吻别废园


27/如此拉大锯
吹笛子的老师走了,他说,快离开马场吧,山北知青走的几乎差不多了,我自己活动的,家里没办法。
咋个活动法?雯雯有些故意。
嗨,这你都不懂?手榴弹,匣子枪唄!
他用手比活几下,就是烟酒啊!
送了多少礼物啊?
雯雯瞪大眼睛看着他,这家伙一个暑假回来 ,就带来一份调动涵,用老工人的话,就是有章程。
队里十几个知青也陆续走了一半。
心底开始波动,更大的刺激在后边,星期日一大早,雯雯照例去邮局,回来门口停着一辆解放车,教室里坐着两个人。
搭车来的一个就是专程来看往她,章一平的舍友,那个一个电话请回去的大公子,知青里最帅气的一个走了,章一平待他亲如弟兄,曾不 止一次提起过,风雪戈壁几载,互相取暖安慰。他告诉章一平,我跟我父亲提起帮你调动的事儿,可他笑笑就过去了。
春暖花开了,几场雨撒地皮儿,地没湿透,杏花先落了,学生们捡来给雯雯,她找个水瓶,养起来,屋里徒增几分春色,可她怎么也提不起精神,家里来信说,有个单位需要司机,近日可能要章一平去面试,等了又等没回音,等的雯雯茶饭不思。
过几天又信来,说前一家黄了,这家有戏,让雯雯极速寄去一份简历,又一次望眼欲穿打了水漂。
谷雨过了,芒种到了,终于等到一家正式面试,章一平衣冠整洁,像是相亲,因为要的是小车司机为领导服务的,章一平是个党员,才被优先考虑。
选个周日做夜车去,好赶回周一上班,这样的事儿哪好张扬。
兴冲冲去,蔫蔫的回来,两人会合办事处,章一平说,那个老头儿是单位会计,做不了人事部门的主,收了礼,办不了事儿,话说大了。
半年里,如此相亲模式轮番八九回,打井队的,清洁厂的,山沟保密厂等等,不知是礼物不够力度,还是所托之人不靠谱,总之一次次铩羽而归,很是挫败二人信心。
雯雯觉得父母太幸苦,父亲不善言辞,母亲退职后少社会联系,还是自己豁出去请假去办,但又唯恐耽误了学生,真的两下为难。
后来总算托一位先调成的知青,事情有了眉目,简历附报表,报告,一层层上转,满以为与马场同属一个主管单位好调,哪知又被卡了不批。
那是一段继第一次失恋后的又一个低谷,不知人生的出路在哪里?
走不了的不是家里没章程,就是自己没本事,雯雯觉得简直要崩溃,夜里做梦都是面前一道跨越不过的大山,怎么努力攀爬都过不成功。
烦闷伴随失意,日子失去光彩,章一平安慰她,我家也在想办法,再不成,我争取上学,你在场里等我。
苦难贴近生活两人心也近了,但凡有空儿,一脚油门,章一平的吉尔130就拐向雯雯这儿了。
他越近,雯雯越怕,以前绝不用嫁人而调走的信念在左右摇摆。
几百人红火了这片草原,呼啦啦突然几乎全部撤走,留下的零星分散各处,收获的是别人投来的怜悯,甚至瞧不起。
雯雯就是如此心态,敏感还是现实太残酷。
那一年忙碌调动的日子里,雯雯胃口越来越差,连队老技术员自告奋勇带她去看中医,十几里沙地路,走的腿脚酸软,那是一个当地农场诊所。
脾胃易受情思影响,调动像是一根铁线来回拉锯似的折磨神经,希望与失望交替上升,雯雯曾留影一张,在渠水柳树下,愁眉紧锁,佳人颔首,自己看了都心酸。
向谁倾诉心底苦衷?章一平的影子又步步逼近,不是他来了,而是一种思念。
楼主 雁度秋色  发布于 2018-06-26 06:13:15 +0800 CST  
28/极速浪漫

自打一个交白卷的英雄横空出世后,神州大地延续千年,金榜题名的梦想之路被夭折了,推荐替代考试,大学梦就成了几人欢笑几人愁的演绎。

雯雯屡试屡败,不是不够优秀而是年龄小,总要让年龄大的先行吧,对老三届的优惠有一道杠儿,就是年龄限制。
时不待我,雯雯心焦,连队举荐三次,大队部审批通过三次,三次的最后一次被卡。
章一平运气不好不坏,第一次闯关差点迈进大学门,不用说车队极力推荐,机关党委同意,到了最后核心层研究时就卡壳了,组织部门找他谈话,你好歹有车开,你看某某一直在连队放马,就让给他吧。
他厚道,让给自家兄弟,理当的啊,但他并不知自己将临的险境,雯雯被调动的风潮吹的左右摇摆时,悄然把砝码压在他能否上大学上。
一切的平衡点还是落在少了三年学。
雯雯心里祈祷,若他上了大学就立马结婚,不然就分手,两行热泪留下来,一种刺心的酸楚袭来。
几年里交往的宁静与激情构成一幅极速浪漫画。

他见她总是一种难分难舍的样子,在深秋那个山北初次会面后,仿佛元旦来的也很慢,他争取了一个任务,连夜攀越崎岖天山冰雪路,做了一次风雪夜归人。
大漠风长,戈壁寂寞,车到了,新年的钟声刚敲过,雯雯迎接了一位不速之客。
学校的一扇门轻轻开了,皎洁月光下,出现一个高大的身影,皮袍裹身,逼人寒气,夜色在朦胧里旋转。

次日的连队新年聚餐,技术员奉老连长之令,专请章一平赴宴,他笑嘻嘻的说,老连长说了,咱连的女婿,必须去。
队部,临时拼凑一溜儿简陋餐桌,并没有雯雯想象里的尴尬,喝酒,吃菜,人们热情招呼他。

那天很晴冷,北风刮的呼呼,脸上像小刀儿蹭过,章一平微醉,睡了一个上午,醒来他说,你不知道夜过天山多么美。

他从沾了油腻尘土的皮大衣兜里掏出两个干瘪的橘子说,你吃了吧,别人给的,我留了好久,看着黄黄橙色依然诱人的橘子,雯雯被深深感动了,她忍不住,轻吻他一下。
这是第一次,她对他的,有前奏,是他的主动,而且突然袭击。
在一个冬晚。
那天,无意会合,办事处的晚饭刚过点儿,来了几辆130车,看不清车号,雯雯逛了一天书店,打算在办事处住一夜返回。
灯熄了,和衣而眠,因为她闻到了被子的汗臭味儿。窗外很热闹,车灯闪烁,照的屋里忽明忽灭。
朦胧间,门开了,一个熟悉的身影,章一平听人说雯雯也在,按耐不住的一种诱惑,问了房号就突然闯进了。
不得不重新起身的雯雯感到意外,一丝喜悦涌上心头。
章一平紧盯着雯雯,急急道,我要去盐场了,一个月时间,车就在外面等着呢。
雯雯后悔刚才为啥不仔细看看车号,弄的聚也匆匆,别也匆匆的,悔意正浓,不禁情绪低落,没说几句话,就说困了,兀自倒在床上 ,拉过被角蒙脸上, 也不顾什么臭汗味儿了。
章一平见状,左右为难了,外面响起汽车喇叭声催他走。
突然,他走到床边,拉开被角,什么也不说,贴着雯雯一边面颊就轻轻吻了一口。
嗡的一声,雯雯发懵了。
门,咔嗒一声,轰轰的马达声齐鸣,然后,雪亮的光柱直射屋内,明灭的灯光里,窗里窗外不甚分明,谁也看不清谁。
寂静无声过后好一阵儿,雯雯才觉得自己清醒了,她感到被吻过的这边脸颊热辣辣的,一种有什么贴上去的感觉,用手摸一把,什么也没有,索性起来到卫生间水龙头旁,洗了又洗,异样的感觉依旧清晰,她怀疑一定是红了一块,仔仔细细照照镜子,没有。
次日一大早便溜出去,直奔火车站,她不想被人看到自己被异性吻过的脸颊。
回到连队,对着镜子又搓又揉的折腾,用香皂洗了又洗,但无痕而有感觉的一吻,像一个深深的印记,仿佛刻在脸颊再也消除不了,弄的雯雯一个星期内心惴惴不安。
直到十几天后那个异样的感觉渐渐消失才恢复平静。
章一平在耍流氓吗?她扪心自问,不是,为啥胆敢冒犯?大胆狂徒!
是冒犯吗?另一个声音在心底反驳。
但,那出其不意的一吻,害得雯雯竟然愈加思念起这个大胆狂徒来。
思念是一种怎样的滋味啊!
痛楚而甜蜜,纠缠心底挥之不去。
她失眠了,半夜拥被而坐,望着远山发呆,明明就知道他不在山北,出远门了。
浮想联翩里,就冒出一些莫名其妙的诗句,忽见陌头杨柳色 ,悔教夫婿覓封侯。还是,商人重利轻别离,前月浮梁买茶去。胡思乱想一番,觉得了无情趣。

此时此刻的这个浩瀚大漠,也不知上演了多少别离之苦的戏目,浓浓别绪漫天,但人家是长别离,而且光明在前,在调动大潮的此起彼伏里,有分离与等待的,又双飞与单飞的,每一对恋人都被一张薄薄的调函纸攫的牢牢的,未知命运的小舟驶向哪里。

背景硬的一步到位,自无此苦,大部分人就别有这非分之想了,顶多围着京城周边城市转悠,什么石家庄,邯郸,保定等等,迈进了,就有希望,仿佛一场持久的围城之战。
京城,这座生于斯长于斯的古城,则遥遥在望,望眼欲穿, 就是不属于自己的,为啥毅然选择离开它,西去八千里,大有壮士断臂之气概,而今又要打破头似的进来。
但,正如雯雯妈妈说的一句,出门,门槛低,进门,门槛可就高了。
那时候的章一平一腔热血,欲洒边疆,好男儿志在四方,他是个懂事孝敬的孩子,唯独去马场的事儿,和父母拧着脖子顶嘴,甚至惹怒父亲, 自己抢了户口本就跑派出所了了。
一起商量好的同学,除了他都爽约,半路改主意的,家里藏了户口本不让办手续的,当章一平雄赳赳气昂昂,跨过五个省份,一头钻进个深山沟,想都没想日后人生大变样。
一门心思,扎根草原,草原用它的美丽与严酷改写了每一个人的人生。
楼主 雁度秋色  发布于 2018-06-27 07:08:38 +0800 CST  
29/一半白雪茫茫,一半五彩斑斓
蜿蜒的一条天山路,宛若一根浮在半空的飘带,沿着峥嵘山岩,流过莽苍苍松林,它的多情,在于它高冷而美艳时,总有一幅挑逗意味,它的山路崎岖坎坷里埋葬了多少历史丰韵,它的俯视视角里,一个壮阔浩瀚的草原,尽收眼底,还有那万马奔腾的激越场面,哪一个有理想有抱负的青年不热血沸腾……。
当三月的洁白光影,照亮了一百多北京知青,当八月的绚烂绽放,拥抱了六百多乌市知青,一个命运的衔接点在一一铺陈,抛向何处,无题无解。
只有用命运的捉弄来做解读吧。

站在海拔最高点俯视,汉唐大军的遗迹,在大漠长风里闪烁,鸣沙山,有女将樊梨花西征,全军覆灭的悲苍传说,松树塘,有岳钟琪,驻扎营盘,收复西域领土的故事,这儿是一个创造英雄奇迹的圣地,也是纯洁善良的女孩男孩们眼里,最纯洁无暇的伊甸园。

几百知青加一批批陆续分配的大学生们,一起为离开做准备,一个曾经有辉煌成就的地方,渐渐黯淡了。
七十年代初,全军现场会在此召开,因为它创造了两个奇迹,百分之九十八的繁殖率,百分之九十八的成活率,一个优良品种,巴里坤马,以能驮能跑,驰骋硝烟弥漫的战场,战功赫赫而驰名天地间,在八十年代的阿富汗战争中,几百匹巴里坤马奔向那里。
红旗猎猎,骏马嘶鸣,雯雯就牵着老场长的枣遛马在一旁,她从电话室溜出来,就想一睹最壮观的一刻,大会开幕式。
风吹来,会场在静等的前夕,老场长说,雯雯,骑我的马,溜一圈儿,而她,不知哪根筋搭错,就是不肯。平日争着骑这匹马,此时就是不肯,一个念头闪现。
雯雯自己也说不清,有时,突然冒出一个念头,赶都赶不走,而且往往推翻之前的深思熟虑。是上苍的旨意吗?
说不清楚。
比如,来马场,一向在班里最没主意的她,一场万马奔腾的电影,一张薄薄的表格,不用十分钟,就将命运的舵盘转向马场。
爸妈说远,又冷,就算了,她急了,抓起填好的表格就交军宣队了。
那个放飞红蜻蜓,有着光洁前额,笔直鼻梁的篮球前锋说,咱一起去南疆吧!
那是一种暗示恋爱的信号,军宣队宣布,可以照顾恋人一起插队去。
想都没仔细想,雯雯对红着脸的同窗六年的老同学说,不!
原因一个,他爸集体加入过国民党,必须划清界线。又是一闪念,全然不顾六年亲密交往。
她也不再去想人家的感受,竟然委托他,给自己即将下乡的大妹妹,做一只木箱子,人家照办了。
淡蓝的水笔,流利的字迹工整清晰,一份信来,你远走高飞了。
雯雯仅仅一闪的遗憾,不解满满二页的话语深意。
这个关键时刻的一闪念,就那么突兀出现,永远是个谜。

调动风潮搅得人心浮动,一些老职工也想法离场了,每天传来的消息就是谁谁走了。
丽雅到了别的连队,她的初恋背叛了她,那张有着小胡子英俊男生的四寸照片天天压在枕边,算是个青梅竹马,一个大院里长大,父辈官职同级,也算是门当户对,然,一场社会风云突变,天上地下,革干与黑五类。
划清阶级界限,往日恋人徘徊与情与理的纠结里,他们相约最后重逢时,就是分手别离日,夏日的知了叫的呱噪,一池后海碧水,小舟没了方向,眉簇愁云,心无所恃,雅丽泪眼婆娑望着熟悉的人儿,突然觉得好陌生。
恋人的事业前景里,不能出现她的家庭阴影,她依然背上了沉重的包袱,四顾茫然,还要儿女私情的连累他吗?
可是他的决绝,又让她愤怒难抑,同归于尽的想法说给雯雯后,他们已经断绝一切来往,她从一家繁华老街的角落橱窗,取下被展示的大照片,她的微笑依然射向每一个路人,天上的带着鸽哨的白鸽子,蔚蓝天空下的红墙黄瓦,而这一切都是触动她悲伤欲绝的点点滴滴。
安慰也许苍白,雯雯唯一能做的就是默默陪她流泪,小板报在延续字与画的故事,坚守里,也是因曾有雅丽的辛勤付出。

王燕是个幸福的人儿,她的他,聪明好学,一直考研到京城,避免了一场为调动的奔波,当然双方家庭也有能力助力,王燕就顺理成章的进了北京。
曾一同乘车过天山,山峰绝美,一轮红日冉冉升起,有人又哼起站在草原望北京那首歌,王燕独坐一旁,轻声唱起,啊,北京。
灿烂的朝霞,映照在金色的北京...

