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维和叶栖鹏忍俊不禁，老刘却一本正经地说道：“那就等着2030款出来再买。”
四人吃饱喝足海聊一阵。老彭举起汤碗，“我说，认识你们两个老弟真是很很开心，咱们用紫菜汤当酒，喝一碗。”
喝过之后，每个人的嘴角都垂着一缕紫菜。
叶栖鹏突然想起一件事：“彭师傅，今天早晨在卫生间你怎么认得我，昨天夜里你见过齐哥，可是没见过我啊？”
老彭一拳捶在桌子上，“你总算想起这茬开口问了。老弟，你想不想知道？我怎么会认得你这小兄弟。”他前面一句对叶栖鹏说，后面一句问的却是齐维。
齐维笑道：“彭师傅要卖关子了。我就是问你也不说，对不对？什么条件？”
老彭把手臂抱在胸前，“嘿嘿，跟聪明人打交道就是省事。”他又弯下身子，一脸按捺不住：“我说，你那个油泵到底是怎么搞的？”
“什么怎么搞的？”
老刘道：“逆转。”
齐维道：“那个小胖不是说了吗？”
老彭：“小胖搞不明白呀，你看他那个哭熊样！”
老刘道：“小胖说是千古之谜。”
老彭的眼睛瞪大了：“你真的不想知道我怎么认识的小叶？你告诉我怎么搞的泵，我就告诉你我怎么认识小叶。公平吧？”
“呵呵，我已经知道了。我的车停在服务区角落，躺在车里还没睡着，就看见外面有个黑影往车里打量，仔细一看，原来是你，手里拿个水瓶是不？”
老彭仍一脸神秘：“算你眼尖！可你知道我是怎么找到你的车的？我可不认得你的车。”
叶栖鹏也纳闷地看着齐维。
齐维挠挠头：“这问题真难，交给人没法办。不过，交给狗就容易了。对了，老徐不是带了只狗吗？跟着那只狗，你和老徐找到了我们的车，也看到了小叶，没告诉别人，谢了！”
老彭一拍大腿：“我输了！千古之谜就千古之谜，你不说就算了，反正我也不懂。来，干！”说罢举起“酒杯”，正要畅饮，发现手里举着的只是汤碗，不禁皱了一下眉。
好酒之人，叶栖鹏看出了端倪，差点没笑出声来。
老彭白了他一眼：“笑啥？你小子就知道睡觉。”

四人吃完。老刘抽出一根烟递给齐维，齐维婉拒，他就很自然地叼在自己嘴上点燃。
齐维问道：“老彭，你的车是新款的中国重汽？”
老彭咧嘴乐了，这又是他喜欢的话题：“去年刚买的！”
“A7多少？”
“420，13升，16前进档。高压共轨，辅助动力，轮胎自动充气！带轮边减速驱动桥。”说起自己的车，老彭眉飞色舞，很是骄傲。
“轮边减速？散热怎么样？”齐维很好奇。
“不怎么样。”彭师傅一下子泄了气似的，又瞪大眼睛：“你也懂大车？”
“以前跟师傅学着修过，稍微知道点皮毛。”
“哦，原来如此。怪不得你开小杨的福田那么溜！起步窜得像个大兔子。”
“哪能跟你们比，没死火就不错了。”
老刘突然道：“又装，帮他媳妇看看病。”
老刘话不多说，一说就说中要点。老彭也点头，叶栖鹏愣了一下才明白， “媳妇”指的就是老彭的大车。
“车子怎么了？”
老彭道：“最近总感觉没力，油耗也高了。不知道怎么回事。”
三人一起看着齐维，聆听他的判断。
齐维沉默片刻，一摊手笑道：“你不打算让我看你的车？”
老彭恍然大悟，站起身：“走走走。”
叶栖鹏跟着三人出了餐厅，穿过人流，来到老彭的车前。齐维绕车走了半圈，右手一直摸在车身上，大车不动声色，像一头红色的巨兽。
齐维跟老彭聊了几句，两人就跳上驾驶室打着了火。老刘留在叶栖鹏身边吐烟圈。
“刘师傅，他们要走吗？”叶栖鹏问道。
刘师傅看着他没说话。
大车启动了，车身微微震动两下就平静下来。过了一会，两人又跳下车，有说有笑的走来。
“我可是好久没动大车了。确实手痒！”齐维眼睛里闪着异样的光彩。
“我这车好开！”老彭搂着齐维的肩膀。
叶栖鹏跟着他们又往回走，到了餐厅门口飒沓车前，齐维叫道：“小叶！”
“嗯？”叶栖鹏不明就里。
“上车。”
“哦，”叶栖鹏刚打开副驾位的车门，齐维抓住他的衣袖，不由分说把他拉到驾驶位的车门。
