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话历史人物—在轻松幽默的氛围中了解名人

南郡公桓温——有贼心没贼胆还死要面子的一代枭雄——之十三
被桓温从长安带回荆州的三千户人家中,有一位老妇人,以前曾经在刘琨(西晋末年著名忠臣,孤军镇守陷于敌后的并州(今山西省太原市)长达十年之久,对晋室忠心耿耿,后被隶属于匈奴建立的汉赵政权的石勒击败,退到幽州(今河北省北部和北京市一带)投奔同样忠于晋室的鲜卑段匹磾部,因遭段匹磾怀疑而被杀害。)府上做过侍女。
刘琨是桓温的偶像,听说后桓温立刻去拜访这名老妇人。老妇人一见到桓温,立刻潸然泪下。桓温问其原因,老妇人说:“大人您很像刘司空刘大人啊!”听到有人夸自己像自己的偶像,桓温很高兴,出了屋子好好整理了一番穿戴,又回身进屋,问老妇人自己哪里像刘琨了?
老人说:“您的脸型很像,就是瘦了一点;眼睛很像,就是小了一点;胡须很像,就是颜色红了一点;身材很像,就是矮了一点;声音也很像,就是细了一点!”
本以为能听到什么好话的桓温,发现自己居然样样比刘琨都差一点,气得回家倒头就睡,一连几天都不开心。
不久,桓温的母亲孔氏去世了。桓温上书要求辞职回家给母亲守孝。按理说大臣辞职给去世的父母守孝一直都是官场里的惯例,但桓温心里肯定是不愿意离开现在的位置。司马昱也应该是想找机会拿下桓温,但也可能找不出合适的人选来替代桓温,镇不住桓温的那帮手下,只好做足表面功夫,一方面下诏不批准桓温的辞职,一方面授予桓温的母亲“临贺太夫人”的名号,并赐谥号为“敬”,派侍中(皇帝的贴身参谋)参加桓老夫人的葬礼,代表皇帝祭拜。一个月之中,派来了八批使者,给足了桓温面子。
母亲的丧事办完后,桓温开始继续他的北伐计划了。由于上一次的军事行动,殷浩那一路没有完成任务,桓温就上书朝廷,要求自己带兵进攻洛阳,同时要求朝廷把都城迁回到洛阳去。
此时的东晋朝廷在建康已经生存将近四十年了,所有的官僚以及百姓都安下家来,没有人会愿意再折腾。桓温的上书理所当然地遭到了朝野的一致反对。桓温先后上了十几封奏折,都没有被批准。但是司马昱考虑到上一次殷浩大张旗鼓地北伐却惨淡收场,而狠狠捅了殷浩一刀的姚襄还逍遥法外,虽然不同意桓温迁都的要求,但是批准了桓温北伐洛阳的要求,授予桓温“征讨大都督”的头衔,命令桓温攻打姚襄,同时收复洛阳。
偷袭殷浩得手之后的姚襄,先是向南渡过淮河,驻扎在盱眙(今江苏省淮阴市盱眙县)。但盱眙距建康太近,担心受到来自建康方面的攻击,姚襄劫掠淮南后主动西撤,攻占了许昌(今河南省许昌市)。
接到朝廷批准北伐的诏书后,桓温立刻做出了部署。命令都护高武屯兵于鲁阳(今河南省鲁山县),堵住姚襄向南向西的退路。命令辅国将军戴施率领部分水军驻扎在黄河下游今河南开封附近,威胁许昌、洛阳。桓温自己于永和十二年(公元356年)六月,率领荆州军团主力顺长江东下,转入淮河流域。并派人在谯(今安徽省亳州市)、梁(今河南省开封市)两地之间挖通运河,桓温全军经运河进入黄河,再沿黄河西进。同时上奏朝廷,要求徐州、豫州的部分军队配合自己作战。
桓温北伐途中,路过了自己年轻时曾经做过琅琊内史的金城,看见自己当年亲手种下的柳树,如今已经长大,树径都达到了十围(直径四十多厘米),不禁泪如雨下,感慨道:“树木且如此,更何况人啊!”(“木犹如此,人何以堪?”)
一代英雄发出了类似“子在川上曰:逝者如斯夫!”的慨叹。如今的桓温已经四十四岁了,距离他二十多岁作琅琊内史已经过去了二十年,看到当年的小树都长成了大树,感到自己已经不再年轻的桓温怎么能不激动呢?
“金城执柳”到底发生再哪里?linyi518兄在帖子《《世说新语》的解释和疑问》里认为是在今山东省的诸城市,迅发兄在帖子《细说两晋南北朝》里认为是在今江苏省南京市东的栖霞区。我认为迅发兄说的是对的,不仅是因为东晋有遥置的惯例,《晋书》中还记载第一次王敦之乱的时候刘隗就驻军金城,抵抗王敦。可见金城就在南京周边,应该是在南京的东面或东南面,今江宁区和镇江市句容县交界的地方。
面对桓温咄咄逼人的军事压力,姚襄内部也出现了北上经营并州的呼声。于是姚襄又主动撤出许昌,向北进攻洛阳。打算先以洛阳为根据地,观察桓温下一步的行动。
桓温率大军进入和黄河。途中桓温和幕僚们登上楼船的最高一层,眺望黄河北岸的中原大地。桓温感慨万分,说道:“神州大地沦陷于敌手,百年的繁华之地变成一片废墟,这都是王衍等人的罪过啊!”
王衍是西晋末年的执政大臣,官至司徒。同时王衍还是大名士,学富五车,又是清谈高手,清谈时挥舞浮尘就是王衍发明的。但是王衍为人毫无政治立场可言,墙头草一颗,谁当权就倒向谁,不以国家利益为重,只图自保,为后人所不齿。后被石勒击败,被俘后被杀。
桓温的这番言论无疑是正确的,西晋末年,王衍之流把持朝政,只知道清谈和自保,对于西晋宗室间为了争权而展开的内讧不理不睬,最后导致少数民族纷纷自立,北中国大乱,汉人失去了统治权。
然而这时候却有人很不知趣,袁宏就跳出来说:“王朝的兴废自有天命,不一定就是那几个人的过错。”
袁宏和袁耽、袁乔都是叔伯兄弟,以文采著称。但是看不过桓温的种种不臣之迹,一直和桓温对着干,所以桓温活着的时候官职都不高。桓温死后才受到谢安的重用。
听了袁宏这样扫兴的话,桓温气不打一处来,板起脸对幕僚们说:“你们听说过吗?当年刘表有一头宠物牛,体型巨大,一天能吃十头牛的饲料,但是让它拉车,还不如一头瘦牛拉得远。曹操占领荆州后,就把这头牛杀了犒赏士卒了!”言下之意袁宏就是刘表的那头宠物牛,空有外表(文采好),没什么实用(打仗不行),最后说曹操杀牛劳军是在威胁袁宏,等自己打下洛阳就杀掉他。袁宏当场吓傻了,不过从此也没接受多少教训,该怎么干还怎么干,桓温也拿他没办法。桓温死后,袁宏并没有记恨桓温,在给桓温的祭文里高度称赞桓温是国家的栋梁。
楼主 caniforget999  发布于 2017-01-06 13:37:22 +0800 CST  
南郡公桓温——有贼心没贼胆还死要面子的一代枭雄——之十四
八月,桓温军转入伊水,来到了洛阳的东面。
此时占据洛阳的,是前石赵的将领周成。周成本来驻守在宛城(今河南省南阳市),在石赵内乱兴起的时候向东晋投降,后又背叛东晋,率军离开了宛城,北上攻占了洛阳,成了一个割据的小势力。而姚襄在四月离开许昌,六月抵达洛阳城下。周成固城自守。姚襄把洛阳团团围住,攻城攻了两个月,也没打下洛阳。
发现桓温的大军正逼近洛阳,姚襄撤出洛阳外围,把部队隐藏在伊水北岸的树林里,再次使出欺骗殷浩的老套路,派使者到桓温的军中,对桓温说:“大人您亲率王师来到这里,我自然应该归顺大人,听从您的调遣,请您让部队稍稍向后撤退,腾出地方好让我率领我的部队来到您的军前,在路边向您跪拜。”姚襄这是想趁桓温撤军时不备,对桓温发起突然袭击。
然而再好的招数只能用一次,第二次就不灵光了。桓温一眼就看穿了姚襄的诡计,对使者说:“我来这里是收复中原失地,修复、祭奠先帝的陵寝,跟你姚襄半毛钱的关系都没有(无豫君事)。你要想归顺于我,自己前来我的军营就行了。你我相距这么近,还用得着派使者来传话吗?”
姚襄意识到一场大战在所难免,便率军走出树林,在伊水边列阵,迎战桓温。
桓温看到姚襄居然向自己叫板,亲自穿上盔甲,上阵督战。指挥弟弟桓冲和诸位将领,率领全军结成方阵,向姚襄发起了猛烈地进攻。在桓温军凌厉的攻势下,姚襄大败,溃散中自行踩踏致死的就有数千人!姚襄带领几千残兵败将越过芒山向西逃走,桓温没能追上。
姚襄和其父姚仲弋一样,都是五胡乱华时期羌族的英雄人物,对待百姓亲如手足,深受许昌和洛阳周边百姓的爱戴,死忠粉非常多。听说姚襄北逃,不少人跟随他逃走。后来姚襄北渡黄河进入山西境内,一年后(公元357年)在和前秦争夺地盘的战斗中阵亡,死时年仅二十七岁。
看到桓温打跑了姚襄,周成打开洛阳城门投降了桓温。桓温先是驻军以前皇宫的太极殿前,如今的西晋皇宫已经是一片废墟了。后移军至洛阳大城西北角的金墉城。随后桓温拜谒了西晋各位皇帝的陵墓,并对陵墓遭到毁坏的进行了修复。留下了官员看守陵墓,并留下毛穆之等人率二千军队镇守洛阳。自己则班师凯旋,同时迁移洛阳周边三千户百姓回到荆州,安置在汉江和长江之间的地带居住。
和桓温伐蜀后的加官进爵不同,这两次桓温的北伐,尤其最近一次克复旧都洛阳,修先帝陵寝,也是大功一件,然而朝廷方面完全把桓温的功劳当成是透明的,没有任何的封赏,甚至连个说法都没有,这就很耐人寻味了。
司马昱不是没看到桓温的功劳,尤其自己派出的殷浩没完成任务,还要桓温来擦屁股,显然狠狠打了司马昱的脸。司马昱也继续刘惔的建议,压制桓温,然而桓温就像个弹簧,压得越狠,反弹得越厉害。
此时的桓温,威望空前高涨,舆论上也是好评如潮。面对这样的情形,桓温的野心逐步膨胀起来。不同于几年前的发发牢骚,桓温开始起了糊涂心思,觊觎起东晋的皇位来了。
《晋书—习凿齿传》记载了一个有趣的故事。
蜀地有一位有名的占星师(看星相预测未来),桓温把他请到了荆州,礼遇有加。一天夜晚,桓温拉着占星师的手,向他询问晋室国祚的长短,占星师回答说:“国运还很长久呢。”桓温以为占星师不敢乱说,就提示他说:“先生尽管畅所欲言,哪怕是晋室会遇到一点点小小的厄运,也但说无妨。”
占星师不会听不出桓温话里的意思,但是依旧装傻,对桓温说:“从太微、紫微和文昌(都是古代星相术语,太微指某个空域,对应皇室,紫微就是北极星,文昌也是某颗星。)三宫的星相表现来看,国运没有任何问题,但是五十年以后的事情就不是我能预测的了。”
桓温一听就火了,五十年以后就不好说了?你什么意思啊?是要我等上五十年吗?我恐怕连三十年都等不了了,难道你让我向天再借五百年啊!
但是桓温表面上没任何变化。第二天,桓温派人给占星师送来了一匹绢和五千文钱。
占星师一看傻了眼。之所以前面说他是在装傻,是因为这一回他立刻就明白了桓温的意图。
占星师急忙找到了习凿齿,对习凿齿说:“我家远在益州(今四川地区),奉命来到这里,今天被逼自杀,恐怕死后无人料理后事。大人您是个仁厚长者,希望您可以在我死后帮我置办棺木,把我埋葬。”
习凿齿很奇怪,就问:“先生您这个话是从何说起啊?”
占星师说:“桓温赏赐我一匹绢,是让我上吊自杀啊!又给了我五千文钱,是给我买棺材用的!”
习凿齿不忍心占星师遇害,就对他说:“哎呀,你误会桓大人的意思了,差点枉送了性命啊!你没有听说过‘知星宿有不覆之义’(指占卜星宿为业的人都很穷,没钱买衣服,衣不蔽体。)的谚语吗?桓大人给你一匹绢,是给你做衣服穿,权当给你占星的劳务费,给你五千文钱是给你回益州的路费,你可以回家了。”习凿齿这番话才是在曲解桓温的意图,显示出习凿齿的仁慈和机智。
听了习凿齿的话,占星师高兴坏了。第二天一早就来向桓温辞行。桓温一看占星师居然活蹦乱跳地站在他的面前,还来向他道别,就问占星师是怎么回事。占星师就把习凿齿的话告诉了桓温。
桓温也被习凿齿气得笑了起来,对占星师说:“习凿齿担心你因为误会而死,你却因为误会而生啊。你白读三十年的书了,还不如拜访一次习凿齿管用呢。”
桓温入朝时路过王敦的墓,远远看着王敦的墓,桓温嘴里不停地念叨:“这家伙可以!这家伙可以!”(“可儿,可儿!”)
