吻别废园

46/回望离开马场那一年
仿佛命运的时针在那一年就顺着意愿旋转,八十年代初,两张调令几乎同时抵达,一个调河北,一个调安徽,天大的喜事相差一周降临,章一平的心在激烈跳动,拿着调令的手有些颤动,心性磨灭,神经拉锯,最无望时,竟然一个剧情大反转,他对同样激动的雯雯说,快。按照信里要求填上,信来自河北某城,因为商调涵,必须填写要求调送的理由。那座城市经历一场大地震,继续重建,急需司机,于是章一平以司机职业,又需照顾震后家庭为由调回,一半真一半假,像演戏,雯雯觉得违背做人诚信,她手颤动,写不下去,章一平果决接过笔,我来填写,出了问题我承担。
于是雯雯秀丽的字迹与章一平粗犷的字迹一并寄去遥远华北平原。等待激动而漫长,仿佛期待一场决战后的战果,这个关系雯雯和章一平后半生命运,关系女儿未来前景的大决战,有双方父母的心血和精力。
章一平的父亲那时正在职业巅峰时期,他的工会主席身份和诚信为人得到上下融洽关系,一个河北籍工人介绍自己亲戚联系接受章一平单位,在那个亲戚全力相助下,章一平父亲结束了拿着地图找人找关系的摸索经历,终于可以和一位震后新建单位的人事科长接头了,于是时不时携带几瓶国酒茅台和中华香烟,还有装的满满的点心匣子 用父爱与一个南方人的坚毅,叩开儿子归来的大门。
这扇门终于开了,事情一点点进展,接力赛似的,礼物在通关路上传递。单位,单位的上级,上级的上级,门槛一到比一道高,终于跨越到市里劳动部门一个大红印,尘埃落地,那位徐州籍的科长严密部署,言而有信,收礼办事,终于在一九八一年初,八千里之外的章一平终于可以和走了的弟兄,一样手捏一纸薄薄的调令很爽的大呼,我终于离开你了,马场,草原。
这是一块多么神奇的土地,多少人的命运因它而改变,它像一个美丽的伊甸园造就多少美好姻缘,又像一个温馨家园演绎了人间烟火最激情一页。还像一个绚烂尽显,落一片寂寞的大漠荒地,意欲离开时又障碍重重,那座巍巍雪峰是一条难以逾越的黑色大蟒。缠绕在每一个难眠之夜。
章一平离开,大办一次离别宴,结婚时都没请客,屋里东西席卷一空,大半运回京城,鸡们做了酒菜,一只大公鸡留下给了邻居。
一遛儿酒桌几荤几素凉热相伴,清了小招待所的大厨师来做,白酒管够。师傅们喝的尽兴,一直到深夜散席。
屋里酒气和狼藉杯盘并存,雯雯心里很不是滋味,又要离别,而且远别,不 知道再会的日期,也许他们此举有些冒险,别人多一半都是成双成对一起调 ,雯雯强忍难受,故做无所谓,章一平就越难过,冰天雪地苦寒之地,只留雯雯一人,女儿送往W城岳母家里,可以放心 了。雯雯单薄的肩膀怎能扛起一个独守的家。
接着买木料,红松散发好闻的清香,师傅们来帮忙,订了大货箱,半生家当不过如此,情谊才是沉甸甸的搬不走挪不动。
翻越天山那天,依旧灰暗冬景,满坡积雪,印霜皑皑,松林不时落下雪块,极碎了大山里的寂静无边。
别了,马场 ,十一年的风风雨雨,翻越天山逶迤路,多少情怀随日月磨砺锤炼,理想,青春,爱情,友情,亲情全部光影盛满这一个神奇瑰丽之园。
来时吾如何?离别吾如何?
刻在心底的,难以泯灭。

章一平第一回作为搭车人在海拔二千多米的山峰,可以身心放松,仔仔细细俯瞰生活了十二年的大草原,那座熟悉亲切的草原小屋浮起来,在云影里,在白雪皑皑里,如梦如醉,屋里还有他的爱人,在苦苦等待。心痛在那一刻,挥别东行,为了未来团聚的一天。
雯雯开始了独居的日子,一夜梦醒,景物大变,小屋里空空荡荡,眼睛湿润了,顾不得在想什么,她急急梳洗,早餐罢,踏着厚厚积雪去学校。
弯弯小路,有清晰脚印,但不是他的,往日,他的大脚印最先出现,迎着风暴腋下夹着汽油喷灯,要去车场烤马达,准备出车了。要去托儿所送孩子,他的大皮帽子永远有有一只耷拉的护耳,他紧绷的棉衣扣子,显露着魁梧的身材,他紧紧抱着厚厚斗篷里的女儿,外面裹了又一层军毯,女儿小手要竭力推开蒙在头顶的毯子,而飞舞的雪花在半空发狂。
他温暖的大手宽阔的胸膛好暖呀,夜夜温存的幸福……,一阵风卷起雪花,扑在脸上,雯雯从遐思里醒来,看看腕表,快打铃了,紧走去上课吧,他到那边站稳脚跟,还要忙她的调动。
楼主 雁度秋色  发布于 2018-08-01 16:58:25 +0800 CST  
47/离别的日子
冬季不再浪漫,露出峥嵘一面,用一道道难题,考验雯雯对寂寞和孤独的承受。
雯雯尽量用工作的忙碌冲淡思念的饥渴,西边有女儿 ,东边有丈夫,心飞两处,大漠长风不断,牵挂缕缕。
学校给雯雯安排了高二年级班主任,又要上两个班的语文课,在暂时的忙碌里减少了些思念,夕阳落下,雪原镀了一层金色,急急回家,两只空桶一根扁担,雯雯顶着月色去挑水,她使劲儿拧动水龙头,踩在冰疙瘩的池边,一个不小心,被滑倒,裤脚湿了大半,后来附近的学生家长,让儿子天天来挑一担水,这个难题才解决。
菜窖的洞口结了厚厚白霜,雯雯看着黑黝黝的菜窖,犹豫半天,以前都是章一平干的活儿,要取菜,就要鼓足勇气下去,邻家大嫂看她围着菜窖口就是不敢下,就叫自己丈夫来帮忙,每次需要,邻家大哥就钻进菜窖捧出萝卜白菜,雯雯的日子有了转机。
一人吃饱全家不饿,雯雯在空暇就去同事家聊天或者参加聚会。
夜晚灯下写日记,一篇篇的倾诉绵绵牵挂和思念。
那一年雯雯日记本用的最快。
春天的脚步走近,章一平已经适应了新的环境,立即着手雯雯的调动,如同盘活一盘好棋,章一平的成功,用照顾夫妻团聚的理由,完成下一步就容易了,但关键依然是寻找合适岗位。
雯雯需要耐心等待,那条小路冒出绿色小草,一直蜿蜒前方,依旧白云飘飘,长风不断,等待是一种怎样的煎熬。
她想女儿,才一岁多一点儿就离开妈妈,虽然有外婆无微不至的照顾,女儿聪明,乖巧,雯雯感觉那是因为太小离开母亲身旁,她日夜盼着见到女儿,夏天的油菜花开的漫山遍野,金灿灿的流溢天边,就去了养蜂人的帐篷,买了极纯的蜜准备带回家去。女儿喜欢甜食,第一次吃椰子丝儿的巧克力,聪明的用舌头舔尽唇边汤汁儿,那时女儿还没满月,炼乳也是坚持的补品,但那味儿也够甜,第一次翻阅天山到了哈密,她一气儿吃了十二根冰棍,自己也没经验,就觉得孩子喜欢就好。
暑假到了,雯雯归心似箭,到家已经傍晚了,进了熟悉的大院,暮色已沉,模糊看到四妹手牵一个可爱女孩儿走在当院,急忙过去,那就是女儿啊,雯雯蹲下,脸贴着女儿说,快叫妈妈!女儿往后躲,藏在四妹身后,那就是你妈妈啊!
小姨焦急的说,但女儿亮亮的眼睛看着眼前陌生人,小手紧紧拉着四姨就是不松手。
雯雯吃晚饭的整个过程,她都紧盯着一举一动,但就是不肯叫妈妈,去邻家看电视是不去了,一起睡觉呢。
雯雯想搂着女儿,她用小手推,但还是盯着雯雯看不够,一会儿,她突然张口叫道,妈妈!
雯雯鼻子一酸,紧紧搂住分开半年多的女儿,亲也亲不够。她感到一个女人婚后有了孩子这才是上天最大的恩赐。她太喜欢女儿了。
一个多月探亲假很快过去了,在依依不舍里,又和女儿分开,雯雯返校了,她要继续等待来自东边的消息。
几乎是日思夜想,章一平,你什么时候接我们母女团聚。
似乎第一次尝到恩爱夫妻长久分离的痛彻心底感受,她多么希望他的热烈的拥抱,在他温暖的宽厚的怀里,她可以不管呼啸的北风,不管奇怪的动静安然入睡,而现在不行,任何夜静人深里的微微响动足以让她彻夜难眠。
想的实在难以忍受,就紧紧抱住被角,竭力想象他就在身边。可是雯雯却丝毫没有警惕到四周对一个独身女人的窥探。
有一天,雯雯对着墙上一面镜子梳理,突然感到有人看她,果然窗外不远处,邻家女人的丈夫直愣愣的站在那里紧紧盯着雯雯,她心里越紧张,连忙躲开窗户口,然后,饭都没吃就跑学校了。
此后每天对闩门十二分的上心,再也不理睬那男人,代之而起的是邻家夜晚总传来女人哭叫的声音,雯雯知道隔壁夫妇不和,并不知还会家暴。
她似乎感到在这样一个生活环境,作为一个女人对自身保护重要,不再多与异性接触,一旦用警惕的目光观察周围,奇怪的事情总是不少,有男同事请她晚上一起讨论诗篇,雯雯婉言拒绝,雯雯觉得那同事眼神怪怪的,非要雯雯再待一会儿,他的妻子调走,他也独居,已经快十点,她还有摸黑回家。
不久一个调资文件下达,这是继上一次调资后,几十年工资不动的第二次机会。第一次雯雯以全校票数第一顺利进入调资名单,章一平榜上无名,雯雯几次到场里提出要求,这次终于将一个名额戴帽给了章一平,雯雯信心满满。
谁知某日,一个女人来串门,她在暗暗的灯影下,嗫嚅道,咱们领导喜欢你,说,只要你愿意,章一平这级工资肯定上调了。雯雯起初不明白,后来知道如此卑鄙龌龊的勾当,就十分愤怒,她厉声说,你怎么不去?
我不行年龄太大,领导说,从来没有尝过洋学生的味道,就是你了。
呸!赶紧滚出去,别惹我!章一平的那一级工资是我到场里找领导要来的,专门指定给他的,要敢动,试试!
那晚,也不知哪儿来的勇气与胆量,雯雯事后想,还是自己冰清玉洁的原则使然,她属于章一平的,任何非分之想都是一种侮辱,赶快离开吧!