“坐下吧”。
“让我干什么？”叶栖鹏意识到自己要冒险了，仍明知故问，紧张地吞了一口口水。
“这还不明白？”刘师傅道。
“你来开齐师傅的车。”彭师傅板着脸说。
“啊？那你们呢？”
“齐师傅开我的车。”
刘师傅打开另一边车门坐进来，在叶栖鹏身边一言不发。
“好吧，开到哪？”
齐维道：“跟着我，开到下个服务区。大概五十公里。”
“可我没上过高速啊？”
“你可是拿了三年的本了，还不上高速？”齐维不当回事。
“可是……”
齐维皱眉咬着手指，一副绞尽脑汁的样子：“昨天晚上你那个故事怎么说来着？两个和尚……难易乎？对了，亦易矣！”
叶栖鹏只有苦笑。
彭刘二人虽然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也知道齐维在激励叶栖鹏。彭师傅叫道：“啥一一二二的。说一不二，小叶你咋还怕啦？”
叶栖鹏看着三个师傅，豪气顿生：“没问题！”他把油门刹车档杆看了两遍，这才点火。车子打着了，声音居然跟齐哥点火时一样。
“自动档的？没开过。”左脚狠命踩了两下，发现没有离合器。
刘师傅笑得捂住了嘴巴。
叶栖鹏看着齐维和老彭走远上了大车，就踩下了油门。飒沓猛地往前一窜。
“等一下，停。”刘师傅坐在旁边忽然说道。
“什么？”叶栖鹏一脚刹车踩猛了。两个人同时向前点头。
“安全带。”刘师傅的长头发散乱在额前，伸手捋了两下。
“哦，不好意思。”叶栖鹏扭头找安全带。
安全带固定在在他左耳后的B柱上。他伸右手转身去抓，左手却不肯离开方向盘。用力过猛，一下子把腰闪了。
刘师傅又抽出一支烟在他面前晃着：“来一根吧。”
叶栖鹏哪里有闲暇理会面前的烟。他全神贯注，一点点松开刹车踏板，终于，车子再次稳稳起步，比第一次平稳的多。
“不抽叼在嘴里也管用，能放松，酷！”刘师傅服务到位，把烟直送到嘴边。
叶栖鹏手脚在忙，只好张口叼住。心想一辈子还没抽过烟，真的来一口到底啥滋味？
刘师傅帮他点上火，认真地望着他：“这就有点像样子了。”
远处，彭师傅的大车一个漂亮潇洒的大转弯，驶离了停车场，带着一往无前的气势。远远望见齐维坐在驾驶位上，抱着比自己车上大得多的方向盘，用类似太极拳的动作，熟练地轮转着。
“跟上，加油。”刘师傅旁边提醒。
叶栖鹏嘴角不伦不类地耷拉着烟，谨慎地踩下油门，心里对着自己说道：　“哥，这可是高速哇。”
不小心把一口烟吸了进去，呛的直咳嗽。
两部车一前一后上了双向六车道的宽阔高速路，一般的小车是不跟在重型卡车后面的，只要一有机会，早就一打方向，从旁边车道上超过去了。只有叶栖鹏，唯彭师傅大车马首是瞻，乖乖跟在后面。他们行进在中间车道上，保持着十五米的距离。
“很好，保持这个距离。”刘师傅表扬叶栖鹏。
开了一会，叶栖鹏渐渐放松下来，紧握住方向盘的手也松开一些，手心一阵凉快，原来都握出汗来了。并且，他很高兴地发现自己能说话了。
“刘师傅，谢谢你陪我。”烟卷一抖，烟灰掉在裤子上，叶栖鹏目不斜视。
“谁陪你？这个车坐着舒服！”刘师傅淡淡地说。
大车不断提速，很快上到了八十，十五米的距离就让叶栖鹏紧张了，他既不敢跟太紧，又怕被落下。在犹豫中深一脚浅一脚地踩着油门，这部飒沓油门响应十分敏捷，车子就在路上一挫一挫地行进着，刘师傅的头也跟着一下一下地点着，他不停地把甩到额前的长发撩回后面，却是不出声。叶栖鹏抽空偷眼瞄了一下刘师傅，见他竟然闭目养神。心里不知道该紧张还是放松。
随着大车不断加速，十五米的距离感觉越来越危险。叶栖鹏熬不住了：“我还是离远一点吧。”
“试一下。”刘师傅说。
叶栖鹏松了油门，车子减速，两车距离拉开到三十米。
“这个距离比较合适，舒服多了。”叶栖鹏解释着。
“哼哼。”刘师傅不置可否。
这个让叶栖鹏舒服的距离没保持几秒钟，右边一辆黑车就迅猛插了进来。叶栖鹏没办法，再次点刹减速，与黑车保持三十米，一辆白车瞅空又插了进来。