用情的歌声,打动了周围,起初一人低声,后开则成为敞怀的大家合唱,印在心底的故土,亲人,处处可以触动心弦。


李慧则,君在草原遥望,我在平原麦浪里了 ,她调回父亲单位干校,就参加第二年的恢复高考,顺利录入一所大学数学系。
见她难,见江宇龙易。

其他人在八仙过海里,各落不同地儿,推荐上大学的哪儿来哪儿去,一批留在W市的做了那里的优秀女婿,生根发芽,与京城自此别离。
意欲重返的则要尽力比拼,或许需要另一种法器,还有沾了下一代的光,倾向知青的政策措施总有后续,比如某年雯雯年近不惑,在三环大院里还看见一张布告曰,可照顾知青子女与博士子女与京籍入学儿童一样待遇,家乡没有忘记他们,此话后提。

自然命运造化,他们中有皎皎者,位居高位的也有之,但磨砺的过程其艰辛种种,常人难以想象。
几十年后能重返京城的,则又是一个回肠荡气的故事。

走出那条山路,依旧不改初衷的人们还要来来往往,进来的继续生活,出去的展翅高飞,也有出其不意的事情。
宏远志借调上级部门,随军采访,几篇文稿博得一个才子名号,伯乐识得千里马,就顺水顺风离开了,还谈了一个门楣稍高于他的女友,眉眼清秀,性格爽朗,热情大方一追到底,若干年后他正式转为现役,戴上了军人的领章帽徽,女友喜滋滋地带去拜见岳母大人,哪知要当场试才,啥话没说,只要求交一篇批判稿后再来重访。
动笔区区小事,简直小菜一碟儿,阅后,女友妈喜不自禁,果然有才,点头应允,从此圈里多了一位军人妻子。一个辗转京城千里之外,一个留京城外围,进京也是一步一曲的不易。

雯雯依然原地踏步,未来迷茫,恋情亦然。
那山横亘他与她之间,最幸福的时刻就是相聚更长一些时间。
楼主 雁度秋色  发布于 2018-06-29 06:58:46 +0800 CST  
30/当真的心里有了他

春天走了的薰子深秋回来了,那天是一个轰动全连的日子,她出现在雯雯的学农田拐弯处,两条辫子垂在腰际,宽大的黄棉衣挡不住袅袅身姿,白杨林,黄土陇,那儿似乎是个显示奇迹的舞台,几年前雯雯的初中同学问她,你和某某结婚了吗?
这天同样的问号出现,因为走在薰子身后的男人,抱着一个婴儿紧跟。
玉米地里收秸秆的,白菜地里砍白菜的,人们火辣辣的目光让薰子很是羞涩。她低着头匆匆过了小学校,空阔的大操场,直奔卫生室的屋子。

雯雯忙了一上午,下午第一节刚下课,新来的指导员就找到她,河边的办公室能不能给熏子住。
是征询意见也是肯定,队里没多余房子。
无疑,薰子被亮了黄牌。
雯雯说,停她的工作了?
指导员点点头。
几天后,大队领导带工作组进驻,急于处理她无故超假,未婚先孕,这在场里可是前所未有的,且有数错并罚的意思。
核心成员先开会讨论,人们一言不发,矛盾交下面,各班大讨论。

真是一个难熬的夜晚,全连人马集中在会议室里,烟雾缭绕,七嘴八舌,先是天气,孩子,老婆的闲情儿,女组长不悦,纠正议题,就举手表决吧,别讨论了。
大田班班长直性子,大嗓门:教俺说,举啥手咧,给个警告就中!
噼里啪啦,大家附和,中!中!这更令组长生气,对问题认识不深刻,这么严重的作风问题,不严肃处理,基层风气都要败坏完了。
散会,明天继续!

雯雯一言不发,她心里很是同情薰子,已经三十多岁,几次打结婚报告,都不批,但也觉得,未婚先孕太丢人了。
她想有一天,章一平把她揽在怀里,对她说,贴近些,他会感到安全,才会相信雯雯不会离开他。
那天她的单人床挂了雪白的蚊帐,章一平在里面睡午觉,去学农田浇了水回来,他醒了。午时的静谧有一种梦境的幻觉,他幽幽的说,雯雯,你过来和我坐一起吧。
脸色微红,睡眼惺忪 ,像在梦游。
我不要!
不,你要。
一把揽过雯雯,就势将她搂住,双臂弯住她,刚落了汗的雯雯,凉凉的后背仿佛就被紧贴在一堵炙热的墙上了,一个男性火热的胸膛。
她越挣扎 ,他就更使劲儿的搂紧,直到雯雯要发怒。

守身如玉,一个多么洁白纯然的美妙词藻,对于异性,自己的身体,不可侵犯,想想看,父精母血孕育一个小生命,小心呵护成人,有一天要交由别人任意触摸 ,简直是一个悖论。

章一平见状,忙赔不是,但是,他紧贴她的一刹那,她还是感到一阵惊恐 ,因为腰部有灼热的被什么东西顶着的感觉。

难道薰子,就这么一步步堕落下去的?
可是老工人们不以为然,他们私底下议论纷纷,讨论自发,转入地里,一个三十多的大姑娘,不批人家结婚,还处分人家怀孕,俺老家丫头们,十六岁就抱上娃儿了。
接连桑拿天,熬夜,各退一步,工作组不 再坚持开除,保留场籍察看一年。

薰子蒙块花格子头巾,落单人们后面,跟着下地干活了,婴儿留 在教室旁的那间小屋睡觉。
那个小婴儿很乖很少哭,倒是薰子来喂奶,不管老师正在讲课,就推门进来绕过讲台,钻进里间了。
接任杨老师的赖老师不干了,要雯雯反映领导,指导员笑眯眯的说,那让她放哪儿去,一个孩儿呀。
这事儿对雯雯的收获是,守身如玉的可贵与普通百姓的同情心。

雯雯有时也进里间来搭把手,婴儿的尿布在一旁,散发着一股温馨的奶香,一向讲究干净的薰子,手沾了婴儿便便随意擦擦就端起杯子喝水了。
她娇嫩的肤色晒得微红,带了手套干活的双手还是那么细嫩,她抱起吃饱的婴儿,轻轻拍拍婴儿的后背,问到,你什么时间结婚啊?谈了也几年了吧?
快三年了吧。
雯雯觉得很没底气,调动的双行线在东西各一边行进,耗费了双方父母多少精力心血,她感到自己快要坚持不住了,先调动后结婚的阵地要失手了。
关键的关键是章一平的临阵叛逃,他非但泄气首先动摇先既定原则, 对雯雯感情的攻势也日益猛烈,一旦溃堤,覆水难收,雯雯不知道自己会怎样,薰子事件已经亮起一块黄牌警示。

然,每一次的贴近,雯雯心底深处就愈发强烈感受到一种不可抗拒的力量。
像弱柳扶风,需要一棵大树的支撑,离得远了,够不着,近了,它会用浓浓的华盖罩住你,不让你感到一丝风雨侵袭,但担心也随之而开始了,就如同他种心里了,怎么办。雯雯踌躇万分。




30/当真的心里有了他

春天走了的薰子深秋回来了,那天是一个轰动全连的日子,她出现在雯雯的学农田拐弯处,两条辫子垂在腰际,宽大的黄棉衣挡不住袅袅身姿,白杨林,黄土陇,那儿似乎是个显示奇迹的舞台,几年前雯雯的初中同学问她,你和某某结婚了吗?
这天同样的问号出现,因为走在薰子身后的男人,抱着一个婴儿紧跟。
玉米地里收秸秆的,白菜地里砍白菜的,人们火辣辣的目光让薰子很是羞涩。她低着头匆匆过了小学校,空阔的大操场,直奔卫生室的屋子。

雯雯忙了一上午,下午第一节刚下课,新来的指导员就找到她,河边的办公室能不能给熏子住。
是征询意见也是肯定,队里没多余房子。
无疑,薰子被亮了黄牌。
雯雯说,停她的工作了?
指导员点点头。
几天后,大队领导带工作组进驻,急于处理她无故超假,未婚先孕,这在场里可是前所未有的,且有数错并罚的意思。
核心成员先开会讨论,人们一言不发,矛盾交下面,各班大讨论。

真是一个难熬的夜晚,全连人马集中在会议室里,烟雾缭绕,七嘴八舌,先是天气,孩子,老婆的闲情儿,女组长不悦,纠正议题,就举手表决吧,别讨论了。
大田班班长直性子,大嗓门:教俺说,举啥手咧,给个警告就中!
噼里啪啦,大家附和,中!中!这更令组长生气,对问题认识不深刻,这么严重的作风问题,不严肃处理,基层风气都要败坏完了。
散会,明天继续!

雯雯一言不发,她心里很是同情薰子,已经三十多岁,几次打结婚报告,都不批,但也觉得,未婚先孕太丢人了。
她想有一天,章一平把她揽在怀里,对她说,贴近些,他会感到安全,才会相信雯雯不会离开他。
那天她的单人床挂了雪白的蚊帐,章一平在里面睡午觉,去学农田浇了水回来,他醒了。午时的静谧有一种梦境的幻觉,他幽幽的说,雯雯,你过来和我坐一起吧。
脸色微红,睡眼惺忪 ,像在梦游。
我不要!
不,你要。
一把揽过雯雯,就势将她搂住,双臂弯住她,刚落了汗的雯雯,凉凉的后背仿佛就被紧贴在一堵炙热的墙上了,一个男性火热的胸膛。
她越挣扎 ,他就更使劲儿的搂紧,直到雯雯要发怒。

守身如玉,一个多么洁白纯然的美妙词藻,对于异性,自己的身体,不可侵犯,想想看,父精母血孕育一个小生命,小心呵护成人,有一天要交由别人任意触摸 ,简直是一个悖论。

章一平见状,忙赔不是,但是,他紧贴她的一刹那,她还是感到一阵惊恐 ,因为腰部有灼热的被什么东西顶着的感觉。

难道薰子,就这么一步步堕落下去的?
可是老工人们不以为然,他们私底下议论纷纷,讨论自发,转入地里,一个三十多的大姑娘,不批人家结婚,还处分人家怀孕,俺老家丫头们,十六岁就抱上娃儿了。
接连桑拿天,熬夜,各退一步,工作组不 再坚持开除,保留场籍察看一年。

薰子蒙块花格子头巾,落单人们后面,跟着下地干活了,婴儿留 在教室旁的那间小屋睡觉。
那个小婴儿很乖很少哭,倒是薰子来喂奶,不管老师正在讲课,就推门进来绕过讲台,钻进里间了。
接任杨老师的赖老师不干了,要雯雯反映领导,指导员笑眯眯的说,那让她放哪儿去,一个孩儿呀。
这事儿对雯雯的收获是,守身如玉的可贵与普通百姓的同情心。

雯雯有时也进里间来搭把手,婴儿的尿布在一旁,散发着一股温馨的奶香,一向讲究干净的薰子,手沾了婴儿便便随意擦擦就端起杯子喝水了。
她娇嫩的肤色晒得微红,带了手套干活的双手还是那么细嫩,她抱起吃饱的婴儿,轻轻拍拍婴儿的后背,问到,你什么时间结婚啊?谈了也几年了吧?
快三年了吧。
雯雯觉得很没底气,调动的双行线在东西各一边行进,耗费了双方父母多少精力心血,她感到自己快要坚持不住了,先调动后结婚的阵地要失手了。
关键的关键是章一平的临阵叛逃,他非但泄气首先动摇先既定原则, 对雯雯感情的攻势也日益猛烈,一旦溃堤,覆水难收,雯雯不知道自己会怎样,薰子事件已经亮起一块黄牌警示。

然,每一次的贴近,雯雯心底深处就愈发强烈感受到一种不可抗拒的力量。
像弱柳扶风,需要一棵大树的支撑,离得远了,够不着,近了,它会用浓浓的华盖罩住你,不让你感到一丝风雨侵袭,但担心也随之而开始了,就如同他种心里了,怎么办。雯雯踌躇万分。























楼主 雁度秋色  发布于 2018-06-30 08:13:29 +0800 CST  
31/水到渠成的时候
那一年柳絮漫天,防地震,弟弟来,盖木屋,学生家长来帮忙,雯雯家访,认识的一家人,男的很老实,女人很能干,性子暴,急了会叫骂,他男人抡起马鞭就抽,没头没脑,不分哪里,儿子跑来告老师,雯雯劝架去,一束阳光从天窗射进来,那个男人抱头蹲地上一声不吭。
章一平每次夜宿就他家。
夜半过去,门吱扭一声,仿佛一声巨响,滑向寂寞夜空,雯雯不想人人皆知,心里砰砰砰直跳,两人温存至深夜,他的身影闪出门外,月光如水,照的门前一片雪亮,一个高大的身影顶着星光消失了
黎明,天色发青,弦月西偏,门吱扭一声,他又进来了。
清冷月光下,一张渴望温存的男性的脸庞,目光炯炯,心底燃烧一簇渴望爱的火焰,难道要融化了她吗?

睡着像是清醒,醒来宛若梦幻 ,她怎么可以应允一个男人,深夜潜入最贞洁的闺房里,在一波波热烈的冲击里,雯雯竭力坚守自己的一道底线,决不失身。

白天雯雯在外间上课,他闷屋里看书,一整天都不露面,但打饭的秘密,揭穿了他的到来,炊事员笑眯眯说,费老师,打这么多,一人儿能吃完吗?
吃不完留着,下次吃,雯雯骄傲的扬起雪白的天鹅一样的脖颈走了。

晚上开会,指导员说,去教室吧。
故意的吧。
那扇门里的秘密,似乎吸引了无数窥探的眼睛。
会不完,心就不安,一回,二回,有人故意在门前绕来绕去,没那个胆儿推门,雯雯看似温润安静,但惹毛了,就立即翻脸,毫无顾忌,这也许是她能够守身如玉的武器。
但有一次开会,指导员似乎无意一动,虚掩的门打开了,一个高大魁梧的身影,端坐桌前,灯下捧卷的剪影。
他的皮大衣还没脱,身材的轮廓流线俊美。一动不动,全然不理会外界干扰。
雯雯在众目睽睽里,被压抑的喘不过气来,她急忙过去掩了门,故意作出一副镇定神态。

其实那一刻,她想起天方夜谭,一个藏了黑奴的公主的故事。
高贵的公主,迷恋一个雄壮的黑奴,穿过弯弯地道,夜夜幽会他,而且甘心情愿的匍匐脚下,任他摆布,叱责甚至残酷的鞭笞。
一个被男人彻底征服的女人,是幸福还是低贱。雯雯心里流过一道模糊的河流,一道女孩儿蜕变为女人的河流,她漂在长长的河面,沉沉浮浮不辨方向。

冬天,汽车发动不着,轰轰隆隆,拖拉机拉着满操场跑,雯雯相信,全队瞩目。空阔的大操场卷起一阵阵寒风,四面八方的窗户就是一双双眼睛,他们默想,这一对小年轻,都热火到这个地步了 ,咋就不结婚。

调动依旧无信。
雯雯去办事处了,章一平也在,那次开门事件后,雯雯无不担忧的说,还是要注意影响,少来吧。
不见又想,改在办事处。
黄昏给了一些心底的亮色,他俩漫无目的的在街上溜达,先去了火车站,距离办事处不远,这个城市还在发展中,灯火辉煌也就一圈儿一圈儿还没成片,这么点儿距离,都在黑暗里,唯有车站一片光明,是起点也是结点,往西去了W市,往东去了京城,他们的未来在何处。
夜风很硬,他皮大衣不离身,渐渐严重的胃炎,保暖是唯一能做到的,雯雯一件洗的很干净的黄棉衣紧裹芳华正茂的身体,用章一平的话,不胖不瘦,最最合适。
小辫儿留 成了大辫子,搭及胸前隆起的部位,雯雯喜欢搭在后背,好减少一些瞩目。
咱们好久没来车站了,还记得我背你那次吗?
引起话头,还是为的亲近,雯雯故意嗔道,还说呢,就一站路,背一半就喘上了。
那是个夏天傍晚,天擦黑,路人稀少,在一截水泥台子前,雯雯故意试探,敢背我吗?像猪八戒背媳妇,话一出口,觉得自己太不矜持,章一平却大喜,机会来了,他趁站在台子上的雯雯不备,一个弯腰低头,双臂朝后,就轻松揽过雯雯的身体,一边含笑说,快点儿趴好,准备啦,猪八戒要百米冲刺了!
开始雯雯很不好意思,一句玩笑话,弄假成真,让人看到多不好呀,可是趴在他宽宽的厚实的背上,一股暖流立即流遍全身了,醉醺醺的像是喝了一口浓烈白酒。
章一平跑了一段儿,就慢慢走了,听着他越来越粗的喘气声,雯雯几次挣扎说,我要下来,你累了!
章一平一言不发,独享一个奇妙感觉,他清楚感到两团热乎乎的温润,近贴肌肤的感觉,跑起来时总有弹性的撩拨,慢走时,一种温热漫漫散布全身,那滋味儿实在妙不可言。
还有她温热的呼吸,一丝丝吹在脖颈,柔和极了,她一低头毛茸茸的发丝擦着脸颊,痒痒的,简直就是一种享受,那想就中断了这天赐的良机。

一个猪八戒背媳妇的仲夏之夜,在两个人命运的交集点流驰,人生如此奥妙,雯雯永远记得那宽厚而又暖烘烘的后背,裹在一件深蓝的确凉衬衣里,一顶浅灰鸭舌帽下,微微上扬的眉梢,微微灯影就能勾勒出的完美的鼻梁轮廓,还有优美的唇线。还有一种深深的不可言传的温情脉脉里融化了她。

