堆田旧事(七)

堆田旧事(七)


依往常的习惯,每日定是先要与蒋晨爬上工地,选择一块视野开阔的浇筑完毕的石灰板面,互相开着玩笑,享受太阳东升的大片阳光的照耀,抽纸烟,聊琐事,印象最深的是他十有八九会向我发一通牢骚,说着大学时光的荒废,和当今窘况的举手无措。其实他已经做的很好了,我便老生常态的劝慰他,起初理会一些,作出反应,后来听多了顺而嘻嘻一笑,“是的是的”,他是个对自己要求很高的人。
我终究没有可以说话的人了。
到第二天,草草吃过早饭,独自来到许多工人正在劳作的工作层,几个老师傅站在架子平面争谈下一步的施工方案,和工人操作失误产生的施工问题,这个时候,我朝他们走去,小心翼翼的踩着板筋中间的马凳筋,靠近他们,他们依旧争论不休,我待了一刻,悄悄避开在另一处。
隔了一周的时间,项目来了新的职工,替换在了蒋晨原来的位置,他颇善交际,初次见到我,就介绍自己姓周,说年龄要长我三四岁。于日常期间,他跟我打过几次招呼,见我不擅言谈,慢慢疏远了关系,不过我心绪低下的那几日,倒是他第一个凑上前向我问候。
日子久了,跟他的相处生成一种盘算,凡是牵涉工作,须大体远离于他,因为他是精明的人,一次几个上司视察项目,到正餐时间坐在食堂的中央,可他甚是匆忙,只要上司一有盛饭的动机,他定能立刻察觉,并且第一时间抽出身子探出手去,端来菜碟,令人实在难以忍受的是他坐在Z科长的边上,当Z科长盛饭时,他热情的夺其手中的碗筷,即刻起身帮忙舀饭,边和有理应的口吻,这种口吻,以至于能让人目瞪口呆,连Z科长都巴巴的难堪起来,所以整整一场饭局下来,他基本忙活这些。但他平时待人和善,相处融洽,又是大方客气的人设,每次家中捎来特产,他都会送我一些,会在空闲时间里,跟我谈论民国文学,涉略不算狭窄,却我时而的冷场,他通常讲出来一二分意思,就告别回寝了,不作长留。另一个还需介绍的是我并不常提及的宋君,所处心得凡牵涉生活,应谨慎接纳,这也是后期感受到的,蒋晨私下称他为“什么都能吃的狗”,我不惯处处便宜占尽的人,故而之间的相处,二月来,无可进展,出于这样的心里打算,形成我在团体中的位置特殊,主动远离,反而像遭到排挤,离开二人的视线藏愚守拙,避在空无一人的楼架地下室半日半日的度过,不会有人寻我的去向,倒是周工,以为我实地学习的用功,不时的嘲几句讽言式的玩笑,实则我的建筑学识,我没有定点的进步,做的一切,只是为了躲避于此于彼关系的契合。
标准层以下为商铺两层与住宅三层高度一致,同为九米。当浇筑完毕北单元楼段,南处矮了一截,像嵌出去一般。钢筋工人在那块小的区域劳作,上午十时,阳光准时斜射过来,变得很暖,工人脱掉外套,挂在直立的钢筋上,伙同着说说笑笑,我与他们不算陌生,有时也跟他们在一起,他们笑,我也跟着笑,一天的光阴过的很快,以至于略去我久深的疲惫,张老叔亦在角落劳作,平素话少,若到彻底放开的地步,不过多哼笑几声,似是身体的不愿从行,也像精神上的倦怠。
施工进度赶到地上三层东单元的模板合并,场地变得空旷,同时,东西楼梯浇筑完毕,可直接通往地下室及一二层,少有人去,黑洞洞的一片环境,偶尔工人跑来小解,与呆坐着的我对视过几次,为了完全摒掉“偶尔”的机会,我择了另一条途径,地下室塔吊根部的水泥石台,一点方形阳光刚好落到我的身上,暖洋洋的,我会自发的闲想许多事情,过去的恋情与颓废,病患的油生与无措,当下的选择和孤独,要在往日,动了伤感的绪,免不了一阵泫泫泪落,此刻,连叹息都弥足珍贵。
十月秋气忽而淡了,方寸的空间直观的感受,不过是白昼日子的缩短,天气的逐而愈寒,天高云淡。所谓秋季的残蕴美感,百花凋落,林叶铺地,困在想象之中,欲登一次高山,踏一回流水,以纪流逝无痕,奈于昼短的异常,街头巷尾串悠一忽,空中已是繁星满天了,闲步串度,走过的街巷都以凛然的姿态,风度翩翩,不可抵挡,危城渺若蝼蚁,然而到了F路口,惊的逃窜一般,凝神回望,沈娘那夜眼角泛着微笑的脸容,站在灯光辐散不到的暗角,倚着我的身子,她身体的温暖触摸,任由着,不敢有一丝举动,寂静的夜,她说出几句细细索索的话,没有兴致的勃勃积发,偎着我,悄悄的像拥着一座雕像。
