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村，又上了公路，开出三、四公里，就看见前面在修路,车辆无法通行。于是，我把车停了下来，走过去看看是什么情况（图67）。


图67-通向玉麦乡的道路

修路的工人问我去哪？我说去扎日乡。他们说，你走错路了，这是到玉麦乡的路，不通了。
说西藏别的地方，我不一定知道，但是玉麦乡我可知道，这是全国最小的一个乡，在1995年以前是1户人家，4口人。到2009年有了7户人家，26口人，全乡（村）都以牧业为生。玉麦乡是隆子县人口最少的乡，但是隆子县里面积最大的乡，面积有1976平方公里，几乎与非洲毛里求斯的面积差不多。

我怎么会走到这里来了？修路的工人指着我身后说，你在前面的村子拐错了，应该从岔路口向左走，一直沿着那边山上的路走。我回过头，看见远处山腰有上一条似隐似现山路。
回到车里打开地图，我找到刚才到达的地点应该是曲松村。那里有一个三岔路口，一条路通往扎日乡，一条路通往玉麦乡。于是，开车掉头，往回走。

临近村子的地方，有一座独立的小院子，像是个学校，门口大大地写着“好好学习，天天向上”，正好有一位藏族女子站在门前。大门上方挂有一块铜牌，上面写着“扎日乡曲松教学点”。为了再证实一下行车路线，我把车停下来问路，结果再一次得到肯定，我原来就是走错了。道谢以后，开车往前走了没两步，我突然觉得应该进学校去看看，既然到这里了，为什么不进去看看呢（图68）。


图68--扎日乡曲松教学点

刚才站在门口的藏族女子，就是学校的旦增措姆老师。她见我把车倒回来，想参观学校，很高兴，就带我进了院子。根据旦增老师的介绍，我了解到这个学校只有旦增老师一个人。到这里上课的十几个孩子，都是一年级的学生。旦增老师要管他们学习，管他们吃住。二年级的时候，他们就要到40多公里以外的扎日乡去上学。这里的条件无疑是艰苦的，没有电，做饭烧柴，旦增老师同时还带着她2岁多的孩子。
考虑到前面还有40多公里不知状况的道路，我没有过多地在学校停留，给他们照了相以后。我就继续往前赶路了（图69）


图69--扎日乡曲松教学点的一年级学生（前排右二是旦增老师的孩子）

从曲松村出来，雨又开始下个不停，去扎日乡的道路也是一段比一段难走。道路不仅坑坑洼洼，而且泥泞不堪，时常还要涉水通过(图70)。


图70—通往扎日乡的路

但是，从曲松村往东（扎日乡方向）的风景，却一点点地变化着。随着海拔高度的不断降低，先是路边的山上出现了植被，小树慢慢变成了大树，大树连成了森林。山间的涓涓细流集成了小溪，众多的小溪慢慢又汇成了大河。山间谷地变成了牧场，到处绽放着不知名的野花，到处是非常美丽的景象（图71）。


图71--扎日的牧场

车在这风景走廊里慢慢向前开，路边的树上垂悬着松萝，似银白色的幔帐，随风飘荡。有松萝的地方，标志着这里有极好的生态环境。松萝对环境的要求很高，空气中有一点点污染就不能存活（图72-73）。


图72—松萝（1）


图73—松萝（2）

路边的山坡上，我几次遇到野鸡，也许是“藏马鸡”？我不知道，我叫不出它们的名字（图73）。 有资料介绍说，在扎日，野生动物还有棕熊、豹子、金雕、野牛、扭角羚、狐狸、野兔和獐等等。


图74

这就是扎日沟(洛河)景区，平均海拔2000多米，空气湿润，风光绮丽，有茂密的原始森林、清澈的溪水、绚丽的花丛以及各种野生动物，峰回路转间不觉又是一景。这里风景纯美，雪山，草甸，森林和溪流都保留了原始的状态，形成完美的景观组合，令人心旷神怡。

