带领一千氐族骑兵跟随慕容垂一起去平叛，名为做慕容垂助手，实际上是监视慕容垂。
临行之前的慕容垂想进邺城击败宗庙，苻丕哪里敢让他进城呢，直接拒绝了。慕容垂只好换了平民的衣服偷偷潜入邺城，却被城内负责治安的亭吏（类似于派出所所长）发现，不给慕容垂祭拜宗庙。此时的慕容垂已经定下起事的决心，看到一个小吏也敢阻挡自己，当下杀了亭吏，还一把火把亭吏的办公场所烧了，然后扬长而去。
得到了消息的石越赶忙来找苻丕，对苻丕说：“慕容垂打砸派出所，还杀了所长，这还得了？他造反的迹象已经表露无疑了，我们应该立刻除掉他！”
然而苻丕却不知怎么的好心起来，也可能是慕容垂到了邺城后还算老实，多少蒙蔽了苻丕。苻丕对石越说：“我父亲淮南之败后，慕容垂亲自护驾侍奉，这个大功不能忘记啊！”
石越说：“慕容垂都不能忠于他自己的祖国，还会对我们秦国尽忠吗？今天不杀了他， 必为后患！”
苻丕却没有听从石越的劝告。石越退下后对自己身边的人说：“这父子二人（指苻坚和苻丕）就喜欢这种小仁小义，却不顾国家安危的大计，总有一天会落到别人的手里！”
慕容垂把自己的儿子慕容农和慕容恪的两个儿子慕容楷、慕容绍留在邺城，自己率军出征。才走到安阳，自己的部下闵亮和李毘偷偷从邺城逃了出来，追上了慕容垂，把苻丕吩咐苻飞龙监视他的事告诉了慕容垂。
其实这种事还用闵亮和李毘告诉吗，慕容垂早就知道是这么回事。但是慕容垂还要装装样子，假意很生气地对部下们说：“我对他们老苻家那可是忠心耿耿啊！可他们总是想着要打我的主意，我就想安安稳稳地过日子，难道还可以做到吗？”
这话说得可真是颠倒黑白，分明是人家想安安稳稳地过日子，是你慕容垂一直暗中想打人家的主意啊！
慕容垂对外宣称自己兵力薄弱，就先驻扎在洛阳的东面募兵，不出十天，兵力已达八千。
在洛阳的苻晖看到慕容垂迟迟没有行动，就派使者前来催促慕容垂进兵。慕容垂就对监视他的苻飞龙说：“我们兵少，因此进兵应该昼伏夜出，偷偷抵达敌军跟前，发起突袭，才能获胜。”苻飞龙哪里知道这是在给他挖坑，还觉得慕容垂说的不错，就按照慕容垂的部署进军。
慕容垂派自己的世子慕容宝率部分部队先行，其实是在前方埋伏，自己和苻飞龙的氐族骑兵一同出发，在夜里对苻飞龙发起攻击，把苻飞龙和这一千氐族部队全杀了！慕容垂把自己的部队中有家眷在关中的全放了回去，还给苻坚捎了一封信，为自己杀苻飞龙做辩解。从此，慕容垂终于拉下了假面，彻底和苻坚翻了脸！
慕容垂接着派部下偷偷潜回邺城，把自己起兵的消息告诉了慕容农等人，让他们赶快逃离邺城，起兵响应自己。收到了消息的慕容农等人立刻行动，慕容绍偷偷跑到苻丕的军马场，偷来了一百多匹马，慕容农等人就换上平民的衣服，潜出邺城，逃到了邺城东北部的列人（今河北省邯郸市肥乡县）。在这里，慕容农打起了反秦复燕的旗号，召集前燕的旧部，起兵造反。
公元384年正月，丁零翟斌起兵的消息传到关中，一直以来就有反心的慕容皇族开始蠢蠢欲动了。前面介绍过的慕容凤就和前燕旧臣的后代王腾、辽西鲜卑族人段延等带领着自己的部曲逃出关外，投奔翟斌。