等到一辆小货车超到他们前面，叶栖鹏再也看不见彭师傅的大车身影了。
“我的车呢？我的车呢？”刘师傅故意手搭凉棚做远眺状，嘴里叼着的烟卷一上一下的跳。
叶栖鹏心头沮丧，他终于明白，与前车保持的距离，太近不行，太远也不行！

“你一上道，就由不得你了。”刘师傅把座椅调后，翘起了二郎腿。
“刘师傅，我这方向感觉总是打得不精准，好像要不停地来回调。怎么才能跑得更直一些？”
“往远处看。”
“可是前面被车挡着啊。”货车屁股实在没有什么好看的，脏兮兮的钢板围挡，尿片似的挡泥板和似转非转的车轮。
“再往远处看。”
叶栖鹏十分纳闷：“透视？”他看着天边，不再理会眼前的车流，这一招果然有效，手上放松了，脚上也稳住了，车子跑得流畅起来，不一会儿追到彭师傅大车后面。
刘师傅的电话响了，他听了一阵，只说一句“好。”然后对叶栖鹏说道：“你齐哥叫你把车灯打开。开关在左边，不对，别硬扳，唉，真不容易。”
叶栖鹏尴尬地笑笑。心里不知道齐维叫他开灯干啥。
过了一会，前车的老彭又打来了电话。老刘再一次传达指示。
“灯关掉，超车。”
前面的大车继续稳步前进，叶栖鹏看着倒后镜准备向左道打方向，却不知不觉抬脚收了油门，车速反而降下来。冷不防，右边慢车道上的一部灰色轿车瞅空就加速插进来。不仅不打灯，入道后还来了脚点刹。
害得叶栖鹏人生中第一次在高速路上急刹车。
他知道自己是新手，还是老老实实打灯变换到左车道。谁知那辆灰色轿车也并过来，仍然挡在他前面。
这下叶栖鹏恼了。他猛踩油门，紧紧跟了上去。
“人家赶去投胎而已，没针对你。”刘师傅提醒道。
叶栖鹏置若罔闻，瞪着眼睛深踩油门依旧紧跟不舍，十五米的安全距离也不顾了。
“别斗气，安全第一。”刘师傅劝他。
“他不打灯，我干嘛让他？”这句话是跟齐维学的，语气可大相径庭，齐维说的时候，是平心静气。他说的时候，却是气愤难平。
片刻间两部车都从超过了彭师傅的大车，灰色车并到中间车道上，仍然在提速。
自始至终，齐维开着大车，向海中的灯塔一样，稳如泰山。
叶栖鹏年轻气盛，火气一起就不再放下，猛踩油门，和中间道上的灰车并驾齐驱，谁也不肯输这一口气。
“你抓狂了。”刘师傅道。
“我没有。”
刘师傅在边上晃晃手机：“要不要关机？省的你齐哥教训你。”这句话很见效，叶栖鹏脚一松，车速慢了下来。灰车径自跑远，飒沓变回中间道，大车渐渐跟了上来。
刘师傅突然大声道：“你看你那开车的样子，腰弯得像个虾米！怂也好，狂也好，把胸给我挺起来，像个男人的样子！”
叶栖鹏悚然一惊，坐直了身体，气顿时消了。
现在，他前面再没有大车挡住视野，这是很不一样的感觉，眼中一马平川，宽阔的高速在前方汇聚成一根三角形的针，直刺地平线。柏油路像被路边的草木托举着一往无前。
叶栖鹏眼角扫过路边，远处的村庄缓缓划过，无数屋顶装了太阳能光板，在历历晴川中亮的耀眼，像一阵阵喝彩声回荡在平原。在飞驰的快意中他感受到了强烈的操控乐趣，那就是势不可挡的奔向目标的过程。

怪不得齐哥说他是司机命。开车是会上瘾的。
五十公里很快跑完，叶栖鹏率先乖进了下一个服务区。减速转弯停车，已经相当流畅自然。他觉得还不过瘾，又练了两把倒车入位。刘师傅坐在一边不说话，由着他来。
等到他们走到大车区，彭师傅的货车已经停好。发动机抖擞地响，齐维钻在车底，老彭一边猫着腰看。
刘师傅问：“怎样？”
老彭道：“蝶阀板松掉了。长下坡换挡不及时，转速高了，阀板受到压力太大。我就是图省事，人家小齐这一路开就没事。”
“我也是这么干的。”刘师傅点点头说。
“哼，我看主要就是你！”
齐维从车底钻出来，少时未见，样子似乎有些变化。叶栖鹏觉得奇怪，仔细一看，原来是脸上的胡茬冒出不少。
叶栖鹏高兴道：“齐哥，以后你开车要是累了，尽管让我来！这个大冒险最爽！”