远远地，一个小镇出现在绿色的海洋之中，这就是扎日乡（图75）。


图75—扎日乡

我把车开进乡政府大院（图76），要找一个地方先住下来。出来一个女同志，说正是她管这事儿，于是，就先安排我住。住的地方就在这院子对面，是原来老的乡政府，在二楼。大大的房间，空空的，里面有一张大床，公共厕所，洗漱用的自来水就在院子里，拿脸盆去就行。开水，一会儿她会送过来。
住宿收费是50块钱，我把钱给了，她说，行了。行了？我满怀狐疑，有个收费收据没有？哪怕是个手写白条也行，能证明我交了钱了。她说，不用，我们这里就这么办的。这是藏族的习惯？倒使我有点惭愧了。以前汉族的传统也是讲“一诺千金”“一言九鼎”不兴撒谎的，现在不行了。市场经济了，出门在外的经验告诉我，还是要有必要的手续，否则，万一有点什么情况，真是说不清了。她说，那你就写，我来签字。

图76—扎日乡政府

我问：到错嘎湖可以去吗？她说，错嘎湖可去不了，现在还大雪封山呢。大雪封山？这我可是没有料到，再仔细一想，两年前，我也是这时候翻的多雄拉雪山，当时不也是满山大雪嘛。去错嘎湖据说要经过纳拉、帮拉、扎拉三座山，计划不周，我有一点沮丧。
外来人员到了扎日乡，都要去派出所登记，从乡政府出来，我就向右边走，有路标，箭头所指方向150米，就是派出所，转眼就到了，边防派出所，说的就是武警（图77）。


图77—扎日乡的边防派出所路标

每到一地遇到的武警，都是很有礼貌的官兵。扎日的武警跟我说，错嘎湖现在不能去。还有，从这里不要往前走，边防四连也不会让你过去的。
我从资料里查到，到扎日，就是去两个地方玩，一个是转错嘎湖，一个是扎日转山。现在看来，两个地方都不大好去，而且去这两个地方都有一定的危险。

先说错嘎湖。前些年，北京曾有一对夫妻去转错嘎湖，女的就在那里不幸遇难了。想想，他们已经是三次进藏转山转湖徒步多地，应该也是很有户外经验的。所以，想来转错嘎湖也有一定的危险性。像我这样心存胆怯的人，一听说错嘎湖大雪封山，立时就打消了去的念头。

再说扎日神山。有一种说法，扎日神山是藏传佛教四大神山之一（其余三座是梅里雪山的卡瓦博格、普兰的岗仁波齐、玉树的阿尼玛卿）。
作为神山，每年都会吸引来自境内外的朝佛者和观光者前来观光。按宗教说法，转扎日神山可以消灾祈福，延年益寿，获得永世超脱，藏历猴年更显灵验。但有帖子说，2004年，北京的驴友到这里冒险转山，结果越过了麦克马洪线，被印度军队枪击身亡，并附有出事地点的地图（图78）。看到这一点，我没有了转山的冲动欲望。



图78

如果错嘎湖和扎日神山这两个地方都不能去，那就只能在乡里转转。扎日乡不大，干净整洁，洛河从中间奔腾穿过，街边有多家小卖部和餐馆（图79-81）。


图79—扎日乡（1）


图80—扎日乡（2）

从曲松村往扎日走，随着海拔高度的不断降低，水资源、森林资源、生物资源等各种自然条件越来越好。看看路边堆着的木料，就能想到这里蕴藏着多少自然资源（图81）。


图81-扎日乡（3）

但是，从这里再往前，这些资源就和我们没有关系了，因为往前走不了了，前面就是印度实际占领区了。隆子县的总面积一共是10566平方公里，其中印度实际占领面积大约2410平方公里，占隆子县总面积的22%，而且都是海拔低的好地方。

1962年，这里也进行了中印边界自卫反击作战，这就是里米金地区战斗。
里米金方向，有入侵印军查谟•克什米尔联队第二营及阿萨姆步兵第九营各一部，约400余人。分别部署在窝热、根村至格几河一线及里米金地区。
为配合主要方向上的作战，西藏军区决心，以山南军分区步兵第一团（655人），对该方向印军实施攻歼作战。11月14日，第一团指挥所率部队分别从塔克新、马加到达哥里西娘集结。印军先期将日约桥（哥里西娘东2小时行程）破坏。第一团立即组织架便桥，经3昼夜努力，于17日19时完成便桥架设。
18日11时，军区获悉里米金之印军有南逃迹象，即令第一团急进。该团先头部队于18日17时20分进至窝热，与印军警戒分队打响。经15分钟战斗，毙印军1人，缴步枪1支，第一团伤6人。印军向里米金方向逃窜。
20日11时40分，第一团进至娘仁东山坡。印军1个连在根村凭险据守。此地栈道被印军破坏，团指即以火力掩护步兵，从正面搭梯通过，另以两个连攀绝壁向里米金迂回。21日拂晓，发现里米金印军纵火烧房，该团即发起冲击，并于8时30分占领里米金。该地印军已向塔里哈方向逃跑，部队立即向东追击。
21日黄昏，部队进至聂落（里米金东6小时行程），奉命停止追击，22日13时撤回里米金。此战，歼印军1人，缴获武器、弹药、物资一部。第一团伤6人。