王敦是盖棺定论的乱臣贼子,桓温这么说王敦,心迹可见一斑。
《晋书——王敦桓温列传》里更是记载了一则灵异事件。
当时远方有一名尼姑,会法术,名气很大。大概桓温也请来一见。尼姑在别室中洗澡,桓温就在外面偷看!(这都什么事啊)只见那个尼姑先用刀剖开自己的肚子,又把两脚都砍了下来!等尼姑洗完了出来,桓温就上前咨询自己未来的吉凶,尼姑就对桓温说:“看到了吗?你要是做了天子,就和我刚才一样。”
大概嫌这个故事太扯,司马光在《资治通鉴》里对此提都没提。显然这个故事不是真的,不过却能反映出当时的舆论并不认可桓温代晋自立。
楼主 caniforget999  发布于 2017-01-07 11:01:40 +0800 CST  
南郡公桓温——有贼心没贼胆还死要面子的一代枭雄——之十五
就在桓温接连建功立业,眼看西风全面压倒东风的时候,司马昱的手下终于出现了一位足以和桓温相抗衡的人物,也是殷浩留给司马昱的一笔政治遗产——荀羡。
荀羡字令则,家世显赫,是三国时期曹操首席大谋士荀彧的后人。
还是个孩子的荀羡就有惊人之举。七岁时恰逢苏峻之乱,荀羡跟随父亲被苏峻虏入石头城(今江苏省南京市清凉门至草场门一带,秦淮河东岸。)苏峻很喜欢小荀羡,经常抱在膝盖上逗他玩。一天荀羡回家后对他母亲说:“只要给我一把利刃,我就能为国杀贼!”把他妈妈吓得赶忙捂住了他的嘴。
成年后的荀羡也在名士圈里混得不错,刘惔、王濛、殷浩都和他交好。殷浩受司马昱重用时,提拔荀羡做了徐州、兖州(今山东省西南部、河南省东北部地区)刺史。殷浩收拾蔡谟的时候,本打算杀掉蔡谟立威,荀羡就劝殷浩:“蔡谟是老臣,声望很高,如今又没做多少出格的事,只是不听朝廷的征召罢了。您就这样杀了他,恐怕会给某人以口实,当年王敦的故事恐怕会重演一次!”这是告诉殷浩桓温会利用这个机会起兵“清君侧”。殷浩这才放了蔡谟一马。
此时的黄河以北地区,已经形成了一个由鲜卑族慕容氏建立的国家——前燕。就在桓温收复洛阳,打跑了姚襄的同一年,前燕大举进攻盘踞在今山东省黄河以南地区,名义上向东晋称臣,实际上就是一个地方割据势力的段氏鲜卑的段龛。段龛向东晋求救,东晋朝廷就命荀羡领兵北伐。
荀羡从永和十二年(公元356年)至生平二年(公元358年)两次出兵北伐,虽然没能救得了段龛,但是和前燕的战斗中互有胜负,同时把东晋的国境从徐州一线北推到泰山(今山东省泰安市)、琅琊(今山东省临沂市)一带。
然而荀羡英年早逝,生平二年年底,荀羡病死在军中。朝廷启用荀羡的副手郗昙(郗愔的弟弟,郗超的叔叔。)接手了荀羡的所有职务。
司马昱终于多少有了一点抗衡桓温的本钱。但是桓温接连两次胜利,一点说法都没有,似乎也说不过去。这时谢家的两任豫州刺史谢尚和谢奕先后去世,司马昱本打算任用桓温的弟弟桓云做豫州刺史,但是当时升任尚书仆射的王彪之反对,对司马昱说:“桓云当然有能力,但是桓温已经是荆州刺史(都督荆益梁雍州诸军事),东晋的半壁江山都在他的控制之下,如今再把朝廷西边门户豫州交给他弟弟,天下兵权大多集中到他一家门下,对于朝廷的根本恐怕不是什么好事啊。任用一个人能力并不是最重要的,首要的必须是和殿下您一条心。”司马昱认为王彪之说得很对,于是启用吴兴(今浙江省湖州市)太守,谢家的老四谢万做了豫州刺史。
然而司马昱这一步又是一招臭棋。谢万空有名士风度,对于军事一窍不通。当时朝野就有不同意见。大名鼎鼎的王羲之就曾在给桓温的信里说:谢万学问不错,如果让他到中央做官,将会是官场的后起之秀。现在却任命他镇守荒芜的边境地区,是朝廷用人不当。
果然,升平三年(公元359年)七月,东晋泰山太守诸葛攸率军二万,进军到黄河岸边,准备渡河进攻前燕,却在东阿(今山东省聊城市东阿县)被前燕击败,随即引来了前燕对于东晋一次大规模反击作战。
十月,东晋朝廷命令郗昙率军进驻高平(今河南省安阳市滑县),担任正面抵抗前燕进攻的任务,命令谢万率军从下蔡(今安徽省淮南市凤台县)出发,向北进军,保护郗昙的侧翼,同时攻击前燕正在进攻洛阳的偏师。
然而不巧的是,在这种节骨眼上郗昙又生病了,病得很重。于是郗昙只好率军退回了徐州。郗昙退军的消息传来,谢万误以为郗昙被前燕击败,而自己已经推进到今河南省周口地区,将直接暴露在前燕兵锋之下。慌乱之中的谢万既没有派人到郗昙军中了解详细情况,又没有向前燕军可能出现的地区派出侦察兵侦查敌情。在对敌军动向一无所知的前提下仓皇下令撤军,结果就在连前燕军影子还没看到的情况下,谢万军就发生了溃散,谢万单人独骑跑回了寿春。将熊熊一窝,说的就是谢万这种情况。
曾在谢万手下任职的桓伊后来做了桓温的参军,桓温就问自己的这个远亲:“当时谢安知道谢万会失败,为什么不多多劝谏呢?”桓伊说:“可能是谢安不想冒犯谢万吧。”桓温一听就火了:“谢万就是一个窝囊废,哪里用得着给他面子?有什么不能冒犯的呢?”
司马昱也对谢万的这种无厘头表演忍无可忍,不等桓温上表弹劾,主动废谢万为庶人。
郗昙和谢万北伐失败的直接后果是,许昌——谯(今安徽省亳州市)——沛(今江苏省沛县)一线落入了前燕的囊中。东晋的国境由黄河南岸又退回到淮河一线,和石赵政权时相比,仅仅多了徐州和洛阳这两块地方。石赵政权自公元349年发生内乱至此十年的时间里,东晋朝廷在军事上和政治上一无所获,没有从石赵政权的解体中获得任何好处,反而便宜了氐族的符氏和鲜卑慕容氏。
反观司马昱,在和桓温的政治对决中,先后使出殷浩、荀羡、谢万等几招,然而结果却是标准的然并卵。桓温依旧强大,而自己手中的徐豫军团经过几番折腾,已经元气大伤。再看看自己的手下,实在没有谁可以推到前台和桓温抗衡了。自此,司马昱对桓温的压制彻底失败,司马昱似乎也接受了这一事实,对桓温从有点软弱到十分软弱、再到后来干脆打白旗投降了!
楼主 caniforget999  发布于 2017-01-08 22:18:55 +0800 CST  
南郡公桓温——有贼心没贼胆还死要面子的一代枭雄——之十六
升平四年(公元360年),谢安因谢万的被废,为了维护家门,加入了桓温团队做了征西大将军司马,深受桓温礼遇。谢安的到来也给桓温壮大了声势。在这一年的年底,对桓温在354年和356年两次北伐完全无视的东晋朝廷,却在桓温无所事事整整四年后,突然改封桓温为南郡公,把原来的临贺郡公降为临贺县公,封给了桓温的二儿子桓济,同时封桓温的弟弟,也是他的得力助手桓冲为丰城县公。
一门三公爵,桓家的地位得到了提升。对于朝廷这样的安排,是不是司马昱在讨好桓温呢?
桓温这几年什么动作都没有,他一直在冷眼旁观朝廷的一举一动,坐等司马昱犯错。司马昱也没有让他失望,局势就这样一步一步地向着有利于桓温的方向发展。
升平五年(公元361年),郗昙又去世了,司马昱又少了一位有军事斗争经验的助手。于是任命范汪接任徐州刺史。范汪以前是桓温的手下,曾做过桓温的安西将军长史。后来主动要求离开桓温,被朝廷任命为东阳(今浙江省金华市)太守,因此得罪了桓温。范汪做徐州刺史不满一年就被桓温借口军事行动不利而免官。接任徐州刺史的是庾亮的侄子庾希。庾希在徐州刺史的位置上干了五年,也被桓温赶下了台。
从升平四年改封桓温为南郡公开始,桓温就成了压在东晋朝廷头顶的一块乌云。整个朝廷似乎都很惧怕桓温。我很奇怪为什么会这样,史籍中也没有记载桓温做过什么威胁朝廷的举动。难道是当时的朝廷手中已经没有可以和桓温抗衡的军事力量了吗?这恐怕是唯一一个说的过去的理由了吧。
司马昱和桓温在政治上是对手,但私下里两人的友谊却很深厚。前面我们介绍过两人交往的轶事。我相信桓温口中的“伯也执殳,为王前驱。”绝对不是政治舞台上的逢场做戏,而是两人友谊的真实写照。司马昱辅政期间,处理政事经常拖拖拉拉,有些事情报上去要等个年把,批复才能下来。桓温就经常写信给司马昱劝他动作快一点。司马昱给桓温回信说自己日理万机,每天都忙得要死,快不起来。两人之间的良性互动也非常多。
隆和元年(公元362年)二月,前燕将领吕护率军进攻洛阳。镇守洛阳的河南太守戴施弃城而逃,留下陈祐守城。陈祐向朝廷告急,桓温一方面部署庾希、邓遐等人增援洛阳,另一方面旧事重提,上书朝廷要求迁都洛阳。
此时的朝廷,已经没有了几年前直接拒绝桓温的霸气了,大家都知道迁都是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可就是没人敢于出头,反对桓温的意见。这个时候,一个大家都不看好的人物跳了出来反对,这个人就是孙绰。
孙绰字兴公,在当时以文采出众闻名于世,只有袁宏可以和他媲美。温峤、庾亮、王濛等大人物去世后,诔文都是他写的。虽然诔文写得文采飞扬,让世人赞不绝口,但孙绰喜欢在诔文里夸大自己和这些大人物的交往,借死人拔高自己,这种行为引发了士大夫的一致鄙视,王濛的儿子甚至直接把诔文扔还给孙绰,说:“没听说我父亲和你有什么交情!”。所以当时都认为孙绰空有文采,却素质太差。
这一次孙绰甘当出头鸟,赢得了舆论的一致好评。他给朝廷上书,指出了现在迁都是“舍安乐之国,适习乱之乡。”,既说明了不宜迁都的理由,又提出了迁都所必须先做的准备工作,就是“宜遣将帅有威名资实者,先镇洛阳,扫平梁许,壹清河南。”等于是把难题甩给了桓温,毕竟当时东晋朝廷能够有“威名”、“资实”的,只有桓温一个人。整篇奏表不但逻辑严谨,文字也堪称优美。桓温看了都不禁佩服孙绰的文章,但是对于孙绰敢于反对自己很不满意。于是派人给孙绰传话:你怎么不把你以前写的那篇《遂初赋》拿出来重温重温呢?(孙绰年轻的时候写过一篇《遂初赋》,内容是反映自己隐居山林、不问世事的理想。)干嘛要学人家对朝政指手画脚?
王坦之的父亲王述也说:“桓温就是在虚张声势罢了,不要去搭理他,时间长了他自己就会放弃。”
果然,桓温看见朝廷没人响应他的提议,迁都的事也就不了了之了。
桓温见迁都没能得逞,又出一招,上书要求把洛阳残存的钟虡(大概是放置在太庙里,祭祀时用来奏乐的编钟型乐器,因为体积庞大又没有什么实用性,所以躲过了多年战乱保存下来。)迁移到建康。而有了上次成功预言桓温要求迁都只是打打嘴炮的王述,又站出来反对说:要迁也应该先把洛阳周边西晋先帝的陵寝迁到建康,而不是迁移什么钟虡。桓温又碰了一鼻子灰,迁钟虡的事又不了了之了。
其实迁都也好,钟虡也罢,不过是桓温和朝廷政治斗争的抓手而已。桓温通过这两次提议,一是测试朝廷的底气,而是测试谁和自己一条心。不过结果估计要让桓温失望了,因为很清楚虽然在地方上他可以呼风唤雨,但是在中央他还真是一个孤家寡人。
朝廷接连挫败桓温的提议,似乎也不想太让桓温没有面子,主动加桓温都督并(今山西省中、南部)司(即直隶,洛阳周边)冀(今河北省中、南部)三州诸军事。不过实际上并州和冀州都在前燕控制范围内,只有洛阳还在东晋手里,这个任命没有实际上的意义。桓温也上表表示不接受。
兴宁元年(公元363年)五月,加桓温侍中(皇帝的近臣,不需要征召就可以出入皇宫。)、大司马(荣誉职务,一品,相当于名誉三军总司令。)、都督中外诸军事(实际上的三军总司令,最高军事长官。)、假黄钺(仪仗队的一种形式)。这就等于把全国的军权一股脑地都给了桓温,也是司马昱在政治上向桓温全面投降的标志。
就是在这一时期,王坦之、郗超、王珣齐聚桓温门下(谢安因谢万去世已经离开),桓温一时权势熏天。此时的桓温还提拔了一位后来东晋的肱骨之臣,老朋友谢奕的儿子谢玄,并且预言:谢玄四十岁一定能成为镇守一方军政大员。后来谢玄也没有辜负桓温的赏识,二十年后,在和前秦苻坚的淝水之战中,以八万北府兵击败苻坚三十万大军,保护了东晋的国祚又继续了三十七年。
升了官的桓温上书朝廷,提出了七项政治建议,都被司马昱采纳。司马昱随即加桓温羽葆鼓吹,设置左、右长史,司马,从事中郎四名随从官员。桓温只接受了鼓吹,推辞了随从。
十月,授予桓温的弟弟桓冲江州刺史。
兴宁二年(公元364年)五月,加桓温扬州(今江苏省沿江地区、苏南、浙江省)牧,录尚书事(相当于丞相),同时征召桓温入朝参政。而桓温却推辞了。
楼主 caniforget999  发布于 2017-01-09 20:07:36 +0800 CST  
南郡公桓温——有贼心没贼胆还死要面子的一代枭雄——之十七
桓温为什么要推辞呢?