苻晖派协助他镇守洛阳的毛当率军攻打翟斌。慕容凤隐忍十多年，如今终于可以一展身手。他对翟斌说：“今天我慕容凤就要一雪我父王的耻辱，请让我去杀了这个氐贼！”于是披挂上阵，率领丁零部众迎战毛当。一战阵斩毛当，击溃了苻晖的讨伐军。并趁势攻占了凌云台（魏晋时期皇宫之中的一处建筑），缴获了大量武器辎重。
慕容凤得知慕容垂也率军来到洛阳东面，就劝翟斌奉慕容垂为主，翟斌听从了慕容凤的建议，派人到慕容垂军中表示归顺。慕容垂先是搞不清境况，不敢接受。后被翟斌的使者郭通说服。翟斌就率领部众和慕容垂合兵一处，这一下慕容垂的部队一下壮大到了十多万人！慕容垂认为洛阳四面受攻，战略环境恶劣，就带领大家渡过黄河，打算攻占邺城。
大部队走到荥阳，大家一起劝慕容垂即位。慕容垂先是推辞一番，还说什么慕容暐才是真正的领导，要把慕容暐迎接回来自己从属于他。显然这都是客套话而已，再大家的再三劝进之下，慕容垂自领燕王，按照当年司马睿在建康登基的故事，设置官署，分封诸王。
此时在邺城的苻丕对于外面的大事竟然一无所知，连慕容农偷马逃走的事也不知道。公元384年正月，正在庆贺新年的苻丕还派人去请慕容农等人前来参加新春茶话会，却发现慕容农早就没了影子，这才觉得事情不妙。苻丕立刻派人四处寻找慕容农，才知道慕容农已经在列人造反了！
恼羞成怒的苻丕派石越率军前去讨伐慕容农。然而这短短一、二十天，慕容农已经召集起数万的大军，邺城周边的鲜卑族、匈奴屠各部都来归附。石越来到列人，惧怕慕容农兵多不敢发起攻击，只能扎下营寨固守。慕容农看出了石越怯战，主动对石越发起猛攻，派遣部将刘木攻克了石越营寨外围的木栅，慕容农亲率大军杀入石越的营中。石越大败，几乎全军覆没，石越也死在乱军之中。
毛当和石越都是前秦军中的大将，然而此时的前秦军兵力薄弱，毛当、石越也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面对叛军束手无策，以至于兵败被杀。这两人的战没，就是当前前秦军事状力量严重恶化的一个缩影。从此，苻坚在和这些鲜卑反叛军的战斗中，始终处于劣势。
看到前秦国内大乱，东晋也来趁火打劫。鹰扬将军刘牢之攻占了谯城（今安徽省亳州市）。桓冲也派郭宝接连攻克上庸（今湖北省十堰市竹山县）、魏兴（今陕西省安康市）、新城（今陕西省汉中市西乡县）三郡。杨亮的儿子杨佺期继续率军西进，进占成固（今陕西省汉中市城固县），击败了前秦梁州刺史潘猛。
二月，慕容垂率大军回到了邺城，慕容农和邺城周边起事的各鲜卑、乌桓部众纷纷聚集到邺城和慕容垂会师，此时的慕容垂的部队进一步发展壮大，兵力已经超过了二十万人！
苻丕眼看慕容垂不过一个多月去而复返，但是前后判若两人了！打是打不过的苻丕还要逞口舌之快，派先前劝说自己不要在接风宴上对慕容垂动手的姜让前去斥责慕容垂。
姜让对慕容垂说：“犯了错但是能改，现在还不迟啊！”这个时候还说这种话，无异于痴人说梦、与虎谋皮。
慕容垂说：“主上（指苻坚）对我有大恩大德，我并不打算伤害长乐公，只要长乐公率领自己的部下撤出邺城，我保证他可以安全回到长安。我将重新建立燕国，和秦国永结盟好，互不侵犯！可是长乐公暗中搞小动作（指派苻飞龙监视自己），如今还拒不肯让出邺城。如果长乐公仍然执迷不悟，我将尽起大军攻城。只怕到那时长乐公想单人独骑逃离邺城，也做不到了。”