今夜不可能重现了,天寒地冻也没心情,两人说了调动,够沮丧了,再谈婚论嫁还有心思么。
走过来走过去,似乎在漫长的黑暗隧道里徘徊,不知不觉,大街悄无声息,没一个人影,深蓝天空,星星在遥远处闪烁璀璨,看看腕表快凌晨十二点了。
坏了,突然想起办事处要关大门了,急急奔去,果然门灯亮着,大门紧闭。叫人帮忙也不好,影响多坏。
章一平拉起雯雯的手就朝旁边一个巷子里跑去,他说,别急,这儿通货场,可以直接进院子里。
冰冷的小手娇嫩无力,被强迫似的捏在火热的大手了,巷子很深,走到一半,章一平突然停住了,他猛的紧搂雯雯说,我给你暖暖,看你冻得手冰凉。一面三两下解开皮大衣扣子,雯雯软软的依偎在他怀里,半天不说一句话。
刺骨的夜风呼呼吹来,漫天繁星似乎在抖动,两人多想就这样互相取暖紧紧依偎下去,突然一道雪亮的灯光射来,两个巡夜的人跑近了,手电筒照在脸,眼刺的睁不开,一人问,哪儿的,干啥的?
章一平镇定的说,能不能关了手电。马场的,谈恋爱呢,没见过吗?
他们走远了,还嘀咕着,这天寒地冻的,能干啥?
似乎是一句提醒,章一平看人家走远,突然退下大衣,就又猛的紧搂雯雯身体,他的双手开始不安分了,要玉山探宝吗?
雯雯隐约感觉,这家伙又激动起来了,荷尔蒙激发。是任其所以,还是反抗,一切来不及思索了,她全身软软的几乎融化在一块火炭上,一点儿抗拒的气力都没有,或者说就是自己盼望已久的时刻到了。
月亮隐在一朵云后,星星在夜空飞旋。

等一切平复,两人牵手摸黑到一块空场上,月色朦胧,两只闪亮的铁轨,蛇一样蜿蜒远去,章一平压低嗓门说,到了,我说你别急嘛!穿过堆积货物,沿着一条隐约可见疙里疙瘩的土路,就又回到办事处大院里,后门还开着,两人分头进了过道,章一平把雯雯送到住房门口,才转身离去,雯雯拉着他的手不放,可他说,别犯错误。
望着山一样的影子消失了,雯雯的眼睛湿润了。
楼主 雁度秋色  发布于 2018-07-01 07:17:51 +0800 CST  


32/覆水难收
这是一段烦乱的日子,北风刮个不停,夹杂零星雪花的黄沙眯眼睛,冬未消,春未到,一个最枯燥的时节。
城里去不得,翻了看过几遍的旧书,有本古文观止,还有几本言情小说,以前雯雯不屑,眼下拿来消遣,场里新建个图书馆,文化沙漠有了绿意,雯雯认识那个有残疾的年轻姑娘、时不时建议她进些文学作品、图书管理员苦于不懂,很是感激,所以雯雯借书很便利。
读一会儿诗刊,就迷进言情小说里,诱惑的词语在挑战底线,什么女子十有五年而及,什么碧玉年华、破瓜之年。若按那个年代尺幅,自己早过了花信年华了。
他呢,早越弱冠,朝而立迈进了。
自己的拖延时间,对他是一种折磨吗?
雯雯第一次自责,为了信奉守身如玉的原则,却让一个纯纯的小伙子在柔情蜜河里不断呛水,痛苦挣扎着。
是自己的妖冶,还是对方的激越,两性的吸引在自然性与社会性里若即若离。
雯雯不由的展纸提笔,想给他一封安慰的情书。
他保留她每一次的信件,哪怕是责怪的埋怨的,他都喜欢,只言片语都铭记在心,红着脸给雯雯背几句,雯雯故意生气,说傻瓜才暴露隐私,急的章一平说,我又从来没告诉过别人。
一封长达六页的信,抒发心底郁闷,倾诉分分离离的痛楚,信到了,章一平觉得不能再等下去了。
因为信里有一句话,假如结婚了,难道我们就守住锅碗瓢盆在山沟里呆一辈子吗,我们的后代呢?
那么意味着调动不成就是绝对的结婚无望了。
雯雯的心思太难猜了。不行,刻不容缓。
他立即向领导请假要过山去,正好一趟运送拖拉机任务,难以分排,就给了章一平了。
山路崎岖,冰雪滑得轮子往下溜,章一平屏住呼吸,小心翼翼的控制在二挡上,长期的行车经验,深知利害其中,快速拐弯不易控制,太慢要出溜了,假如着急刹车,必定出大事故。
一侧车门裂开大缝子,呼呼往里灌风,毛袜子大头鞋一点不管用,那双雪白的羊毛袜子,是雯雯手工捻线,又编织的送给他,所以格外珍惜。一直都舍不得穿,这次就是提醒要雯雯别忘了,你是多么爱我。
拖拉机的链轨在车厢艰难滑动着,四角用粗麻绳子固定在车厢板,重心高,晃动厉害,车轮一点点往山下蹭着。一次冒险之行。

冬季山南大战,要平整沙丘,扩大葡萄园面积,集中山北的农具。卸了车,章一平就来找雯雯。
他着急了,一反平日百依百顺老是哄着她的样儿,一个劲儿的摆明自己的理,没雯雯说话的机会,他误解了,又不听解释,雯雯就赌气说,反正你说你家在努力办,那就等结果好了。说多了也是废话。
章一平头一次不在这儿过夜,开车住办事处了。他盼着她也赶来,但一夜过去她没来。
自此就冷淡了一段日子,偶有书信平平淡淡的,称呼也恢复最初,冠以同志二字开头。
这一段日子是个纸牌落地的时候,能调走的走了,各军种的胡子兵不少,托人靠脸,去海军基地的炮兵部队的,在艳慕的眼神里彰显各自的能耐,权利与官职。无望的普通家庭只好安命了,结婚,年龄不等人,家里兄弟姐妹排序也是后浪推前浪。
蓝欣生已经在河北小县,依旧做围城之战,元祖凌有了第二个孩子。拉山柴的路崎岖又漫长 。
雯雯在寒假探亲后,忙着学农田的春播,计划扩大田亩,增加种类。
连里少了汽车轰鸣声,老连长问,啥时候章一平再来呀?他还惦记初春,章一平给地里送肥的事儿呢。若用队里的小手扶拖拉机恐怕一天干不完,吉尔130一趟就解决大问题。
雯雯说,好吧!写信问问他。
整整半年之间,春走了盛夏至,两人有事儿,多半日子是托人带口信儿了。
这封信短短三言两语,只说有空就来看看,老连长说你了。

雯雯在一片浓荫里忙,除了正常上课,就带学生锄草追肥,地里的各色瓜菜呼呼的疯长,真是人勤地不赖,单纯的对于物与环境,总是一份付出,一份回报,可是对于同类的人,感情的付出就难以想象回报如何了。

干累了,坐老柳树下乘凉,微风吹来,四野清凉,雯雯不由得想起和章一平的情景,一起坐在沙地里,等待小邮局的报刊,远方火车徐徐开来,天高地阔的,两人被树荫遮的很惬意,那天,章一平穿件灰色夹克,刚理过发,黑黑的小平头透着淡淡的肥皂香味儿,雯雯和他并排坐,忍不住拍拍他的背,好宽的肩膀啊!
章一平突然一闪说,别摸,我要酥了,像过电了!
这么大魔力?就是摸摸你的背嘛!
雯雯心里嘀咕,太矫情,一个男生,又不是女孩子,至于吗?
其实,她真的不知道在章一平心里,她占有多重份量。
她觉得男性天生的花心,因为他们生来就是Y。然,章一平却是个例外,实心实意的,对异性魅力的关注全给了雯雯一人,这个肤色白嫩,身材凹凸有致,长辫子摇摆柔软的腰际,特别会写字儿爱读书的女孩儿,温柔,却有一般女孩儿所少的倔强,她特立独行里不乏明白事理,看似柔柔弱弱,内心无比强大。还有那股与生俱来的书卷气质,有时简直缠绵的柔情似水。
即使心心相依,就是近不得她的身。似乎对两性知识很缺乏,一会儿热情似火,转眼就冷若冰霜,难道对异心有一种天然的警惕,自己不也是白纸一张,除了老盐工,没人那么赤裸裸的讲过女人的秘密。

章一平傍晚到的,见面没想象的尴尬,仿佛昨日才分别,雯雯觉得他清瘦了许多,章一平说,太忙,顾不上一日三餐的按时吃饭。
那你胃病又犯了,对吗?
他低下头故作轻松的说,也没什么。
端起雯雯一直留给他的那个玻璃茶杯。
一朵红花玲珑在杯壁,淡淡的符茶如琼液透彻。
晚饭没去食堂打饭,雯雯点了火炉,煮了一小锅挂面汤。
白色的绵绸窗帘垂下,遮挡了外面一切,炊烟,泥屋,狗吠,女人叫骂孩子的尖声……。
此时,这个小小的空间只属于他俩,往日回忆涌来,每一波涟漪都触动了各自心弦。
雯雯,都是我 不好,看你那么烦我,我不好再来打扰你,就这么久没来。
你坏,故意的,就是让我想你,念你,心里痛。
雯雯压抑心底的委屈像溃了的堤坝,水浪滔滔扑向久久思念的人儿,她泪花打转儿,就是竭力忍着,不让章一平看到自己的软弱。
锅里的面都不冒热气了。
雯雯说,别吃,泡坏了,我擀面条给你吃。
到食堂要了一根葱,一把韭菜,买了几斤干面粉,炊事员疑惑了,没饺子馅啊,今天又不是周日。雯雯笑了,也不言语。
暑热在太阳落山后就褪了,人们在自家躲避蚊子,屋外一片静谧,灯泡亮的耀眼,雯雯有夜读习惯,老保管特意照顾配发的,他说老师批改作业多幸苦!
吃罢,雯雯伏案备课,章一平洗了锅碗,他还沉浸在刚才的遐想里,雯雯弯腰擀面,柔软的腰肢一起一浮,浑圆的双臂雪白,切的面条细细匀匀,真是上的厅堂,下的厨房。
如果成婚,他跑车,她操持家务,对美的小日子,自己也不用有了上顿,没下顿的,实在熬不住,就只有煮干馒头了。

夜色沉沉,听得见火车鸣笛声和远处狗吠,一切拉的那么遥远,雯雯贴在章一平身旁,听到他剧烈的心跳声,她假寐,他俯首看去,真像一个软弱的婴儿。
办公 桌的马蹄表嘀嘀嗒嗒不停,时间过的好快啊,两人仔细回顾每次调动细节,欲以寻找新途径,话透了,心亮了,两人很轻松,雯雯直指墙上一幅新画,那是一个卷轴画,说,看到了吧,我做的轴,里面塞进了玉米秸秆呢,一幅自得俏皮神情。

一幅松鹤图,散发着幽幽古色古香。越发衬的雯雯卓尔不凡。
两人开心的笑起来,可章一平刚刚有意转入结婚话题,雯雯脸色就渐渐变冷了,听了一会儿,索性拿起枕边一本书低头翻起来,一句话不说。
空气冷凝了,刚才的温馨霎时间云消雾散。

雯雯,你为啥不能换个角度思考问题!总要坚持自己的想法,两人相恋的最终不就是结婚吗?
我没说不结,就是想调动成了再结婚。不然,不成就不结!雯雯有些绝情。
那一直不成,就一直不结了吗?章一平像一头发怒的狮子突然忍不住大吼起来。
这一激,适得其反。
雯雯也尖着嗓门大叫,是的,就这样!又怎们样了?
她的倔强执拗,深深刺痛章一平,在心疼难过的同时,陷入一种深深的绝望里,他垂下头,不再说啥。
雯雯冷静下来,她走近他,缓缓说,要不咱们分手吧?让你等这么多年了,实在对不起。
章一平抬起头,好久好久,愣愣的看着雯雯,雯雯不敢正视他的眼睛,扭过头去,屋里安静的似乎掉下一根针都能听到。
仿佛一个世纪的漫长。
突然,耳畔响起低低哭泣,雯雯起初不敢相信,这会是章一平?
哭声越来越清晰越来越大,泪流满面的他一下子转过身来,紧抱雯雯说,我离不开你,雯雯,我不能没有你!不能呀!

好像刹那间坠入无底深渊,自己什么都看不清了,她不相信眼前的真实,一个牛高马大的男人,竟然会当着自己的面双泪长流。

我真是一个歹毒的女人,这么伤他的心。
第一次看到高大如山的他,如此脆弱的一面,雯雯的心一下软了,化了,成为一池滚热的负疚之水,一点点融化了心底那点儿慰留的坚硬。
她思前想后,不禁为两人的命运叹息,仅仅一纸调令,耗费他们及各自家庭的多少个日日夜夜的精力心血,而且至今无望,一种痛彻心扉的伤感涌来,她也止不住流泪满面了。
她轻轻搂过他那熟悉的雄马一样的脖颈,抚摸他短短的黑发,一股母爱的温馨涌来了,她安慰说,我怎么会舍得你,离开你,你真傻呀,一说就信?
两人抱一起痛痛快快,酣畅淋漓的痛哭起来,宣泄至尽,几年来望眼欲穿的的等待,辛劳奔波,所受的一切委屈,伤心和忧郁。

雯雯隐隐感到今夜注定是个不平静的夜晚,会发生什么,一时说不清,但是心底满满的装的都是对这个男人的爱,他的伟岸形像一旦垮塌,原来就是个软弱的小男孩,她一直紧紧搂住他,母爱继续发酵,等一切平息,章一平恢复常态,那个伟岸如山的他又重回眼前了。
她依旧自责,怎么可以这样残忍的伤害他,她深深的愧疚着,即然他心底最柔软处被狠狠戳了一下,就要弥补,现在,要证明给他,看看,我是多么爱他。

一个闪念出现了,如一道横际夜空的闪电,照的心底亮堂堂的,她似乎明白自己此刻要做什么,任谁也阻挡不了了,什么守身如玉,万不可失身吧,她要献身,为他,就是眼前这个苦苦追求他几年的男人。或者就生米做成熟饭,让自己再也没有退路,和他紧紧拴在一起。再也做不出甚至想都不要想的,对不起他的决定。
对,就这样,斩断犹豫不决,留下唯一。
那个一闪念纠缠如毒蛇。

雯雯什么也不想了,忽地直起身,三两下脱了个精光,露出一个雪白如玉,肌肤闪亮的成熟女人的酮体,章一平对这几秒里发生的剧变弄的发懵了,他想近一些,又不敢碰她,只能闭着眼睛竭力不去看她,低低催促道,雯雯不要这样,不要这样嘛,我不是这个意思,快穿了衣服吧。
不,今晚我就和你结婚,不要什么证儿,就要你!快呀,快脱了衣服呀。雯雯语气里不容反驳。
久久积攒心底的浓烈爱意与荷尔蒙喷发一起汇合,一片沸腾的爱河溅起美丽的浪花,两人在雪白蚊帐里恣意尽情,宛若牵手漫步于一个圣洁美丽的伊甸园里,开始人生第一次的两性互融。
这样,那样,谁也不懂如何摆布身体姿势,才能紧密对接,章一平大汗淋漓的说,对不起,雯雯,我也不知道咋弄,雯雯通体湿淋淋的,头发湿透了,她埋怨说,弄半天你也不知道呀,二人苦寻无路时,突然一个偶然的动作,就很自然的紧贴一起了。

雯雯陶醉了,他是天, 我是地,书里是这样描绘的,天地之和,原来至纯至美。
此刻的章一平,一副健壮的男性的肌体完全进入亢奋状态,似乎一种原始的无意识喷发,激情澎湃里的他,在冰与火的交融里,驾驭自如,如浮在云端的感觉,轻盈而飘然,雯雯呢,一直羞涩难抑,她紧紧捂住自己的脸,不敢看他,觉得近在咫尺的人儿,忽而熟识,忽而陌生,一个被野性的呼唤醒了的巨人,让她迷惑又感觉一种难以抗拒的威慑,自己则醉了醒了,在交替叠加里,感受一点一滴的痛楚与甜蜜,在爱的身心融合里,慢慢深入身体最深处,刻骨铭心的记住了这个男人,一张大汗淋漓的熟悉脸庞 一个肌肉凸起,健硕如山的躯体。

突然脑海里蹦出一句,碧玉年华,破瓜之年,俗而贴切,然,与眼下的景与情都那么不和谐。

疾风暴雨过后,心静如一池春水,水不那么清澈了,心里翻江倒海,一遍又一遍严肃的拷问对准自己,后悔还是幸福,把一个纯洁无暇的处女身躯,就这样轻而易举,完完全全,赤裸裸的交给了他,自此打上了不可磨灭的印迹。