她来回两个工地之间,源于工作关系之故,每次浇筑她跟一伙工人走在一起,孤自的落在最后,随着而已,不见交谈,不见热闹。像这样的机会,短暂匆匆,一眨眼的功夫,一堵墙或者一个转角,足以将我与她的距离隔开,以至完全搁置,成为一个印象的盲区。曾也念着约她出来再像那日一样,碍于众人,不得已作罢。她所居何处,我不能确切的说出哪家哪户,跟过几次,一里路外的长坡,顶端左侧的独院便是了,对我来说,那是绝对的禁地,不可触犯,有时候无可抑制的徘徊趁无人时张望,也试着登上邻近高宇窥视独院的动静变化,然而,庭院空亭从来没有闲人。
我和她多了这一层秘密,使我交集百感杂念,我的处境难以承受它的重量,易生自卑,久病伤神,与之而来的却是窃喜注意力的转移,多为消极,面上愁容,伪作难堪,自然不愿人前暴露,孤自独处幻到沈娘的容貌,世间的污秽“忽”的仿佛散尽了。即使明晓生活孤乏一如昨日,有这一种万能的解决之道,惶恐之余的安慰,也舒心多了。黑暗中的睡意不在恐惧,沉浸依托的念头太久,情浓之际,几次梦到与她的云雨之欢,动一番情爬上窗头呆视夜色笼罩的几房屋舍,和月华装饰着的门楣,渴望她在某处的灯火为我而留,等我就归。
末秋艳阳高照,人们都说这不算胜秋,一场雨一场寒,人们又说这像冬天,等它过去,空洞的一片天清冷冷的样子,恍恍惚惚,度了三月,既无,那我的时光消散去了哪里?工期一天天逼近,今年的日子,不足半月即可回到家乡,这里生活环境的变化——我无法适应,尤其蒋晨离去以后,我的巨大改变。打算二年寻个别的工作,似乎不该是一个二十三岁年轻人的所为,不知何故,近四五个年头,没有一日能使我心境敞然,达到很久以前心的自然,亦是我的心智尚浅,否则一路走来,怎么经受许多他人尝不得的苦痛呢。
临近最后的冬施期,于那日浇筑东单元梁柱的环节,老师傅吩咐我到现场监督,区分开来,浇筑部位与灰浆区别,不可混肴,影响施工质量,奉行规则,当层搭上一圈绿纱平安网,绕了整间楼层,我不时向下探看,渴望沈娘突然出现,然而没有,替代她的是初次矮矮胖胖的中年男人。
此次打灰,八十方灰浆,整整用了一个白天加一个夜半,工人怨声哀道,情绪消极,也是,本是三个小时的工作量,因为泵站非人为的诸多因素,导致直至晚上十点多钟还在继续,张师傅见我现场忙了一天,唤我回宿休息,我便应允回去,当夜发生的事,我到第二日才听周工讲起。
当夜,附近居民大闹工地,逼停泵车施工,多方周旋,拖至凌晨两点,情况稳定下来得以解决。又者罐车运灰,行驶城里的主街,几名醉驾夜里驰车,不小心在何处挂花了车身,却恰巧罐车经过,他们便以为是罐车导致车身挂花。闻讯,张师傅赶过去,欲示解决,谁知其醉驾二人将张师傅架在大路中央,另外一名远远的驾车撞过来,幸亏屈张师傅挣脱拉扯,否则后果难想。周工说,甲方那时也赶了过去,不过自始至终坐在车里,看着这一幕发生。
楼主 陈一叶  发布于 2018-04-26 20:01:56 +0800 CST  

楼主:陈一叶

字数:2847

发表时间:2018-04-27 04:01:56 +0800 CST

更新时间:2018-04-30 11:43:49 +0800 CS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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帖子来源:天涯  访问原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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