我们看到从公元354年桓温第一次北伐到公元360年,桓温的官职原地踏步。而从公元361年开始,桓温就像做上了火箭,官职蹭蹭地向上蹿,从地方大员到一举总揽全国兵权,再授予丞相之职进入中央,可以看出来司马昱对于桓温策略的变化。而桓温这次推辞进入朝辅政,显然是担心司马昱用明升暗降的方法,调他进中央,然后拿掉他荆州刺史的官职,再进一步收走他的兵权。这在政治上是一个老套路,我们在历史长河中经常看到这一出不断上演。
不过桓温显然高估了司马昱,谨慎过头了。我认为司马昱在和桓温斗了这么多年后,已经意识到自己根本不是桓温的对手,此时是真心实意地想让位给桓温。另外,司马昱其实也是一个软弱的人。谢安就这样评价司马昱:和晋惠帝差不多,只不过清谈的水平还说得过去罢了。要知道,晋惠帝是个,根本没有政治能力。谢安这样评价司马昱,可想而知。
司马昱看见桓温居然拒绝了自己的好意,于当年七月再次要求桓温入朝辅政。
桓温是不敢一个人去建康的。他很清楚朝廷里有一大拨人看他不顺眼,自己如果只身入朝,当年韩信、何进的故事恐怕就会发生在他的身上。他可能也知道司马昱软弱无能,但是司马昱手下一帮人可不是什么省油的灯。而自己虽然名为都督中外诸军事,但是扬州、徐州的部队实际上并不在他的手里。同时,建康还有皇家禁军,也不受他的支配。此时的建康对于他桓温而言,绝对是龙潭虎穴。这时候的桓温肯定起了贼心,但是却没有贼胆。
面对送过来的大礼,接又不是,不接又不甘心。于是桓温里外里率军前往建康,赴任去了。
建康方面一看,征召你桓温进京,你带这么多人马来干嘛?又不是要打群架。朝廷历来就怕地方大员带兵来建康,来了就没什么好事。于是急忙派尚书车灌阻止桓温继续前进。桓温就停在了赭圻(今安徽省芜湖市繁昌县境内),并筑城暂时安顿了下来。
此时的朝廷和桓温之间,就叫麻杆打狼——两头怕。朝廷害怕桓温的军队,而桓温同样害怕朝廷手中的扬州、徐州军团。桓温的这种恐惧心态,同样感染了他手下的士卒。一天夜里,不知道怎么的,赭圻附近江边一座孤山上的鸟发生了夜惊,群鸟四散飞逃,嘈杂的鸟鸣声传到了桓温军的驻地。鸟类基本都是夜盲,晚上是不会飞的,夜里居然乱飞肯定是受到了什么东西的影响。桓温军中以为是朝廷的军队趁夜色正在向自己逼近,将要发起突袭,于是发生了溃散。不知所措的士兵四散奔逃,直到天亮才发现根本没什么偷袭事件,完全就是自己在吓自己,这才慢慢回归军营。桓温就把这座孤山命名为“战鸟山”。
这样驻扎在赭圻也不是个事,桓温就接受了扬州牧的官职,但是还是坚决拒绝入朝辅政,不接受录尚书事的职务。这样做也有桓温自己的考虑,先拿下扬州,接管扬州的军队,再做进一步的打算。
兴宁三年(公元365年)正月,被鸟儿夜惊吓了一次的桓温率军进驻姑熟(今安徽省马鞍山市),就在建康的南边,等于到了建康的门口。
二月,桓温继续他的布局,上表朝廷任命自己的弟弟桓豁接替自己荆州刺史的职务。这样加上另一个弟弟桓冲任江州刺史,自己领扬州牧(国都所在的州官称“牧”),长江一线东晋的地盘都属于他桓家人了。
也就在这一年二月,前燕太宰(相当于丞相)、名臣慕容恪和前燕吴王慕容垂(也是五胡乱华时期鲜卑慕容氏的英雄人物,后燕开国皇帝。)率军大举进攻洛阳,洛阳在桓温九年前夺回后再次失守,守将陈祐逃回了东晋。
面对严峻的军事形势,司马昱亲临姑熟,在洌洲(马鞍山市长江中一沙洲)和桓温会面,共同商讨是否要采取相应的军事行动。
不巧的是,登基才五年的哀帝司马丕笃信道教,喜食仙丹以求长生不老。结果嗑药嗑得太狠,在这一年二月里把自己给嗑死了。
皇帝驾崩是古时候的头等大事。于是东晋朝廷停下所有的事情来给哀帝办丧事,同时迎立新君司马奕即位,这就是后来被桓温废掉的废帝,后也称海西公。这样计划中的军事行动自然流产了。
大概就是在给哀帝办丧事期间,桓温到建康参加丧礼。一次和司马昱以及太宰武陵王司马晞(司马晞这个“太宰”只是个荣誉头衔,司马晞无心政事,但对军事感兴趣,深受桓温忌惮。)同乘一辆车出行。桓温私下里安排手下突然冲进车队里来,大声鼓噪喧哗,整个仪仗队都被冲乱了。司马晞被这突发状况吓坏了,急忙要求停车想下车逃跑。再看司马昱,就跟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神色无异,安然坐在车里。想想桓温以前曾经拿弹弓打过刘惔,以及为了试试王珣突然骑马冲向端坐的幕僚,似乎他有和人开开小玩笑的习惯。司马晞和桓温没什么交情,不了解他这一手。而司马昱则太了解桓温了,估计一看就知道又是桓温在恶作剧。而桓温也很佩服司马昱的风度,事后对手下说:“朝廷的能被治理得井井有条,就是因为有相王这样的贤臣啊。”不过桓温此时都五十多岁了,还和朝廷重臣开这样的玩笑,其心态也值得玩味。
庾希作为大族庾氏的后人,虽然不像他的父亲庾冰、伯父庾亮把持东晋朝政时那样显赫,但是家族的政治影响力还在。庾希此时任徐州刺史,也不是桓温的人。太和二年(公元367年),桓温也找了借口把他赶下台。从此庾家的后人更加痛恨桓温。按理说桓温的上位,和庾家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桓温应该心存感激而厚待庾家后人才是。可是实际上却不是这样。后来桓温恩将仇报,对庾氏后人大开杀戒。
太和三年(公元368年)十二月,加桓温殊礼,位在诸王之上。这时候的桓温已经爬到司马家的头上来了。
楼主 caniforget999  发布于 2017-01-10 14:47:50 +0800 CST  
南郡公桓温——有贼心没贼胆还死要面子的一代枭雄——之十八
经过这几年的布局,桓温朝着他的政治目标一步一个脚印地迈进。如今,东晋核心地区的军政大权都在他手中攥着,下一个目标就是进入由曹操发明创造的谋朝篡位的固定步骤:封王、加九锡、禅位。
现在自己已经被朝廷认证过了位在诸王之上,因此虽然没有“王”之名,但是却有“王”之实。封王可以不用着急,紧跟着要做的就是让朝廷加自己“九锡”。
九锡(音ci,第四声,同“赐”),就是九种赏赐,是朝廷根据臣子的德行、贡献而赏赐的九种器物或礼仪形式,最早见于《礼记》。加九锡,就是把这九种赏赐一次性都授予一个人。古时候臣子能获得一锡或二锡就已经是至高无上的荣誉了,而好东西一次给了个够,反而不是什么好事。历史上被加了九锡一共只有二十人左右,个个不是乱臣贼子就是后来谋朝篡位。
然而要朝廷加自己九锡,就必须有个说法,最简单的就是立下一件大功,然后以此为借口,要挟朝廷给自己加九锡。怎样才算立一件大功呢?在当时只要来一场成功的北伐,一切就都圆满了。
既然要北伐,伐谁呢?这时候的北中国,并立着两个国家。一个是前秦,正由名相王猛辅佐,国力日益强盛。另一个是前燕。两国以黄河为界。与前秦的崛起不同的是,前燕却在走下坡路。
鲜卑慕容氏自慕容廆开始连出三位雄主:慕容廆、慕容皝、慕容儁,并由慕容儁于公元352年击败冉闵的冉魏政权,占领今山西、河北的广大地区,随后慕容儁称帝,建立前燕。现在慕容儁已死,即位的是慕容儁的次子慕容暐。
这个慕容暐是个不折不扣的败家子,最终从他太爷爷开始三代辛苦打拼建立的基业,毁在了他的手里。慕容暐刚即位的时候,前燕还有名臣慕容恪和慕容垂辅佐。随着公元367年慕容恪去世,昏庸慕容暐任用佞臣慕容评辅政,而慕容垂却由于功高盖主受到排挤,赋闲在家。
柿子当然要拣软的捏,桓温就把前燕作为打击的目标。加九锡的成败就在此一举了!
从太和元年到太和三年,这三年里史籍里除了记载桓温赶走了庾希以外,没记载桓温的任何事情。不过显然桓温没有闲着,他在操练士卒,囤积粮草,准备辎重,为计划中的北伐做着准备。
太和四年(公元369年)三月,桓温上表,奏请接替庾希的徐州、兖州刺史郗愔(郗超的爸爸),豫州刺史袁真,江州刺史桓冲和自己一起北伐。
桓温自从拿下扬州牧之后,就一直觊觎徐州、兖州的军队,想把徐兖二州也收入囊中,所以一找到机会就排挤了庾希。谁知道朝廷却任命了郗愔,桓温一直不乐意,碍于郗超的面子又不好意思对郗愔使阴招。
而郗愔却是个能力平庸的人,眼力价还差,听说桓温邀请自己一同北伐,还挺高兴,认为是桓温听瞧得上自己,给自己一个建功立业的机会,就给桓温写了封信,信里大谈要和桓温一道为晋室效力。
信送到桓温这里的时候,正好郗超在外办事,在路上碰到了为郗愔送信的仆人。郗超知道自己的老爹没多少水平,害怕他说错话,就先打开了信看了一遍。看到自己的老爹如此不识时务,郗超哭笑不得,把郗愔的信撕了个粉碎。郗超事也不办了,急忙回到府中,模仿父亲的口气伪造了一封来信,信里改口说自己年纪大了,身体又不好,已经经不起折腾了,希望能够退居二线,让自己到大后方去,干一个闲职养老就好。
桓温看了伪造的来信,对于郗愔的政治态度非常满意。就奏请朝廷,改任郗愔为会稽内史,自己领徐、兖二州刺史,从而一举解决了多年的心病。
四月,桓温率步骑五万,从姑熟起兵,踏上了他人生第三次北伐的路程。
楼主 caniforget999  发布于 2017-01-11 00:19:41 +0800 CST  
勘误
抱歉,由于疏漏,有两处明显错误,在这里更正一下。
之二中,南康长公主的名字叫司马兴男,误作“司马胜男”。
之四中,谢安是老三,误作“老四”,老四是谢万。
再次抱歉!
楼主 caniforget999  发布于 2017-01-11 12:21:12 +0800 CST  
勘误
之十五中,郗昙驻军的高平,应该是当时的高平郡,在今山东省枣庄市一带,当时位于微山湖东侧(当时的微山湖和现在的范围有所不同)。误为“河南省滑县”。
郗昙因病撤军后,河南东部淮河以北地区北前燕占领,而徐州以北、微山湖以东的兖州地区,即今山东省泰安、曲阜、临沂一带仍在东晋控制范围,直到太和二年(公元367年)才被前燕攻占,庾希就是因此丢的官。误为“徐州以北地区都被前燕占领”。
楼主 caniforget999  发布于 2017-01-11 14:50:12 +0800 CST  
南郡公桓温——有贼心没贼胆还死要面子的一代枭雄——之十九
桓温的计划应该是走水路,经邗沟进淮河,再沿淮河的支流泗水北上到达徐州北部地区,再走汴水向西到达梁地(今河南省开封市周边地区),再向西于石门(今河南省荥阳市境内黄河岸边)进入黄河,最后抵达枋头(今河南省鹤壁市浚县境内),在枋头上岸,向北攻击前燕的都城邺城(今河北省临漳县西)。郗超就劝桓温:“路途遥远,汴水太浅了,我们的大船无法通过,运输恐怕无法维持。”桓温不听。
六月,桓温大军抵达金乡(今山东省济宁市金乡县),应该是屯驻在微山湖边。这一次,上天没有眷顾桓温,大旱,汴水见了底,根本无法通行。桓温于是改变计划,全军走汶水北上,并派毛虎生前出开凿运河,联通汶水和清水,打算走清水进入了黄河。
经过一千多年水系的变迁,黄河、汶水(即大汶河)、清水(即小清河)的河道都发生了改变,和现在完全不一样了。微山湖的范围也有很大变化。我只能按照史籍上的记载,推算出桓温北上的路径。
这时候,郗超看出了危险所在,就劝说桓温道:
“走清水进入黄河,交通不便,运输困难。如果敌人固守城池,不与我交战,一旦河道断流,我们的粮食就会供应不上。想在敌占区搜寻粮草,敌人一定会坚壁清野,不给我们任何机会。这样下去就危险了!”(指出桓温的策略有问题)
“不如率领全军走陆路,轻军速进,直捣邺城。凭着大人您的威名,敌人就会望风而逃,放弃邺城而逃回辽东。如果敌人敢于出战,那么最好,我们能够一战而胜!如果敌人据城自守,那么我们就包围邺城。现在正值盛夏,敌人的士气肯定低落。邺城周围的百姓,肯定会归顺官军,我们的补给也就有了保障。这样一来,易水以南的广大地区(今河北省中南部平原地区)都会纷纷向我们投降。”(提出一条速战速决的行动方案)
“但是我估计大人您会认为这条计策过于冒险,胜负难料,想采取稳健的行动。那么我们可以先在清水入黄河的交汇处驻扎下来,把沿途的河道疏通,保障运输安全,储备战略物资。等到明年夏天,物资储备充足了再继续前进。这样做虽然迟缓,但是胜利可以有保障。”(估计桓温求稳,又提出一条稳健的行动方案。)
“如果不采取这两条计策,而按照目前的计划走水路北上,向前不能迅速决胜,后撤就会士兵疲乏、士气低落,粮草也会接济不上。敌人就会趁机和我们打消耗战,拖垮我们。马上就要入秋了,水道的水量肯定会减少,那时候水运就会不通。况且北方比南方冷得早,我们的士卒都没有过冬的衣服,到了那时候还不能取胜的话,恐怕困扰我们的就不会仅仅是缺粮这一项了啊(还缺衣服保暖)。”(指出如果按照桓温原来的策略可能会遇到的问题)
郗超的确是个人才。不但非常了解桓温,还对当时的战略形势看得非常透彻,分析得头头是道。
然而此时的郗超不是当年的袁乔,而现在的桓温也不是当年的桓温了。桓温失去了从善如流的品质,变得刚愎自用起来。对于郗超这么好的计划,桓温一条都没有采纳,而是坚持自己既定的方案,为后来的惨败埋下了伏笔。
抵达金乡的桓温,首先要解决自己东面高平郡前燕驻军的威胁。桓温派遣建威将军檀玄攻克湖陆(在今山东省微山县西,现已没入微山湖中。),俘虏了前燕宁东将军慕容忠。
前燕朝廷听说桓温来袭,慕容暐就任命下邳王慕容厉为征讨大都督,率军两万向桓温杀来。桓温军士气正旺,主动迎头拦截慕容厉军。双方在黄墟(今河南省商丘市民权县境内)爆发激战。慕容厉根本不是桓温对手,一战下来几乎全军覆没,慕容厉只身单骑逃回前燕。
前燕高平太守徐翻眼看桓温两战两胜,自己和前燕的联系被彻底切断,只好率领全郡向桓温投降。桓温侧翼的威胁被消除了。
同时,豫州刺史袁真也率豫州军团北伐,配合桓温。袁真的攻击目标是谯(今安徽省亳州市)、梁(今河南省开封市),保证桓温西面侧翼的安全。胜利完成任务的袁真汇合桓温的部将邓遐、硃序继续向西运动,邓遐和硃序又在林渚(今河南省郑州市东)击败前燕将领傅颜。
慕容暐不甘心失败,又派遣安乐王慕容臧统帅诸军抵抗桓温。而慕容臧未战先怯,根本不敢和桓温交战。
这时候,毛虎生凿通了运河,连接了汶水和清水。于是桓温率大军继续前进,由清水进入了黄河。船队延绵数百里,场面蔚为壮观。
七月,桓温进屯武阳(今河南省濮阳市范县境内),前燕前任兖州刺史孙元率领宗族部曲投降了桓温。
至此,桓温一路高歌猛进,所向披靡,几乎不费吹灰之力就打到了慕容暐的眼皮底下。桓温没有再武阳停留,乘胜向前,抵达了枋头。
桓温并不是一点都没考虑郗超关于后勤补给的建议,他有他的解决方案。袁真攻克梁地后,汇合邓遐和硃序继续西进,目标是石门。邓遐和硃序可能带来了桓温的命令,命袁真攻克石门后,在这里开凿水道,联通汴水,把后方的粮草经汴水在石门入黄河,运到枋头接济大军。同时如果战事不利,全军也可由这条水路撤回徐州。到这个时候为止,战局的发展都沿着桓温的预期进行着,邺城就在眼前,胜利女神似乎已经对着桓温微笑了。
桓温的凌厉攻势也彻底震慑了前燕朝廷,慕容暐就是一个窝囊废,对目前的战局已经束手无策了。于是就和慕容评商量,惹不起我还躲不起吗?干脆放弃邺城,逃回辽东。桓温你要邺城就给你,我们回老家,不和你玩了。
此时,一直赋闲在家避祸的慕容垂看到自己这两个宗亲(慕容暐是他侄子,慕容评是他叔叔。)居然要把三代先王白手起家赚来的家业拱手送人,再也坐不住了。慕容垂找到慕容暐和慕容评,说:“你们先别急着跑路,把军队交给我,我来对抗桓温。如果我打败了,你们再跑路也不迟!”