心里依然纠结,那个守身如玉的信念,在一场不可阻挡里荡然无存,化为无形,转而又结成一个冰点,一点点沉在心底最深处。
完了,以后,我怎么面对世人。
吵过,哭过,说算了,又行了,然,一切急转弯,来的太快,几十年信守毁于忘情一夜,大学也完了,调动又无望,雯雯暗自流泪到天明。
她不想破坏他的陶醉之夜,尽管是她的失身之夜。章一平竟然毫无察觉,睡的很香甜。
黎明破晓,又是一轮新的太阳升起,送走章一平,她变得很沉默。
花之梦降临,几天后雯雯就做了一个奇妙的梦。
楼主 雁度秋色  发布于 2018-07-04 06:44:52 +0800 CST  

33/走进红松林深处
夏至到了,太阳仿佛探了一下头,匆匆滑过白杨林梢,留一抹璀璨金色,就溜了。
天热,雯雯一个下午的课都挪到了老桑树下上,日子过的好快啊,初来时,看到这棵疤痕累累的大树,仿佛回到童年,那么亲切温馨。
上小学时她每天放学后,找桑叶喂蚕,肥硕的桑叶儿碧绿碧绿,撒一把过去,扁筐里的蚕宝宝,就沙沙沙的猛吃,眼见叶儿一点点缩小,终于盼到收获茧子了,铺开一张宣纸,蚕宝宝就像能懂人的意思,从一头爬到另一头,扯出一根根几乎看不见的丝丝,网出一张薄丝来,妈妈说可以垫在墨盒里,写毛笔字呢。
雯雯就叠成方块,放在一只黄铜的方形墨盒里,那是个祖传,还有一只太阳镜,带马场来了,爸爸说大草原寒冷雪多,冬天出去一定要护眼。
看着老桑树,雯雯想,树不老,人易变,看看自己成啥样了?
触景生情的太多,自己怎么变的多愁善感起来,心底结的那个冰点没有一点消融的意思。
周围总有异样的眼光不断向她射来,有些话简直就是说给她听的,去机井水池边洗衣,一堆女人们一起叽叽喳喳个没完,副连长老婆大声说,男人摸过的奶子就是大,不信看看,紧着又瞟了雯雯一眼,霎时雯雯就红了脸,低头搓衣服,再也不敢看别人一眼。
也不像往常隔三差五去家访,只想躲屋里少露面。

食堂的饭菜在夏日五颜六色的菜蔬里,日日有新花样,雯雯却胃纳极差,连队技术员信中医,常给老婆抓草药,就说,费老师,带你看一位老中医,调调就好。

周日一大早,踩着软软沙地,走了几十里,在一排土房子尽头,见到一个眉眼带笑的老头儿,他仔仔细细给雯雯号了脉,就紧盯着雯雯眉心的上下打量,弄的雯雯疑神疑鬼,不知哪儿不对劲儿,诊罢脉,他拉着技术员去了隔壁屋嘀咕半天,出来后,技术员叹口气,神色凝重的举着一张药方安慰说,没大碍,调理调理就好啦。
雯雯摸不著头脑,一路返程,技术员显然话少了许多。

这天又接到通知,去参加山北教师培训,原定暑期回家计划延后,雯雯搭车过了天山,在一片金黄的油菜花地旁,见到章一平,场部正当秋收大忙,人人都挥动大扇镰成天收割油菜。

无边的草原风光再现,一对儿年轻的剪影定格在蔚蓝天空下,说什么都仿佛多余,章一平说,晚饭后咱们去南山坡散步去吧。

天空淡淡的暮霭和缕缕炊烟缭绕一起,给绿色流溢的山坡一些神秘感,满坡的野花儿朵朵,它们竞相怒放,仿佛争夺最美艳季节的尾声,让五颜六色绚烂留驻的更久远些。
雯雯早到了,却无心欣赏这些,正盯着一抹嫣红的残阳,心里涌起无限惆怅,以前三五成群的恋人,会在暮色沉沉里,牵手走进了松林深处,静静谛听听松涛涌来的声音,再看一轮明月当空,照蜿蜒溪水,潺潺流向草原,如今,走的走了,嫁的嫁了,就连一个熟悉的伙伴都难寻觅。
心无着处,漫游兴趣大减,自是一种落寞的神态,弄的急匆匆赶来的章一平直道歉,他说再过两天,又要外出去盐湖了。雯雯更是心绪暗淡。

暮霭渐沉,一切都在游移里朦胧起来,两人并肩对着山下的景物凝神远眺好一阵儿。
青疙瘩仿佛一叶小舟的再现,它飘浮在黛色重叠的群山之巅,然后一条蜿蜒的柳条河碧水漫漫,流向天际与地平线相衔接的地方,那儿有座叫红山口的水库,若瑶池一样扶摇天边,一幅绝美的大漠之画漂浮着,也流溢着他们青春流浪的踪迹?
此时的雯雯像一座美丽的雕塑,凝神不动,弯眉微蹙,白嫩的肌肤被一抹夕阳涂了层淡淡的金色,越显得优雅而动人,令章一平感叹之余,又怜爱有加。
可是自己竟无能力给她一个适宜的生活环境,假如她真的扎根这里,日后的磨难,还能让她保存那份与生俱来的温润与书卷气质吗?
他看惯了师傅的妻子们一个个成天忙天忙地,双手泡在冰冷的碱水里,给丈夫清洗洗也洗不完的油腻工作服,要大吼淘气不听话的孩子,他不想雯雯过这样的日子。可有用吗?

雯雯丝毫没感觉,继续沉醉在自己的遐想里,她指着那片青山的黛色说,刚到青疙瘩就想试试骑马,指导员不答应,就半夜起来抓骆驼骑,一气儿骑到几十里外的场部,双腿都磨破出血了,悄悄找卫生员涂了红汞药水,疼痛难忍了足有半个月。
还有那道柳条河,我和那个为调走而嫁人的女生,一起骑马跃过结冰的河面,除了没骑过牛,毛驴,骡子都骑过。还在河边割过红柳编筐子。
章一平欣赏的眼光掠过,他就喜欢她这样,娇柔而顽皮,胆子特别大,听说捏住老鼠的脖子就能结果了它,就还真的试了一把。每每听到这类故事,章一平就故意挑逗说,我的胆子就特别小,千万别吓唬我!
各自的回忆,让未来更模糊,难道要牢牢拴在一起,没有尽头的挣脱,谁也无语,却想着同样的话头。

一阵晚风掠过,万籁俱静,暮色苍茫,松涛磅礴回荡的声浪,仿佛从天边涌来,能吞噬一切,远山,草原,坡下高高低低的泥屋,都那么渺小,一种无形的诱惑,如梦如幻般袭来,他俩不由得携手走进了那片无数次经过的松林。
森森凉意,如水掠过裸露的肌肤,脚下,松软的感觉,让人松懈,一层层落叶,尖尖松针结成柔软地毯,浅黄色深绿色,视觉在晕染里,朦胧出一座圣洁的宫殿。
章一平四仰八叉,躺在地上,他舒展一下身体,拉过皮大衣的一角,对俯首看他的雯雯说,别一副感慨无限的样子,这么好的地方,天当被子,地作床,一起放松放松罢。
天地之和,那个纠缠如毒蛇的一闪念复又出现,雯雯的心激烈跳动起来,一片红晕涌上双颊,她不敢直视章一平的眼睛,那个令人颤理的夜晚氛境,重又神秘的回来了。
她依从的放下身段,轻轻躺他身旁,一股久违的雄性的气息扑面而来,想要什么,自己也说不清楚。
仰望天空,密密的树梢直插青天,微微亮色从林间缝隙透下来,四周空寂无声,扭头看看他,微微闭合双眼,似乎沉浸在涛声里,又仿佛在等待什么。
他知道雯雯喜洁,特意带了皮大衣来,不想铺在松软落叶上,成了一张天然卧榻,不排除他有更大的欲望,只是景色无限美好,不可破坏了这难得的气氛。
野合……。
楼主 雁度秋色  发布于 2018-07-05 07:03:31 +0800 CST  
34/松涛见证


古有桑台野合的传说,大禹与涂山之女,民间信奉野合能吉祥幸福,还有三月三祭祀女娲伏羲的仪式。
两情相悦必先野合。
这是一个充满诗情画意的地方,诗人笔下郁郁葱葱的原始森林里,弥漫着一种令人陶醉的震撼。
两两携手走进,万籁俱静里,听得到彼此的呼吸,有风吹来,松涛阵阵,仿佛亘古风云自此而发,天地人融为一体,扶摇而上,五脏六腑清澈透明,一切的人间纷繁都随风而去。
雯雯紧紧依偎心爱的人儿,思绪翩翩,她对兀自沉醉于松涛阵阵的章一平说,你觉得那块大石头,像不像是一块三生石?
三生石?
对啊,就是咱们,大家都喜欢在那儿留影的地方,一块大石头那儿呀。
这快巨石,未知何时何地降临于此,若时间倒流,一定会重现无数历史幻景,而现时里,迎来坠入爱河的情人一对对走近它,它约一米多高,一面平滑如镜,另一面凹凸嶙峋,深深扎与山坡茂草山花间的泥土里,赭红的岩体与四野的碧绿互为映衬,也许依偎它的人太多太多,抚摸它的人也太多太多,微微倾斜一边,平滑的一面晶莹透亮,雯雯又一次见到,心里一震,它灵气可感,好像触动了心底深处那个冰点。
三生石上定情缘。

周围是动物们的乐园,亿万年的山体,气势磅礴的最原始森林,它们在这里,演绎着传宗接代故事,春天就要发情的麋鹿,见到衣服鲜艳的女孩儿,就会猛追不放。
最初只当一个惊奇故事,后来懂了,发情。
对于人类,心的爱产生肉体的结合,最自然不过。恋爱结婚,如同一条河的上游与下游,顺流而下,绵延绵延不断。

三生石下的巴里坤草原,俗称女儿国。柔情似水,轻曼多姿,
女性的尊严,独立,主宰一切,奋不顾身的追求完美爱情,多么顺理成章。
雯雯更加紧紧的搂住了,被一夜温柔与激越,融化了自己的心上人,他的野性十足,刚柔并济,仅仅一次,就完完全全控制了自己的心与身。雯雯感到了做一个女人好幸福,遇到一个好男人,是上苍的恩赐,如果不是来到草原,何以能相逢相识,结为恋人。
想想好生奇怪,从祖籍论起,一个来自长江,一个来自黄河,源头同,一起奔向东方,归流大海。
他若不是八千里迢迢一路奔西来,怎么能认识了她,而她偶尔一闪念,就果决往东行,也怎么能见到他。
心里一颤,还是那一句,三生石上定情缘,耳畔萦绕,余音不绝。

与初夜之不同,她坦然面对,眉发齐整,眼睛闪亮,充满爱意的注视着他亢奋的脸庞,那对微微上挑的眼角,挺直如山峰的鼻梁,轮廓优美的唇线.........。
松涛激荡,千树摇曳,一个声音回旋半空。山无棱,江水为竭,冬雷震震,夏雨雪,天地合,乃敢与君绝。

一番云雨后,静谧重回,章一平爱怜的抚摸着雯雯,雪白而冰凉的肩头,双臂,拉过大衣一角给她盖上,你真是个冰清玉洁的美人儿。
雯雯转过脸,再搂我一会儿吧,我冷。
又道,又被你这个污泥浊水玷污了一回。
什么?
污泥浊水,红楼梦里说的,男人都是。
章一平故意叹口气,读书多了,不好管教啊!
雯雯突然一激灵,你不去学坏,打老婆吧?
看你,想哪儿去了,我舍得吗?
舍得,那个背盐的告诉你的秘诀。
哦,想起来啦,打好骂好玩好,我怎么忘了?
章一平高高举起巴掌,吓得雯雯闭起眼睛。
一双火热的大手紧搂雯雯肩头。

这是一个天然的浪漫之地,漫长与短暂,冰雪覆盖与山花烂漫,让人遐思翩翩,能看到一块镜子的两面。
雨后彩虹挂天边,薄雾袅袅轻抚草地,湿漉漉的走进,采蘑菇的小姑娘,花红柳绿的衣衫,蘑菇晾干,一种奇香,一把盐一锅鲜汤,蘑菇圈一个连一个。
自由的灵魂放飞。
两人不想离开身下一块巴掌大的地方,皮大衣下面的落叶压出个窝儿,随意拉扯起好多话题。

讨论起这些年里,周围所闻所见,追求完美爱情故事有之,因为不完美,绝食抗争的有,更有泛滥的性丑闻,因为青春与美丽动人。
雯雯说,哎,我还告诉你一件可怕的事儿,我们连队调来一个女生,我觉得她哪里不对劲儿,老是一副有话说,又无法开口的样子,她脸色青黄,月经来潮淋漓不止,后来,听说就是她们队的领导,但,施暴者依然逍遥法外。仅仅调离原岗位。
可恶!两人深恶痛绝了一阵儿,章一平嘱咐雯雯要提高警惕,保护好自己。
雯雯笑嘻嘻道,放心吧,我会翻脸不认人。再说了,我们那儿的乡亲们会保护我的。
一段时间里,知青集中的地方,传达了一份文件,某地,有强奸女知青恶劣事件,影响极坏,为严肃党纪国法,犯人被判刑乃至枪毙。
有些偏僻之地杜绝接受女知青。
商量好了,再做最后一次调动努力,如果未果,就在明年春节结婚。
暮色苍茫,山下高高低低里,浮起袅袅炊烟,林子里凉意顿时陡增,章一平把大衣披在雯雯肩上,雯雯说,太沉了。你搂着我走就行。
也不看明月松间照了,以后岁月还长。
两人朝坡下走去,一轮明月正升起东山洼,大的好像遮了半边天空去,照的那块巨石熠熠生辉。四野拢如一种仙境氛围。



楼主 雁度秋色  发布于 2018-07-06 07:43:18 +0800 CST  
35/围城与分离

李慧与雯雯分别后,一个原地教书,一个却换了活计,那时中草药风儿越吹越烈,赤脚医生,针灸,草药,在如火如荼里蔓延各处,甚至蛮荒之地。
马场每一个连队如此,那些稍加培训,就全活儿掌握的赤脚医生们,贴近民生,头疼脑热不用去医院,就地解决问题,薰子就是,她送一把银针给雯雯。雯雯还亲手给自己扎了关节穴位。

从南边连队又到山北,李慧打回原地,背过了水泥板,干过广播员,这回熬了一锅又一锅中草药,马场山野,遍地荒草,要按照书里图形说明,像个山野老人,爬山越岭去寻去尝,李慧很是惬意,数月后,天冷了,草黄了,任务结束,就去地方中学教书了,再后来就凭一纸纸条,简单几行文字,东行停驻在华北平原的广袤田野里。

那是母亲撒过汗水的地方,一个距离京城几百里的五七干校,物是人非,母亲早逝,因为一个普通感冒,未得及时治疗,如今柳长莺啼,她结婚了,胜利跨入大学了,成为恢复高考后第一批大学生,母亲却没来得及看一眼。

人生总有遗憾,她的老友雯雯还远在八千里之外,出都出不来大山里,似乎进京永无希望。

余红梅调往另一个马场,临行前她促成恋人成为最后一个推荐大学生。

楚湘粤结婚,丈夫被推荐上了大学后,回马场服务几年,其父在新闻界颇有名望,遂轻而易举两人一同调往南方城市。
直接回京的寥寥可数,京城的门槛太高太高,出来了,进去谈何容易,在雯雯她们更是天方夜谭。

人家迈了一大步,雯雯挪了一小步,从连队调往大队,在团里学校里都负些小责任,她欣然接受调令,终于可以避开闲言碎语,有一阵盛传,有个白白净净的女孩,一趟趟看那个老中医,据说怀孕了。
传到雯雯耳朵里,她突然忆起那次看病情景,吞吞吐吐的技术员,老中医盯着看她的眉心,有说,破瓜之女,眉心异样,眉毛必乱。
难道怀疑我了,雯雯心里突突直跳,她在乡亲们眼里,已失去贞节操守,几年来在那个连队兢兢业业的工作,全部的付出,竟然毁于自己的一夜放纵,覆水难收,生米成熟饭,山北一个长者朋友在来信如是提醒,可见影响之大,丑事传千里,何况百里之外的山北。
这令雯雯几乎无地自容,章一平呀,你图一时痛快,可真的毁了我的清白,转而一想,这也不能全怪他啊,她想起家属队那些女人们说的,母狗不调腚,牙狗不上墙哦。全怪自己轻率行事,但是心里却无时不刻在想他,念他,恨不得他立即来到身旁。
可是好长一段日子,他没来,是没有任务,还是领导故意不派他过山?好费神!