一块热土,即使用理想信念去涂抹无数魅力光环,但是只要有人存在,它的复杂纷云就并存。人性钩织的锦绣总有瑕疵存在,也许待得越久,对这块曾经被认为是浪漫无尽的伊甸园,看的就更真实,对于人性的丑与恶,理解的更深刻。也许在这里所接受的人生第一课才更完整。

楼主 雁度秋色  发布于 2018-08-02 23:23:55 +0800 CST  
48/八月重逢

金秋染了草原,山峰雪线下移,最美的季节里,雯雯有了最美的一份好心情,她即将千里寻夫,重逢那个梦里的新家园。
华北平原在三天四夜的漫长旅途后闪现,红高粱,青玉米的青纱帐漫延百里,平整农舍屋顶家家亮着玉米棒子的金黄色,田陌旋转,送来缕缕秋风,在京城婆家稍作休息,雯雯就去了T城,一座废墟与新楼并存的城,矗立在白哗哗的日头下,最初的感觉就是炎热与耀眼。
这座渤海湾的重工业城市以其,具有和德国鲁尔地区一样的丰饶和价值闻名于世,又以一场大地震震惊世界,二十四万亡者和十六万伤者,显示了大自然的残酷,然而人们从坍塌的废墟里重建家园的信念更加坚定,到处是彻夜通明的建筑工地,章一平驾驶一辆日本产的十几吨大吊车,日夜忙在抗震第一线,最先进的设备都在他们公司,他吃住在单位。
对于久别重逢看到雯雯自然喜悦,同事把村里一间婚房让出,雯雯觉得好有诗意,农舍几扇大玻璃窗户,引进阵阵凉爽,一勾弯月挂西窗,一种久别赛新婚的感觉悠然而生。
楼主 雁度秋色  发布于 2018-08-06 00:24:29 +0800 CST  
仿佛重回新婚之夜,大大的炕与炕席,自己是个农家小媳妇吗?雯雯一边用湿毛巾擦着 席子,一边细细留神门外的脚步声,章一平忙得很,日出而作 日落而息,他大步流星穿过黑黝黝的树林草丛,在一片蛙鸣里,进了牵牛花盘绕的篱笆墙,亮的窗户,灯影,炕桌的晚餐,他扑近雯雯,一把搂在怀里,一阵猛烈的亲吻。
雯雯使劲挣脱,说,快去洗脸洗手,一身汗味儿,太难闻啦!
稀里哗啦水花四溅后,一个白白净净的后生坐在炕沿上,雯雯举起双著学古人道,相公有情用餐啦!
两人在嬉戏里晚餐罢,躺在大炕上说话儿。
楼主 雁度秋色  发布于 2018-08-06 05:54:37 +0800 CST  
徐徐晚风掠过肌肤,阵阵蝉鸣耳畔,好似梦里,夫妇紧紧依偎,急风暴雨般的亲热后,章一平散架似的睡去,一会儿便鼾声大起,雯雯睡意全无,辗转反侧不已。
她怕幸福的感觉消失太快,一次次轻抚丈夫粗壮有力的胳膊,依偎身后嗅着熟悉的男人的体味,她算着离开的日期,不禁悄悄流下眼泪。
楼主 雁度秋色  发布于 2018-08-06 06:01:51 +0800 CST  
分分离离何时是个头儿。
迷迷糊糊睡去,又醒了,不知何时进入深睡。
楼主 雁度秋色  发布于 2018-08-06 06:03:09 +0800 CST  
清澈的晨,染绿了冀东平原的秋色,一觉醒来,昨夜如梦,雯雯起身,看着窗外的牵牛花水淋淋的显着娇嫩,她拉拉睡衣领口,依稀想起一些片段,难道,他真的又动了手,带着风的大巴掌,重重落下,略施惩戒,因为她有意无意间触动了一个丈夫最忌讳的话题。
对了,就是上半年的调动工资的所遇,本是要让他感到自己的力挽狂澜,可是他却多了猜忌,为啥领导能起如此龌龊念头。
还是扎好自家篱笆,于是动了粗,新婚之夜的复制,恰好那条大炕也有一把笤帚,虽然不轻不重的落下,但是雯雯疼痛难忍,一身汗水,头发湿淋淋的象刚从水里捞出来似的,然后被那双大手带着深深的痛惜的轻轻抚摸。
任何语言都是多余的,雯雯在一阵低低抽泣后,完全放松的在丈夫怀里睡去,她知道丈夫的深意,守好妇道。虽然古老甚至带着历史的腐朽,但那一条红线,保证了爱的纯洁。彼此忠贞,沉重而轻盈。
楼主 雁度秋色  发布于 2018-08-08 07:56:02 +0800 CST  
一年一次夫妻团聚探亲假已经是个社会进步,短短二十一天,再加路程时间,雯雯可以住够一个月,她,黎明即起,打扫庭处,做饭洗衣,好不温柔,这让章一平心化了,而又加剧的不放心,调回来,遥遥无期,心情始终处于矛盾中。
离别的日子越来越近,那天下班回来,雯雯迎上去,递过毛巾让他擦汗,他却一把拉过她,举起那把笤帚猛的一下,隔着单薄裙子,一道紫色印痕,雯雯默默的抱着他,好久好久。
这个将所有爱意都付与一个女人,而毫不旁顾其他异性,他的心里满满的只留着你的影子,他的霸道,他的无理,仅仅就是为了全部的占有,身与心。男性的荷尔蒙使然。雯雯望着他迷懵的眼睛,轻轻说,你放心好了,哪怕一丝一毫不忠的想法,都不会有,我是你的,一切。
楼主 雁度秋色  发布于 2018-08-08 08:13:26 +0800 CST  
疾驰的绿皮车厢,近看如铁龙飞驰,远眺如一条蠕动的小虫,在广阔的天宇下,缓缓移动,越过五个省份的景致,平原绿树,戈壁大漠。
楼主 雁度秋色  发布于 2018-08-08 13:22:52 +0800 CST  
49/拼接一个完整的对方
西去是个背离,雯雯的背影,和章一平离别的心情。他不可能像一个女性一样尽情释放内心的抑郁,调动!调动!成了全部生活的内容,像接过一个接力棒,他迅速与那位调动他的人事科长熟悉并开启一个新的起点。
徐州军人俨然已经成为朋友,他去过京城章一平家里,看到了雯雯和章一平的心爱宝贝,二岁多的小女孩儿对陌生的客人说,想妈妈啦!
在这之前,有一段外婆外公送外孙女来京的长途旅行。
章一平离开马场,女儿放在外婆家,一家三口分三地,那年夏季,雯雯和母亲商量还是把女儿送到京城奶奶家里,因为雯雯终归调往那里,那个夏季格外热,绿皮车厢长长的过道都挤满旅客,卧铺一票难求,仅仅一张卧铺票,雯雯和父母轮流睡觉,第一次没经验竟然挤在硬席车厢里,卧铺作了辅助,女儿热的小脸通红,半夜醒来,外公抱着她溜达,无奈举足艰辛,闷热空气夹杂浓浓汗味儿,眼前到处是熟睡的人们,横七竖八躺着,卧着的,椅子下面也有人,孩子哭着嚷嚷道,我不坐火车,我要回家家!
稚嫩的声音里,充满对陌生环境的不安,那个情景深深刺痛雯雯的心,像一幅久久清晰的画面刻在心底,一个闪烁的念头浮出,一个漂泊的家,总在旅途奔波,什么时候才能团聚一起。
然,人生之路就在分分离离里一次次更加美好,如果,当初没有草原千里来相会,怎有他们结为良缘,又怎会有以后居住环境的越来越理想,人类的本性就是不断迁徙,那时受时代制约,迁徙之难,在于一个户口迁移的重重阻力,三口之家落户京城是个天方夜谭,但雯雯和章一平乐此不疲,也许享受期间磨砺让人生更加完整圆满,一条人生旅途,有的绚烂如锦,有的苍白无色,失与得是个天平的两端,砝码捏在自己手里。他们属于总在追求新的生活,因为总在奔波的旅程。
女儿初到京城,最不适应的是一日三餐,在外婆家食欲极好,一只木头碗,是外公的周全,不烫手,又好用,一碗猪肉粉条米饭,自己捏一把小勺儿,吃的碗底精光,不留一粒米粒儿,外婆说,粒粒皆辛苦,要爱惜粮食啊!
而奶奶家清淡为主,米饭加水做泡饭,就简单咸菜类,那时二老未退休,全家忙着上班,女儿先送去一个远方亲戚老人家里,吃不惯,日渐消瘦,后来托给院里邻家小妹,大孩子带着小孩子,小手竟然冻出冻疮,雯雯心疼的流泪,奶奶慢悠悠的说,她要玩水,挡不住啊?
满三岁那年送去街道幼儿园,女儿乖巧聪明深得阿姨喜欢。雯雯每月准时寄去托费餐费总共二十三元。
一次晚寄,婆婆先期垫付了,雯雯来京出差补送,她盯着雯雯很严肃的说,那可是我的血汗钱。
听的雯雯心里一惊,就二十三元钱,而且是亲孙女的托费,至于吗?
也许这就是家境使然,章一平家里几代纯粹穷人出身,万恶的旧社会苦难日子的煎熬,使他父母对金钱有刻骨铭心的认识,雯雯的父母则完全相反,那么落在章一平身心的印记,也不免成为日后两人三观差异的裂隙。
但这年的他俩,正处于蜜月的延续,还未到七年之痒,又遥遥盼望团聚,雯雯的日记里无不充满牛郎织女般的情思绵绵。
她终于有了时间,远距离的观察,去拼接一个完整的真实的自己曾经朝夕相处的丈夫的全貌,她觉得,在特定的时代背景下,他是完美的,出身好,党员,司机,工资高,属于马场的高薪阶层,虽然工作幸苦。
轮品貌不算特帅气,但也属上乘,而且脾气柔和,为人宽厚,虽然生活细节稍欠,比如干净和不干净的衣服,团在一起,塞进一个箱子里,再比如,发了工资,百元几十的随便塞在床铺褥子下,还有属于他的最大特色,对待女性敬而远之,从来不和异性开玩笑,是沉闷还是深沉,雯雯在很久的日子徘徊不定,难给评语。