慕容暐想想也是,就任命慕容垂接替慕容臧的职务,范阳王慕容德作慕容垂的助手,率军五万,迎战桓温。慕容垂的出马,成了整场战役的转折点,桓温的好运气也走到了尽头。
楼主 caniforget999  发布于 2017-01-11 23:11:13 +0800 CST  
南郡公桓温——有贼心没贼胆还死要面子的一代枭雄——之二十
慕容暐似乎并不相信慕容垂能够阻挡的住桓温,在慕容垂出发的同时,又派散骑侍郎乐嵩西入关中,向前秦苻坚求救,并许诺击败桓温之后,割让虎牢关(今河南省荥阳市西北汜水镇)以西的地盘给前秦。前秦皇帝苻坚经过和大臣们讨论之后,接受了这个条件,派遣将领苟池、邓羌率军二万救燕。八月,前秦军经洛阳抵达颍川(今河南省许昌市周边地区),桓温的侧后方受到了威胁。
正面战场上,桓温也陷入了不利的境地。
慕容垂受命后,迅速带兵抵达了枋头的黄河对岸,迎头堵住了桓温进军的道路。
桓温用前燕的降将段思做向导,在和慕容垂的交战中,慕容垂的部将悉罗腾生擒了段思。桓温派前石赵政权的将领李述前往黄河北岸今山西河北交界的地方招降前燕的城池,又遭到悉罗腾的攻击,李述也在战斗中阵亡。一连串的失利,桓温军的士气受到严重打击。
一次在和慕容垂军的交战中,桓温的弟弟桓冲被前燕军包围,眼看性命堪忧。这时,桓家的第二代正茁壮成长,桓温二弟桓豁的长子桓石虔也随伯父出征,正在桓温身旁。桓石虔小字镇恶,听听这个字就知道不是什么善茬。桓温就对他说:看到没有?你叔叔深陷敌阵,有生命危险,你知道吗?桓石虔一听,立刻来了劲,勇气爆棚。以朱辟做自己的副将,率领一队人马就杀入阵中。只见他在万马军中策马驰骋,左冲右突,如入无人之境,硬生生把桓冲救了回来。此役之后,桓石虔在河北名声大震,有谁得了疟疾,就供起桓石虔的画像,认为疟神都会怕他。
来到战场的慕容垂对整个战役形势认识得非常透彻,他完全清楚桓温的弱点在哪里。他采取的应该是守势,即不发动和桓温的大决战,只求阻挡住桓温的进攻就行。他深知冬天就快来了,桓温坚持不了多久。
九月,袁真在石门开凿运河的情报也传到慕容垂军中。慕容垂立刻明白了桓温的意图,急令慕容德率步骑一万五千人前往石门。慕容德到达石门后,袁真受到慕容德的牵制,开凿运河的工程受挫,没能按时完成任务。
同时,慕容垂派前燕豫州刺史李邽渡过黄河,绕到桓温的后方,攻击桓温从陆路运粮的通道。
可以说,慕容垂的部署招招打在桓温的命门上,而桓温却丝毫没有对策来反制。
出征前郗超预言的困境,就摆在了桓温的面前。如今,桓温向前无法击退慕容垂,固守则粮食越吃越少,天气也日渐寒冷起来,而补给肯定没指望了。同时,前秦援军出现在颍川,自己的退路有被切断的危险。桓温显然只剩一条路可以走,退军!
入冬以后,清水的水量减少,桓温来时乘坐的大船已经过不去了。桓温下令,烧掉所有的船只和一切带不走的铠甲辎重,准备多年的战略物资就这样付之一炬。以毛虎生为东燕(今河南省新乡市延津县周边地区)太守,镇守打下来的黄河以南土地。自己则率领大军走陆路,沿着袁真进军的路线,从梁地到谯地撤向寿春。
桓温从东燕到垣仓(今河南省开封市境内),走了七百里地,一路凿井取水饮用。
前燕的将领们看到桓温撤军,各个都跃跃欲试,请求慕容垂率军追击,再踩上桓温一脚。慕容垂却说:“现在还不能追击!桓温刚刚撤退,一定会小心谨慎,部署精锐殿后。我们现在追击,占不到便宜。不如我们偷偷地跟在他的后面,等他走远了,看到我们没有追击,就会认为我们不再追赶,从而放下戒心,加速后撤。我们等他走得筋疲力尽的时候,再发动突然袭击,一击必胜!”
看!桓温再军事上和慕容垂的差距那是相当得大啊!
于是慕容垂和慕容德亲率八千精锐骑兵,远远地跟在桓温大军后面。果然如同慕容垂的预料,桓温通过垣仓后认为和慕容垂的大军脱离了联系,就命令全军全速后撤,没日没夜地行军。
几天后,慕容垂对手下说:是时候收拾桓温那老小子了!命令全军快速接敌,对桓温发起冲锋。桓温毫无准备,被慕容垂杀得大败!慕容垂获胜之后还嫌不过瘾,命令慕容德率四千骑兵前出到桓温路经的襄邑(今河南省商丘市睢县)东边的山谷中埋伏,等桓温退到襄邑,进入慕容德的伏击圈后,自己率领剩下的四千人再次发动攻击,和慕容德两下夹攻。此时的桓温军已成惊弓之鸟,再次遭到突然袭击后全军崩溃,前后损失了三万人!
把桓温按在地上狠削了一把的慕容垂这才心满意足,得胜回军了。
十月,桓温退到了山阳(今江苏省淮阴市)。就这样,桓温的第三次北伐落下了帷幕。
桓温的第三次北伐,史称“枋头之战”。枋头之战是桓温经过多年精心准备,对前燕政权发动的一次大规模攻势作战。然而桓温战前的军事部署就有问题,没能充分考虑到自然环境对后勤供应的影响。在郗超提出相应的解决方案后又没能及时的修正自己的战略部署。尽管一开始连连得胜,但是一旦自己的补给出现问题后,没有预备方案以应对。所以在战斗进入相持阶段后,桓温所有的优势丧失殆尽,同时所有的弱点又暴露无遗。还有重要的一点,那就是桓温的军力严重不足,自己主力部队才五万人,没能在人数上队前燕军构成压倒性的优势。如果桓温有十万人参战,那么战役的结局恐怕就不会是这个样子。最后,慕容垂的军事天才在这一战役中充分显示了出来,无论是临战对战场态势的了解,以及具体的战斗指挥,都显示出其高超的战争艺术,其军事才能远在桓温之上。桓温败给这样的对手,也不冤枉。
楼主 caniforget999  发布于 2017-01-12 19:53:38 +0800 CST  
南郡公桓温——有贼心没贼胆还死要面子的一代枭雄——之二十一
我们客观地来看,桓温还是具有一定的军事领导才能,由其训练出来的荆州兵团,战斗力不可小觑。如果桓温和慕容垂在平原上摆开阵势打上一场决战,谁胜谁负还真不好说。但是战争本来就没有固定的模式,没有规定说一定要按照哪一种套路出招,就像李连杰在《精武英雄》里说的那样,“打赢你就是好拳!”这大概这就是所说的“兵无常势”吧。
枋头之战,是桓温在军事上的一场惨败。然而在政治上,更是一场灾难!原本桓温一步一个脚印地在政治上积聚起来的人品,这次一把败了个精光!建康的那些桓温的政敌,如王坦之、王彪之之流,听到桓温惨败,估计梦里都能笑醒。这下九锡肯定是泡汤了。
枋头之战的另一个直接后果,就是加速了前燕的灭亡。本来慕容垂已经功高盖主,只能躲在家里不出来见人。现在打败了桓温,名声再一次空前高涨。正应了韩信的那句“帝国破,谋臣亡。”,枋头之战后的仅一个月,因害怕受到慕容暐的迫害,慕容垂举家逃跑,投奔了前秦的苻坚。这件事实在是太搞笑了,本来计划跑路的是慕容暐,最后慕容暐没跑,慕容垂却跑了。励精图治的前秦良相王猛,看到前燕国内再没有什么像样的人可以领兵打仗,于当年十二月起兵伐燕,攻克了洛阳。第二年六月,王猛再次领兵伐燕,只用了短短五个月,就攻克邺城,俘虏了慕容暐和慕容评,前燕灭亡!桓温的北伐竟然为前秦做了一块敲门砖!
在山阳桓温收拢散兵,发现损失如此巨大。我相信当时的桓温内心肯定不好受啊!多年积攒的辎重一把火烧了不说,自己从荆州带出来的精锐,竟然就剩下了这么点,少了百分之六十!这三万精兵可不是一时能够补充的了的。
恼羞成怒的桓温又干了件蠢事,他竟然把失败的责任全部推到了袁真的头上,认为是袁真没能按时凿通石门,给自己运来补给,才会造成自己的失败。于是上奏朝廷,要求废袁真为庶民,同时因为自己的心腹爱将邓遐汇同袁真一起开凿石门,也免去了邓遐冠军将军的军号。
邓遐是邓岳的儿子。邓岳曾经跟随桓温伐蜀,因此邓遐小时候就认识桓温,是桓温看着长大的,长大后一直在桓温军中任职,颇受桓温赏识,所以对于桓温有着特殊的感情。虽然感到委屈,但对于桓温还是毕恭毕敬,安心接受了处罚。
而袁真就不一样了。袁真是一员老将,应该和袁耽袁乔袁宏是同宗亲戚。袁真在桓温来荆州之前,就是庾翼的部将,后隶属桓温。再加上以前是受庾家提拔的,如今桓温和庾家后人交恶,袁真是否会同情庾家后人,也不得而知。袁真镇守寿春的时候,曾经送给桓温三位美女。这种下属色赂上级的事情千百年来都很平常。而这三位美女之中就有一位生下了后来继承桓温爵位和桓家族长的桓玄。所以袁真和桓温的关系有些微妙。
这次看到桓温居然拿自己垫背,自己都一把年纪了还要去当平头老百姓,袁真哪里能受得了?于是彻底和桓温翻脸,上书朝廷替自己辩护,指出桓温在枋头之战中的种种错误。朝廷怎么可能为了袁真而得罪桓温呢,虽然知道袁真是被冤枉的,也不敢替袁真出头。
袁真看到朝廷如此害怕桓温,知道自己再留在东晋不会有好果子吃了,于是以自己控制下的寿春向前秦和前燕投降,请求派兵援助自己。
已经打了败仗,心里正窝火的桓温,看到袁真也反了,更是气不打一处来,但是军队刚刚大败而回,需要休整,桓温无力讨伐袁真,只好暂时放了他一马。
十一月,司马昱和桓温在途中(今安徽省滁州市)会面,商量下一步的打算。作为好友,司马昱难免安慰桓温一番。朝廷也拿出了一点实际行动,任命桓温的长子桓熙为豫州刺史,接替造了反的袁真。这一下,东晋控制下的地盘,除了偏远的广州(今广东省、福建省南部和广西省东部地区)和交州(今广西省中、西部和越南北部),以及由桓温部下控制的益州,全部由桓家人掌握了。
十二月,桓温征发徐州、兖州百姓来到广陵(今江苏省扬州市),重新修筑广陵的城墙,打算自己常年驻守在那里。当时朝廷征发的劳役太多,再加上疫病流行,前来参与筑城的百姓病死了一半,一时民怨沸腾。
秘书监孙盛是一名历史学家,曾经做过桓温的参军,跟随桓温伐蜀,被桓温留在彭模,击退了李福的偷袭,为桓温最终的获胜做出了贡献。然而孙盛在政治上也不是站在桓温这一边的。在他编写的史书《晋春秋》(当时叫《晋阳秋》,是为了避晋元帝皇后郑阿春的讳。)里,秉笔直书,详细如实地描写了桓温枋头之战的惨败。
桓温看到孙盛竟然丝毫不给自己面子,也不说用一点春秋笔法,稍微给自己掩饰掩饰,顿时火冒三丈。立马把孙盛的两个儿子孙潜和孙放叫来,对他们说:“枋头之战失利了是不假,但那里至于像你们父亲在书里写得那样惨呢?如果这本书流传于世,那你们的家门可就摊上大事了!”