新接手的工作让雯雯暂时忘记一切烦恼。首要任务是建立一个大队自己的宣传队,场部早就有了,起初以海淀来的知青为主,人才本来就现成的,吹拉弹唱的,喜欢歌舞的,凑齐一个几十人的马场宣传队很容易,他们在兄弟马场,京城有关舞台惊艳亮相,颇有名扬天下的意思,春节近临,大队领导意思,赶排一场,娱乐本土。
雯雯马不停蹄的干起来,编写剧目,很易 ,但排练难,她有个想法,来一个新疆舞蹈,别人没有的,很可能出彩。
近邻铁路五七干校,数千人知青聚集,能歌善舞的不少,带了副队长上门取经,一个戴眼镜的苗条女生欣然接受,天天训练雯雯她俩,压腿弯腰,练习基本舞步,累的雯雯第一次感受了腰酸腿疼的滋味儿,演员这碗饭真不好吃,真是隔行如隔山,为了赢得鲜花掌声,忍住难受,一气儿学了半月,回来现学现卖,竟然成就了一场完整演出,恰好从山南收编的地方农场,调来一个会唱歌的女孩儿,她一亮嗓子,震到一片,还有雯雯编导的三句半,结合时弊,鞭笞丑恶,领导看过十分满意,不久 大队原团组织知青先后返城,雯雯升为支部书记,这下更忙了,调动的烦恼,婚期的接近,全都抛到脑后,仿佛一切从零开始,未来阳光明媚。
回京的念头沉入大海,飘的不知去向了。





















楼主 雁度秋色  发布于 2018-07-07 10:17:44 +0800 CST  
36/耕耘的之切之难
如果说,雯雯的初夜,在一念之差里,一块处女地被轻而易举的耕耘被播撒过,当她想起止步的时候,就不仅仅是自己的意志所能左右的了。
章一平,作为一个正当青春活力四射的男人,尝过禁果,又耕耘过自己最深爱的这块处女地,一种强烈的占有欲就日益膨胀起来。
他觉得度日如年,车轮在茫茫戈壁奔驰,心却飘的无有着落,所爱的恋人越来越远去,就连那个永世难忘的温馨小屋也没了。
还能回到那个令人消魂的温柔甜蜜空间吗?柔软的乳白色窗帘低垂,造型优雅水瓶,斜插几只疏影浅浅的杏花,还有那张有着淡蓝绸被面,铺了雪白床单的小床,一切的一切,恍如梦境。
听说她离开原来连队,他不等雯雯带信,就请假专程过了天山,大队部离火车站,还有十几里,他步行,踩在软软的沙地,干冷干冷的风硬的像刀片刮脸,生疼生疼,铁轨道旁,白杨树秃秃的树梢随风摇曳,厚厚的落叶覆盖薄薄的积雪,显示了还是一个隆冬季节。
他的心却被饥渴般的思念,燃的火热一片。越走近几大队部,心就蹦蹦哒哒跳的越激烈,终于看见白杨林深处一排排整齐平房了,下道拐进一条随意踩出的土路,就问到雯雯的宿舍在哪里。
深红油漆门,一套二居房,雯雯在右边临窗一间里,门虚掩着,浓烈的六六粉味儿扑鼻而来,这儿原是个招待所,夏天臭虫到处跑,撒了六六六药粉,据说很管用。
雯雯去上课了,左屋的邻居说完去打饭了,章一平四下打量一番,两张光板床一横一竖占去一半地方,靠里一角,一床一桌,雯雯的气息飘在那里,铺盖桌饰依旧,淡淡的熟悉的美加净雪花膏的香气凝滞在那一角。他轻轻摸摸被垛,仿佛可爱的人儿就 在身旁。
门,吱扭一声开了,雯雯进来了。
一脸惊讶的她,看清是他后,不等章一平开口,立即扑倒他怀里撒起娇来,坏蛋,突然袭击呀,也不先告诉一声,是不是待待又出差呀?
不,就是专程看你的。
雯雯叹口气,真是紧追不放了,我知道你来干啥。催婚,对吧。
这倒提醒章一平,距离元旦还有半月,下一个紧跟的就是春节了。
约定在即,雯雯是赖不掉的了。
可是女人善变哦,雯雯眨着明亮的眼睛,红唇轻启,你看啊,大队领导那么信任我,刚来,就委以重任,我们好不容易精心准备了一场演出,就想让大队的乡亲们过春节乐呵乐呵呢……。
别说了,就知道你会推三阻四的,心底里就没打算和我结婚,还别再提你那个柏拉图式的恋爱吧!
一语击中要害,其实雯雯心底一直依然坚持,恋爱是纯洁的,婚姻会染了世俗,一旦套了婚姻的枷锁,女性的浪漫风情会淹没在俗日子里,爱情也随之庸俗,唯有拖一天是一天了。
这几年连队生活,一切都在给自己擦亮眼睛,揭开生活真实的另一面。
有文化有知识,淹没愚昧落后的环境里一样的不需要很久时间,环境决定意识,造就气质,从小在字画书堆里长大,家训之一,随便扔什么都可以,就是不扔书。
到了此地反差巨大,这片茫茫戈壁里,有大自然的美丽,无垠的蓝天,洁白的云朵,明媚的阳光,可以看到大漠落日的恢弘,绿洲远影的迷朦,扑鼻而来的沙枣花香飘百里,馥郁的能迷醉每个路人。
可这一切美丽景色,有几个女人曾静心欣赏过,她们的日子,丈夫,孩子,永远也做不完的家务活儿。碰到脾气好的男人,还能感受些温暖体贴,遇到坏脾气的,要经常挨马鞭子抽,雯雯亲眼看过,借宿那家的泥墙上挂的一根马鞭子,用几股细细的皮绳子紧紧扭在一起,一米多长,握手的一端较粗,往鞭梢去越来越细,挥动起来呼呼生风。
那天,她劝架,几乎不信,这个看起来全队最老实的男人会举起鞭子抽老婆,而他老婆是远近有名的厉害川妹子。
还有近邻,那个默默不多言的俊俏女人,每天教室窗前闪过她扛着大铁锹,匆匆去地里干活的身影,嘴里还咬着一块没吃完的馒头。
她年过四十风韵犹存,肤色黝黑,什么护肤品保养皮肤简直奢望,一团团日晒的黑晕贴在眼下,能想象出她年轻时的眉清目秀,她家大女儿就像极了她。
雯雯也去他家拉过架,微微驼背的老丈夫大她近二十岁,一张借用的帅气小伙照片,将她迷惑,来了对不上号,也只能屈从委身,人家是有资历的老兵,不和谐的日子里,一切都用家暴来磨合,为了四个儿女她保持沉默,那个老头儿竟然得意的对人吹嘘说,女人三天不打,上房揭瓦。
这些俗与丑的耳濡目染,章一平能保持洁身自好?

对于匆匆赶来的章一平,一切宛如一幅混乱的油画,色彩浓重,没有脉络,只是随意的涂抹,有风了,浓烈如酒,有雨了,淡淡而散,冰天雪地里,那是一株凌然的雪莲,恋人雯雯,离她近了化了,离她远了,冷凝了。
于情于理,他退让了,一切待来年春天。
楼主 雁度秋色  发布于 2018-07-08 14:20:49 +0800 CST  
37/一个火车皮运来的弟兄们
掐指算来,七八年功夫,弟兄们豪情万丈聚集大草原,只是弹指一挥间,如今都各奔东西,如果画一张分布图,可以看到围城之势若星火燎原,已经在跨越五省的陇海铁路两旁不均匀分布。
从W城开始,一路向东,天山东陲哈密重镇,然后宁夏,甘肃,陕西,河南,而河北最为密集,无论省会城市还是一般县城,因为得天独厚,距离京城近,一些大单位的附属或者干校,多聚于此。
回到曾经养育自己的故乡,北京城,成了知青们新的梦想,新的马拉松赛跑。
能够借助家庭以及社会关系助力的,距离京城近了一步,又一步,一步到位的寥寥可数,再比如最早参军走的,当时匆匆离去,甚至连最重要的 个人档案都来不及带走。之后年龄大提干困难,专业退伍,哪儿来的哪去,终于圆梦。
进入父母单位干校后,再迂回京城,也是一个捷径可走。还有托亲靠友的散落一些小县城。
无奈认可命运摆布的干脆结婚落户马场,不铁心也不行,如果有朝一日能离开也会是个坚持不懈结果的奇迹。

那时,雯雯正经历另一个磨难,父亲档案遗失。
莫名其妙的丢失,十几年后在一堆塞进文件的麻袋里,又突然发现,一切扑朔迷离,起因,一场派性武斗,父亲所在单位办公楼,成了一派武斗据点,乱只能更乱,档案室资料被丢弃,那份几十页纸张,记录一个人一生踪迹的资料,关系到雯雯和弟弟妹妹日后前途的东西,就突然消失。
不正常的年代,一个普通机关干部的命运因此受到极大影响,以及那个家庭的每一个成员,因此,在伴随跑调动的同时,寻找档案的路就更长,也因此,雯雯的进步受阻,一直只能是个老团员,从刚满十五岁加入,直到二十八岁按照程序光荣退团。一张退团证,久远保存,视为珍品,是她青春岁月里最瑰丽的一页。
这一年的冬到春,雯雯的人生又多了许多闪光点,她参加了哈密地区首次优秀教师代表大会,全场十几个学校只有三名代表,一本精美的日记本与一张薄薄的红色代表证。还有,第一张染色的彩色照片,她穿着一件淡黄色的连衣裙,两条长辫子搭在柔软的腰际,旁边一粉裙女孩儿,是会议里认识的朋友,如果不是她的热心,在那个色彩单一的年代,雯雯也不会留下这样一个绚烂无比的倩影。
她轻轻放在箱底,继续把团的工作教学工作,做的有声有色。大队学校包揽小学到初中,她负责中学部,任务不多,人际复杂,每天在那个六六粉味道很浓的屋子,依然保持夜读到深夜。
国家与个革命,反杜林论,论费尔巴哈猜想,一本本深奥理论的书籍,开启了新的思维,一本厚厚的马克思传,放在枕边,革命家的浪漫爱情时时感动着她,燕妮,一个神圣,美丽的女性,被雯雯深深崇拜,虽然也会陷于困境,为生活的俗务困惑,但爱情始终如一,一个远隔万水千山的女孩儿费雯雯,热恋数年,在恋爱即将进入婚姻的阶段里,虽然痛苦,迷茫,徘徊,但可慰的是心里依旧只放一个真爱,他依然身边在身旁,虽然不能卿卿我我,朝夕相处。

其他离开马场的女伴们,虽然距离古都近了,但也都在经历一个分离之苦。
她们独自养育儿女,丈夫仅仅是影子。
于红梅的丈夫,学成回京,而她只能遥遥相望,带着几岁幼女,在宁夏,远在关中地区,后来到了更艰苦的格尔木的大才子,也只能无奈,妻子独自带着女儿在一个县城里,李慧也是,还有不一样故事,一样的离别之苦。
元祖凌倒是阖家团聚,草原风光秀丽,岁月静好,三个女儿渐渐长大,成为知青里模范丈夫。

大队部学校仅剩三个知青,一个在雯雯来后数月就调动成功了,另一个演绎了女追男的悲情喜剧,那个女孩儿,仿佛是诸多故事里的皎皎者,她,清瘦单薄,对爱恋的人儿,大有义无返顾的决绝。
那时人少,都享受了独居待遇,夕阳西下,那女孩儿必定带了好吃好喝的进了男生宿舍。
一碗面一碟菜都是对情郎的执意,拴住男人的胃就是拴住他的心,也许是最好的结局,就在无望时,W城一个企业学校来场,专一调动本单位子女,还急需老三届教师,校长亲自去雯雯家里,和父母面谈调动事宜,一切妥妥的,只等一纸调令,然,风云突变,场里规定必须带走对等名额的本场子女,于是雯雯的名额被顶替,那个校长对雯雯抱歉的说,只好先带走我们本单位的了,如果不是你们场半路插手,你和那个小易,铁定就调动成功了。
七十年代末,云南知青一场力争回城之英勇无畏的壮举,产生一份深合民意的知青回城文件,先是东北兵团钢铁长城几个师级农场,组成浩浩荡荡的回城大军,继而各地纷纷落实政策,余波到了大西北几近尾声。
章一平接到家信,自是喜出望外,一张赠与北京知青的挂画,是京城政府送给每一个知青家庭的温暖,起首有知识青年几个字,落款有北京政府几个字儿,这正是喜从天降啊。
然,好事多磨,家人去知青办,被告知,准允返程名单里,查无此人。
许多马场知青家庭也得到同样答复,于是那个寒冬,聚集京城中山公园一个凉亭,共议回京大事,有本人探亲专程来参加的,有家里弟弟妹妹来听信儿的,众人合意,起草一份报告,执笔出自山丹马场一北京知青之手。
于是一份关乎几百人命运的报告,辗转于街道,区,市,有关部门,知青办门槛几乎踩破,一关键人物,人称刀条脸的特别原则,就是不批。
洪远志那时已经调到总后,于是他也全力推进,但最终一份白纸黑字的文件,将大家一棍子打入冷宫,上书,这一百三十六名为马场招工。
因为他们在知识青年到农村去的最高指示发表之前,就离京了。那是一个时间节点的分水岭,之后的才算知青。
但是经历了数年艰苦生活磨练的知青们,拿出契而不舍的劲头,要做最后一次与命运的抗争,寻觅突破口的方向,一位众望所归,德高望重的老干部曾经负责这项招收知青的工作,北京市方面也积极配合,谁家的孩子谁急。
可老人家正在住院,接见在病榻前,来人带着几百知青的重托,就要老人一句话,他们是算知青还是算招工,尽管来者有意往知青方面意思引导,未知没听清还是其他,老人自豪的说,是我亲批的招工名额呀。
尘埃落定,不算知青。
最后的争取结果,像竹篮打水一场空。
上述,都是若干年后,东一下,西一下,拼凑一起的传闻,也许有水份,但一个善良的愿望,百万知青渴望回城之切,父母兄弟姐妹盼望亲人团聚之心,方方面面,尽力促成,都汇集了一个历史大趋势。
飘在潮流边缘的,依然徘徊于人生必经之路,雯雯很累,章一平很累,那么选择结婚哦,抱团取暖。
山北的冬天还是冰天雪地的,山南没有一片雪花,干冷的寒风里,雯雯带着成立两个月的宣传队,巡回演出,获得好评,唯一的女声独唱,后来补选到场部宣传队,她的一句,太阳一出闪金光,清丽悦耳,震动全场,算是雯雯选对并贡献了一个人材吧。
春节没请探亲假,五一节,章一平也没回去,他时不时的突然袭击而来,又匆忙离去,雯雯似乎也习惯了。
又是一个风雪夜,三辆汽车轰隆隆开进大队学校,两位老师傅也不住办事处了,陪伴而来,他们很是体贴热恋中的徒弟。
章一平几乎是赖在那间六六粉味儿很浓的屋里,夜里十二点舍不得不离开,凌晨一点还是不 走,像一个耍赖皮的大男孩儿,他要和雯雯一直亲热下去,一声长长的叹息里,被开垦的处女地继续被任情的耕耘着,处女二字不复存在。
窗外的北风呼啸而过,房顶的瓦片似乎被掀开了,夜很静,隔壁左屋传出隐隐的女人低泣声。还有噼里啪啦击打声,一个男人压低嗓门呵斥什么,雯雯担心又害怕,怕什么自己也说不清。她拉起被角盖在章一平肩头,紧紧依偎他宽厚的肩膀上,再过二三个小时车要出发了。
迷迷糊糊睡去,不知多久,响起细细嗦嗦的穿衣声,接着,门响动,进来一个师傅,低声说要开水浇浇发动机,他有意无意瞥了一眼慢慢缩紧被窝里的雯雯,向章一平会心一笑,章一平假装没看见,窘的雯雯头埋在被里,一动不敢动。
汽车马达声渐渐消失了,曙色微明,雯雯的心随着飞走了,也许,他正在黑漆漆的戈壁路上奔驰着,没吃一口热饭喝一口热汤,只带了几块干馒头,他的胃已经很脆弱,一片生萝卜就能引起呕吐。
心底隐隐做痛,结婚吧,还等什么,内心在呼唤自己。
天亮了,她一出门就看见左屋女孩儿,她新婚不久。和丈夫还两地分居,问她,昨晚发生了什么,她不回答,一双眼泡红肿的好看的眼睛盯着雯雯说,一定要嫁对人啊。
雯雯感觉她更多的是在说给她自己听呢。
楼主 雁度秋色  发布于 2018-07-09 17:13:29 +0800 CST  
38/踏上东行列车
浅粉底色,淡淡蓝色的一抹,紫色晕染出梦幻,一朵朵花蕊与花瓣簇拥的菊花。
章一平送给雯雯的第一件礼物,流行的的确凉衬衣。
多么贴心!
雯雯激动的几乎惊叫,你怎么就知道我喜欢秋天,喜欢菊花儿。
内心有个秘密,她的乳名里有个菊字儿。
抱在胸口贴紧,仿佛收下一片痴情。
雯雯结婚吧!
那时候说这话还早,刚刚鸿雁传书。
雯雯想试探,继续买吧,你会买女孩子喜欢的东西。
买啥?
章一平每年都探亲北京。
嗯,扭捏半天,低声说,买个胸罩。他脸红了,她也是,尽量不去对视。
就要那种,带尖儿的,粉色的。
比划半天,不懂,还是装懂为妥。
探亲归来,章一平浑身去了戈壁烈日,风沙的印痕,俊朗,挺拔,肤色白皙,雯雯欣喜的几乎偋住呼吸,山下打量,仿佛重新认识一遍。
一件淡淡粉色胸罩伸过来,他脸红了,嗫嚅道,不知合适不合适。
雯雯接过,顶峰带尖儿,是那种,一层层叠加一起,让软软的棉布有了衬的感觉。
以后,别让我干这种事儿了。
章一平正色道。
为啥?
太难了。
接着他陈述情景,雯雯乐不可支。
那天,章一平到了西单商场,这里除了王府井和北京百货大楼,货品最全。
他寻到一溜儿柜台前,高高低低挂了许多妇女用品,他不敢近距离看,远远的瞅几眼,走开,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
年纪大些的大姐过来,小伙子,买啥,走近看看。
就是那个。
他及其不好意思,指指中间挂的一件。粉色,雯雯一定喜欢。
哪件?说出来吗!
章一平脸红的更厉害,就是那件,随着售货员手里挑杆指向,中意的东西被拿下。
开票,付款,取货,急忙逃出商场,章一平一身大汗。
好了好了哦,以后不会再有。
雯雯安慰他。
历数章一平的耐心,细心,还没有谁和他相比,雯雯暗想,这就是南方人的好处,似乎家暴一类的,多出自北方。
场里河南河北山东甘肃人居多。
雯雯的误判成分也许有,不过对章一平的确加了分。
暑假她过来,照例学习培训,章一平说,办了吧,就十一,我们家来信了。
再也没有推脱理由了,从那次答应春节后,日影移到接近立秋了。
北京的秋天最美丽,去了好好逛逛。
瓦蓝瓦蓝天空下,风儿很轻柔,雯雯的心里也轻柔,总算了断一桩老是内疚的心思了。
章一平的胃炎越来越严重,她求过老中医一个偏方,自己还给配了白芨等草药,分包装好,嘱咐他按时服药,可是最终无果,不是去盐湖,就是过天山,没家就永远在漂泊。
自己也奇怪,这次轻易吐口,就仅仅是为了他不再煮干馒头。