现在可以细细思量了。一个个片段便飞速衔接起来,他,是人家认为的那样老实吗?他,细心吗?他的爱究竟有多深?
恋爱给人光环,彼此掩饰缺点,比如第一次会面,他的洗的发白的工作服,让雯雯以为是个干净人儿。而雯雯本就肤色白皙,温润,柔静,其实她脾气来了,十头老牛拉不回来。
遇到争吵,看似章一平一再大度谦让,有一点雯雯心里最亮堂,那就是,对待二人爱情,绝对的不可有一丝一毫的污点。
他的约束律己是本性使然,对雯雯而言是理性的冷静 ,她喜好文学,充满浪漫气息,又比一般女性更加感性,一草一花,一阵清风都引来翩翩思绪,更不待说,遇到可以相谈的知己,而她的才情又引人注目,所以令章一平格外担忧,八月团聚的婉约之夜,章一平是矛盾的,严加管束的粗暴,用他的话来说,完全是为了雯雯好,一个女人的最美是对爱情的忠贞不移, 如果雯雯是一块玉,他就期望白玉无瑕,无人染指。
在昼与夜的双重境地里,作为人妻的雯雯是如何享受着独有的幸福甜蜜和努力克制天性的压抑。这是一个值得深思熟虑的课题,对所有女性。无关乎时代如何变迁。
从那个正在恢复建设的城市 归来,雯雯心疼丈夫,他要在工作之外的所有时间去跑雯雯的调动,源源不断的烟酒继续进贡,用人事科长的话来说,他还要用它们打通上面的关节。仿佛迈向一道道门槛,哪一个佛没拜倒,都有可能受阻。
那时,一瓶茅台简装八元,精装十元。一般工薪阶层也就五六十元月薪,可怜天下父母心,章一平的老父亲因为好人缘和工会主席的位置,就有同事推荐了能耐人儿,给大领导开车,领导又负责当时的首都机场建设工程,所以司机随意进出机场,顺便到免税店购买名烟好酒。
如此的天时地利人和,于是雯雯的调动进展较为顺利。
深秋一日,雯雯接到章一平来信,说急需她写一篇自传,有单位意欲接受,但必须看看自传,雯雯很激动,希望闪亮,好好如实回顾自己以往,也很有意思啊!她丝毫不知这几百文字的份量,随意撕下一张横格本的纸页,一气呵成,不改一字儿,她知道自己字迹潦草,仅仅工整的照抄一遍,夜很深,次日要赶着上头一节课,就装进信封 ,贴了八分钱邮票,先去邮局寄走。
后来才得知,那是一次最后的机会,被候选的十一个人里,雯雯的自传最后一个到,那家单位领导是个作风严谨爱才如命的老干部,她就是一心一意选个有才能的合适人选,见到雯雯笔迹文章,眼前一亮,虽未谋面,当即决定立即发商调函过去。
而这整整一年的马拉松里,章一平如负重老牛,一点不敢懈怠,下班后,骑一辆破自行车,摸黑儿道儿,跑调动,说服用人单位,送礼一个程序不少,有一次,天色漆黑 ,一下子冲到一个巨大的水泥管子上,重重摔下来,磕破腿脚,忍痛又赶路,一切为了与爱妻,爱女团聚一起。
楼主 雁度秋色  发布于 2018-08-11 18:44:00 +0800 CST  
49/拼接一个完整的对方
西去是个背离,雯雯的背影,和章一平离别的心情。他不可能像一个女性一样尽情释放内心的抑郁,调动!调动!成了全部生活的内容,像接过一个接力棒,他迅速与那位调动他的人事科长熟悉并开启一个新的起点。
徐州军人俨然已经成为朋友,他去过京城章一平家里,看到了雯雯和章一平的心爱宝贝,二岁多的小女孩儿对陌生的客人说,想妈妈啦!
在这之前,有一段外婆外公送外孙女来京的长途旅行。
章一平离开马场,女儿放在外婆家,一家三口分三地,那年夏季,雯雯和母亲商量还是把女儿送到京城奶奶家里,因为雯雯终归调往那里,那个夏季格外热,绿皮车厢长长的过道都挤满旅客,卧铺一票难求,仅仅一张卧铺票,雯雯和父母轮流睡觉,第一次没经验竟然挤在硬席车厢里,卧铺作了辅助,女儿热的小脸通红,半夜醒来,外公抱着她溜达,无奈举足艰辛,闷热空气夹杂浓浓汗味儿,眼前到处是熟睡的人们,横七竖八躺着,卧着的,椅子下面也有人,孩子哭着嚷嚷道,我不坐火车,我要回家家!
稚嫩的声音里,充满对陌生环境的不安,那个情景深深刺痛雯雯的心,像一幅久久清晰的画面刻在心底,一个闪烁的念头浮出,一个漂泊的家,总在旅途奔波,什么时候才能团聚一起。
然,人生之路就在分分离离里一次次更加美好,如果,当初没有草原千里来相会,怎有他们结为良缘,又怎会有以后居住环境的越来越理想,人类的本性就是不断迁徙,那时受时代制约,迁徙之难,在于一个户口迁移的重重阻力,三口之家落户京城是个天方夜谭,但雯雯和章一平乐此不疲,也许享受期间磨砺让人生更加完整圆满,一条人生旅途,有的绚烂如锦,有的苍白无色,失与得是个天平的两端,砝码捏在自己手里。他们属于总在追求新的生活,因为总在奔波的旅程。
女儿初到京城,最不适应的是一日三餐,在外婆家食欲极好,一只木头碗,是外公的周全,不烫手,又好用,一碗猪肉粉条米饭,自己捏一把小勺儿,吃的碗底精光,不留一粒米粒儿,外婆说,粒粒皆辛苦,要爱惜粮食啊!
而奶奶家清淡为主,米饭加水做泡饭,就简单咸菜类,那时二老未退休,全家忙着上班,女儿先送去一个远方亲戚老人家里,吃不惯,日渐消瘦,后来托给院里邻家小妹,大孩子带着小孩子,小手竟然冻出冻疮,雯雯心疼的流泪,奶奶慢悠悠的说,她要玩水,挡不住啊?
满三岁那年送去街道幼儿园,女儿乖巧聪明深得阿姨喜欢。雯雯每月准时寄去托费餐费总共二十三元。
一次晚寄,婆婆先期垫付了,雯雯来京出差补送,她盯着雯雯很严肃的说,那可是我的血汗钱。
听的雯雯心里一惊,就二十三元钱,而且是亲孙女的托费,至于吗?
也许这就是家境使然,章一平家里几代纯粹穷人出身,万恶的旧社会苦难日子的煎熬,使他父母对金钱有刻骨铭心的认识,雯雯的父母则完全相反,那么落在章一平身心的印记,也不免成为日后两人三观差异的裂隙。
但这年的他俩,正处于蜜月的延续,还未到七年之痒,又遥遥盼望团聚,雯雯的日记里无不充满牛郎织女般的情思绵绵。
她终于有了时间,远距离的观察,去拼接一个完整的真实的自己曾经朝夕相处的丈夫的全貌,她觉得,在特定的时代背景下,他是完美的,出身好,党员,司机,工资高,属于马场的高薪阶层,虽然工作幸苦。
轮品貌不算特帅气,但也属上乘,而且脾气柔和,为人宽厚,虽然生活细节稍欠,比如干净和不干净的衣服,团在一起,塞进一个箱子里,再比如,发了工资,百元几十的随便塞在床铺褥子下,还有属于他的最大特色,对待女性敬而远之,从来不和异性开玩笑,是沉闷还是深沉,雯雯在很久的日子徘徊不定,难给评语。