当时的孙盛都七十多岁了,家教依然严格,家族里的礼法、规矩非常严谨,一点也不松懈。儿孙们的年级也都不小,有的也都头发花白,依然要严守家规。然而孙潜和孙放面对政治强人发出的怒吼,只好率领宗族一起跪到孙盛面前,痛哭流涕,希望老爷子为了家族子孙一百多人的性命把《晋春秋》给改一改。现在的孙潜和孙放,已经完全没有儿时面对庾亮,说出“无大无小,从公于迈!”的才情逸趣了。(当真应了当年的陈韪见到十岁的孔融时说的“小时了了,大未必佳!”?)
孙盛看到儿子们如此的没出息,驴脾气也上来了,任凭儿孙们哭破了喉咙,就是坚决不改!孙潜和孙放看到强攻无效,只好智取。偷偷地把老爷子的书给偷了出来,把很多地方都做了修改。而孙盛也猜到自己的两个儿子会干些什么,提前把《晋春秋》抄写了一份,派人送到了北中国交给友人收藏。后来晋孝武帝向天下征集各种奇书,从辽东发现了孙盛原版的《晋春秋》,和当时在东晋境内流传的版本有所区别。于是两个版本同时流行于世。
楼主 caniforget999  发布于 2017-01-13 10:38:12 +0800 CST  
南郡公桓温——有贼心没贼胆还死要面子的一代枭雄——之二十三
司马昱为什么要哭呢?这很耐人寻味。
司马昱一生中有两次机会做皇帝。第一次是在他仅仅两岁的时候。司马昱的母亲是晋元帝司马睿的最后一任正室郑阿春,小时候就深受司马睿的喜爱。当时司马睿已经立了长子司马绍为太子,也就是后来的晋明帝,但是司马绍的母亲身份低下,是个鲜卑女仆,还有雅利安人的基因,因此司马绍金发碧眼,和正宗汉人不一样。司马睿就想改立司马昱为太子,但是遭到王导、周顗等大臣的反对。司马睿曾想强行下诏书改立太子,又怕王、周阻止。一次假装召见王、周,等二人到了宫门前,派内侍说自己有点不舒服,请二人先在偏殿等一等。周顗不知是计,跟着内侍走了。而王导看出了端倪,一把推开了内侍,直接闯入正殿,当面质问司马睿要干嘛。司马睿无可奈何,从怀里把改立太子的诏书拿出来,当王导的面撕了个粉碎。从此不再提改立太子的事。
被王导搅黄了一次,过了二十年,机会又来了。公元344年,晋康帝去世,而康帝的儿子还不到两岁,当时的重臣庾冰就想立已经年富力强的司马昱。但是庾冰为了支持弟弟庾翼北伐,以离开中央,出镇江州,中央由何充把持。在何充的坚持下,还是立了不到两岁的司马聃,也就是晋穆帝。司马昱再次和皇位擦肩而过。
难道司马昱就不想当皇帝吗?显然不是。司马昱一直没有男丁,一位著名相士看了司马昱府内的女性后,坚持说府里身份低贱,长的丑、肤色黑、体型还高大,外号“昆仑”,都不能出来见人,只能在府内纺线的女仆李陵容能给司马昱传宗接代(我怀疑这个相士是诚心作弄司马昱)。为了儿子司马昱只得忍了。而这个李陵容还挺会来事,对司马昱说自己做了一个梦,梦见自己肚子上有两条龙!注意!是两条龙!什么意思啊?意思就是说司马昱是龙,而自己会生下儿子,也是龙!龙代表皇帝。司马昱听了之后非常高兴!
他干嘛要高兴呢?当时司马昱身份只是个王爷,有人说他是龙,传出去那可是死罪,他应该害怕才对,这个时候他应该哭啊!反而他却高兴,说明他想当皇帝呗。
再回头来看,真的当了皇帝的司马昱,面对老友桓温,而且还是桓温推他当皇帝的,他应该笑才是,应该拉着桓温的手,大谈革命友谊,“老兄啊,这次多亏了你啊,什么话都别说了,走,整两盅去呗!”可他却对着桓温哭起来了。这该哭的时候不哭,该笑的时候不笑。到底是为什么呢?
他心里愧疚吗?觉得对不起侄孙子司马奕?可能有点吧。我认为他现在的心态更多的是矛盾。
首先,他知道桓温一直以来的糊涂心思,就是想篡晋自立。本来司马奕是皇帝,桓温取代他和自己也没什么关系。现在自己是皇帝了,成了桓温取代的对象,性命堪忧啊。
其次,司马昱和桓温保持了非常好的友情,政治上的博弈,并没有影响到两人的友谊。现在两人成了死对头,自己让出皇位,固然能维持两人的友谊,却对不起司马家的列祖列宗。坚守皇位不让,就意味着和桓温翻脸。死要面子是那个时代名士的通病(桓温也有),脸面甚至比生命更重要。(重大义而轻生死,现代人的脸面则没那么值钱。)面对这个两难的抉择,司马昱很痛苦吧。
反观桓温也很有意思。司马昱一直很怕他,从他还只是个荆州刺史的时候,司马昱给他写信就已经低三下四了。现在他更是内外大权在握,谁都不在他眼里,可面对司马昱的哭泣,《晋书——王敦桓温列传》里记载,“温兢惧”。司马昱有什么可怕的?自己只要挥挥手,天下都是他的,还怕一个司马昱吗?这说明桓温骨子里摆脱不掉人臣的概念,虽然表面上对于皇帝和皇权不放在眼里,但是内心还是仰视的。
立了新君,下一步就是要打压朝中的大臣了。谢安、王彪之等人都是文臣,桓温不担心,但是太宰武陵王司马晞是个另类。司马晞也是晋元帝的儿子,是司马昱的哥哥,宗室里辈分最高,关键是司马晞对朝政没什么兴趣,却喜欢舞刀弄枪。当时的大族都有自己的部曲,就是收留一些流民,为自己种田和保家护院,这些部曲不在朝廷的户籍里面,不向朝廷纳税,说白了就是大户们的私人武装。
桓温历来忌惮司马晞,计划找借口废了他。桓温做事还顾及面子,打算拉王彪之一起弹劾司马晞。而王彪之一点都领情,直接拒绝了桓温。桓温看找不到帮手,自己赤膊上阵,上书称司马晞私下豢养武装力量,袁真谋反的时候还有牵连,要求罢免司马晞的官职,让他离开建康,回到自己的封地去。
司马昱不敢违抗桓温的意思,照做了,免了司马晞和他两个儿子的官职。
司马晞可能还负责皇宫的禁军,司马晞免官后,桓温立刻安插自己的手下毛安之率军负责皇家的安全。等于把司马昱软禁了起来。
司马晞倒台了,但是司马晞官居太宰多年,周围也形成了一个小圈子。很多和桓温不和的家族都聚拢在司马晞周围。其中就有殷浩的儿子殷涓以及庾家的后人庾倩、庾柔等。
殷浩去世的时候,桓温念及旧情,派人专程前往吊唁。殷浩的儿子殷涓如果这个时候礼遇桓温的使者,并回信给桓温表示感谢。守孝期满后前去拜访桓温,桓温肯定会提拔他的。就像是谢玄,一直在桓温手下,后来仕途顺畅。而殷涓肯定是把父亲的死归罪在桓温头上,心里痛恨桓温,既没有给桓温回信答谢,事后又没有去拜见桓温,而是投到了司马晞门下。庾倩、庾柔都是庾冰的儿子,因大哥庾希被免官的缘故,同时废帝司马奕的正室就是他们的亲妹妹,都和桓温不对付。
桓温对于这些人可不会手下留情,指使自己的弟弟桓秘逼迫新蔡王司马晃到西堂投案自首,说自己和殷娟(时任著作郎)、庾倩(时任太宰长史)、曹秀(时任太宰掾)、刘强(时任中书舍人)、庾柔(时任散骑常侍)等人谋反!
司马昱当然知道这就是桓温的政治追杀,然而自己宗族的人出面指认,自己也无能为力,除了哭泣别无他法。桓温下令抓捕这些人,交由廷尉(负责对有罪的官员实施惩治,不管百姓。)署审理,其实就是走个过场。最终,司马晃坦白从宽,废为庶人,保住了一条命。其他人就没那么好命了,全部被诛族!
桓温对殷浩的儿子都毫不留情,足见其残忍的一面。庾希抢先一步,在桓温派人来抓他之前,带着自己的儿子和六弟庾邈逃进了广陵北部的大湖中躲了起来。庾希的四弟庾蕴时任广州刺史,不在中央,听到消息后,也只能饮毒酒自杀。最搞笑的是庾希的三弟庾友,时任东阳太守,也被抓了起来准备处死。庾友福大命大,他儿子娶的老婆是桓温弟弟桓豁的女儿桓女幼,桓温的侄女。看到阖家就要惨死,桓女幼直接来找桓温,却被门口的卫兵挡住不让进。桓家的儿女自然不是善茬,当即怒骂卫兵道:“我来找我伯父,你们是什么东西,竟然敢阻拦我的道!”得进,看到桓温后放声大哭,说:“我家公(指庾友)两条腿都不一样长,走路一瘸一拐,怎么可能谋反?”桓温看到侄女如此豪放,也笑了,于是赦免了庾友一家。
楼主 caniforget999  发布于 2017-01-14 14:55:48 +0800 CST  
南郡公桓温——有贼心没贼胆还死要面子的一代枭雄——之二十四
处理完司马晞的党羽,该轮到司马晞本人了。这次,又一位宗室成员御史中丞谯王司马恬(曾跟随桓温伐蜀、伐前秦的前任谯王司马无忌的儿子,袭爵。)跳出来说:按惯例,司马晞应该处死!这肯定又是受到桓温的指使。司马昱不忍司马晞被杀,下诏要求再审议审议。桓温一看遇到了阻碍,亲自上书要求杀掉司马晞,奏表的言辞非常激烈。
桓温要求免司马晞官职,司马昱认了;桓温要求诛杀殷涓、庾倩等人,司马昱也认了。这次又要赶尽杀绝,杀自己的哥哥司马晞,司马昱忍无可忍,终于无需再忍了。司马昱亲手写下一份诏书给桓温,里面说到:如果上天还眷顾司马家族,晋室的国祚还能长久的话,就请按照前面的诏书办理。如果晋室这条路走不通的话,哪条路是正确的,你就请自便吧!
看到司马昱这是要翻脸的节奏,桓温竟然害怕了!看司马昱手诏的时候,竟然变了脸色,手直发抖,汗流浃背。
为什么司马昱这样一句话,能把桓温刺激成这个样子呢?桓温是想篡晋不假,但是身为名士的桓温,想效仿尧舜那样和平禅让的模式,来获得天子的头衔。这种方式的核心就是一个字——“让”,而不是“夺”。所以桓温看到司马昱公然要他自取,这在桓温的道德意识里,就是乱臣贼子所为,是该被杀头的。
分析到这里我们不禁要为桓温的迂腐感到好笑了。分明你就是要抢夺人家的天下,还要把表面文章做足,还要给自己立贞节牌坊。做这种遗臭万年的事,还要顾及面子。中国人的这个“面子”真是害死人啊!
有了司马昱的以翻脸相威胁,司马晞父子得以保全了性命,但是被废为庶人,流放到新安(今浙江省淳安县)。
司马晞的事情告一段落后,桓温又开始折腾废帝司马奕了。此时的司马奕已经有了三个儿子,但是桓温说你司马奕身体不好,那怎么还能有儿子呢,所以这三个孩子就是司马奕的侍妾不守妇道的结果,当然不能活在世上。于是这个三个可怜的孩子和他们的母亲一同被桓温杀了。
桓温这一系列的杀戮,朝野震动。桓温就是要立威,这点他还真做到了。一次上朝,谢安老远看到桓温,立刻拜伏于地。桓温和谢安交情也很深厚,估计平时见面也只是作个揖,看到这次谢安对自己行此大礼,桓温也吓了一跳,急忙问谢安:“安石,出什么事啦?你要这么做?”谢安回答说:“没听说过君王在前面行拜礼(可能是司马奕被废后见到桓温要行拜礼),臣子却在后面只拱拱手。”
这话表面上是恭维桓温,其实是软中见刃。表明自己是司马奕的臣子,自然也是司马家的臣子,划清和桓温的界限。谢安对付桓温就是用这样的软刀子,他是码准了桓温的心态,吃软不吃硬。他很清楚在桓温面前亮刀子不会有好下场,袁真就是现成的例子。司马昱对桓温也是软弱,但软得没了立场。谢安则不一样,软中还在坚持原则,暗中和桓温较劲,维护晋室。
司马昱做了皇帝后,对桓温加大封赏力度。先是赐进宫时可以有百人的甲士仪仗,钱帛无数。后又以袁真造反,寿春受到兵祸,百姓日用不足为由,赐给豫州刺史、桓温的长子桓熙大量的米和布。又提拔桓温的二儿子桓济为给事中。(是皇帝的近侍,可以随意出入皇宫。)这些举措都是在向桓温示好。
看看朝中的事处理的差不多了,桓温回到了白石垒,并上书要求回到姑熟去。
司马昱还真不希望老朋友离开自己,急忙下诏,升任桓温为丞相,大司马的头衔依然保留,要求桓温留在建康,执掌朝政。桓温却推辞了,坚持回到了姑熟。
如果说兴宁二年朝廷加桓温录尚书事,召他入朝辅政时,桓温还没有控制建康,担心遭到政敌的暗杀而不敢进京的话,现在的桓温真正做到了内外的军权都在自己手里,能威胁到他的政治对手全被放倒,他为什么就不敢待在建康,而非要回到姑熟呢?桓温是确信自己已经控制了局势,回到姑熟坐等司马昱乖乖地把天子头衔禅让给自己吗?自己如果待在建康,就会给人留下把柄,说是他逼迫司马昱让位的?到底是什么原因,早已湮没在历史长河里,无从知晓了。以上也只是我个人的一点猜测而已。虽然姑熟离建康也很近,但是桓温本人不在朝堂之上,就给了谢安、王坦之等人很多空子可钻。依我看这正是桓温后来功亏一篑的主要原因。
桓温废立皇帝的事情也传到了前秦苻坚那里。亘古以来,废立皇帝可算是惊天动地的大事,苻坚却对桓温的做法不以为然,他对大臣们说:“桓温前次在灞上经历失败,后来又在枋头遭到失败,不反思自己的罪过、自贬以取得百姓的谅解,还通过废立皇帝来为自己开脱,六十岁的老人家了,还做这种事,四海之内怎么容身啊?谚语说‘生自己老婆的闷气,不敢对老婆发作,却给自己父亲脸色看。’(指自己做错了事,却怪罪其他人。)说的就是桓温这种情况。”
楼主 caniforget999  发布于 2017-01-15 11:30:09 +0800 CST  
南郡公桓温——有贼心没贼胆还死要面子的一代枭雄——之二十五
咸安元年十二月,桓温又剥夺了废帝司马奕东海王的头衔,在褚太后的干预下,被降封为东海县公,流放到吴郡(今江苏省苏州市)居住。所以后来也称司马奕为海西公。
司马奕当了皇帝,虽然给了桓温很多封赏,但是一直担心桓温会找个理由废了他,自己来做这个天子。其实他真的没弄懂自己这个老朋友,桓温是等着司马昱主动让出天子头衔,禅让给他呢。结果两个人就一个怕,一个等。
桓温废司马奕前几个月,夜空中出现了“荧惑守太微端门”的星相。荧惑就是火星,因其为红色,是火焰和鲜血的颜色,所以无论东方还是西方,都认为火星象征着战乱和流血,不是颗吉利的星星。太微象征帝王,荧惑侵入太微就象征君王会有灾祸。果然,司马奕被废了。
现在司马昱才登基不满两个月,又出现了“荧惑入太微”的星相。这下司马昱不淡定了,成天提心吊胆,害怕海西公的事再来一遍。
一天,正好轮到被桓温安插到中央的郗超入宫值班。司马昱知道郗超是桓温的心腹,就召见郗超,对他说:“晋室命运的长短,我不能控制,所以前几天发生的那件事(指司马奕被废),不会再来一次吧?”