可还是半路又横插一杠子。
家来信,李大妈认识一个知青办老乡,可以调动章一平,她是为了回报,自己家老大调动,卡在市委组织部,求雯雯爸帮忙,他的一个老上级主管,说了一句话就管用了。
但这位知青办老乡的话有多少份量,谁也没底儿。
雯雯心焦,再拖,章一平不干,自己也觉得辜负了美丽秋天。
一个人一辈子大事,选在自己最喜欢的季节,多么浪漫情怀。
可不忍心伤害父母好意,就又一次无奈拖延时间。
八月九月十月如飞旋的陀螺,等待里,那头传来消息无果。
已经过了十一国庆节,雯雯自己说,不能再等了。
于是过山来办手续。
那天刚到,楚湘粤就急急告诉她,听说有恢复高考的文件了,你底子好,又好学,还不试试?
雯雯被深深触动了,她盼望已久的大学梦终于来了。
谁也无法理解她此刻听到这个天大的好消息时,是悲还是喜。虽然其间有一段考试录取的路,但雯雯觉得触手可及。
靠自己的努力,完全的,不受人摆布。
复课算什么,只要付出,百分百回报。

培训班刚结束,雯雯和章一平在场部最中心的一块空场子相遇。五年苦苦追求此刻要一锤定音啦!
他等她先开口,满心喜悦,她也等他开口,满腹踌躇,风儿掠过,像在催促,走过五年的漫长路了,各种办法都试了,就是要注定在这儿生儿育女过日子了。
雯雯还是不甘,考大学,天赐良机啊!
忍不住,说了。
章一平脸色变了。马上飘过一些淡淡凄楚,声音也飘着,无一丝底气,那就考考试试吧。
似乎整个儿人都缩紧了尺寸。
雯雯心里刺痛,为啥感觉的反差如此巨大?还没正式文件,八字没有一瞥儿呢。
她关切的看着他,本来约好今日领证儿。
这一下无疑当头一盆冷水。
山南坡地,草地飘过绿浪,北山的青疙瘩拢在深深黛色里。
各自转身,雯雯去北,招待所那儿,章一平朝南,回宿舍。回京城的旅行袋可能要打开,重新收拾了,独自探亲假或者一起旅行结婚。
在往南走的一路里,雯雯内心激烈斗争着,胃炎是表象,其实他内心太痛苦,追的也苦,他俩的婚恋似乎成舆论一大主题,Ch师傅甚至对雯雯说,如果不行,干脆就算了,看章一平都什么样儿了。传言五花八门,甚至那时最后一关审批推荐关键时刻,疯传对雯雯及其不利,她要去上学,两人就吹了。似乎上下一致就要他们紧紧捆绑一起。
她回头看看章一平要拐弯了,突然一个闪念横空出世!
结婚吧,今天就领证儿。
依然纠缠如毒蛇,挥之不去。
雯雯急呼。章一平,你回来!
脚步沉重,满腹心事的章一平,正盘算如何跟父母交代,为啥不旅行结婚了。
急促的呼声叫停脚步,雯雯飞快跑来,拉起章一平的手,快走,快去领结婚证!
他愣住了,刚才说的话一会儿又变卦了。
你不考大学了?那可是你盼望已久的啊!
不考了,以后再想办法。
下午还有讨论会,雯雯说你去吧,我要迟到了。说这跑了。像飞走的蝴蝶,华丽炫彩,落一地空白,章一平竭力调整思绪,才跟上她的节奏,同样的情景重现,那个温馨的初夜,不就突然降临了吗?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喜讯来的太意外,他要紧紧抓住,急忙向政治处办公室走去,心飘了,步子轻了,焕发光彩的章一平就这样汗淋淋的在熟悉女干事面前,人家听了连声祝贺,填表,签字,雯雯不在现场,没关系,谁不知你俩,五年的马拉松赛跑。看的我们眼睛都直了。一摸兜,没带钱,好了,我来垫付,三角钱,一张,六角钱,两张,薄薄的红油漆纸,印了几栏目,名字,籍贯,年龄,结婚登记地址,马场。
怀揣价值千金的证件,完成一个人生的大转折,欣喜里几分歉疚,考大学呢,雯雯说,我带课本渡过婚期。
匆匆准备,草原干蘑菇,油菜花地的蜂蜜,带了厚厚的呢子料,还有存款,那个夜晚,70次列车,绿皮车厢在夜色里熠熠生辉,小站灯火辉煌,骡子车拉着大包小包,哒哒的蹄子声在风烈清脆悦耳。
硬席坐还是办事处的骡子车驭手搞来的,那年月火车票难求,东行了。
列车徐徐驶出车站,还有四天四夜的长途爬涉,八千里路云和月的等待,终于在深秋一个普通的日子离化了句号,天高云淡还有秋意。
章一平沉醉在浓浓淡淡的秋色里,铁轨蜿蜒如蛇,通向迷蒙远方,那时,他和父亲第一次顶嘴,就要到这个冰天雪地的山沟,独闯一个轰轰烈烈的天下,如今悄悄地领回来一个媳妇,这才是真正属于自己的。
楼主 雁度秋色  发布于 2018-07-10 09:18:37 +0800 CST  
39/北京之夜

灯火辉煌,北京站在一片绚烂中巍然屹立。
她的端庄与恢宏令人仰视,那时没有更多高大建筑,后来听章一平讲,京城有名的十大建筑,它是其中之一。
留一段老城墙在站的一隅,更显城与站的悠久与现实。
可惜,70次列车在夜色里停靠,雯雯看到了繁星闪烁的间隙里,飘飘的雨丝,和一座朦胧里很美的古城。
空阔的站前广场,他的父亲和弟弟接站,在一辆老式的甲壳虫小车旁停住脚步,雯雯深深地吸一口夜空下,被雨水冲洗过的空气,它甜美而陌生,迎接一对儿旅行结婚的新人。
从城东到城西北,黑色小车沿宽阔的长安大道直行几十公里,近一个小时后到了,紫竹婆娑的公园,曾经传说有三只老虎出没地石桥,一块连着一块的菜地,四季青人民公社的萝卜,白菜顶着薄薄的白霜,马路,田埂,小路,不知司机如何倍加小心的开到几排平房的尽头,那儿有一家灯光明亮,屋里的老人在等待儿子儿媳,从八千里外的大西北,坐了四天四夜的硬座,深秋的凉意,屋里也沾光,雯雯感到的是温馨。
这是一间半的格局,大屋住着公婆和小女儿,里间一床一五斗柜是新房。
印花床单和床对面墙一面镜子,彰显这是布置过地新房,婆婆说话很慢很柔,她五官精致,长的很美,屋子中央生了一个铁皮炉子,炉火红通通的,满屋子喜庆,吃了一碗窝了鸡蛋的热汤面,婆婆说,你们洗洗澡吧。
一个圆圆的大铝盆,冒着热气,章一平殷勤的照料雯雯洗,一会儿毛巾一会儿香皂的,今夜是他的大喜日子,他故意装的没事儿一样,对正擦头发的雯雯说,快点儿早睡吧,明天还要准备请客的事儿呢。
一盏有罩儿的灯泡散发着橘黄的光,照的床单有种诱人的粉红色彩,一床玫瑰红的缎子面儿,一床杏黄线緹的面儿,一对绣花枕头是孔雀开屏的图案,床沿摆着一个笤帚,把儿光滑闪着淡淡光泽,雯雯好生奇怪,全新卧具,唯独它是半新的,自己先钻进被子,这时章一平洗刷完毕,也过来了,他一脸严肃,对雯雯说,你过来,趴着!
雯雯不解,还未调整好姿势,呼地一声,章一平举起那把笤帚,就朝雯雯后身几下子,疼的雯雯哎呀一声,急忙护住自己臀部。
章一平扔下手里家伙,就拉过玫瑰红那床被子,紧紧搂住她说,对不起啊,老家习俗,新婚之夜,丈夫要立威,不给你几下子,你怎们会听丈夫的话呢。做做样子给老人看的,刚才你那声喊叫,肯定传我妈耳朵老人 家耳朵了。
果然门外静静的,心里一丝不快,委屈的泪水湿润了眼睛,雯雯觉得在他家似乎他的腰杆壮了许多。
次日起的不早不晚,家里人早就各忙各的了,早饭就他俩,大米粥,芝麻饼和糖火烧,一圈圈儿剥开又甜又香,婆婆在院里收拾蔬菜,打过招呼,也插不上手,雯雯就看新鲜,突然发现昨夜洗澡的圆盆里泡了几条大鱼,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屋里屋外的找,就这一个圆盆子。


楼主 雁度秋色  发布于 2018-07-16 20:00:35 +0800 CST  

40、婚宴与游览
新婚小屋里,有淡淡的煤烟味儿,虽然装了风斗,满世界的粉红色充满温馨,但雯雯觉得有些俗气,好歹住的时间不长,就一个月探亲假,还要复课,心里有事儿,就对婚宴没啥感觉,反正忙碌的喜悦,最受益的是章一平,作为长子,他负有顶门立户之大任,无论娶个啥子媳妇,总算功德圆满,他不知忙啥,雯雯躲在几平米空间自己看书,从小姑子那儿借来数理化就轻车熟路的复习起来。她暗自庆幸没有丢掉所学,因为喜欢数学,闲来就解解数学习题,语文轻车熟路,余者看看就都牵出回忆。
婆婆那头也有条不紊的进行着,她态度不冷不热,很客气小心,弄的雯雯也放不开手脚,自己知道嘴不甜,索性少对话,章一平一个弟弟,排老三,还有两个妹妹,大的什么事儿都不上心,小的很精,大大的眼睛老是顶着雯雯看,作为新媳妇新嫂子,雯雯给他们每人一份见面礼,大姑子对一条呢子裤料很是满意,那是雯雯花了十二元买的,那时的工资每月也就五十元左右,给小姑子一块绣花绸子,金碧辉煌,雯雯自己本来要做一件新棉衣的,跑到西单最有名的缝纫店问过,工期一月,婆婆自告奋勇说,她要亲手做,雯雯二上街头,购得一块的确良,淡蓝底儿,白色碎花,到缝纫店剪裁好了,婆婆在一张大炕席上忙乎二天完工。
雯雯接受心意而不敢恭维手艺,粗针大线的,与妈妈的不能相比,后来才知道,婆婆很苦,做为家里长女,亲爹是个掮客不下地,家里几亩水田,经由全靠她,春天在冰冷水田插稻秧,秋天弯腰收割,到了城里,也是从干体力活开始。
婚宴准备妥了,请了三桌客,物资匮乏,到处踅摸,一个老乡带了一个厨师就当院忙碌起来,秋雨绵绵的,搭起个简易篷子,切菜剁肉,弄的小院里热闹非凡,雯雯眼见厨师从圆盆里捞起鱼儿,洗洗拆拆的,反正她不想吃那条鱼。
客人来的那天应该是月底了,三张圆桌摆在屋里,一张在院里,公公那时作一个建筑公司队里的工会主席,颇有面子,他们的队长带着几人贺喜,有个作陪的司机还特意送来一只鸟笼子。里面活跃着三只美丽的虎皮鹦鹉。
来客对雯雯的教师职业很感兴趣,章一平父母都是工人,除了小妹妹。另外弟弟妹妹也是,娶一个有文化的媳妇也是门楣生辉呀。
客人们又问了雯雯老家哪儿,队长很活泼,出几道题目让雯雯猜,结果总是落落大方的雯雯回答很圆满。
然后敬酒,然后雯雯退下,然后大家喝的酩酊大醉。
雯雯给了婆婆二百四十元钱,她很体谅婆家,按理,新媳妇见公婆,应收见面礼,但雯雯不懂,章一平也稀里糊涂,婆婆似乎看重钱,所以也没有拒绝就收了雯雯给的大礼物。
婚宴简单却隆重,满屋子酒气烟雾,看得出主家客家都满意,淡淡灰色的天空下,一个普通院落就这样走进一个新人,此后的岁月便有了数不清的家长里短的故事。
婚礼毕,旅游开启,小叔子背着一个海鸥相机,陪着哥嫂游览名胜古迹,颐和园,动物园,香山,北海,故宫,凡能去的都去,拍了一张张珍贵留影。
雯雯有个写日记的好习惯,晚上回来记几笔,但是无奈复课要紧,匆匆列了标题,始终没有下文,也不能不算是个遗憾。好在以后有机会。
复课很顺利,恢复高考的消息也确定了,临行前,雯雯交代给楚湘粤一切报名事宜,单单没有叮嘱所选科目,阴差阳错,给雯雯报了兰州大学中文系,又没有及时告诉,那时情况也不允许,结果雯雯埋头复习数理化一点没用上,匆匆提前一周赶回来,又改复习文科,历史地理题目繁多,还没背完一半,就去应考,作文第一天上午,就不很顺利,心慌紧张,捏笔的手在发抖,脑子里担忧历史地理考试,结果累及语文,还没结尾,铃声响起了。
结果是所料也是不料,从感觉讲,雯雯觉得也差不到哪儿去,但就是没有录取。场部会议室召开参考人员大会,政治处主任讲话里让人听不懂意思,他拿出考生某些答题错处大讲特讲半天,不知是说明没被录取的就是理应如此,还是解释什么,总之,雯雯听得很别扭,她甚至猜疑是否有调包的可能,因为感觉自己明明考的还不太差。也许兰大录取标准高,那次打击是空前的,是雯雯又一次人生低谷,还是那个冥冥之中的一闪念,纠缠如毒蛇,事后问自己,为啥不坚持再等等,或者婚期提前去,又或者章一平坚持最终决定,先等等高考消息,一切悔之晚亦,唯有用命运二字去解读。
人生的岔路口,总有一种看不清的力量在左右方向。
雯雯更加笃信妈妈的一句话,前面的路是黑的,只有走下去。
楼主 雁度秋色  发布于 2018-07-20 18:26:53 +0800 CST  