听到这话的姜让，变了脸色，高声斥责慕容垂：“将军您被自己的国家所不容，投奔我们秦国。燕国的土地，哪有将军您的份儿呢？主上与将军您同为英雄人物，所以一见倾心，对待您就像自己的亲人一样，给你的恩宠远远超过自己的旧臣。自古以来君臣之间，还有比这做得更好的吗？而您却因为主上小小的失利，就起了异心，这还是人吗？长乐公，主上的长子，主上授予他管理关东的重任，怎么可能把拥有上百座城池的土地拱手让给将军您？将军您要自取灭亡，尽管率军来攻，还说那么多废话干嘛！只可惜将军您以将近七十岁的年纪，头颅还要高高挂在旗杆之上，原先令世人称道的忠义，转眼间变成叛乱的冤鬼了！”
这样的话，想威胁慕容垂显然不可能，但是姜让一身正气，话又说得理直气壮，慕容垂听了半天不吱声。慕容垂的手下都劝慕容垂杀了姜让。慕容垂说：“各为其主，他哪里有什么罪过？”就把姜让放回了邺城。看到苻丕不肯让出邺城，慕容垂就开始攻城。然而邺城城池坚固，慕容垂动用云梯、挖地道攻城，也只攻下了邺城的外城。苻丕退守内城。慕容垂打了很长时间也不能攻克。

前秦大帝苻坚和能相王猛——“五胡十六国”时期功盖刘备、诸葛亮的一对君臣（之三十八）
公元384年六月，经过几个月的准备，又成功稳住了面前的慕容泓之后，苻坚亲率二万大军北上讨伐姚苌。
姚苌公开造反之后，并没有对苻坚不利，而是来到了关中西北部的北地郡（大致相当于今陕西省渭南市富平县和陕西省铜川市）境内，吸纳关中各羌族部落，部下逐渐增多，此时人马已经超过了十万。我估计这十万人之中还包括了很多妇女儿童和老人，因此战斗力并不强。
苻坚大军驻扎在赵氏坞（今地不详），苻坚派杨璧率三千起兵切断了姚苌的退路，姚苌率军前来迎战，却多次被苻坚手下的徐成、窦冲、毛盛等人击败，姚苌军中恐惧的情绪漫延，斗志低落。苻坚乘胜切断了姚苌军的水源，把姚苌困在了一处山谷之中。姚苌派弟弟姚尹买率二万人挖渠引水，却被窦冲击败，窦冲阵斩姚尹买，斩首一万三千级。姚苌军中已经出现有人渴死的情况，眼看就要全军覆没。可天不绝姚苌，就在这最危难之际，突然天降大雨，姚苌的军营之中积水深达三尺，而大营百步之外，下的雨仅仅打湿了地皮。于是姚苌军气势大振。
苻坚正在吃饭，满以为用不了多久就可以消灭姚苌，为苻睿报仇了。听说姚苌大营中下了大雨，气得苻坚一把把面前的饭桌推翻，怒道：“老天爷的良心到哪里去了？怎么能给贼营降下大雨呢？”
侥幸活了下来的姚苌立刻对苻坚发动反攻。姚苌组织起七万大军，苻坚抵挡不住了，大败，杨璧、徐成、毛盛等十多名将领都被姚苌俘虏。姚苌对这些曾经的同事还算礼貌，把他们都放了回来。苻坚则带领残兵败将退回了长安。
苻坚对姚苌的主动攻击本身就有很大的问题。姚苌虽然反叛，但也是因为畏惧苻坚的惩罚不得已为之，起码姚苌没有主动率军攻打长安，只是自保而已。苻坚手头上的兵力本来就不如人家，还不想着怎么守住长安，非要主动出击，结果本来就少的军队又被消灭一批，人是越打越少。这时候的苻坚显然更加困难了。