现在可以细细思量了。一个个片段便飞速衔接起来,他,是人家认为的那样老实吗?他,细心吗?他的爱究竟有多深?
恋爱给人光环,彼此掩饰缺点,比如第一次会面,他的洗的发白的工作服,让雯雯以为是个干净人儿。而雯雯本就肤色白皙,温润,柔静,其实她脾气来了,十头老牛拉不回来。
遇到争吵,看似章一平一再大度谦让,有一点雯雯心里最亮堂,那就是,对待二人爱情,绝对的不可有一丝一毫的污点。
他的约束律己是本性使然,对雯雯而言是理性的冷静 ,她喜好文学,充满浪漫气息,又比一般女性更加感性,一草一花,一阵清风都引来翩翩思绪,更不待说,遇到可以相谈的知己,而她的才情又引人注目,所以令章一平格外担忧,八月团聚的婉约之夜,章一平是矛盾的,严加管束的粗暴,用他的话来说,完全是为了雯雯好,一个女人的最美是对爱情的忠贞不移, 如果雯雯是一块玉,他就期望白玉无瑕,无人染指。
在昼与夜的双重境地里,作为人妻的雯雯是如何享受着独有的幸福甜蜜和努力克制天性的压抑。这是一个值得深思熟虑的课题,对所有女性。无关乎时代如何变迁。
从那个正在恢复建设的城市 归来,雯雯心疼丈夫,他要在工作之外的所有时间去跑雯雯的调动,源源不断的烟酒继续进贡,用人事科长的话来说,他还要用它们打通上面的关节。仿佛迈向一道道门槛,哪一个佛没拜倒,都有可能受阻。
那时,一瓶茅台简装八元,精装十元。一般工薪阶层也就五六十元月薪,可怜天下父母心,章一平的老父亲因为好人缘和工会主席的位置,就有同事推荐了能耐人儿,给大领导开车,领导又负责当时的首都机场建设工程,所以司机随意进出机场,顺便到免税店购买名烟好酒。
如此的天时地利人和,于是雯雯的调动进展较为顺利。
深秋一日,雯雯接到章一平来信,说急需她写一篇自传,有单位意欲接受,但必须看看自传,雯雯很激动,希望闪亮,好好如实回顾自己以往,也很有意思啊!她丝毫不知这几百文字的份量,随意撕下一张横格本的纸页,一气呵成,不改一字儿,她知道自己字迹潦草,仅仅工整的照抄一遍,夜很深,次日要赶着上头一节课,就装进信封 ,贴了八分钱邮票,先去邮局寄走。
后来才得知,那是一次最后的机会,被候选的十一个人里,雯雯的自传最后一个到,那家单位领导是个作风严谨爱才如命的老干部,她就是一心一意选个有才能的合适人选,见到雯雯笔迹文章,眼前一亮,虽未谋面,当即决定立即发商调函过去。
而这整整一年的马拉松里,章一平如负重老牛,一点不敢懈怠,下班后,骑一辆破自行车,摸黑儿道儿,跑调动,说服用人单位,送礼一个程序不少,有一次,天色漆黑 ,一下子冲到一个巨大的水泥管子上,重重摔下来,磕破腿脚,忍痛又赶路,一切为了与爱妻,爱女团聚一起。
楼主 雁度秋色  发布于 2018-08-11 18:44:33 +0800 CST  
49/拼接一个完整的对方
西去是个背离,雯雯的背影,和章一平离别的心情。他不可能像一个女性一样尽情释放内心的抑郁,调动!调动!成了全部生活的内容,像接过一个接力棒,他迅速与那位调动他的人事科长熟悉并开启一个新的起点。
徐州军人俨然已经成为朋友,他去过京城章一平家里,看到了雯雯和章一平的心爱宝贝,二岁多的小女孩儿对陌生的客人说,想妈妈啦!
在这之前,有一段外婆外公送外孙女来京的长途旅行。
章一平离开马场,女儿放在外婆家,一家三口分三地,那年夏季,雯雯和母亲商量还是把女儿送到京城奶奶家里,因为雯雯终归调往那里,那个夏季格外热,绿皮车厢长长的过道都挤满旅客,卧铺一票难求,仅仅一张卧铺票,雯雯和父母轮流睡觉,第一次没经验竟然挤在硬席车厢里,卧铺作了辅助,女儿热的小脸通红,半夜醒来,外公抱着她溜达,无奈举足艰辛,闷热空气夹杂浓浓汗味儿,眼前到处是熟睡的人们,横七竖八躺着,卧着的,椅子下面也有人,孩子哭着嚷嚷道,我不坐火车,我要回家家!
稚嫩的声音里,充满对陌生环境的不安,那个情景深深刺痛雯雯的心,像一幅久久清晰的画面刻在心底,一个闪烁的念头浮出,一个漂泊的家,总在旅途奔波,什么时候才能团聚一起。
然,人生之路就在分分离离里一次次更加美好,如果,当初没有草原千里来相会,怎有他们结为良缘,又怎会有以后居住环境的越来越理想,人类的本性就是不断迁徙,那时受时代制约,迁徙之难,在于一个户口迁移的重重阻力,三口之家落户京城是个天方夜谭,但雯雯和章一平乐此不疲,也许享受期间磨砺让人生更加完整圆满,一条人生旅途,有的绚烂如锦,有的苍白无色,失与得是个天平的两端,砝码捏在自己手里。他们属于总在追求新的生活,因为总在奔波的旅程。
女儿初到京城,最不适应的是一日三餐,在外婆家食欲极好,一只木头碗,是外公的周全,不烫手,又好用,一碗猪肉粉条米饭,自己捏一把小勺儿,吃的碗底精光,不留一粒米粒儿,外婆说,粒粒皆辛苦,要爱惜粮食啊!
而奶奶家清淡为主,米饭加水做泡饭,就简单咸菜类,那时二老未退休,全家忙着上班,女儿先送去一个远方亲戚老人家里,吃不惯,日渐消瘦,后来托给院里邻家小妹,大孩子带着小孩子,小手竟然冻出冻疮,雯雯心疼的流泪,奶奶慢悠悠的说,她要玩水,挡不住啊?
满三岁那年送去街道幼儿园,女儿乖巧聪明深得阿姨喜欢。雯雯每月准时寄去托费餐费总共二十三元。
一次晚寄,婆婆先期垫付了,雯雯来京出差补送,她盯着雯雯很严肃的说,那可是我的血汗钱。
听的雯雯心里一惊,就二十三元钱,而且是亲孙女的托费,至于吗?
也许这就是家境使然,章一平家里几代纯粹穷人出身,万恶的旧社会苦难日子的煎熬,使他父母对金钱有刻骨铭心的认识,雯雯的父母则完全相反,那么落在章一平身心的印记,也不免成为日后两人三观差异的裂隙。
但这年的他俩,正处于蜜月的延续,还未到七年之痒,又遥遥盼望团聚,雯雯的日记里无不充满牛郎织女般的情思绵绵。
她终于有了时间,远距离的观察,去拼接一个完整的真实的自己曾经朝夕相处的丈夫的全貌,她觉得,在特定的时代背景下,他是完美的,出身好,党员,司机,工资高,属于马场的高薪阶层,虽然工作幸苦。
轮品貌不算特帅气,但也属上乘,而且脾气柔和,为人宽厚,虽然生活细节稍欠,比如干净和不干净的衣服,团在一起,塞进一个箱子里,再比如,发了工资,百元几十的随便塞在床铺褥子下,还有属于他的最大特色,对待女性敬而远之,从来不和异性开玩笑,是沉闷还是深沉,雯雯在很久的日子徘徊不定,难给评语。