41/垒巢
苍白的冬天,葡萄园赤裸的土地,任北风呼啸而过,雯雯京城归来,她带了很少的婚礼,婆婆摆开一堆暖瓶,被面,床单之类的,她只看上一条淡蓝的纱巾,婆婆给带了一对新婚之夜的被面,棉花网套不要,枕芯不要,轻装回场,拎一只旅行袋,三只鹦鹉的鸟笼子。
临行告诉婆婆只要留那一对褥子面即可,因为有黑色镶边和深红碎花图案,有些乡村气息,但后来回京,发现小叔子的婚房竟然铺着那床褥子。
勤俭的婆婆懂得节省,但不知有风俗,婚房床品不能重复使用,否则会生不了男孙。
果然章一平和弟弟都生了女孩儿。
雯雯从内心喜欢女孩儿,所以无所谓,但若婆婆知道此言,会不会后悔莫及。
学校有条不紊的上下课,六六粉味极浓的屋子迎接新婚的妇人。
她有些怕,呼呼的北风敲打窗户,落叶擦过窗棂,提出换一间,竟然听到此话,单身的时候怎么不怕,结婚了竟然怕。
雯雯做反义的理解,李慧得罪了那位领导,报复落在自己,她不再争取,肚子一天天大起来,她要给宝宝一个好心情。
伴随而来的孕期反映,吃饭吐,闻到羊肉味儿吐,妈妈担心,打发放寒假的四妹来照顾,寒冬凛冽的最后几月,接到调令,章一平老是山南山北的跑也照顾不了怀孕的妻子,组织很温暖,没等他们开口 一切停当。
婚屋布置在紧锣密鼓进行中,一个调走的知青留下了一口菜窖回了河北小县城。章一平抽空刷了白灰,雯雯出主意,用木棍子缠一块羊皮就行,横七竖八,四壁如雪,在哈密城请了木工,一张双人床,一个五斗柜,油了蛋黄油漆,从京城带了一张圆桌,两只折叠椅子,还没有书桌,从基建队买了胡桃木色的三抽屉两柜子,样式很新潮,椅子从办公室借来绿色不匹配。
这样一座草原小屋落成,真有门泊天山雪,窗映草原绿的意境。河南人设计建筑的屋子,光线不足,只有早晨和黄昏一缕阳光斜射进屋,其余时间都昏暗一片,根本看不清床上铺着什么,泥地湿漉漉的阴凉着,在屋子里炒菜做饭,满屋油烟味。
雯雯挺着大肚子继续上班,她见了熟人特别不好意思,宽大衣服遮不住隆起的腹部,进教室人未去,肚子先报道。
场部医院是一座有过道的建筑,并列的病房窗户一面向阳,一面背阴,医生在方圆百里都算高手,地方医院看不了的病都来找马场。
接生的老医生性子很慢,谣传她许多接生趣闻,比如产门都开了,她还在值班室迟迟不来,孩子露头了,才慢悠悠带了手套准备。
产房不分待站不待产,按照顺序排列,普通的木头床,产妇仰卧姿势及其不利于分娩,有两根带子系在床架上,最后关头使劲时,产妇就拉动带子。
楼主 雁度秋色  发布于 2018-07-21 11:09:38 +0800 CST  
41/垒巢
苍白的冬天,葡萄园赤裸的土地,任北风呼啸而过,雯雯京城归来,她带了很少的婚礼,婆婆摆开一堆暖瓶,被面,床单之类的,她只看上一条淡蓝的纱巾,婆婆给带了一对新婚之夜的被面,棉花网套不要,枕芯不要,轻装回场,拎一只旅行袋,三只鹦鹉的鸟笼子。
临行告诉婆婆只要留那一对褥子面即可,因为有黑色镶边和深红碎花图案,有些乡村气息,但后来回京,发现小叔子的婚房竟然铺着那床褥子。
勤俭的婆婆懂得节省,但不知有风俗,婚房床品不能重复使用,否则会生不了男孙。
果然章一平和弟弟都生了女孩儿。
雯雯从内心喜欢女孩儿,所以无所谓,但若婆婆知道此言,会不会后悔莫及。
学校有条不紊的上下课,六六粉味极浓的屋子迎接新婚的妇人。
她有些怕,呼呼的北风敲打窗户,落叶擦过窗棂,提出换一间,竟然听到此话,单身的时候怎么不怕,结婚了竟然怕。
雯雯做反义的理解,李慧得罪了那位领导,报复落在自己,她不再争取,肚子一天天大起来,她要给宝宝一个好心情。
伴随而来的孕期反映,吃饭吐,闻到羊肉味儿吐,妈妈担心,打发放寒假的四妹来照顾,寒冬凛冽的最后几月,接到调令,章一平老是山南山北的跑也照顾不了怀孕的妻子,组织很温暖,没等他们开口 一切停当。
婚屋布置在紧锣密鼓进行中,一个调走的知青留下了一口菜窖回了河北小县城。章一平抽空刷了白灰,雯雯出主意,用木棍子缠一块羊皮就行,横七竖八,四壁如雪,在哈密城请了木工,一张双人床,一个五斗柜,油了蛋黄油漆,从京城带了一张圆桌,两只折叠椅子,还没有书桌,从基建队买了胡桃木色的三抽屉两柜子,样式很新潮,椅子从办公室借来绿色不匹配。
这样一座草原小屋落成,真有门泊天山雪,窗映草原绿的意境。河南人设计建筑的屋子,光线不足,只有早晨和黄昏一缕阳光斜射进屋,其余时间都昏暗一片,根本看不清床上铺着什么,泥地湿漉漉的阴凉着,在屋子里炒菜做饭,满屋油烟味。
雯雯挺着大肚子继续上班,她见了熟人特别不好意思,宽大衣服遮不住隆起的腹部,进教室人未去,肚子先报道。
场部医院是一座有过道的建筑,并列的病房窗户一面向阳,一面背阴,医生在方圆百里都算高手,地方医院看不了的病都来找马场。
接生的老医生性子很慢,谣传她许多接生趣闻,比如产妇的产门都打开几指了,她还在值班室迟迟不来,孩子露头了,才慢悠悠带了手套准备。
这儿的产房不分待站不待产,按照顺序排列,一张很普通的木头床,产妇平躺仰卧,这姿势及其不利于分娩,有两根带子系在床架上,最后关头使劲时,产妇就拉动带子。
也有特立独行的,一位知青产妇非要丈夫相伴整个产程,好开放啊,那个时代。
她疼的要死要活,随时叫骂会让做丈夫的忏悔,她抱着丈夫的脖子不放,疼一回,拉一寸,结果孩子出来了,丈夫的脖子被拉的疼了好几天。
雯雯可不想类似的笑话落在自己身上,早就打定主意去娘家生产。山北的春天很短,积雪少了些,巍巍峰顶的雪际线下滑了,夏到了。
夏天来,就意味着回家的日子近了,雯雯思念越重,她想母亲父亲为自己操尽心,办调动,怕女儿落户马场,偏偏自己不听,一念之差打消先调走后结婚的原则。
抑郁就来了,敏感的对准章一平,她老无缘无故的发脾气,找茬子,临产接近,学校放暑假了,几个女老师来看望雯雯,她挺个大肚子忙前忙后,倒水切瓜,热情招呼,章一平风风火火下班回来做午饭,茄子辣椒雯雯都洗好了,嘱咐他放肉丝儿炒,面条是雯雯的所爱,也早早备好擀面条,只等厨师回来操勺就好。
屋子很狭窄,进门是灶台,右面墙摆五斗柜,写字台,左墙角放一张大木床,雯雯和女老师们坐床上聊天,就听炒菜的锅铲声,闻到浓浓油烟味,一会儿想告诉他煮面要水宽才好,这时传来锅铲刮锅底的刺耳声音,雯雯想坏了,准是黏锅了。
客人告辞走了,雯雯送人出门,回头看锅里,一锅浆糊翻滚着热气,雯雯一句话不说。侧身躺大床上,扭脸对着墙哭起来。
边哭边骂,好不容易有了食欲,想一顿捞面吃,就这样让你糟蹋了,也白费了两样好菜。
山北寒冷一年到头土豆白菜,时令菜十分珍贵,孕妇又馋嘴,由于章一平的一个不小心,弄的雯雯伤心大半天,夜晚睡觉也不理睬,家里的气氛就冷了下来。
次日各上各的班,谁也不先开口说话。
楼主 雁度秋色  发布于 2018-07-22 06:12:22 +0800 CST  
42/有滋有味的日子
又要过山,最美金秋,大妹和章一平护驾回娘家生产。
妈妈很担心,快三十的人了,就怕难产,除了一个将军肚,雯雯一身轻松,车到南山口,稍事休息,她爬过一道矮墙摘野花,惊的大妹大喊,别摔了呀!
一夜火车到了家。
妈妈自是高兴,早早收拾好床铺,里屋一张大双人床,褥子好几层,雯雯想起婆婆家,薄薄一张床褥,垫的腰疼不好意思说,还是妈妈好。
过来人嘱咐着,要多走动,好生。
去看一场电影,雯雯连续走了半小时不感觉累。
电影也好,谁知演到一半放映室窗口冒了烟,人们纷纷往外跑,雯雯必须绕过舞台才能到门口。
眼看浓烟滚滚,呛人的烟味弥漫四处,雯雯急了,要跳进舞池另觅逃路,章一平一把抓住雯雯胳膊说,别怕,我在这儿哪。
扶着雯雯笨拙的腰身随人群涌到门外,担心肚里宝宝受惊,可一点没反应,掐指一算还有一个半月,雯雯打发章一平回家去,自己静等产期来临。
妈妈每天尽心照顾,从场里带来十几斤 鸡蛋,还弄好三只洗的干干净净小公鸡,也足够坐月子用了。
医院在附近,检查几次都正常,但是有一次却意外遇到一个熟人,一个高中的初恋,那人站在马路对面张望,目光锁定雯雯,弄的她心慌意乱,掩饰不住的狼狈不堪,因为今非昔比,她已然是个大腹便便的孕妇了。
紧忙混进人群里,远远躲开最好,但走了很远,还是感到那股火辣辣的目光,一直一直盯着自己。
忘了一个人就这么难吗?自己已成人妻,斩断情思的时刻应该就在烧毁那一叠厚厚的信签开始。可是自己竟然还没忘记,她不知是否应该告诉章一平。
五年的时间究竟能改变多少?容颜还是心路。
她深知遥望她的还有丈夫,那是最现实的,她要顺利过了生孩子这一关。虽然有现代医术做保证。
临产期渐近,肚子的宝宝睡得还那么沉,妈妈沉不住气了,催促雯雯去医院,一起到了妇产科,医生说先住院吧,已经超期了。
十月是个不冷不热的季节,雯雯自己鼓劲儿,不偷懒一直??,比如挤在人群里逛街,还有恰好有迎接大人物的夹道欢迎,自己先挺着肚子,在空荡荡的马路上巡视一趟,宝宝也必定喜欢如此游戏。
妇检程序开始,母亲帮助,冷冷的护士脸,她自己不能动吗?
昨夜妈妈就很担心,雯雯半夜肚子疼,查过,离真的生还遥远,住进病房,妈妈才放心回家。
剩下就是等待,待产室里住进十几个产妇,说笑的呻吟的都有,医生天天查房,嚷嚷肚子疼,见红的,有征兆的送进产房,也有被动的,躺了两天不见动静的,比如雯雯,护士打了一针催产针剂,雯雯正式进入战场,一间产房,三个产妇,四壁雪白,对面墙有鲜红的语录。
下定决心,不怕牺牲,排除万难,去争取胜利。雯雯开始有了反应,羊水破了,急告护士,才被送了进来。
美丽的和不美丽的二位白衣天使,她们像蝴蝶飞到身旁,阵痛开始加快收缩,一场迎接新生命的喜悦与激烈搏斗开启。
雯雯就是腰部酸痛,临近产房四妹递来一大茶缸牛奶,妈妈给卧了六个鸡蛋,四妹说妈说都吃了,好有劲儿。
雯雯忍住腰酸弯着腰,四妹喂她,一气儿吞进六个鸡蛋,样子狼狈,自己也被肚子痛和腰的酸,弄的哭笑不得。
临阵加餐起了大作用,她配合大眼睛的美丽和不美丽的轻柔,呼吸用力,正在顺利经程,突然旁边产妇脸色惨败进入休克,一时混乱四起,两个医生都跑那边儿了,雯雯一人坚持着,突然感觉一股巨大的冲力势不可挡,她再也忍不住巨大疼痛,大叫一声,美丽的过来惊叫道:呀,孩子露头了。
那位休克的已经推走紧急救室了。
这又和不美丽一起顾着雯雯这位最坚强的产妇了,刚才一进来,此起彼伏的叫喊里,唯独雯雯一声不吭,默念语录,强忍不适,革命先烈受刑不也这么坚强吗?
她咬着嘴唇就是不出声,美丽的和不美丽的都飘扬她,看人家一声不出!多有毅力。
二位似乎作为鼓励,耐心的辅助雯雯,刚才有经验的高挑护士长给雯雯按摩腰腹,减轻许多疼痛。此刻她们一个动作一个喊着一二节奏,美丽的甚至喊着加油加油!
雯雯觉得好笑,是在赛跑吗?
快了,快了!
终于,一轮朝阳蓬勃而出,宝宝出世了。
余下的细节,在细细琐琐的动作声里,接着啪啪的声音,宝宝哇的哭出声了。
粗粗的嗓门,是男孩儿?
快看,是个女孩儿,一股天大的喜悦涌来,这是雯雯最企盼的,她及其喜爱女儿。
那时初生的婴儿在育婴室,要与妈妈分开二天,第三日出院。
爸爸和四妹五妹来接,扶持雯雯换了衣服,护士抱了一个襁褓,一样的小碎花儿和颜色,仅凭妈妈的床号和婴儿手腕的环牌儿,对照一致。
护士说,这是你的孩子,红脸蛋儿,紧闭眼睛还在酣睡,旁边产妇的婆婆凑过来说,好漂亮呀,眼梢儿多长啊!
雯雯把婴儿轻轻放床上,继续加衣服,一面想,千万别抱错了孩子。这种担忧持续好久,一直到孩子出落的光洁额头,挺直鼻梁,美丽的唇线都想极了章一平,雯雯才彻底放下了这份庸人自扰。
一路秋阳温馨,爸爸推着一辆自行车,雯雯坐在车座上,四妹拿着住院用物,五妹抱着女儿,裹好自家小花被,露出的脸蛋儿盖了一块薄薄纱巾,急步走着,听婴儿粗粗的呼吸声,五妹很紧张,怕盖的严了,又怕晾开,风吹了。
到家,妈妈早就生了炉子,屋里暖和极了,她掀开纱巾,抱过婴儿,开心的说,呀,多象你妈妈小时候,脸蛋儿红红的,以后就是个白皮肤呀。
雯雯的白嫩肤色,一直是妈妈的骄傲哪。
坐月子很有规律,妈妈天天一碗鸡汤,几个鸡蛋,或红糖小米稀饭,但不让洗脚,不开窗扉,雯雯在一个月后第一次洗脚,半盆泥垢浮在水底,我的脚象农奴的脚了,雯雯嚷嚷道,但是,这种无微不至只有妈妈能做到,拖鞋用布底子的,袜子要厚厚保暖的,一点儿不落病根儿,是妈妈的心愿。
在喂婴儿食物与水的时间上,妈妈用经验,雯雯照书本,最后协调了,但是雯雯坚持的菜泥让婴儿拉稀了。
只好听妈妈的了,也不盯着闹钟任婴儿哭啼,非间隔几次几时了,后来干脆哭了就喂奶,补充稀释鲜牛奶,婴儿一天天长大白白胖胖的可爱极了。
产假五十六天圆满结束,章一平来接娘俩回家
楼主 雁度秋色  发布于 2018-07-23 21:33:15 +0800 CST  