齐维淡淡道：“爽当然好了，不过我有说这是大冒险吗？你拿了驾驶证的人，还把开车当冒险？”说得叶栖鹏愣在当场。
两部车都要赶路，只因脚力不同，分手的时刻就在眼前，老彭让他们有空一定去东北喝酒。老刘把烟盒里最后一根烟掏出来递给叶栖鹏，这一次，叶栖鹏接过来放到嘴里，还像模像样的。老刘满意一笑，空烟盒随手一扔。挥手作别。
高速上，飒沓很快超过了大车，彭师傅在后面按响了喇叭，高大的车身渐渐隐没在后方。
“齐哥，彭师傅的喇叭响了一长一短两声，应该是在说拜拜，或者是谢谢的意思。而你昨天晚上报警，响的也是一长一短，这是不是小心——的意思？”
齐维呵呵一笑：“没研究那么多，汽车又不是轮船，鸣笛有那么多的含义。一发一收，全靠意会吧。”
“嗯，有道理，这就是路上的精神。”
“说得好！你倒会总结。其实所有司机鸣喇叭只有一个意思。”
“什么？”
“小心看路！”齐维说道。
叶栖鹏笑了，又道：“齐哥，我猜到你此行的目的了。”

怪不得齐哥说他是司机命。开车是会上瘾的。
五十公里很快跑完，叶栖鹏率先乖进了下一个服务区。减速转弯停车，已经相当流畅自然。他觉得还不过瘾，又练了两把倒车入位。刘师傅坐在一边不说话，由着他来。
等到他们走到大车区，彭师傅的货车已经停好。发动机抖擞地响，齐维钻在车底，老彭一边猫着腰看。
刘师傅问：“怎样？”
老彭道：“蝶阀板松掉了。长下坡换挡不及时，转速高了，阀板受到压力太大。我就是图省事，人家小齐这一路开就没事。”
“我也是这么干的。”刘师傅点点头说。
“哼，我看主要就是你！”
齐维从车底钻出来，少时未见，样子似乎有些变化。叶栖鹏觉得奇怪，仔细一看，原来是脸上的胡茬冒出不少。
叶栖鹏高兴道：“齐哥，以后你开车要是累了，尽管让我来！这个大冒险最爽！”
齐维淡淡道：“爽当然好了，不过我有说这是大冒险吗？你拿了驾驶证的人，还把开车当冒险？”说得叶栖鹏愣在当场。
两部车都要赶路，只因脚力不同，分手的时刻就在眼前，老彭让他们有空一定去东北喝酒。老刘把烟盒里最后一根烟掏出来递给叶栖鹏，这一次，叶栖鹏接过来放到嘴里，还像模像样的。老刘满意一笑，空烟盒随手一扔。挥手作别。
高速上，飒沓很快超过了大车，彭师傅在后面按响了喇叭，高大的车身渐渐隐没在后方。
“齐哥，彭师傅的喇叭响了一长一短两声，应该是在说拜拜，或者是谢谢的意思。而你昨天晚上报警，响的也是一长一短，这是不是小心——的意思？”
齐维呵呵一笑：“没研究那么多，汽车又不是轮船，鸣笛有那么多的含义。一发一收，全靠意会吧。”
“嗯，有道理，这就是路上的精神。”
“说得好！你倒会总结。其实所有司机鸣喇叭只有一个意思。”
“什么？”
“小心看路！”齐维说道。
叶栖鹏笑了，又道：“齐哥，我猜到你此行的目的了。”

叶栖鹏笑了，又道：“齐哥，我猜到你此行的目的了。”
齐维眉毛一扬：“哦？这么早就知道了，说来听听。”
叶栖鹏说道：“你其实没有目的地，但心里有目的，就是帮助别人。”
齐维嘴巴一瘪：“有这么高尚？你都不用大实话问我了。”
叶栖鹏道：“不用问了，你是世界上最高尚的人。”
齐维看了看他：“刚才我让你开我的车，一会让你打灯，一会又要你超车。你知道为什么吗？”
叶栖鹏暗自好笑，果然送个饼吃，齐哥就自动招供了。嘴上却说：“知道，你诊断彭师傅的车，同时教我开车看路。一箭双雕。”
“一箭双雕？不是什么好词。一举两得吧。”
“对对对，一举两得。”
“其实是一举三得。”齐维有些得意。
“那还有一得是什么？”
“不告诉你。”
“你的车子有问题？”
齐维反问道：“又是真心话问题？”
“齐哥，送给我两个真心话怎样？我帮你开车，你才能帮彭师傅看车啊。”叶栖鹏看齐维心情不错，就厚着脸皮耍无赖。
齐维看叶栖鹏一眼：“好吧。”
“你的飒沓有问题吗？”
“有。”