现在可以细细思量了。一个个片段便飞速衔接起来,他,是人家认为的那样老实吗?他,细心吗?他的爱究竟有多深?
恋爱给人光环,彼此掩饰缺点,比如第一次会面,他的洗的发白的工作服,让雯雯以为是个干净人儿。而雯雯本就肤色白皙,温润,柔静,其实她脾气来了,十头老牛拉不回来。
遇到争吵,看似章一平一再大度谦让,有一点雯雯心里最亮堂,那就是,对待二人爱情,绝对的不可有一丝一毫的污点。
他的约束律己是本性使然,对雯雯而言是理性的冷静 ,她喜好文学,充满浪漫气息,又比一般女性更加感性,一草一花,一阵清风都引来翩翩思绪,更不待说,遇到可以相谈的知己,而她的才情又引人注目,所以令章一平格外担忧,八月团聚的婉约之夜,章一平是矛盾的,严加管束的粗暴,用他的话来说,完全是为了雯雯好,一个女人的最美是对爱情的忠贞不移, 如果雯雯是一块玉,他就期望白玉无瑕,无人染指。
在昼与夜的双重境地里,作为人妻的雯雯是如何享受着独有的幸福甜蜜和努力克制天性的压抑。这是一个值得深思熟虑的课题,对所有女性。无关乎时代如何变迁。
从那个正在恢复建设的城市 归来,雯雯心疼丈夫,他要在工作之外的所有时间去跑雯雯的调动,源源不断的烟酒继续进贡,用人事科长的话来说,他还要用它们打通上面的关节。仿佛迈向一道道门槛,哪一个佛没拜倒,都有可能受阻。
那时,一瓶茅台简装八元,精装十元。一般工薪阶层也就五六十元月薪,可怜天下父母心,章一平的老父亲因为好人缘和工会主席的位置,就有同事推荐了能耐人儿,给大领导开车,领导又负责当时的首都机场建设工程,所以司机随意进出机场,顺便到免税店购买名烟好酒。
如此的天时地利人和,于是雯雯的调动进展较为顺利。
深秋一日,雯雯接到章一平来信,说急需她写一篇自传,有单位意欲接受,但必须看看自传,雯雯很激动,希望闪亮,好好如实回顾自己以往,也很有意思啊!她丝毫不知这几百文字的份量,随意撕下一张横格本的纸页,一气呵成,不改一字儿,她知道自己字迹潦草,仅仅工整的照抄一遍,夜很深,次日要赶着上头一节课,就装进信封 ,贴了八分钱邮票,先去邮局寄走。
后来才得知,那是一次最后的机会,被候选的十一个人里,雯雯的自传最后一个到,那家单位领导是个作风严谨爱才如命的老干部,她就是一心一意选个有才能的合适人选,见到雯雯笔迹文章,眼前一亮,虽未谋面,当即决定立即发商调函过去。
而这整整一年的马拉松里,章一平如负重老牛,一点不敢懈怠,下班后,骑一辆破自行车,摸黑儿道儿,跑调动,说服用人单位,送礼一个程序不少,有一次,天色漆黑 ,一下子冲到一个巨大的水泥管子上,重重摔下来,磕破腿脚,忍痛又赶路,一切为了与爱妻,爱女团聚一起。
楼主 雁度秋色  发布于 2018-08-11 19:38:52 +0800 CST  
50/那个冬日
灰蒙蒙的天地,云带迟疑着,凝滞于山顶,雪线明显升高,几乎融入耀眼的雪峰,那个冬漫长的无边际,也许是雯雯盼望相聚的心情印证,她照旧在深深的雪窝子里,一步步向风雪扑面的茫茫原野走去,来来回回里,闪过日月的光影。
因为单身的日子,寂寞也绚烂,同事里浓浓的知识分子的环境,大大语文教研室,几张办公桌分布各角落,雯雯和高二语文老师相对,一位天津籍的大姐姐,轮关系,还算是个远亲,她有个女儿大一些,她俩的女儿都在托儿所,虾皮酱油拌米粥,是大姐的经验之谈,她还嘱咐雯雯,一定要给孩子吃鱼肝油补钙。
但不久,她和丈夫,一个农业技术员一起调去天津郊区农场,她的课由雯雯代替,不任班主任工作轻松许多,下班无事,就参与大学生的聚会,教务主任来自西安农大,能力强,善于社交,他们夫妇都教数理化,很聪明的河南人。
他说,你一人做饭麻烦,就去我家吃饺子吧,欣然前往的雯雯,第一次见识了,饼是可以在火炉的铁盖子烙好,饺子皮儿可以用手拍好,他的四个孩子一起上手,大的干活儿,小的玩,啪啪啪,一团团面疙瘩拍扁了,再上手去擀平,雯雯觉得很有意思 ,但更专注那些可爱的小手是否洗的足够干净。
还有吃奶的婴儿,尿湿床铺或者便便了,女老师抓起毛巾擦几次,就在床单下垫起一团干尿布,曰,布雷。
真是创意,果然一个个鼓包隆起,诺大的床铺布满地雷。