43/蓝月亮
回家,草原小屋,坐落于巴里坤大草原,雯雯和章一平相恋五年后建立的小窝窝,一年后要迎接一个小太阳。
用严格的科学用语来解读, 巴里坤草原位于新疆维吾尔自治区最东部的哈密地区,地处大约东经91-96度,北纬40-45度之间的哈密地区,其北部与东北部为东准噶尔山地,东准噶尔山地横贯戈壁,与蒙古接壤。哈密境内的东天山余脉与阿尔泰山东南支脉横贯其中形成了南北两个封闭式的盆地,其中之一就是巴里坤盆地。
草原地形北高南低,北部天山海拔2000-3000米之间,南部多为起伏绵延的丘陵地带,海拔1000米以下。
继续解读,欲进巴里坤草原必先穿越一条戈壁路,(确切说应是盘山路)那年金秋8月,雯雯那批知青乘坐的五辆吉尔130汽车,章一平在头一年三月来的,在一马平川的大戈壁滩行驶了整整45公里,才到南山口-进入东天山山脉的入口处。
山路开始险峻,一个小时前可以闭着眼睛把方向盘,不用担心车开到哪里去,大自然给了戈壁博大与平坦,当时一些新手就是这样练出技术来的。
但是进入南山口,胆量与技术绝对是安全的保障,两旁悬崖绝壁,脚下山峦重叠,远眺美景如画,俯瞰山下,有水粉画一样的黄绿相间的棋盘格,其实那是燕麥麦田和油菜花。再远处是绵延向北的黛青的山峦。近看惊心动魄,因为车轮下是悬崖绝壁,虽然有松林的遮盖,山岩的峥嵘怪异却是从未见到过的。那时没有沥青路面,路面是坑坑凹凹的石子儿路,汽车不停颠簸,胆小的害怕的叫出声。其实这已经很不容易了,这是老祖宗留下的一条宝贵的戈壁路。
据记载清雍正十年前,哈密至巴里坤草原的这条天山盘道,由于年久失修,运输不畅,每当冬日积雪军备粮食囤积山南哈密待来年春才能运到山北巴里坤草原。雍正十一年(1733年)宁远大将军岳钟琪命兵部员外侍郎阿炳安修天山运道。竣工后树碑,而今路在碑无存。据后来发现的碑文记载,先是制军筹晌于甘肃省酒泉,艰苦跋涉,逾南山口时,时令八月却雪深于人,不能措足。
六月飞雪八月霜,是大草原的景色,比起大将军岳钟琪兵部员外侍郎阿炳安修天山运道时已是天上人间了。
从南山口沿着天山道盘旋直到顶峰,有天山庙高高矗立着,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四方四正的一座建筑,建筑艺术的魅力全在于它的建筑材料-青砖,据说是山羊踩着羊肠小道一块块驮运而来的。
除了来往的汽车,唯有天山庙道班的工人们一年四季在这里辛勤维护天山道。过了天山庙汽车下行环绕山道,仍然是苍松翠柏只是比山的那一面更加茂密。
戈壁路给予的不仅仅是这第一次的天山行。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四方四正的一座天山庙给了雯雯和章一平又一次美丽的天山行。
他俩带着心爱的宝贝女儿经过千里冰封万里雪飘的戈壁,夜入南山口上了盘山路。车灯的光柱照出一片白茫茫晶莹。
天冷极了,呵气成冰,他们里三层外三层套着皮大衣脚登大头鞋,眉发结了白霜。章一平把女儿紧紧搂在怀里`,军用毛毯把女儿裹的严严实实,只露出一点透气的缝儿,女儿睡的很甜。汽车在厚厚的积雪里缓缓爬行,苍穹的蘩星伸手可及,月光如水泻入车窗,攀上顶峰,他们的女儿醒了,取开罩在她小脸蛋上的毛毯,月色雪光映的天地亮堂堂,幼嫩的宝宝用她那亮晶晶的黑眼睛注视着童话般的世界,望着银盘似的月亮璀璨的群星,一动不动。章一平对着雯雯,两人惊讶极了。
好个明月天山行。天是透彻的湛蓝,月是透彻的晶莹,星是透彻的璀璨,苍穹雪峰无一丝纤尘,冷到极点的空气是透明晶莹的,整个世界是透明晶莹的,他俩搂着刚满50天的女儿在海拔2000米的雪峰之颠的天山庙旁,俯瞰这条神秘的天山道。那种感觉难以想象和描绘。
午夜二点家到了,一轮圆圆的明晃晃的蓝月亮,照亮一座小屋,万籁俱静,章一平掏出钥匙开了门,屋里很冷,急忙生活,一会儿炉火通红,屋里暖和了许多,水缸结了冰,没法子洗脸了。
忙完了上床,宝贝在床边,章一平的主意。说暖和,距离炉子近。半夜雯雯突然醒了,一模宝贝的脸蛋,鼻子都是凉的,急忙搂紧盖了八斤厚被子,一家三口酣然入睡。月挂中天,俯视着幸福的一家人。
楼主 雁度秋色  发布于 2018-07-26 21:58:13 +0800 CST  
44/草原小屋
那是心间的一叶小舟,驰骋绿色草原,那是暴风雪里一个避风港,暖暖的散发着慵懒。
也是一盏诱人回家的灯影,章一平许久的期待。
十年风雪路,终于熬到了不再煮干馒头的幸福日子,章一平竭尽全力守护这个来之不易的家园,然,离开马场的念头愈加强烈,因为多了一份责任与浓浓爱意。
宝宝很乖,她在满月后的五十多天,就要度过一个寒冷的冬天,每天第一件大事情就是把屋里弄的暖融融的,章一平出车,雯雯去学校上课,宝宝要独自在家睡觉,度过一个上午的漫长光阴。
这是一排低矮平房,单砖坯,薄墙,小窗户,若各自门前一个小院就会收进家的温馨,但是像长长的通风道一溜儿东西敞开着,雯雯备了棉胎的门帘,窗帘,到了傍晚,跟着日头落山,就放下两个厚厚的帘子,到了清晨再高高卷起来。
让第一缕阳光透进湿冷的泥地。呼啸的北风在夜里翻来覆去的掠过屋顶,雯雯紧紧依偎在丈夫宽大胸旁,她怕,有些山摇地动的感觉,她在山北的日子太短,来场初期一年多离开,过惯了山南四季分明,又归来,都不用自己提出要求,组织好温暖,就是让他们安心扎根过日子,但雯雯没有一天不想离开,因为心头多了一份责任。
与章一平一样离开的念头更强烈,我们的宝宝不能生活如此恶劣的气候下。

一年十二个月里,最暖的夏季就是六七八三个月,但从来都是毛衣裤不离身,六月降霜,八月飞雪,雯雯就亲身经历了一场九月的大雪,孩子们一年四季着棉衣棉裤,没有新鲜蔬菜水果可吃。雯雯从家里带来足够的鱼肝油补充宝宝营养,一天一粒,但是整整一天宝宝要在屋里,雯雯心急火燎赶回家,如果宝宝还在睡,心里有些安慰,但,宝宝长大了,白天睡觉时间短了,每次回家她都哭的稀里哗啦,裹紧的被子蹬开了,浑身大汗,雯雯心疼的要哭,真是无助。
幸而邻居大嫂自告奋勇帮忙,才十元一月的工资雇了一个临时保姆。
她家的上学的女儿也帮着抱出来晒晒太阳。宝宝不用睡在黑屋子里等待妈妈回家了。

章一平尽心搭理这个家,他请人用树皮割出一个小空间做厨房,盘了火墙烤干尿布,门口垒了鸡窝,养了几只鸡下蛋,一大早起来剁白菜叶和玉米粉喂鸡,鸡们在屋里撒欢的吃,要住进鸡笼,就要一只只抓,弄的鸡飞四处,家里乱套,后来直接在窝里放了食物盒子,这才结束一个很笨的捉鸡游戏。
五彩羽毛的美丽大公鸡像个司令带四只母鸡在满世界找吃食,山坡的蚂蚱和小虫把鸡族们喂的肥肥胖胖,大公鸡称霸一方,把上门的公鸡啄的铩羽而归,成为车队一方的霸主,常有人抱着自家公鸡来比赛斗鸡。各司其职,四只母鸡比赛似的下蛋。卷起的棉门帘子有鸡蛋,鸡窝的二层楼里有鸡蛋,淘气的白母鸡跑到邻家去下蛋,雯雯只好敲开邻家门去寻鸡蛋 ,那家维族大嫂生了双胞胎儿子。
他们喂了牛和奶羊,有大热炕伺候月子,孩子们很健壮。
女儿百天,留了影,黑白照片,在以后的日子来看,有些浅灰色的对照,光线和光影,然后过了第一个六一儿童节 ,在山花烂漫的草原,刚会坐的宝宝对一切都很新鲜,几朵美丽的山花握在小手里,灿烂的阳光洒满大地,粉嘟嘟的衣衫,乳白的凉帽,背景是逶迤天山,蓝空白云,一张无比珍贵留影,草原童年留痕。
抓周那天,她不看粉脂盒,也不理饼干,紧紧抓住一支笔不放,又一个聪明的读书郎,雯雯欣慰,果然女儿长大了读书很优秀。这是雯雯和章一平最为骄傲的,纯洁爱情的结晶。
做了母亲的雯雯勇敢了许多,章一平出差没有因此而少,他恋恋不舍远行,雯雯独挡一面。
她早起生火做饭,喂完奶后,大斗篷裹紧女儿,顶着风雪,一步步挪着,托儿所半岁才收,最难的日子过去了,好歹有人照看,虽然那是个再简陋不过的地方,木头桩子和木板钉成的通铺,女儿乖,去了就睡觉,就安排在墙角一个单放的童床上,阑干少了几根,一顿加餐也只是大米粥,还有自己带去的虾皮炒葱,雯雯没经验加了许多酱油,女儿大了以后也一直爱吃酱香浓郁。
怕女儿冷自己动手做棉裤,续了厚厚棉裤,腿都打不过弯来,托儿所阿姨说,真是亲娘呀!帮忙给改合适了。
有苗不愁长,眼看女儿学走路了,学说话了,雯雯的大长辫子被小手紧抓稳走,每晚教女儿数数,一天不拉。
秋凉很快逼近,战备越来越紧,开会动员,思想和实际的备战。
鸡窝凉了母鸡不下蛋,女儿没补品,雯雯自作聪明,把一只咳嗽的母鸡放进灶台下,谁想过了一夜,女儿也咳嗽起来,急忙抱去医院,发高烧的娘俩,一起住了院。
雯雯跑去找车队领导,要章一平回来,她用命令的口吻说,必须打电报,要加急的,必须!
弄的领导哭笑不得,只好招办,救星到家,雯雯委屈的哭起来,她软弱的靠在丈夫宽厚的肩上,撒娇耍赖,要他不去盐湖,守着妻子女儿。
每天醒了第一件事,就是抱着女儿,站在医院门前草坡上,远望丈夫高大身影,章一平端着一口热锅,里面是起早煮好的大米粥,他的帽子歪戴着,一只护耳耷拉着,随着走路的节奏,忽闪忽闪的飘,在熟悉不过了,雯雯远远望见,低语道,宝宝,快看,爸爸给咱们送饭来了!爸爸不去盐湖了。
果然如愿以偿,也许领导认为娇娇嫩嫩的女学生毕竟不同于一般的劳动妇女。章一平开了几年的爱车吉尔130交了,换做一辆嘎斯六九,就在场部周围用。
师傅惋惜,对雯雯说,看看 一平高大个儿,开个130多好,弄的车越开越小了。
最美丽的时刻,是女儿跟着雯雯去山坡,路经维族邻居门口,牛卧底,羊儿跟着来,女儿伸出小手去喂草,她学会了哞哞的牛叫,咩咩的羊叫,草原有另一番风光,更适应的是当地少数民族,人家孩子穿空心棉衣,光脚,在冰天雪地里冻得鼻涕过河,也不感冒。
雯雯女儿和其他汉人孩子,三天二头发烧感冒,女儿在短了母乳后几次住院,肺炎 喉炎严重影响女儿健康。想离开马场简直迫在眉睫。两家父母也在加紧活动。
入冬,天寒地冻更甚,战备加紧,一天傍晚章一平进了家门就对雯雯说,要做战备粮了,说着递过一只布口袋,细长一米多,按照统一规定,要自备干粮,装满袋子。
雯雯说,还传达了啥?
章一平指着门外黑黝黝的大山说,万一情况紧张,就躲进那片松树林子里去。
雯雯指着床上的女儿说,你不怕冻着孩子,我怕,要撤退林子,你去我不去!
转眼开春了,天气渐暖,星期日,章一平带着女儿去晒太阳,刚回走路的宝宝,步子稳稳的跟在大山一样的爸爸身旁,雯雯追出去叮嘱说,别让孩子听那些五马六道的诨话。
雯雯不喜欢司机师傅们之间乱开玩笑,知书达理是父母一直的教诲,自己的女儿要在一个文明环境长大,所以让雯雯烦心的调动欲望日益迫切了。
楼主 雁度秋色  发布于 2018-07-29 08:08:57 +0800 CST  
'45/聚与缘
公元二十一世纪某年夏,雯雯接到一条微信,参加赴马场五十周年纪念活动。安排详尽,内容诱人,但雯雯没有一点去意。
于红梅特别希望她去,小嘴有吧嗒吧嗒,描绘一番去的好,驾车自由行,沿着京新高速走,看沿途景色呀,看望老职工呀,机不可失,来吧!
雯雯告诉章一平,亦心中波澜壮阔,但与去无关。
重访旧地,访谁呢?古人驾鹤西游,得来一阵清风吹过,浮起如烟的往事 里,有青春活力四射,也有不堪回首的一页。至于知青纪馆,诺大空间盛什么?
被过滤的不完整,在那段难忘的岁月里沉淀下来真正有份量的人的有几多?
若讲对草原的贡献,自打第一任驾驶员张老先生,沿着最危险最陡峭的一条山路开辟通道后,陆续跟进山的108将,他们才是最值得大书特书的革命英雄,刀耕火种,播撒种子,睡地窝子,学习养马,从硝烟弥漫的战场转入军垦戍边的事业,义无返顾,唯有一个理想一个信仰。
然,此108非彼108,在马场创建成长发展的历史长河里,每一个人都只是一朵小小浪花,知青各自情况各异,有的人就连一朵浪花都算不上,还未等青萍起涟漪,他们已经浮光掠影而过。
若按时间分档,二三年的寥寥可数,六七年的居多,接近十年的又少,一个枣核型的时间点,一个对草原认知的波浪起伏。
光鲜的浮在表面,内含的沉底,在雯雯心里,这一段岁月中,他和她萌生了爱情,并结硕果,经历的艰难日子比旁人更长,所承受的磨砺更深,然,这是人生必经阶段,绕都绕不过去,正像一朵鲜花开,含苞待放之后要绽放,要承受雨露阳光,硕果累累,只是背景在这片浩瀚大漠深处,天赐的美景,给光影平添了许多浪漫与旖旎风光,异样光彩,但,走到一起天注定,即使没有草原的背衬,两颗星星终要交集,心灵契合是缘分注定。
在夏日梅雨季里,空调呼呼的吹,应季的水果摆的五颜六色,今年荔枝大丰收,章一平饱想口腹,心思有一点点不宁。
一百单八独留一个史力,那年他带着雯雯专程去看望,那一地黯淡,令人心酸。
一扇木门,吱扭一声,被遮去半边阳光的院落扑入眼帘,左角落用篱笆围起的羊圈里,三只绵羊盯着进院的陌生人看,一只最小的咩咩的叫起来,仿佛招呼主人,有客人来了!
窗户对着的墙外竖立一个排子车,两根车把被汗水浸的发亮,那扇窗的最上面留一个通风口,传出一声谁呀?
声音苍老暗哑,章一平拉着雯雯的手像穿行一个长长的时间隧道,随时小心翼翼,门框,墙壁挂着包包蛋蛋的物件,看不清什么,可以嗅到岁月留痕。
仿佛扑通一声踏进里屋门槛,不知门槛高还是地不平。
一个精瘦的人坐在炕沿,他,平头,一身老式蓝裤褂,雯雯清楚记得那是马场曾发过的,工作服。
见了久违的朋友,他有些激动,但木纳的说不出什么。问一句,答一句,得知连队土地承包经营权归自己,不知种啥好,给别人种,自己有排子车每天出去卖大葱,提起两个女儿,嘴角浮起浅笑,都上班了,在超市,老婆回娘家看看了。
屋里空气有些沉闷,别的话头的交集不多,天色渐渐暗了。
出屋子看看,土院子连着土院子,夕阳送过婆娑,泥墙投下长长的树影儿。
绵羊的弯角度了一层金色,咩咩的几声,似乎招呼主人喂草。史历这时,瘦消的脸庞似乎露出得意的微笑,他抚摸着最肥的一只说,过年就可以宰杀了,有肉吃还能卖个好价钱。
但,章一平从中体味的是沧桑变化,他紧紧拉着雯雯的手,跨过院门,在几棵干涸的杨树下,对史历说,来合个影吧,见一次面也不易。
于是,雯雯按动快门,收进一瞬间的光影。夕阳格外红,真有些残阳如血的意思。
如果当初他们没有实现调动目标,是否和史历一样,一个老妪一个老翁,完全的融入所处环境。与眼前一样土色土味的天地。
楼主 雁度秋色  发布于 2018-07-31 21:39:34 +0800 CST  

楼主:雁度秋色

字数:133407

发表时间:2018-05-22 06:33:53 +0800 CST

更新时间:2019-02-10 13:02:30 +0800 CST

评论数:152条评论

帖子来源:天涯  访问原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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