叶栖鹏愣了一下，这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车子又有啥问题？自己不懂，问了也没用，还是把最关心的问题抛出来：“齐哥，你这次出门，是不是跟我有关？”
“当然有关。”
叶栖鹏虽说有心理准备，还是吃了一惊。
“我接了你的单，送你去深圳，怎么能和你无关？”
“我问的不是这个意思……”叶栖鹏知道白问了。
齐维没有回应，把手指放在嘴边咬着。弄得叶栖鹏都觉得自己有些无聊，打起了哈欠。
午后的阳光下，路边的风景单调乏味，饭饱的困倦袭来，竟又昏昏睡去。……
“长江就要到了。要看长江的乘客请醒来，要游泳的乘客准备跳车。”
叶栖鹏猛地睁开眼睛，向外看了一刻就惊叹起来：
“好长的桥！”
“出场气势不错吧。”
然而叶栖鹏觉得大桥比长江更有气势，世界第三大河出现在视野里的时候，就像是两岸无尽的绿色田野和密密麻麻的楼房给大地留出一片空白，江水平缓深沉，介于青黄之间，水上轮船分道而行，袒露出一大片绿洲。而大桥在绿洲上空拐了一个大弯，气势恢宏地向南挺近。路面上主塔高高跨起，直插天际，似乎把桥面也提耸到令人惊叹的高度。
望着纵横浩荡的江水与钢桥，叶栖鹏有点不知身在何处的感觉。不经意之间，中国最大的两条河，在一天之内尽皆跨越。
他忙不迭地拍照：“这趟值了！齐哥，你有什么感想？”
“永恒的东西，展示给人的只是一个瞬间。”
叶栖鹏有点纳闷：“这话好像是过黄河时我说的。”

长江转瞬又被甩在身后，叶栖鹏感慨万千：“没有这桥，今天也看不到这样的长江。”说着想起自己昨天的一句诗：桥使人们安心地分居于江的两岸。心里洋洋自得，捏紧了拳头。
齐维似乎在自言自语：“这桥跨度有三十多公里，单孔双铰钢箱梁悬索，钢索直径接近一米……”
叶栖鹏回头望去：“齐哥，有没有搞错？那大桥上的钢丝绳，看起来就像纺车上的线，你竟然说有一米粗？”
齐维瞥了他一眼，突然说道：“你的卷尺呢？拿出来。”
叶栖鹏从包里取出卷尺。有点不明所以。
“你说这是你验货吃饭的家伙，应该是常用。咱们就玩个游戏，比一比目测尺寸。”
叶栖鹏欣然答应：“好啊，正无聊呢，斗牛也没意思了……我老是赢。”
他把卷尺拉出一截，带刻度的一面朝向窗外不让齐维看到，大拇指甲掐住一位置。“看好了，多长？”
齐维只瞥了一眼：“你先说。”
“嗯，三十六公分。”
“你估得挺准！不过我看只有三十四公分，还差点。336毫米。”
叶栖鹏惊呆了，他指甲卡住的位置背面刻度为334毫米。
齐维连赢数把，每次的误差都不到三毫米。
叶栖鹏服了，以前听说卖糖的一把抓，重量分毫不差，齐哥与之相比，绝对不逞多让，还有古时候卖油翁的故事，都是经年累月练出的硬功夫。
无他，唯手熟尔。叶栖鹏嘴巴里可不服软：“咱们玩点别的。”
“玩什么？”
叶栖鹏想了一想，齐哥既然在空间感上如此敏锐，不知在时间上表现如何呢？刚好测试一下。他在手机上点几下，手机发出“嘀”的一声。
“听到了吗齐哥？”
“听到了。”
过了片刻，又是“嘀”的一声。
叶栖鹏问道：“你说两声之间过了几秒钟？”
齐维笑着摇头：“猜时间？你抓到我的痛处了，三秒吧。”
叶栖鹏幸灾乐祸地把手机给齐维看：“六秒钟。”
齐维猜时间的表现一塌糊涂，屡战屡败，最后摆手道：“不来了。年纪大了，脑子不行。总是忘了日子时间，今天星期几？”
叶栖鹏得意地播报：“今天是四月二十六日，周五。下午三点。”这时，他觉得有点不对劲：“咦？从黄河到长江，济南到镇江，只用了七个小时！中间在两个服务区停过，还跟彭师傅他们吃饭聊天。怎么这么快？”
齐维道：“不知道，你不是时间观念比我强吗？还问我。”
“你超速了吧？”
“有可能。”齐维耸耸肩。
就在这时，导航屏幕上出现了一段鲜红色的路线，显示前方几公里处有严重堵车，齐维调大比例尺，拥堵路段竟然有三公里之长。