郗超当然知道桓温是怎么想的,于是立刻安慰司马昱道:“大司马现在正考虑怎么对外巩固疆域,对内安抚社稷。陛下您不需要想得太多,我以我们家族上百口人的性命担保不会有这种事。”
郗超只是安慰了司马昱,为什么不趁机点一下司马昱桓温想要怎样呢?我们可以肯定的是,如果司马昱禅让,桓温一定会厚待他的。那样的话或许司马昱还能多活几年。
听了郗超的话,司马昱好受了些,就吟诵庾阐的诗句“志士痛朝危,忠臣哀主辱。”声音甚是凄切。
不久郗超向司马昱请假回会稽看望父亲郗愔,司马昱又对郗超说:“请替我传话给你父亲,国家的事,到了这般田地,都是我这个人不能用大道来匡扶社稷,看不出祸乱,也做不到提前准备防范。我内心的愧疚啊,无以言表!”
司马昱对郗超说这话是什么意思呢?真是要郗超传话给郗愔?还是要郗超传话给桓温呢?
郗愔当时任会稽内史,为人没多大才干,《晋书》里说他只想闲居在家,对官场兴趣并不大。《世说新语》里就记载了这样一件事。郗愔被任命为徐、兖二州刺史的时候,亲友都上门道贺。王羲之的儿子,也是郗愔的外甥,郗超的表兄弟王徽之也来了。进了门却口中不停地说“应变将略,非其所长。”这句话是陈寿在《三国志》中评价诸葛亮的话,但显然不是肯定的意思。王徽之这么说郗愔,也说明郗愔这个人能力一般,不堪大任。
司马昱在官场摸爬滚打了这么多年,郗愔是块什么材料不可能不清楚。他难道还指望郗愔能辅佐他干出点什么名堂来吗?司马昱说自己无能,不能匡扶社稷。既然说自己不行,那这句话背后的意思,难道是在暗示应该由有道之人替代自己?现在能替代他的显然就是桓温了,会不会是此时的司马昱有了让位的意思呢?才会用这句话来试探一下郗超的反应?毕竟司马昱屁股底下的这个皇帝宝座就是一座火山口,司马昱每天过得都是提心吊胆的日子,谁会愿意遭这个罪啊。
然而史书里没有任何关于这番对话后的任何记载。郗超聪明一世,居然没有听出这么一个重要的暗示。老天似乎也不想随了桓温的心愿呢。
咸安二年(公元372年)三月,司马昱又派侍中王坦之去姑熟,召桓温入朝辅政。桓温当然不想辅什么政,又推辞了。
四月,发生了一件大事。逃跑了的庾希,带着他的弟弟庾邈和前青州刺史武沈的儿子武遵以及一批部众,趁夜潜入了京口(今江苏省镇江市),诈称受海西公的命令,诛杀桓温。混乱中军民也搞不清楚情况,晋陵太守卞眈控制不住局势,翻城墙而去,逃到了曲阿(今江苏省镇江市丹阳县)。一时间建康震动,内外戒严。
卞眈丢了自己郡治,担心受朝廷责罚,立刻组织起一支二千人的军队讨伐庾希。庾希打不过卞眈,只好退入京口,固城自守。桓温似乎没有把庾希的叛乱放在眼里,自己都没出马,命东海太守周少孙率军平叛。
七月,周少孙和卞眈攻克京口,活捉了庾希、庾邈及其亲属,都押送到建康,处斩。
庾希的叛乱,似乎成了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身处水深火热之中的司马昱,在巨大的心里压力和思想负担的重压下,终于支撑不住了。就在庾希被杀的当月,司马昱突然得了重病,眼看就要不行了。
司马昱急召桓温进见,诏书里说:“我快要不行了,你赶快来建康,我想见你一面。快来!快来!”一日一夜连下了四道诏书。
而此时的桓温的做法,就实在莫名其妙了。他不但拒绝入朝见司马昱最后一面,还上奏表,说自己身体也不好,推举谢安、王坦之辅政。
他为什么不愿去建康呢?难道是不敢吗?庾希的叛乱刚被平定,桓温担心建康会有人趁机刺杀他?毛安之不是负责皇宫的警卫吗?桓温有什么好担心的呢?司马昱都说得很明白了自己快不行了,这时候还不去,难道要死人给自己禅位?我实在是想不明白。似乎是桓温害怕被暗杀而不敢去。
就在这一念之间,桓温和朝思暮想的皇位擦肩而过了。
司马昱显然是想把皇位传给桓温的,所以才召他进见,应该是想当面完成这一神圣的使命交接。司马昱和桓温年轻时就相识,同为名士,同游同乐,两人都会留有很多美好的记忆。后来虽然政治上相互对立,然而司马昱始终处于下风。可能惧怕桓温惯了,也明白老友的糊涂心思,自己又被老友推上皇位,过了一把天子的瘾。过把瘾就死,似乎也没什么遗憾。作为人生中最后能为老友做点什么的话,也就是投桃报李,把这个位子让给桓温吧。
可桓温偏偏不来,司马昱心里肯定是无比遗憾。于是下诏,“大司马桓温按照过去周公的事迹,位居摄政之职。”(“大司马温依周公居摄故事”)所谓摄政,就是朝政均由桓温做主,不需经过皇帝同意,这样一来,皇帝就成了摆设。诏书中还说,“年幼的太子能辅佐就辅佐,不成器的话,大司马你就取而代之!”这话当年刘备托孤时对诸葛亮说过,诸葛亮听了当场吓得汗流不止,叩头涕泣,言称“不敢”。而我估计桓温要是看到了这份诏书,会乐得手舞足蹈了吧。
桓温不来,司马昱身边又没有桓温的人,这封诏书落到了王坦之的手里。王坦之拿着诏书闯进司马昱的寝宫,当着司马昱的面就给撕了!
弥留之中的司马昱已经无力再和王坦之纠缠,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司马昱对王坦之说:“晋室的天下,很偶然得来的。我都舍得了,你还有什么舍不得的?”(“天下,倘来之运,卿何所嫌!”)
王坦之则回答得理直气壮:“晋室的天下,是宣帝(司马懿)和元帝(司马睿)打拼来的天下,陛下怎么能自说自话、随便处置呢?”(“天下,宣、元之天下,陛下何得专之!”)
司马昱无可奈何,只好按照王坦之的意思,把诏书改成“国家所有的政事都要向大司马禀报,按照诸葛亮、王导的旧例,由大司马辅政。”
当天,司马昱去世。
楼主 caniforget999  发布于 2017-01-15 23:08:27 +0800 CST  
南郡公桓温——有贼心没贼胆还死要面子的一代枭雄——之二十六
王坦之当真就这么忠于晋室吗?当然不是,他不仅仅是要维护司马家的利益,最主要的是维护他自己家族的利益。东晋开国以来,就形成了以门阀政治为主的政治结构,高门士族拥护司马家的皇帝地位,换来自己家族的荣耀和利益,这实际上就是一种政治交易而已。晋元帝司马睿曾经想打破这种关系,把皇权牢牢抓在手上,结果招来的却是王敦的兵发建康。高门士族也清楚王敦就是他们的代言人,暗地里都向着王敦,造成了王敦第一次的起兵大获成功,元帝司马睿颜面扫地,半年后就病死了。但是当王敦第二次起兵企图推翻晋室自立的时候,就遭到了高门的一致反对,连王导都不站在自己堂兄王敦的一边,结果王敦兵败,党羽都被处死,王敦在已经病死的情况下,尸身还被斩首,头颅悬挂在秦淮河上的朱雀桥边示众。这都说明高门士族们很清楚自己政治上的盟友是谁,敌人是谁。因此桓温想篡位,首先就过不了高门这一关。虽然有郗超这样的另类帮助他,但也只是个例。一个人要和一群人对抗,难度可想而知。另一方面,以王坦之、王彪之、谢安为代表的高门士族一直明里暗里和桓温较劲,一旦桓温当了皇帝,他们能有好果子吃吗?这是用肚脐眼都看的出来的问题。
桓温也为自己一时疏忽大意付出了一生的代价。他满以为搞定了一切,司马昱弥留之际召他入宫,他竟然还不肯去。试想,如果司马昱临死前桓温能够陪伴在司马昱身边,保不齐司马昱直接就把皇位传给桓温了,那样就算王坦之、谢安等人在场,也只能成为桓温受晋禅的历史见证人而已。桓温在场,给王坦之十个胆子,他也不敢说什么“陛下何得专之”之类的话!
总之,司马昱遗诏一经公布,一切都成了板上的钉子,想拔也拔不出来了。桓温见到了遗诏,大失所望。他本来自信满满,满以为司马昱会行禅让之举,再差也是由自己摄政,没想到只是让自己辅政。这一字之差,差以千里。可是现在说什么都晚了,不接受就是要造反,桓温的脸还要不要了啊?所以桓温捏着鼻子接受了现实,在给弟弟桓冲的信里,桓温写道:“遗诏里只是说要我依照诸葛亮、王导的旧例罢了!”失望之情,跃然纸上。
虽然桓温不得不咽下这个苦果,但他也有点怀疑是王坦之和谢安在背后捣鬼,心里开始记恨起他们来了。
司马昱死了,新皇帝肯定要立。司马昱已经立了李陵容生的儿子司马曜为太子,按理说太子即位是理所当然的事。可朝中大臣都知道桓温那点小心思,竟然没人敢当出头鸟,不敢提让太子即位的事。还有人居然说:“应当请大司马来处置。”关键时候又是王彪之站了出来,(看到没有,关键时刻从来看不到谢安的影子。)说:“先帝驾崩,太子即位,大司马怎么会有异议呢?这样的事还要去请示他老人家,肯定会被他责备的!”王彪之分明是在打桓温的脸,但听上去还是在给桓温戴高帽。于是大臣们朝议商定,立太子司马曜为新君,就是后来的晋孝武帝。李陵容说的两条龙如今全部兑现。
太后褚蒜子似乎还担忧不满足桓温的意愿会引来灾祸,便以太后的身份下敕令说:“太子年纪还太小,还不懂事,以大司马依照周公的旧例摄政。”这等于是在重提司马昱的本意。但是桓温不入朝的弊病再次显露出来,王彪之又跳出来反对,“这么非同一般的大事,(周公辅政,有史以来也没发生过几次。)按照惯例大司马肯定要推辞再三,这样一来朝中的很多大事就都在这推诿中耽搁下来了,影响整个国家的运作。太后您的敕令,我们不敢照做,封起来退还给您!”等于把褚蒜子的意见给否了。桓温也再一次失去了摄政的地位。看到了吧,皇室都不讲究了,全部举手投降,高门士族却还在拼命维护司马家,搅黄了桓温的好事。
于是新皇帝司马曜给桓温下诏,“先帝遗诏中对我说‘对待大司马就像对待我一样’(把桓温当父亲看待,这也只有诸葛亮享受过这样的荣耀。)以后给大司马的诏书都要用这样的态度来写,大司马给我的奏表也不用像其他大臣那样恭敬。”不久又下一道诏书,“大司马是社稷的寄托,先帝把国家都托付给大司马,以后国家所有的事情都要先奏请大司马后再施行。”这等于是打了桓温一巴掌后又揉了几下。桓温权力再大,还有皇帝在他头上压着。
这些表面文章都做完之后,司马曜又派谢安去姑熟,请桓温入朝辅政。并再次给桓温的仪仗之中增加前部羽葆鼓吹(后部的羽葆鼓吹兴宁元年就授予桓温了),武士六十人。桓温以前都没入朝辅政,如今更是毫无兴趣,一股脑的全部推辞了。
咸安二年十月,葬司马昱于高平陵。
十一月,又发生一件大事。徐州人卢悚是个天师道道长,有不少信众。卢悚就派手下联络海西公,骗他说褚太后请他会建康当皇帝,妄图推海西公复辟。海西公看出了破绽,没被卢悚忽悠。卢悚就假借海西公的名义,率领手下攻入了皇宫,打开武器库武装自己,对外宣称海西公回来了。桓温留在建康守卫皇宫的毛安之听说有人造反,亲自率军队平叛。双方就在皇宫里大打出手,毛安之身披甲胄,亲自上阵和乱军格斗。不久桓温的弟弟,时任中领军的桓秘和左卫将军殷康也率军前来,终于平定了卢悚的叛乱。
可见当时的海西公还是一块金字招牌,前有庾希后有卢悚,不停地有人打着他的名号做乱。好在海西公司马奕政治立场坚定,从没有掺合其中。桓温似乎也不太想为难他,没有趁机再收拾他。司马奕从此纵情酒色,足不出户,也不和朝中的人来往。侍妾们给他生下孩子,因为桓温说他身体不好,不会有孩子,所以司马奕都不敢把孩子养大,一生下来就都弄死了!当时的人们都很同情他。现在的我们看到这种事,也何尝不同情这样一位可怜的人呢?正因为这样端正的态度,司马奕得以又活了十几年,四十岁时才去世。
楼主 caniforget999  发布于 2017-01-17 11:47:59 +0800 CST  
南郡公桓温——有贼心没贼胆还死要面子的一代枭雄——之二十七

宁康元年(公元373年)二月,桓温表奏朝廷,说自己要进京觐见新君。司马曜下诏,要求百官都到新亭(在今南京市西南郊,估计在奥体、板桥一带。)迎接桓温,以示礼遇。一时间建康谣言四起,都说桓温这次来是要杀掉朝廷的重臣和王、谢等大家族,然后篡晋自立,大家全都人心惶惶。
王坦之亲手撕了司马昱的遗诏,坏了桓温的好事,于是做贼心虚,更是害怕桓温是不是知道了自己做的好事,要对自己不利,就问谢安:“这下该怎么办?”谢安则非常坦然,回答说:“晋室的存亡,就在此行!”