过几日,教政治的女老师来请吃手抓肉,雯雯依然欣然接受,各家日子不同,进屋一股热浪扑面而来,厚实的床铺,干净的桌椅,铁炉子上一锅香喷喷的红烧羊肉,覆盖一张大大的面饼,他们只有一个孩子,经济负担轻,自然日子过的滋润。
仿佛轮流做庄,雯雯像个馋嘴的孩子跟着教务主任一路吃来,且作评价,比如,体育老师,来自八一体工队的军人,果然见过世面一手好厨艺,无论牛羊肉做的无一点儿膻气。
还有河北籍的一对教师夫妇,平日交往不多,一番巡游,雯雯走进了大学生圈子,他们饭后茶余的聊天让雯雯见识大增,也深切感受他们的苦闷情绪,离开,调动 ,从一般的知青,已经弥漫到大学生圈子里,本来,他们公费读大学,国家包分配,天经地义的事儿。架不住一种浪潮的推动,弄的人心浮动。
马场,这个曾经向往已久,为之付出十几年青春与汗水的热土,走与不走,让人唏嘘不已。
春天的时候,场部四野油菜花黄灿灿铺天盖地的多涌来,去附近养蜂人那儿,买了纯纯的蜂蜜,它们静静地等待,何时启程,呈现给亲人一刻。
春去了,夏过了,秋天也没影了 ,严冬里还有热烈相拥吗?
一个个严酷的事故在动荡里发生,继吐火如荼的巅峰时期逝去,马场进入低迷,先是收编的炭厂瓦斯事故,震惊全场,继而,一次大的交通事故,再后来,雯雯亲眼所见,一个来自伊犁草原优秀的转业军人,可以跳车逃生,却执意坚守国家财产,最终献出年轻的生命。
他的清纯的恋人,几乎哭晕在地,他们本来希望满满,憧憬一个美好未来。
那个冬天,灰蒙蒙的天地凝滞了一切,包括飞扬的思绪,调动的急迫被严酷的现实逼到几乎绝境。
最压抑的时刻光明突然降临,一纸调涵,飞越千山,来了!
雯雯觉得不能相信,就在她的自传寄去短短一个月后,政治处主任面谈,并批准发出她的档案和正式同意文件。
一切完胜,直待正式调令。
雯雯一边上班一边忙着准备离开的事务,买木料啊,依照规定,可以带走几立方红松木料,一立方十二元,那可是那个年代的珍品。
当时工资也就五十元左右,带去京城吧,新家需要。
一个明媚清晨,雯雯在有圆柱的大食堂门前遇到了老场长,他俨然苍老许多,鬓发见白,虽然仅仅年过半百,他挺直的腰板,剑眉漆黑,不苟言笑的令人敬畏,但雯雯不感丝毫,只觉得他就是一位可敬可亲的老人,此刻要亲口告诉他,说,我要走了,真得难以开口,虽然有人写血书一表坚贞,有人刚刚做完扎根马场的报告后,随即拍屁股走人,还有人什么档案调令都没有,就是行李都扔了,悄悄离开完事,虽然雯雯一再动摇于走还是不走,也真的体验一年多扎根马场的含义,然而一旦真的离开,她觉得自己身体的一部分已经留在马场,她的青春岁月里最宝贵的那一部分精华深深融入这里的山山水水,一石一叶,人走了,心还在此地流浪,千转百回不知止处。
她头一次初识了梦萦魂绕为何意,面对亲人般的老场长,往事浮现如涌流,她要过山,恰逢场长政委在办事处,于是场长叫她一起用餐,一起搭小车返场,路遇大雪降临,车轮悬在峭壁悬崖,再进一步也许坠崖,然而转危为安,她闹思想情绪,不愿当老师,老场长说,这是要转干部呀,活像一个苦口婆心的家里老人。当雯雯鼓足勇气对他说,场长,我要离开马场,走了。老人霎时激动起来,他的手杖连连柱地,他大声说,走吧!都走吧!雯雯的眼泪流下来,她禁不住号啕大哭起来 ,是对老场长的愧疚于不舍,还是对这块热土的恋恋不舍……。
那个冬日的艳阳下,一个永恒的印记,随长风散去 随光影落尘,一切画了个句号,带着浓郁的满足与深情的遗憾,吻别了!记忆长河里的一个家园。
楼主 雁度秋色  发布于 2018-08-14 19:26:18 +0800 CST  
'50/那个冬日
灰蒙蒙的天地,云带迟疑着,凝滞于山顶,雪线明显升高,几乎融入耀眼的雪峰,那个冬漫长的无边际,也许是雯雯盼望相聚的心情印证,她照旧在深深的雪窝子里,一步步向风雪扑面的茫茫原野走去,来来回回里,闪过日月的光影。
因为单身的日子,寂寞也绚烂,同事里浓浓的知识分子的环境,大大语文教研室,几张办公桌分布各角落,雯雯和高二语文老师相对,一位天津籍的大姐姐,轮关系,还算是个远亲,她有个女儿大一些,她俩的女儿都在托儿所,虾皮酱油拌米粥,是大姐的经验之谈,她还嘱咐雯雯,一定要给孩子吃鱼肝油补钙。
但不久,她和丈夫,一个农业技术员一起调去天津郊区农场,她的课由雯雯代替,不任班主任工作轻松许多,下班无事,就参与大学生的聚会,教务主任来自西安农大,能力强,善于社交,他们夫妇都教数理化,很聪明的河南人。
他说,你一人做饭麻烦,就去我家吃饺子吧,欣然前往的雯雯,第一次见识了,饼是可以在火炉的铁盖子烙好,饺子皮儿可以用手拍好,他的四个孩子一起上手,大的干活儿,小的玩,啪啪啪,一团团面疙瘩拍扁了,再上手去擀平,雯雯觉得很有意思 ,但更专注那些可爱的小手是否洗的足够干净。
还有吃奶的婴儿,尿湿床铺或者便便了,女老师抓起毛巾擦几次,就在床单下垫起一团干尿布,曰,布雷。
真是创意,果然一个个鼓包隆起,诺大的床铺布满地雷。

过几日,教政治的女老师来请吃手抓肉,雯雯依然欣然接受,各家日子不同,进屋一股热浪扑面而来,厚实的床铺,干净的桌椅,铁炉子上一锅香喷喷的红烧羊肉,覆盖一张大大的面饼,他们只有一个孩子,经济负担轻,自然日子过的滋润。
仿佛轮流做庄,雯雯像个馋嘴的孩子跟着教务主任一路吃来,且作评价,比如,体育老师,来自八一体工队的军人,果然见过世面一手好厨艺,无论牛羊肉做的无一点儿膻气。
还有河北籍的一对教师夫妇,平日交往不多,一番巡游,雯雯走进了大学生圈子,他们饭后茶余的聊天让雯雯见识大增,也深切感受他们的苦闷情绪,离开,调动 ,从一般的知青,已经弥漫到大学生圈子里,本来,他们公费读大学,国家包分配,天经地义的事儿。架不住一种浪潮的推动,弄的人心浮动。
马场,这个曾经向往已久,为之付出十几年青春与汗水的热土,走与不走,让人唏嘘不已。
春天的时候,场部四野油菜花黄灿灿铺天盖地的多涌来,去附近养蜂人那儿,买了纯纯的蜂蜜,它们静静地等待,何时启程,呈现给亲人一刻。