五十年过去了，上面提到的地点，现在绝大部分都被印军占领了。历史也变得模模糊糊起来。想在现在的地图上寻找当年的反击路线，都成了一件不容易的事，因为绝大部分地名都从地图上湮灭了。当年，山南步兵第一团的部队是从塔克新和马加两个地方到哥里西娘集结，从那里开始反击的，说明哥里西娘当时是在我们控制之下。但是，我们翻翻地图册就可以发现，随着时间的推移，随着地图比例尺的不断加大，地图不是越来越清晰了，而是越来越模糊。以前可以找到的地名，不光是塔克新、马加消失了，连哥里西娘都很难找见了。

图82—中国边防军首长在国境线视察

屋里没有电视，我早早就关灯上床了。夜静悄悄的，只有洛河奔腾喧闹的水声。


马及墩这里是中印边界印军打响第一枪的地方。可我倒希望应该是我们打响第一枪。因为马及墩这个地方已经大大地深入中印边界传统习惯线了。传统习惯线就是我国出版的地图上标注的中印边界的国境线。

1962年，中印边境自卫反击战给部队做动员时，就把传统习惯线简称为“老国境线”。
东线的瓦弄之战经过十几个小时的激烈战斗，印度军队把守的前沿主阵地被攻克，印军第11旅的防线崩溃了。
130师的董师长说：“（部队）一直追到老国境线，老国境线离瓦弄走还要走两天多，老国境线边上还立着有碑，有清朝的碑还在呢。”

我一直认为，军队的首要任务就是保卫国家的领土完整，不受外国的侵略，捍卫民族利益。都指望动动嘴皮子，进行谈判就能解决边界冲突，还要军队干什么？后来，我发觉我好像错了。今年初，网上刊出新闻:《塔吉克斯坦同意割让大片边界领土给中国 》、《中塔边界勘定我国新增上千平方公里领土》、《中国获得塔吉克斯坦1100平方公里领土》……。多么振奋人心的新闻标题！一句话，这就是谈判白得的—“我国新增上千平方公里领土”！
后来仔细看了内容才明白，还是那句话，哪和哪啊，其实根本不是新增，是中国放弃了原来28000平方公里中绝大部份的争议领土，塔吉克斯坦才同意将争议领土中微小的一块，大约3．5%的领土，也就是上面所说的1000平方公里的土地，交给了中国。不知详情，猛一看新闻报道的话，以为中国占了多大的便宜！

联想到中印边界谈判，谈了许多年都没有实际进展，倒传出了中方只得争议领土28%的“谣言”。转眼间，半个世纪都过去了，看来，要回到老国境线真是遥遥无期。这个问题的解决，也许只能寄希望于下一代人了！

我这会儿惦记的，就是下一代人—曲松教学点一年级的孩子们，回味着她们的笑脸，回味着她们照相时作出的表情。今天下午时间太匆忙，因为不知道前面的路况，我就不可能在那里停留太长的时间。如果我有充裕的时间，应该给他们每个人都照一张照片的！对于城里的孩子，一张照片算不了什么，但是对于一个在没有电的边远乡村的孩子，平时根本没有机会照相，你若送给她一张童年的照片，那将是一辈子快乐的记忆！
对！明天一早我就返回曲松村，给每个孩子都照一张相！我车上还带着漂亮的铅笔呢。想到到孩子们的笑脸，我的心情也舒畅起来。

6月9日一早，我离开了扎日乡。
到曲松村40多公里的路程，开车要3个多小时。老远的，我就看见了山谷中那个飘扬着国旗的小院子（图83）。


图83—扎日乡曲松村教学点

院子里静悄悄的，我隔着玻璃往里一看，教室里只有学生在那里写作业，没有旦增老师。我推门走进去，全班十几个小脑瓜一起回过头来看着我（图84）。


图84--全班十几个小脑瓜一起回过头来看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