很快，高速沿着丘陵地转过一个大弯，就见前方的长下坡上密集的车流，红色刹车灯在白天的路面亮成一片，从长时间一百公里的时速刹停还是有些吃力。齐维老远就踏下刹车，不一会就逼近缓行的车龙尾部，他的目光在前挡玻璃和倒后镜上迅速切换着，手里灵活地打着方向变道。
忽听后方一阵巨大的喇叭声，叶栖鹏吓了一跳，他回身一看，只见一辆蓝色的大货车就在后面五十米左右冲入车阵。透过两层玻璃也能看到大车司机瞪大眼睛，动作僵硬，不停鸣笛让周围的车避开！眼见是刹不住车了！

尽管自己和那货车之间还隔着两部小车，叶栖鹏还是吓得魂飞天外：“天哪！齐哥，小心后面！”
话音未落，他突然被一股巨大的离心力甩向右边。这才意思到自己也坐在一辆会动的车上，而且是动得很厉害的一辆车，他并非一个人僵坐着等死！等他挣扎坐稳再回首，发现大车并没有逼近多少，尾随自己的两部小车也是毫发无损，过了片刻，大货车颤抖着堪堪刹停，和周围的车都定格在路面上，所幸没有发生任何碰撞。
这绝对是惊险万分的几秒钟。大车如果再多前进两米，后面的连锁追尾就会波及到自己。
叶栖鹏长出口气，拍着胸口回身前望，前方高地错落，密密麻麻的车流远远望不到尽头，车门外面，高速公路的护栏伸手几乎就可以摸到。
他又神经质般着急起来: “齐哥，你走应急车道啦，应急车道不能走！”
“为什么？”
“罚款扣分！”
“凭什么罚款扣分？”
叶栖鹏叫道：“你这都不懂，还老司机呢？！占应急通道就是占了人家的生命通道。”
齐维看他一眼：“人家的生命通道？不包括我和你？”
叶栖鹏目瞪口呆，连忙点头称是。
齐维呵呵一笑：“好，现在命保住了，咱们把应急车道还给人家。”打着方向，向慢车道并去。
车流聚拢的速度比车速还快，走走停停一小段路后，应急车道也迅速被填满，单向三车道的高速公路挤成了四车道甚至五车道。前后左右都是车，所有的空间填满后，一条凝滞的车龙就此形成，再也动弹不得，而尾巴不断加长。
“我们现在在哪？”叶栖鹏问道。
“过了长江没多久，应该还在镇江范围内。”

叶栖鹏茫然四望，无可奈何地问：“堵成这样，什么时候才能到啊？”
齐维看着导航答道：“很简单，不塞车七点半能到。堵多久，就比七点半晚多久到。”
叶栖鹏耸肩：“等于没说。”
“前面至少堵了三公里，估计两个小时吧，晚上九点半到。”
“这有点糟糕，昨晚我和工厂通过电话，今天夜里装柜，装柜前必须完成验货，我怕来不及。”叶栖鹏皱着眉头。
“没事，装货的车就堵在我们后面。我们一定会先到的。”齐维一本正经地说，大拇指指指后方的货车。
叶栖鹏苦笑：“货柜从南边码头出发。跟我们方向相反，你这安慰有点南辕北辙。”
齐维下了车，绕车检查了一圈，又回到车上打开了天窗：“再玩几把斗牛？这里车多。”他似乎永远是精力充沛。
“算了吧齐哥，我可没啥心情。”
“好吧。”齐维调低座椅靠背，躺了下去看手机。
叶栖鹏自我安慰：“停车坐爱枫林晚，刚好看看江南景色。”说着站起身，从飒沓的全景天窗钻出头去。
高速公路刚刚跨过了江岸平原，车子位于平原和丘陵混合的开阔地带。和煦的阳光下，两边连绵起伏的田野被各种不同的作物分割，在深春呈现出不同层次和质感的新绿。水杉林蘸着沟渠的油彩，在田野上笔直地划线。村舍零星散布其间，颜色鲜亮，像是刚刚从地里长出来似的。地面上下，一派勃勃生机。
可是视线回收，周边是琳琅满目的车厢铁皮，他就没有好心情看风景了，坐回座位上，鼻孔喘着粗气。
堵车之所以烦人是因为你不知道妨碍你前进的是什么。
又过一会，周围的车渐次熄了火，引擎的声音没有了，却多了嘈杂的人声。乘客陆续下来，有的伸懒腰，有的茫然四顾，互相打听前方的情况。有个女人把个一岁多的宝宝抱下车来，对着隔离带中间的圆柏树嘘嘘，对向车道上快车疾驰而过，路面微微震动，劲风过处，尿液逆溅，孩子大哭。
小孩子的问题好解决。可要再过一阵，成人怎么办？大家烦躁起来，路面上开始出现烟头，饮料瓶，塑料袋等垃圾。塞车的现场就是负能量最集中的地方。