姚苌遭到攻击，还差点覆灭，本来对苻坚仅剩下的那点好感也荡然无存。击退苻坚之后，姚苌率军东进，声援慕容泓。
回到长安的苻坚很快收到两个好消息，镇守洛阳的苻晖率洛阳军民七万人放弃洛阳，回到了长安；前秦益州刺史王广也派来三万军队勤王。这下苻坚多少稳住了点阵脚。
紧接着，又传来一个好消息，慕容泓和自己的部下高盖、宿勤崇等人产生了矛盾，被高盖杀了！此时的慕容泓部下应该是群龙无首，如果苻坚不去攻打姚苌，而是趁这个机会攻击慕容泓的部队，说不定一战就可将其击溃，从而把这支鲜卑叛军赶出关中。但是苻坚新败，苻晖和益州的援军刚到长安需要休整，苻坚就这样错失了一次绝好的战机。
高盖等人当然知道军队不能没有首领，杀掉慕容泓之后立刻迎立慕容冲为主。慕容冲自称皇太弟。从这个自称就能明显地看出慕容冲的野心，就等着长安城内的慕容暐被杀，自己好登基称帝。
慕容泓刚被杀，慕容冲地位还不稳固，担心遭到苻坚的攻击，主动把部队撤离长安外围，后退了二百里地。苻坚得到了苻晖和益州部队的加强，脑子又膨胀起来。交给苻晖五万部队，追击慕容冲。
慕容冲没有继续退缩，稳定了部队后主动前来和苻晖交战。慕容冲还真有两手，他把部队中的妇女组织起来，在大部队的后方摇旗呐喊，并骑着牛马来回奔跑扬起大量尘土，制造出自己部队人数众多的假象。苻晖军被眼前的情景吓住了，苻晖虽然督促部队上阵，然而军心不稳的军队是打不了胜仗的，很快苻晖就败下阵来。
苻坚又派尚书姜宇和苻琳率军三万攻击慕容冲，双方在灞上激战。慕容冲再次击败前秦军，姜宇战死，苻琳也在乱军之中被流矢击中，带领残兵撤回了长安。慕容冲乘胜进军，占领了长安西侧秦始皇建造的阿房宫旧址。
同月，东晋对前秦发动大规模进攻。东线谢玄率军陆续攻克徐州、兖州，前秦青州刺史苻朗也向谢玄投降。东晋荆州刺史桓石民进占鲁阳（今河南省平顶山市鲁山县），派部将高茂占领了洛阳。这样，黄河以南地区基本被东晋收复。同时，东晋梁州刺史杨亮率五万大军伐蜀，前秦益州刺史王广派巴西太守康回前去抵挡。康回多次被杨亮击败，只得退守成都。前秦梓潼太守垒袭率涪成军民投降了杨亮。益州大部又回到东晋怀抱。
如今，前秦的版图严重缩水，自公元373年以来前秦数次征战夺取的土地丧失殆尽。
苻坚已经顾不上那么远的地方了。眼前的慕容冲成了最大的威胁。九月，慕容冲的大军已经抵达长安城下。苻坚登上城楼远眺慕容冲军，叹了口气说：“这些家伙都是从哪里冒出来的呢？竟然如此的强大！”
苻坚看到慕容冲就在阵前，于是大声斥责慕容冲道：“你们这些奴仆不去好好地放羊，为何要来这里送死？”真不明白苻坚说这话的底气从何而来。
慕容冲的回答也很有意思，“奴仆就奴仆，咋的？正因为作奴仆太久了，就想放倒你，取而代之！”
苻坚想起前燕刚亡国时，慕容冲和他的姐姐清河公主被自己一同收入宫中，宠信一时，还念起旧来。命人出城给慕容冲送来一件锦袍，并给慕容冲传话说：“你大老远地跑来，一定累了吧？今天送一件锦袍给你，以表明我的心意。当年我对你恩情如何？为什么一天之间就全变了？我们俩到了如此地步？”
苻坚哪里能明白，对他来说当年的那些美好回忆，对慕容冲来说都是噩梦啊！慕容冲头顶着苻坚男宠的耻辱在平阳待了十三年，就等着有朝一日报仇雪恨呢！