春去了,夏过了,秋天也没影了 ,严冬里还有热烈相拥吗?
一个个严酷的事故在动荡里发生,继吐火如荼的巅峰时期逝去,马场进入低迷,先是收编的炭厂瓦斯事故,震惊全场,继而,一次大的交通事故,再后来,雯雯亲眼所见,一个来自伊犁草原优秀的转业军人,可以跳车逃生,却执意坚守国家财产,最终献出年轻的生命。
他的清纯的恋人,几乎哭晕在地,他们本来希望满满,憧憬一个美好未来。
那个冬天,灰蒙蒙的天地凝滞了一切,包括飞扬的思绪,调动的急迫被严酷的现实逼到几乎绝境。
最压抑的时刻光明突然降临,一纸调涵,飞越千山,来了!
雯雯觉得不能相信,就在她的自传寄去短短一个月后,政治处主任面谈,并批准发出她的档案和正式同意文件。
一切完胜,直待正式调令。
雯雯一边上班一边忙着准备离开的事务,买木料啊,依照规定,可以带走几立方红松木料,一立方十二元,那可是那个年代的珍品。
当时工资也就五十元左右,带去京城吧,新家需要。
一个明媚清晨,雯雯在有圆柱的大食堂门前遇到了老场长,他俨然苍老许多,鬓发见白,虽然仅仅年过半百,他挺直的腰板,剑眉漆黑,不苟言笑的令人敬畏,但雯雯不感丝毫,只觉得他就是一位可敬可亲的老人,此刻要亲口告诉他,说,我要走了,真得难以开口,虽然有人写血书一表坚贞,有人刚刚做完扎根马场的报告后,随即拍屁股走人,还有人什么档案调令都没有,就是行李都扔了,悄悄离开完事,虽然雯雯一再动摇于走还是不走,也真的体验一年多扎根马场的含义,然而一旦真的离开,她觉得自己身体的一部分已经留在马场,她的青春岁月里最宝贵的那一部分精华深深融入这里的山山水水,一石一叶,人走了,心还在此地流浪,千转百回不知止处。
她头一次初识了梦萦魂绕为何意,面对亲人般的老场长,往事浮现如涌流,她要过山,恰逢场长政委在办事处,于是场长叫她一起用餐,一起搭小车返场,路遇大雪降临,车轮悬在峭壁悬崖,再进一步也许坠崖,然而转危为安,她闹思想情绪,不愿当老师,老场长说,这是要转干部呀,活像一个苦口婆心的家里老人。当雯雯鼓足勇气对他说,场长,我要离开马场,走了。老人霎时激动起来,他的手杖连连柱地,他大声说,走吧!都走吧!雯雯的眼泪流下来,她禁不住号啕大哭起来 ,是对老场长的愧疚于不舍,还是对这块热土的恋恋不舍……。
那个冬日的艳阳下,一个永恒的印记,随长风散去 随光影落尘,一切画了个句号,带着浓郁的满足与深情的遗憾,吻别了!记忆长河里的一个家园。
楼主 雁度秋色  发布于 2018-08-15 10:42:08 +0800 CST  
51/废墟上的小屋
她来了,在冀东平原陌生的土地,并没有意识到,人生的旅途进了一大步,距离进京的距离缩短一大截。
只是感到一切新鲜,白花花的阳光很刺眼,这儿是一丰饶的土地,有山区,有海滨,也许距离渤海湾很近,所以阳光被海水反射的无比耀眼。还有章一平的单位食堂总吃高梁米饭,那时粮食定量供应,杂粮占百分之七十以上,还有比如吃一种叫铬折的菜肴,和白菜叶儿混搭,黄绿相间,其实是一种用黄豆面绿豆面制作的食物,虽然不习惯,但每天从大食堂打回饭菜,章一平就觉得像个家的样子了。
第一个家,他的宿舍,薄墙雪白,几个单身汉的邋遢痕迹犹在,虽然雯雯清扫无数次,同事们善解人意,千里迢迢夫妇团聚,人家就挤进其他宿舍,空出他俩的二人世界来。
一张有些摇晃的弹簧床铺着熟悉的被褥,灯泡雪亮,铝制饭盒,盖子做蝶儿,吃的有滋有味,最温馨的夜晚,最紧张的清晨,赶公交车,一小时行程。
机关大院在一座山下,岩石为地基,未被撼动的建筑,一座三层灰色大楼,办手续,分配办公室,四周是友好亲切的目光,一座刚从地震的废墟挺立的城市,和刚刚从巨灾里走出阴影的人们。
一个城市的核心聚集无形的社会中坚力量。
写与说,雯雯的基本功派了用途,老主任甚是满意,没有走眼,千里识马,得一良驹,她对雯雯说好好干吧!能写又有口才。
那是一个月的巡回讲课后对雯雯的评语,刚成立一个家庭教育研究会,新鲜事物出现,雯雯用自己的执着进入新领域,得心应手是因为每夜恶补新知识。
趴在床铺,看了写了,章一平陪读深夜。
第一个周日,雯雯提议吃拉条子,章一平为难,没有面板, 雯雯挽起袖子,你喜欢就行,去食堂买面粉吧。
她让章一平取下给汽车加水铁桶的盖子,一张比巴掌略大的白铁皮来,螺蛳壳里做道场,一根根手指粗的面条被搓出来,打一份猪肉粉条,齐活儿啦。
人事科长负责到底,总不能一直住集体宿舍吧,于是帮助在郊区借一农家小院。
石头墙爬满紫色粉色喇叭花儿,一间半的红砖房,一条大炕占据半壁江山,一遛儿向阳的大玻璃窗户,推窗远眺,田陌连绵起伏,果林盛开桃花杏花,如果不是交通不便,一直住这儿,一派田园风光,也很悠然,但,此地庄子接庄,从家到公交站,就要骑车四十五分钟 ,步行一个多小时,初春入住,数月搬离,老房东自是热情无比,清理灶坑,修补火炕,这个暖冬雯雯觉得很幸福,每天章一平都骑着一辆燕山牌大自行车,雯雯跳上后座,风吹来,鸟儿鸣叫,紧紧搂住丈夫健硕的腰背,她一脸陶醉,梦想的不就是这一天吗?
后来人事科长给找了一间临街屋子,孤零零屹立一条新建的大马路旁,两人自是喜欢,拎着浆糊桶,抱着一摞旧报纸,忙乎半天,遮去顶篷垂下的麦草秸秆,泥巴墙壁的简陋,正计划搬家呢,人事科长说,不行了,附近派出所发话了,不能有新的下蛋户了。
原来只要住进一家就要牵扯落户口问题,所以继续住在那个农家小院了,雯雯又遇到好心人,同事兼领导的赵大姐说,她院里有刚搬走的人家,留了一间简易房,可以暂住了。
于是两人又重复了一次浆糊报纸的工程,不过加了六六粉,赵姐说,废墟里老鼠遍地跑,一切收拾停当,雯雯很满意新家,在咋暖还寒的初春时节,明媚的阳光下,一座独立的小屋在一片废墟骄傲的屹立着,两旁是高高的白杨树,树龄怕有几十年了,它是如何亲眼所见,这一场空前的人类灾难,一个青春洋溢的学校瞬间夷为平地,诺大的空场,曾经是一排排教室和校舍。如今废墟被清理,仅有几间人们用麦秸和断壁残垣里的碎砖建立的屋子,名曰简易房。