忽然车外躁动起来，似乎出现了什么东西引起大家的注意，有人说：“无人机！”
叶栖鹏把头钻出车顶，只见斜后方三十米高处，一个黑色的铁蜘蛛悬在空中。确切地说是沿着高速路越飞越近，发着嗡嗡的声音。机身下方，装着一个独眼摄像头，自主地旋转着，正对着下方路面，摄像头造型冰冷令人不爽。
“航拍！”下面的人群反应纷纭杂沓，不少人对着无人机挥手，有人却被惹恼了。与叶栖鹏隔着两部车的一个汉子，拎起一瓶水就要去砸那无人机，却被旁人劝止：“这个是警用无人机巡查塞车路况的，一会警车就到，你可别乱来！”
“那他一个劲拍我们干什么？赶快飞到前面看看出啥事了！”
叶栖鹏觉得那那男人说得十分有理，再看那无人机，竟原路飞回，绕到一座山丘后不见了。

“低端消费型无人机，不会是警用。而且，虽然警用无人机的国家标准还没有出台，但肯定不会用黑色，你看警车就知道了。”不知什么时候，齐维也到了车外，“说不定这架无人机的主人，就是这路面上的某个车主。”
“堵车无聊，拿出来放放风呗。”叶栖鹏没好气地说，猫腰坐回座椅上。
鬼知道前面究竟发生了什么？他长出了口气，在静止的状态中，一路上刺激和变故的印象猛烈来袭，身体的反应则是一阵难以抵挡的倦意。几个哈欠后，叶栖鹏合上了眼皮。
车窗外透进一阵风，闭目的脑海中渐渐出现了幻象，眼皮像是透明的汽车玻璃，仍然可以看到外面的混乱。相比之下，高速路外面连绵的绿色大地就透爽宜人，他感觉自己的灵魂随风升到空中，无数的铁皮车厢在下面不再阻挡视野，而灵魂根本也不理会，田野上的作物和地被，他依次都叫得出名字，一直延伸到远方。地下有一条绿色的筋脉和阵风息息相关，领着他一路向前，飞跃过地面上大大小小的火柴盒，穿行了几百米，甚至上千米……享受这种景色，清醒会抹杀这一切，不要去想……视像又转回路面，路面流淌着暗红色的东西，没有脚的鞋子，纸皮盖着的身体，像纸皮一样的变形钢板……一些黄色的东西尚未出现……
叶栖鹏猛然惊醒，那惨不忍睹的场面吓得他浑身是汗。他不知道怎么回事，迷糊中的画面怎么这样清晰！莫非前面真的发生了严重的车祸？
此时听到窗外有人说：“前面发生车祸了……”
叶栖鹏抹去头上的汗，觉得身上长异株的地方奇痒难忍：“齐哥，我下去走走。车里太闷了”。
“好，别迷路。”
叶栖鹏向齐维摆摆手机，推门下了车。
下午三点多种，气温迅速升高，太阳悬在灰白的雾霾里，化成一大片，又闷又热。还不到五月份，竟然有这样的天气，实在让人想不通。叶栖鹏解开领口扣子，双手撑在发动机盖上，头尽量扬起，尽量呼吸一点新鲜空气。
突然间，他被车前盖烫得几乎跳起来，样子十分狼狈。隔着车窗，齐维靠在座位上看着手机，再偷眼四望，虽然车与车的缝隙里都是人，好在没有人注意到他。
下了车的人们，全部无所事事，发呆；或三三两两聊天，有人叼着烟扶着隔离带做俯卧撑。好些人在吃东西。叶栖鹏想起在北京时，宿舍附近有个菜市，毗邻着一个五金交电城。两个嘈杂的市场门前的道路，也是这样停满了车辆，人影乱窜，垃圾遍地。
就当逛逛市场吧，他信步往前。
绕过了几部车，只见一部越野车掀起尾门，三年轻人拖出一张折叠桌，周围招呼人打牌！
叶栖鹏犹豫中，机会已经失去，牌桌已经凑够人了。他就站在旁边看了两局，突然觉得肩膀被什么东西刺了一下。

他回头一看，是一根穿梭飞舞的毛衣针。
织毛衣的阿姨化着淡妆站在围观群众中，从身材打扮上来看属于老来俏。她手法纯熟，能边做事边兴致勃勃地看牌局，见刺到了人，只笑了一下，身体扭个角度继续。
叶栖鹏没听到道歉，心头不快，看着阿姨，觉得周身不对劲。
怎么有错误的人在错误的时间地点做着错误的事情？
“您怎么织毛衣啊？”他问。
“织毛衣又碍到你了？”阿姨口齿伶俐。
叶栖鹏被气笑了：“我是说，都快到夏天了！”
阿姨手一抖，展开半件镂空花的毛衣，“傻小子，这就是夏天的毛衣！不织毛衣你让我干什么？”