桓温到了新亭,百官早就拜伏在路边迎候。于是桓温支起大帐,请百官前来相见。帐前帐后武士们身披铠甲,手执兵器,各个威风凛凛。百官们看到这个架势,再想想建康的传言,无不大惊失色。而那些官职高名气响的大臣们,一想到自己可能就是桓温诛杀的对象,各个都吓的浑身直哆嗦。王坦之更是浑身大汗,把衣服都沾湿了!当时是农历二月,相当于阳历三月底四月初,这时候的南京还挺冷的,可想王坦之当时的心情简直遭透了!更搞笑的是,进见桓温的时候,上朝时拿在手上的手板,王坦之居然给拿倒了,而他自己还不知道!
再看谢安,反对桓温摄政的时候他从没有出过场,现在的他可能认为自己没有对不起桓温,所以一丝一毫的紧张都没有,和王坦之的窘况形成鲜明的对比。因此谢安依旧如往常一样风度偏偏,从容就坐。坐下后和桓温高谈阔论,有如当年洛阳的名士们聚会时的情形一样。桓温也深深佩服谢安的风度。
谢安眼看桓温气势有所松懈,趁机说道:“我听说过去诸侯有道,都会在天子的四周守卫,武装力量都在外线守卫,明公您何须在帷幕后面安排人呢?”
桓温给谢安说得不好意思了,只好笑着说:“正是不能不这么做啊!”于是下令撤掉了大帐周围的武士。
这样一来剧情瞬间神逆转,画风一变,从原来的一场腥风血雨的鸿门宴,转瞬间变成了和谐欢快的大party!大家欢声笑语,畅所欲言,边吃边聊,整整玩了一天,才尽兴散去!
桓温总体上是非常欣赏谢安的。司马昱去世后,谢安主持给司马昱上谥号,最后定为“简文”,因此司马昱也被称为简文帝。桓温看完谢安写的谥议后,把谥议传给在座的幕僚们看,对大家说:“谢安文笔优美,每一个字都像金子那样闪闪发光啊!”(“此是安石碎金!”)
桓温入朝,觐见新皇帝。在朝堂之上,桓温还给了新皇帝司马曜一个下马威。以卢悚攻入皇宫为由,治尚书陆始不能维护建康治安,交由廷尉审理。同时也免了自己弟弟桓秘的官,受牵连的官员非常多。桓秘就因为这件事对哥哥桓温有了怨气。而毛安之则因为率先带兵入宫平叛,有功,升为右卫将军。
桓温在建康住下后,对于官员打算大面积的更换,安插更多自己的亲信到中央去。郗超和桓温反复商量之后,拟好了一份名单,就请谢安和王坦之过来商议。郗超没有退出,就躲在帷幕后面听他们说话。谢安看到了人员名单没有表态,而王坦之看了以后,似乎忘记了几天前自己的惨样,直接把名单扔还给桓温,说:“多了!”桓温也还是个老实人,听王坦之说多,就拿起笔准备删去几个人员。郗超在帷幕后面听到这种情况,急忙小声提醒桓温,不要轻易的改动。通常帷幕之后是主人的侍妾或女伎待的地方,谢安发现郗超居然也在那里,忍不住揶揄郗超道:“小郗还真是‘入幕之宾’啊!”
在建康觐见了新皇帝,处理了政务之后,桓温就打算去祭拜司马昱,然后回姑熟。
然而桓温祭拜司马昱的时候,又发生了灵异事件!
当时祭拜的礼仪大概是桓温独自一人在供桌前上香,桓温的随从都在后面远远地看着。大家只见桓温对着空气不停地作揖,似乎在和什么人说话,嘴里不停地说“臣不敢!臣不敢!”
等祭拜结束,桓温上了车之后,对随从们说:“刚才我看到先帝了!”这不真是白日见鬼了么。随从也不敢多问,桓温也没说,大家也不知道桓温见到的司马昱都对桓温说了些什么。桓温又问左右,“殷涓长得什么样?”他竟然连老友的儿子都不认识,没见过。随从们有见过殷涓的就回答说:“身材很矮很胖。”桓温听了更加惊恐,说:“刚才殷涓就在先帝身边啊!”
一个人心里要是没鬼,怎么可能大白天见到鬼呢!
桓温内心的深处,一定是对司马昱充满了愧疚吧。他应该很清楚,司马昱本来活得好好的,硬被自己推上那个倒霉的位置。虽然位为九五,实际上什么事都做不了主,还成天心惊胆战,害怕自己会加害于他。桓温有没有动过加害司马昱的心思呢?我们也不知道,可能有过吧,不过桓温肯定是念及和司马昱的友情,不忍心下手。
桓温没见过殷涓,肯定对殷涓没什么可愧疚的,他心里有愧的,是打小时候起就在一起骑竹马的殷浩。(不过殷浩比桓温大九岁,桓温四五岁时骑竹马,殷浩都十三四岁了,这么大的孩子还骑竹马?但是这话是桓温自己说的,想来应该没错吧。)此时的桓温都六十一岁了,他很清楚自己来日无多,有朝一日,黄泉之下再见到老友,如果殷浩问起来,“你对我的儿子怎么样啊?”自己该怎么回答他呢?直截了当的说“我把他杀了”吗?这肯定成了桓温心里一道过不去的坎,一直在困扰着他。
宁康元年三月,祭拜高平陵却见了鬼的桓温一下就病倒了,在建康住了十四天,桓温硬撑着病体回到了姑熟。
桓温应该是感觉到自己快要不行了,回想自己这一生,还有太多的遗憾,但是有一件事他一直记挂着,就是要朝庭授予自己九锡。于是上书朝廷,暗示应该授予自己九锡。
此时的朝廷,完全把持在谢安、王坦之、王彪之等人手里,这些人连桓温最后的一点心愿都不打算满足他。看到桓温的奏表,又和桓温玩起了拖延战术,一直拖着不给办理。桓温屡次催促,朝廷于是要袁宏起草诏书。袁宏的诏书写好了,先拿给王彪之过目。王彪之看过之后,感叹袁宏的文章写得太好了,文辞优美。但是可惜这个诏书是不能公布的,就对袁宏说:“你的水平实在是高啊,可惜这个怎么能够公开呢?”谢安看到袁宏送来的诏书草稿,总是要修改一些地方,然后退回给袁宏让他再改改。这样又拖了几十天。袁宏感到莫名其妙,就去找王彪之商量。王彪之当然知道谢安的意思,就点了一下袁宏:“听说那个人病情日益加重,恐怕支撑不了多久了,你就回去再等等。”心领神会的袁宏回去之后,再也不把诏书拿出来了。
楼主 caniforget999  发布于 2017-01-18 10:58:42 +0800 CST  
南郡公桓温——有贼心没贼胆还死要面子的一代枭雄——之二十八
左盼右盼也盼不来朝廷的九锡,桓温的病情却一天比一天严重。桓温预感到自己难逃此劫,开始安排自己的身后事。
桓温一共有六个儿子,长子桓熙时任豫州刺史,次子桓济在建康任职,时任给事中,都已经长大成人。桓济虽然官职不高,但桓温原先的临贺郡公的爵位给了他(降一等为临贺县公)。剩下四个儿子,此时年纪都不大。
桓温这六个儿子,都是庶子。桓温的正室长公主司马兴男没有给桓温生下儿子。所以桓温身后如何立储似乎就成了一个难题。老大桓熙能力不行,桓温都不看好他。桓温似乎也认为桓济才能不够,不足以带领自己的军队。于是把部众的领导权交给了弟弟桓冲。
桓冲一直跟随桓温南征北战,我们在史料中多次看到他亲自冲锋陷阵,有丰富的军事斗争经验,同时在军队中也有很高的威望。桓温的这个决定无疑是正确的,军队就是桓家在朝廷立足的根本,把军队交给桓冲打理,既能得到部众们的承认和支持,又可以和朝廷相抗衡,不会被朝廷轻易地夺走。
桓冲就问桓温,谢安、王坦之等人该如何处置?似乎桓冲有点烦不了,打算直接把他们杀掉。桓温却对他说:“这些人不是你能对付的!”
桓温很清楚,自己活着,这些人肯定都老老实实,只敢小打小闹给桓温添些麻烦,大动作肯定不会有。但一旦自己死了,桓冲哪里会是那帮老狐狸的对手,肯定搞不定他们。如果把他们都杀了,对桓冲更没有好处,反而会因为乱杀贤臣给桓冲招来恶名,把自己搞到社会舆论的对立面上去。不如大家和平共处,桓冲手里有军队,就能维护桓氏整个家族的利益,朝廷那里也不会主动挑起事端。
宁康元年(公元373年)七月,桓温带着无限的遗憾和怅惘,病逝在姑熟!
压在东晋朝廷头上整整二十年,历经穆帝、哀帝、废帝、简文帝、孝武帝五代帝王的一块乌云,终于消散了!
谢安、王坦之等人终于可以长出一口气了。他们斗了半辈子的人走了,他们斗不过桓温,但桓温也终究斗不过老天爷啊!
朝廷对于桓温的去世,给于了极大的关注!褚太后和孝武帝亲临朝堂三日,安排桓温的丧事,赏赐桓家大量钱物治丧。等到桓温下葬,一切礼仪都按照安平献王司马孚、西汉名臣霍光的规格,给予了桓温无限的荣耀。最后,增加桓温南郡公的封地三百里,食邑加至七千五百户,追任桓温丞相之职,上谥号“宣武”。因此我们在史籍中如果看到“桓宣武”,那就是指桓温。
桓冲接替桓温领兵,桓温肯定是在他的圈子里正式公布过,也应该写下了奏表,告知朝廷如果自己去世,由桓冲接任自己的军职。因此,朝廷那边的权力交接没出任何问题。而桓家内部,却由于分赃不均,差一点内讧!
桓秘因为卢悚事件被桓温免官,对桓温起了对抗情绪。桓熙是长子,却没能得到桓温的地位,心里有所不满。于是这两人搞在了一起,密谋在桓温临终的时候除掉桓冲,由桓熙接任桓温的一切职位。桓熙能干这种没头脑的事,足见桓温对他的认识是对的,他是不堪大任。有意思的是,老二桓济也扯了进来,竟然打算和桓秘、桓熙一起对桓冲不利!
桓冲提前知道了桓秘们的阴谋。桓温去世的当时,没有到场。等桓温去世的消息传来,立刻安排卫士,直接逮捕了桓秘、桓熙和桓济,控制住了局势后才给桓温发丧。
桓秘因此被杀。桓冲不想把事做绝,留了桓熙和桓济的一条命,把他们两人流放到了长沙,软禁了起来。
桓冲对外宣称,桓温有遗命,立最小的儿子桓玄(当时才五岁)继承南郡公的爵位,同时继承桓家族长的地位。由于桓玄还小,家族事务自然由桓冲代为打理。
桓冲果断出手,平息了一场家族内部的动乱,杀掉了带头挑事的哥哥桓秘(桓冲是桓温兄弟中最小的),对于打算杀了自己的两个侄子,也表示出相当的大度。这些安排都没有问题。
但是有一点肯定有问题,就是立了最小的桓玄做家族的继承人。
桓冲说立桓玄是桓温的遗命,这显然是鬼扯。古时候立继承人,要么立嫡,要么立长。桓温的几个儿子都是庶子,他们的母亲只有桓玄的母亲在史籍中留下了名字。但是桓玄的母亲,身份低贱,是袁真送给桓温的舞伎。可见桓玄不可能因为母亲的身份在立储中比其他几个哥哥加到多少分,当然那几个哥哥的母亲身份应该也好不到哪里去。儿子不能因为母亲得到尊荣,那么就要比年龄,而桓玄却是最小的一个。这些都说明一个问题,立桓玄是桓冲为自己打算的结果。
立一个小的当族长,等于家族还是控制在桓冲手里,同时这个五岁的小孩也不会向自己开口要军权,等他长大,那更是还早着呢……
桓冲接替了桓温的职务之后,史称“尽忠王室”。有人教唆他杀掉朝中那些有名望的大臣,然后把持朝政。桓冲严守桓温临死前给他的忠告,没有这么做。同时,主动把手中的部分权力移交给朝廷,自己专心做一个对中央没有威胁的地方大员。此后直到桓冲去世的十年间,朝廷和桓家维持了你好我好大家好的和平局面。
这个局面,直到桓玄长大成人才被打破!
而桓玄,那又是另一个故事了!