慕容冲也派人对苻坚说：“现在的我心怀天下，哪里会顾及一件小小的锦袍这样的恩惠？你如果能知道天命，最好带上你的那些臣子，自缚双手出城向我投降。早点把我的皇帝哥哥送来，我自当宽大处理你苻氏一族，以报答你曾经对我们的恩惠，不使你过去所做的那些好事独自被大家颂扬。”
听了这话，苻坚鼻子都气歪了，跺着脚说到：“我不听丞相（王猛）、阳平公（苻融）的话，以至于白虏（氐族对鲜卑族的称呼）竟敢如此地猖狂！”
被困在邺城的苻丕开始断粮了，士兵们只能砍松树剥去树皮，啃食树芯充饥。眼看快要撑不下去的时候，情况有了转机。慕容垂内部也出了问题，丁零翟斌仗着自己有拥立之功，索要无度。慕容垂一忍再忍，最终也无法满足翟斌的狮子大开口。遭到拒绝的翟斌竟然暗通苻丕，妄图杀掉慕容垂，结果被慕容垂抢先下了手。于是慕容垂内部发生了内讧，翟斌被慕容垂杀死，翟斌的侄子翟真逃到邯郸，率领剩余的丁零部众投靠苻丕，和慕容垂对攻。
同时，东晋的北伐大军也打到了黄河南岸。济北太守丁匡进占碻磝（今山东省聊城市荏平县），济阳太守郭满进占滑台（今河南省滑县），将军颜肱、刘袭渡过黄河进占黎阳（今河南省鹤壁市浚县）。慕容垂担心遭到东晋军的攻击，主动撤围而去，北上邯郸进攻翟真。
苻丕的部下杨膺和姜让劝苻丕投降东晋。苻丕假装答应，向东晋军前线指挥谢玄借粮，并答应让出邺城，自己率众西归长安。谢玄派人给苻丕送来两千斛米，苻丕暂时解决了吃饭的问题。苻丕又招晋阳的张蚝率军前来援助自己，但是张蚝手上兵太少，又被慕容农阻挡住，无法前往邺城。
长安城中的慕容暐也在想办法逃出城去。十二月，慕容暐觐见苻坚，对苻坚说自己的儿子结婚，希望苻坚可以来喝喜酒。苻坚答应了这要求。于是慕容暐暗中招集长安城中剩余的鲜卑旧部悉罗腾（曾经跟随慕容垂击败过抵达枋头的桓温）、屈突铁侯等人，准备暗中埋伏，等苻坚前来赴宴，在酒席间杀掉苻坚。然而这次老天帮了苻坚一把，在苻坚约定赴宴的当日凌晨天降暴雨，苻坚根本无法出门，就躲过了这一劫。
然而参与暗杀的一个鲜卑族人把这个消息告诉了他的妹妹，而这个妹妹恰恰是窦冲的小妾，结果就把慕容暐暗杀苻坚的计划泄露给了窦冲。窦冲立刻向苻坚禀报。得知慕容暐竟然要谋害自己，盛怒之下的苻坚招来悉罗腾盘问，悉罗腾就把行刺计划坦白交代了。
这一下，苻坚的三观彻底崩塌了。他一直以来诚心诚意地对待这些异族俘虏，真心把他们当成是自己人看待，以为自己的“仁”、“义”能够令这些人感动，从而达到天下一家的目的。可是看看这些人都是怎么对自己的：先有朱序在阵中造谣，使本来的“小败”演变成“大奔”，后有慕容垂谎言欺骗自己并作乱关东，再有姚苌没有尽职尽责导致苻睿的战死，现在连慕容暐都要致自己于死地，自己多年来所坚持的全部打了水漂，这些人没有一个是好东西！
失去了理智的苻坚立刻对城中剩余的一千多鲜卑族人展开大屠杀，不论男女老幼，全部杀死！慕容暐父子和还留在长安的慕容氏宗族也被屠杀殆尽！苻坚一下就由一个极端走到了另一个极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