简单的大床,圆桌,写字台,屋里空空荡荡,山墙后半截杂土未清理走,已是满坡碧绿野草丛生,透过一块玻璃,漏尽斑驳的影子,老鼠一族在天上地下疯跑,晚间的顶棚永远在抖动的呼啦啦声响里,似乎六六粉也奈何不了它们,地上四处打洞,围墙一周,几十个大大小小通往它们的巢穴。
甚至猖狂到无视房的主人在家,有天夜晚,恰逢女儿也来小住,娘俩正在讲故事,突然有动静 雯雯抬头一看,一只足有一尺多长的大老鼠正趴在米缸上,它瞪着黑溜溜眼睛一点没有躲避的意思,雯雯叫了一声吓唬它,才恋恋不舍出溜下,啪嗒一声被夹子夹住了,可它拖着夹子往床底下跑,雯雯顺着缝隙看,它被夹子卡了进不了洞口,雯雯急忙跳下床,拎起一根木棍戳住它,那时章一平出去方便好一阵儿,急的雯雯就怕俘虏再逃脱,关键时刻他听到雯雯呼唤,立马紧急配合,灭了一只大老鼠。
那些个日子几乎天天遇到这样的事,到了夏天才清静了,门前整理出一个小院落,高高的白杨树下垒起个鸡窝,一只公鸡三只母鸡茁壮成长,不久院里响起咯咯咯的母鸡叫,下蛋的鸡们,每天跟着大公鸡满坡草丛捉虫子吃,胖乎乎的女儿会帮着作家务了。
她听到咯咯咯的母鸡叫,就急忙去窝里捡鸡蛋,起风了下雨了,穿着一件小紫红衣,顶一块毛巾,挥动长竹竿跑到草坡去寻找鸡们,她飞快的一边跑,一边嘴里咕咕咕的叫着,衣襟飘飞着,鸡们兴奋的跟在她身后,煽动翅膀跟着小主人飞跑回家来。晴日晒被,看到风吹落晾晒的被子,竟然抱起了八斤重的大棉被,踩在疙里疙瘩的废墟地面上,要把它们抱回家,那时她才刚满四岁多,雯雯在屋里忙,听到女儿叫她,扭头看去,只见一团面被进了门,不见小家伙还在门外呢。
那段日子简陋且幸福着,不用赶着坐公交车,幼儿园也不远,周边有闹市,有公园,虽然一切百废待兴,但在蒸蒸日上里,星期日,章一平带着女儿,跨栏背心,短裤,一样的装束,摇着大蒲扇,去马路旁拐弯处的饭馆吃烧卖,一家团聚一起是个多么美妙的感觉。
楼主 雁度秋色  发布于 2018-08-16 17:29:55 +0800 CST  
52/访者带来的喜悦
离开了依然怀念,一段岁月连起一个世界 ,马友,未知何时,就默认了这称谓,也许在厚厚的辞典并无出处。
像有一根看不见的长线,哪儿有马友,必有被寻觅的踪迹。
于红梅在很久的日子,就用尽几乎所有时间在做这件事情。她用一本通讯录详细记载了一百零八人的名字,离开马场的时间 ,来自哪个校区,又去了哪里,于是访者按图索骥。
雯雯在某个夏日的上午,见到了异地来访的第一个马友。
并不是很熟悉,马场最辉煌历史时期,有四个大队 几十个连队 还有炭厂,林场,水库,面积延伸到巴里坤,哈密,一带,相互之间见见面很偶然,除非一个连队。
来访的马友直接找到了雯雯的单位大楼,他出差路过,突然来访,章一平夫妇十分开心。
搬进新楼刚数月,有朋自远方来,有些蓬荜生辉的意思,一顿丰盛晚餐,一场亲切热烈的气氛,各自叙说怀旧与展望,都不易呀!
临行,雯雯特意送马友一套茶具,这个城市是著名的北方工业基地,它也有北方瓷都之称,之后,又有陆续访者,见面自是亲切。
人家依然回京,问君何日归,章一平报以苦涩的笑容,一半是满足,一半是遗憾。
如鱼得水的雯雯,发挥自己的特长,简报,小菜一碟儿,她常随老主任深入田间地头,基层工厂,得来全不费工夫。
有稻浪滚滚的田野,碧水青山的村舍,看肥猪满圈,鸡鸭成群,村舍的炊烟飘在夕阳金色里,雯雯的日记本又长胖了,满满是人间美味,她的工作简报,稿件,日记,三位一体,真正尝到了兴趣与工作完美结合的甜蜜和惬意。
章一平呢,政治成熟,技术好,虽遇嫉妒,也浑然不觉,上下处地关系不错,所以一派欣欣向荣的日子令人十分满足。
女儿一天天长大,寒暑假回京城,住奶奶家,回来不免说起回京团聚一起的话题,这就是一丝遗憾之处。
住进楼房,在那个年代依然享受到煤气做饭,暖气过冬的优越条件,两间向阳的屋子,客厅虽小 够一张餐桌 ,几把椅子,他俩在布置家的感觉很一致,也许漂泊的太久。
阳台摆满鲜花,连着卧室与书房的窗户,一种叫旱莲花的花卉开的金色一片。
海棠花儿也争艳,粉嘟嘟的满盆绽放美丽,一个震后重建的样板小区,样样方便快捷,去幼儿园,学校都是十几分路程。
人在异乡却感受到无比温馨,这儿的人们如此淳朴热情。令人感动。
有朋自远方来,开心也是自然,又是一个炎热夏季,华北平原地区和京城人们都选北戴河海滨旅游,雯雯第一次参加后,对大海喜爱之情悠然神往,坐在章一平的二八车轮的加重自行车上,白雾浓浓的村子还在沉睡里,他俩朦胧睡意未退,赶往集合地点,大巴车一路东行,天明,眼前白浪滔天的渤海湾,芦苇茂密,村舍点点,下海游泳雯雯和章一平都属于旱鸭子那一列,但是在海浪冲击的岸畔,两人及其兴奋,玩得十分尽兴。
李慧夫妇也去北戴河度假 于是有了一次非常意义的重逢,当年他俩夫妇也是分隔东西很久的日子,江宇龙在马场,李慧在河北石家庄。
有一次,江突然来到雯雯家,那座童话般的草原小屋,江宇龙高高举起,雯雯才十一个月的女儿,忘情的说,孩子,咱多久才能回北京啊?
其实,一个还没张口说话的小婴儿懂什么,是江宇龙太想家了。他和李慧算是功德圆满了,雯雯呢?
大家都避开话题不谈,吃了一顿热乎乎的家常饭,江宇龙掀开棉门帘,骑上一匹大白马就挥手作别了。
那一刻,雯雯觉得好可怜,李慧也许在遥遥千里外等待团聚一起,回京对每一家来说,是个美丽期盼也是个沉重的奋争之路。
那一晚聊了很多,仿佛下棋,每一步都是家里的精心安排,李慧先到干校,属于老干部的子女照顾,然后进京,江宇龙是照顾夫妻分居两地而作为调动理由,那一个进京指标也是用尽多少社会关系。
第三位来访者是章一平的同班同学,一别十几年,面目皆非,原本特别腼腆的小男生,现在已经步入文化领域,成为小有名气的一家杂志社的总编辑,又兼以勤奋和兴趣 对绘画也独树一帜,此行是到这个城市举办画展。
他送一本画册和新出版的小说给雯雯,虽依然在京城外围打转转,毕竟距离回京城之路已经遥遥在望,最后一步,人家也是信心满满 ,有一个位居高官的父亲,足以保证后会有期了。
那一段日子仅仅是雯雯与章一平事业发展的开端,但是那个可爱的他乡,能遇到如此之多的故知,二人甚是开心。
楼主 雁度秋色  发布于 2018-08-21 05:42:47 +0800 CST  
53/这个城市的魅力
一方水土养一方人,雯雯待久了就感到这是一个很有魅力的城市。
新与旧演绎者它的存在,丰饶而古老,它东临渤海湾,几个县的滩涂,海湾大有潜力可挖,孙中山先生曾经谋划的一个大港口就在此地,之后几十年蓝图变现实 一个叫曹妃甸的现代化港口建立了。
雯雯的那个年代,那儿还是一片未开垦的处女地。
有一项工作叫下乡深入基层,这是雯雯的最爱,她愿意看到那些纯朴的笑脸,愿意为她们的利益奔走呼号,妇联组织,让雯雯感到她以前的所见和所思,有了寄托之地。
两年在职继续深造后,雯雯有了更重要的职务,她跟随一位脾性相投的领导几乎深入每一个郊县。她的眼界更宽,对于女性世界有了更宽泛的认知。
于是马场的女人们汇成一幅巨大的画面,她们的生活与婚恋,铸就了一个时代的侧面与特色。
从那儿汲取的生活内蕴,让思考更加深邃有基础。
在一座刚刚建起的八百亩荒山的果园,雯雯看到女性解放的曙色,一个不甘命运摆布的普通农家女,领着一群文盲妇女,从识字扫盲,学习技术扫科盲开始,作了一番改天换地的大事业,推翻了那个偏僻落后山村千年陋习和传统思维模式。
她们炸山头,背石板,垒石坝,修梯田,载果树,一年收益,果园成了摇钱树,雯雯住在队长家里,夜谈采访,一片佳文被登载全国妇女报刊。为女队长拍摄的照片,喜摘红果也同时见报。
工作的意义让雯雯越加热爱这片成就事业的土地,也陷入离开与不离开的矛盾之中。
大震之后余震不断,这儿流行一个顺口溜,大震跑不了,小震不用跑,但对于没有那个八级地震经历的外乡人来说,一次余震足以引起不安,一个傍晚,晚餐后的饭桌还没收拾,突然灯泡晃动,碗盘叮咚,女儿从做作业的书房跑来,紧紧搂住雯雯,妈妈,我怕,离开这儿,去北京吧!
从此,这句话深深刻在心底,雯雯回京的念头越来越强烈了,远景模糊,但是目标明确,她想离开,为了女儿的今后前途。
一个新的马拉松赛跑开始 目标就是调回京城。
楼主 雁度秋色  发布于 2018-08-22 09:12:40 +0800 CST  
回京的奇迹需要有新的思维,第一步是进京指标,去哪里寻呢?
章一平家里,为了他俩从马场调出已经竭尽全力,回京显然没有任何新的可用的社会关系,唯有自力更生。
雯雯那时根本没有想到自己在建立一个怎样的社会关系网,而它们正奠定了她回京的坚实基础。她把想法埋下心底,一心一意干着自己喜欢的事业,领导很是期待她,重大的材料都交给她完成,重要的领导讲话稿也出自雯雯之手,一花独芳,遭引嫉妒,一个工农兵学员背后说坏话,竟然捏造雯雯一片文学稿件是抄的,雯雯听到淡然一笑,反而激起更强烈的就要做给你看的信心,她白天完成单位的文字稿件,回家奋笔疾书不断投稿媒介,不出数月报社电台都知道妇联有个好写手,聘她做通讯员,一起合作采访典型,成稿屡屡登报和播出,嫉妒者难以发声。雯雯就是这样越挫越奋,没了敌手,反而没劲儿,那时候她一年十几篇稿件见报刊,系统内各种比赛屡屡获奖。
一年后又接受编辑妇女运动史料任务,一切从零开始,采访老同志,挖掘线索,出差的任务频繁,章一平那时援助引滦河入天津大工程,常常一月不回家,上小学的女儿脖子上挂个钥匙,天天中午自己去小饭馆买包子吃,等到晚上雯雯回家,女儿都趴书桌上睡着了没晚饭吃。
此地虽好,没有亲人在身旁,雯雯感到了孤独,回京的念头时时浮现,但是需要等待机会。
事业再继续进展,经过二年脱产上学学 政管理专业,又经过一年的扶贫工作锻炼,雯雯被提职,担任宣传部长一职,自此事业开始向顶峰发展。
她在各新闻媒体开辟妇女工作专栏,筹划组织每年的三八妇女节庆祝演出活动,从完成策划,书写主持人脚本,到审查节目,演出作舞台总监督,工作能力大提高,她又承接负责全市妇女学习税法任务,在宣讲巡回活动后,又在市区中心组织了一场异常火爆的文艺节目演出活动,最终该市获得税法宣传红旗单位,雯雯与税务部门的关系融洽互相配合,令工作成绩显著,那年雯雯被授予市级优秀女职工称号。
楼主 雁度秋色  发布于 2018-08-25 05:21:33 +0800 CST  
上届领导升任市领导,新来的主任很快认识到雯雯的创新精神与工作能力与敬业,互相配合的极为融洽,未来的前景一片光明,如果对仕途发展兴趣浓厚,雯雯一直这样干下去,也许是另一种生活,但是雯雯无心留恋眼前的多鲜花荣誉,依旧选择回京的终极目标。
楼主 雁度秋色  发布于 2018-08-25 05:26:25 +0800 CST  
54/又要做离别吗?
那年暮春来了一位记者,雯雯陪同三天去基层采访,稻田,海滩,果园......,一路下来,两人成为知己。
女记者的父亲是章一平上级单位领导,那时的章一平已经调离原单位,在物资部门作了管理层,他拒腐蚀永不沾,毅然退回业务单位的送礼,评为先进工作者,提职,新官上任,作了办公室副主任的章一平正伏案写简报,雯雯突然去访,看他面壁而苦思冥想的样子,雯雯觉得好笑极了。
一身蓝呢子制服,露出雪白衬衫领子,显得很刻板,章一平自己也觉得别扭,雯雯说不如回家我来写。
雯雯告诉他,一个机会来了,你们局要在京成立办事处,正调人呢。

楼主 雁度秋色  发布于 2018-08-25 05:38:16 +0800 CST  

楼主:雁度秋色

字数:133407

发表时间:2018-05-22 06:33:53 +0800 CST

更新时间:2019-02-10 13:02:30 +0800 CS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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