楼主 caniforget999  发布于 2017-01-19 16:52:31 +0800 CST  
南郡公桓温——有贼心没贼胆还死要面子的一代枭雄——之二十九
桓温的故事讲完了,按照史书的惯例,我们应该总结一下桓温的为人和得失。
桓温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我想,首先他是一个名士。
桓温所处的东晋中期,盛行门阀政治。你能做什么官,首先取决于你的出身。在官场中想要晋升,不在高门士族里混得人模人样,那想都别想。所以我们看到桓温在做荆州刺史之前,混迹于高门士族之间,和当时的大名士们关系融洽,这都为他早期的仕途铺就了一条康庄大道。
桓温身为名士,但又异于名士。名士们不屑于具体政务,成天喝酒闲扯。比如东晋初年的名臣周顗,人称“三日仆射”,就是说他一个月只有三天办公,其他二十七天,不是在喝酒,就是在醉酒。而桓温不同,他对于政事、军事都很上心,亲力亲为。这都为他后来文能够控制朝政,武可以带兵打仗积累了经验,奠定了基础。从殷浩、谢万带兵出征都大败而归,对比之下就显示出桓温的与众不同。
同时,桓温能够礼贤下士,用人不看出身,和军人将领以及寒门人士相处融洽。这都和当时高门不和军人来往,不和寒门来往形成鲜明的对比。所以他能指挥得动军队,这也成为后来他可以威加于朝廷的重要保证。
既然是名士,那么名士所必须的一些特质,桓温也都有。
名士首先要有相当的知识水平和文学修养。史籍中没有具体的桓温和什么人谈论文学或玄学的记载,不像刘惔、殷浩等人有大量的关于谈玄和辩论的小故事。但是很多故事也从侧面证明了桓温至少在这一方面不比其他人差,比如刘惔说的第一等的人物“故在我辈”。当然这里面有刘惔对桓温拍马屁的嫌疑,刘惔对于王濛的“卿更长进”,就没这么客气,“此若天之自高耳”。
再者,桓温是一个重感情的人。但凡跟他有旧的人,除非非要严重地和他对立(比如殷涓),他都会留个一手,不把事情做绝。殷浩心甘情愿地给朝廷当枪使,虽然被桓温搞下了台,但桓温还想着再启用他。范汪也是一样,一开始主动排斥桓温,得罪了他,也被桓温搞下了台。后来桓温驻扎在姑熟的时候,范汪主动来看望桓温,桓温知道后很高兴,还盘算着给他安排一个太常(主管皇家宗庙、天地、社稷祭祀的官)的职务干干。孙盛也是一样,和桓温不对付,桓温最多也就把他关起来几天吓唬吓唬他,最后也没对他怎样。
最糟糕的是,名士们要面子的命门,桓温也同样具备。谢安就是利用了他的这一点,屡屡和他周旋,桓温不但次次中招,还一点都不记恨谢安。我认为桓温最后功亏一篑,就是“篑”在这个死要面子上了,这一点我们后面再讲。
其次,桓温是一位能臣,但绝不是一位忠臣。
《世说新语》上有一则故事,很好地诠释了这一点。一次王珣问桓温:“箕子和比干,做事不同但用心都一样,不知道大人您更推崇哪一位呢?”箕子和比干都是纣王的叔叔,都对商朝忠心耿耿。箕子见劝谏纣王无效,佯狂为奴。而比干直言死谏,最后为纣王杀害。王珣这么说是不是在隐晦地劝桓温做个忠臣呢?而桓温很清楚自己做的事肯定和箕子、比干不一样,又不好意思直说,只好顾左右而言他,说:“他们都可以称为‘仁’,这一点上他们两人之间没有区别。但是我更愿意做管仲!”看到了吧,桓温在刻意回避“忠”这个令他尴尬的字眼。管仲是著名的能臣,辅佐齐桓公称霸诸侯。但是管仲以前是齐桓公政治对手公子纠的谋士,公子纠失败后才为齐桓公效力。所以称不上是个忠臣。桓温这么说,很好地为自己做了个注解。
楼主 caniforget999  发布于 2017-01-20 16:32:08 +0800 CST  
南郡公桓温——有贼心没贼胆还死要面子的一代枭雄——之终章
最后,我们来说说桓温奋斗了一辈子的事业——谋朝篡位,为什么没有成功。
桓温的谋朝篡位显然是失败,要分析他为什么会失败,我们不妨拿一个成功的例子——魏武帝曹操来做比较,相比之下我们看看问题出在了哪里。
我们先来看这两个人的相同点。
桓温和曹操一个很大的共同点,就是年轻的时候就有高名,同时,这个高名似乎都有相当大的负能量。曹操最著名的就是被许劭评为“治世之能臣,乱世之奸雄。”(语出《三国志》,而成书较晚的《后汉书》则记载为“清平之奸贼,乱世之英雄。”)桓温也是一样,温峤和刘惔都看好他,但也都认为他不是个忠臣坯子。另外,两人年轻时似乎都不是三好学生之类的人物,曹操任侠,桓温好赌,这都是这两人豪爽性格的体现。
另一个很大的共同点,就是两人都可以被称为是政治家、军事家,不过曹操的成就比桓温高得多。曹操比桓温多的一个头衔是文学家,这点桓温肯定不具备。
看完了相同点,我们再来看看不同点。
我认为两人最大的不同点就是:曹操知道自己要干什么,并且很清楚自己该怎么去干;而桓温也知道自己要干什么,但是却不清楚自己该怎么去干。或者这么说,曹操在谋朝篡位的道路上走得一往直前,无所顾忌,神挡杀神,佛挡杀佛;而桓温则在这条路上走得磕磕绊绊,瞻前顾后,还时不时地提心吊胆。
一个人的行为,是受他的内心控制的。内心是怎么想的,就会怎么去做。
我们来看看曹操的内心,他自己说的很明白,“宁我负人,毋人负我!”(《三国志》中没有记载这句话,语见裴松之的《三国志》注和孙盛的《杂记》,这个孙盛就是不肯在其《晋阳秋》中修改桓温枋头之败的那个人。)这说明曹操为了目的可以不择手段,他是这么说的,也是这么做的。杀吕伯奢一家不过小菜一碟,看看被曹操直接或间接害死的人物名单,弥衡、孔融、华佗、荀彧、崔琰、杨修,甚至曹操连皇帝的老婆孩子都杀,就差杀皇帝了。
而桓温呢,他的名言“既不能流芳后世,不足复遗臭万载耶?”,这句话也很好地表达了他的内心,说明他一直纠缠在忠臣和贼子之间无法自拔。到底是该流芳百世,还是遗臭万年呢?他自己也不知道。正是由于这一重要的原因,桓温的行为总是在最后差那么一点,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我把他这么做的原因,归咎于身为名士,死要面子。做大事还不肯撕破脸,处处还要维护那点体面。最后大事没做成,虽然不至于遗臭万年,但起码也算不上流芳百世。
再来看具体的行为。
曹操和桓温都是军权、政权一把抓。但两人最大的区别就在于曹操一直把控着中央,地方上都是他信得过的人镇守,东面是张辽,南面是曹仁,西面是夏侯渊。而桓温虽然牢牢把控地方,但在中央既自己不亲临控制,又没有自己人替自己控制。自己安插到中央的心腹如郗超,官职低(时任司徒左长史,只是司徒的一个佐官。)、地位低(中央的大员都是各家族的族长,郗超只是未来郗家的族长,长房长孙,但当时他爸爸郗愔还健在,凡事还轮不到他说话。),因此每每到了关键时刻,根本发挥不了作用。
桓温不肯进中央,我理解为(个人意见、仅供参考)初期是胆小,后期是要面子。公元364年桓温就能够进入中央把持朝政,但当时扬州、徐州、豫州桓温还没能控制,桓温就推辞了,应该是怕进了建康会被朝廷杀掉。这其实是小心过头了。朝廷害怕桓温尤甚于桓温害怕朝廷,再说桓温军权在手,朝廷怎么敢做当年十常侍对何进所做的那种事呢,那样朝廷就会面对桓温的军队兵向建康的窘境,朝廷也害怕啊。桓温自己没有不入虎穴焉得虎子的魄力,没有及时抓住这一有利时机控制中央。
如果说当时的桓温还有所忌惮,情有可原的话,那等到桓温家族完全掌控长江流域各州军政大权后,桓温还不肯入朝,那就是桓温自己的问题了。当时中央的要员没有一个是桓温的人,可能桓温认为谢安是自己人,但谢安恰恰是隐藏得最深的那个人。关键时刻他既没有替桓温说话,也没有替司马家说话,谁都没得罪,但实际所造成的结果是对桓温不利的。如果此时桓温坐镇中央,还不是他想怎样就能怎样吗?他应该是不想让世人说他是逼司马家让位,想让大家都认为是司马家心甘情愿地让出天子头衔的。这个想法实在是很傻很天真啊。他考虑到了司马家的情况,却没考虑其他家族的情况,就算司马家肯让,其他家族还不肯呢。
有一点需要肯定的是,桓温不是一个阴谋家,他处处都在用阳谋,以至于他那点小心思成了公开的秘密,地球人都知道的事。所以才给了他的政治对手们那么多的漏洞,王坦之、王彪之就是抓住了那么一次机会,就把桓温谋划一生的事情给搞砸了。
从另一件大事——受九锡,就表现得更明显。
公元213年,汉献帝加曹操九锡。看看曹操受九锡的前后,鲜有拿得出手的军功。在潼关之战中差点被马超活捉,后用反间计才打败了马超。第二次亲征孙权又无功而返。汉中是张鲁让出来的,被刘备夺去,损失大将夏侯渊后,率军前去却毫无作为。在合肥击败孙权完全是张辽的功劳,曹操根本没参与。救襄阳派出于禁却被关羽水淹七军,威震华夏。种种劣迹,但根本不妨碍曹操受九锡,继而封王建国,为儿子完成谋朝篡位铺平了道路。
反观桓温,枋头之战固然失利,但桓温显然把这个失败看得也太严重了。九锡这种东西,谁都知道是用来干什么的,还需要弄得那么体面吗?直接要求朝廷加自己九锡就行了,而桓温的做法却是暗示朝廷这么做,这都是桓温要面子的思想在作祟。
其实就算是这样,在最后桓温还是有机会登上宝座的。
司马昱死后的种种迹象,桓温应该清楚是朝中的重臣在和自己作对。新亭会百官时桓温肯定动过杀心,可又被谢安的“讽浩浩洪流”(这应该是谢安暗示桓温应该顺势而为,不能滥杀无辜。)弄成了一团和气。该狠心的时候狠不下心,丧失了最后一次机会。
最后,重感情的桓温居然还能弄出祭拜高平陵却见鬼这种滑稽的事情,功亏一篑,身死姑熟,为天下笑。我也要学一句史籍里经常会用到的老话,“岂非天哉”!
看看正史里对桓温的评价吧,《晋书》在桓温传的最后总结到“......企景(司马师)文(司马昭)而慨息,想处仲(王敦)而思齐,睥睨汉庭,窥觎周鼎......废主以立威,杀人以逞欲。曾弗知宝命不可以求得,神器不可以力征。岂不悖哉?岂不悖哉!(连用两次)......”看到了吧,历史上对桓温的评价是不高的,这是这样一位应该可以被称为英雄的人物的悲剧啊!
古时候评价一个人,首先是“忠孝”,因此桓温失分不少,也很正常。客观上来看,桓温作为积贫积弱的东晋时代做到了“灭国”这一壮举的仅有二人之一(另一人是刘裕),在历史上应该有一席之地的。桓温可惜就可惜在没把事情做到底,不然他也会像刘裕那样,在史籍里留下的都是伟岸的形象。
楼主 caniforget999  发布于 2017-01-21 18:48:10 +0800 CST  
前秦大帝苻坚和能相王猛——“五胡十六国”时代功盖刘备、诸葛亮的一对君臣(序)
一说起苻坚,我们的脑海里似乎只能浮现出一个已成惊弓之鸟,风声鹤唳草木皆兵,狼狈逃窜的失败者的身影。而在这个身影做背景之下,更衬托出谢安的光辉形象。这样一个失败者,怎么能担得起“大帝”这一头衔呢?在我们的概念里,只有秦皇汉武、唐宗宋祖这样的帝王才配的上“大帝”的头衔。
诚然,苻坚在淝水之战中的确是一败涂地,这次失败,不仅仅只是一场战役的失败,由这次失败带来的一连串连锁反应,让苻坚在短短的两年里,从人生的巅峰一路滑向了死亡的深渊。但是,在这场失败之前,苻坚所获得的成就,以及他作为一位君王的为人处事,是值得为人称道,并大书特书的。
说到苻坚,就不能不提到他的非著名助手,能相王猛,就如同一提到刘备就必须提到诸葛亮一样。我相信,对于百分之九十九(甚至可能更高)的中国人,都知道诸葛亮这个名字;我也相信,对于百分之九十九(甚至也可能更高)的中国人,不知道王猛是谁。
苻坚和王猛这对组合所取得的成就,远高于刘备诸葛亮组合,但是他们的名声和刘备诸葛亮比起来,那就实在是太小儿科了,这不得不说是历史的不公平啊。
说起成就,苻坚在王猛的辅佐下,把一个偏安关中平原的地方割据小政权,发展成为东起辽东、渤海,西达西域诸国,南到四川、襄阳、淮河流域,北抵大漠的庞大帝国。其幅员之辽阔,人口之众多,是刘备的蜀汉政权无法企及的。而王猛文可安邦,武能灭国,比起诸葛亮来说,丝毫不逊色多少。巧合的是,苻坚也一直把王猛称作是自己的诸葛亮,甚至王猛死后的谥号也和诸葛亮的相似,诸葛亮谥“忠武”,王猛谥“武”,都被简称为“武侯”。当然,现在我们一般说到“武侯”,通常都是在说诸葛亮。
而苻坚的为人,堪称一代“仁君”。同样都是从小接受儒家文化的熏陶,而身为异族的苻坚之仁,足以令很多汉人君王自惭形秽。同样教育的结果,差距怎么就会那么大呢?
今天起就让我们一起了解这一对“五胡十六国”时期北中国的一对仁君能相人生履历吧。本篇写作的基础是《晋书——苻坚载记》和《资治通鉴》。
楼主 caniforget999  发布于 2017-01-22 21:49:29 +0800 CST  

楼主:caniforget999

字数:475201

发表时间:2016-12-12 21:17:00 +0800 CST

更新时间:2018-06-06 11:07:29 +0800 CS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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