“去跳广场舞啊。”叶栖鹏逗她。
阿姨竟然扭了两下：“要得！你叫那些车让一块地方出来。我姊妹们还真想活动活动腰腿呢。”
叶栖鹏无语离开，回身用手机给她拍了张远景。
不知从何时起，只要遇到严重的堵车，乘客们自娱自乐的景象已经形成一种风俗。
继续前行，路过一个高高瘦瘦的男人满脸晦气讲着电话：“我的妈呀你都到厦门了？！我送你到泰州机场后吃个饭就往回走。现在你落地了。我才跑了几公里，现在堵车！……早知道不送你了！”
前方传来一阵阵欢呼。叶栖鹏绕过一辆大巴，眼前豁然开朗。因为一辆小车不肯跟一辆带尾板的卡车太近，留出了一块车位大小的空地，空地上一个女孩和一个男孩踢着毽子，四周车缝塞得满满的都是围观群众。
两个小朋友看来是姐弟俩，姐姐十三四岁，弟弟八九岁，两人身姿轻盈，技艺高超。把个毽子踢得像蝴蝶飞舞一样，大家看得乐呵呵的。
小姑娘的表演欲较强，嚼着口香糖，见围观的人越来越多，就不再传给弟弟，自己踢起了花式，扭腰弯胯，接连踢了十几下，姿态极美。
不少人举起手机对着他们拍照。估计这大塞车时苦中作乐的视频很快就会上传到互联网上。
弟弟不高兴了，绕着高出一头的姐姐转，伺机把毽子抢回来，此时毽子落下，他的膝盖高高弓起，试图抢先踢到。姐姐怎能让他得逞，一个过顶踢腿，这一脚够劲道，毽子直飞到上天，然后落到了前面货车的顶部，刚好立在车厢后沿上，几根鸡毛在风中颤颤巍巍。
围观的众人“啊哦”惊叹。
弟弟大怒，骂姐姐道：“你这屌毛！”众人先是一愣，继而哄堂大笑
姐姐小脸一下子就红了，伸手打了弟弟一掌。弟弟注意力只在毽子上，望着车顶干着急，将近四米的货柜顶，不是谁能说上去就上去的。
弟弟就要往上爬，脚已经踩到了轮辐的螺母上，姐姐吓得吐出了舌头，这时一个脖子上挂着相机的男人人冲过来，一把把弟弟拉下来。看样子应该是他们的爸爸。把姐弟俩挨个教训了几句。
姐姐点头承认错误，然后大方地向众人问道：“谁能帮我们把毽子拿下来啊，谢谢啦！”
众人相互看看，都说这货柜不好爬，要从车头处爬上去。虽然出了不少主意，但竟然没有人站出来。
有人捡起一个空矿泉水瓶，对着毽子扔去，可惜高了。水瓶越过货柜，砸在超车道一部车顶，那边立刻就有人惊叫起来。
众人也说这样太危险，要是飞到对面车道就有可能出事故。
叶栖鹏跃跃欲试，还没等他有所动作，就听货车鸣起震耳的喇叭，打火启动声中，众人纷纷避让，大车猛地向前窜了半米，毽子抗不住惯性，不情愿地掉了下来。货车随后一个急刹，司机叼着烟，笑呵呵跳下来。
男孩忙上去捡起毽子，面露喜色。众人也跟着鼓掌。
表演结束了，众人作鸟兽散。叶栖鹏继续游手好闲地前行，走了一百多米，仍然看不到车龙的头部，他就在紧急车道外侧护栏边停下了，犹豫着还要不要继续走。
一栏之隔，一边是拥挤不堪的高速公路，一边却是开阔的绿野平川，直到天边。这段高速修建在田野和丘陵之间的过渡坡地上，最大限度地在降低施工难度和保护耕地之间取得平衡。
离他不远的地方，凭栏相望，出现了一对美女。

隔了半分钟，叶栖鹏又扭头去看她们，确实是是一对美女。都是二十岁出头年纪，一个扎着蓬松的马尾，套装牛仔服，大致的印象：活泼干练。叶栖鹏被另一个长发女孩吸引住了，她面带微笑，无意间转过脸来，长发飘扬，脸色白里透红，与众不同的是两道浓墨般的眉毛和唇边淡淡茸线，衬托明眸皓齿，叶栖鹏仿佛看到了雪山碧湖，朝霞映雪。
两人在护栏边上，用野外的景色做背景互相拍照。叶栖鹏暗想：要是她们要合影，我可以帮忙……该死的自拍杆！
女孩照完相悠闲地远望。
“那是什么？”长发女孩伸手问着同伴。
纤纤玉指向高速路外面七八十米的一片果园。果树绿叶丛间，点缀着黄橙色的，鸽蛋大小的果实，缀满枝头。
果园门口土路上，停着一辆小货车和一辆三轮车，车上的人正在说话，一条黑狗围着三轮车乱转。黄色的土路直铺过来，在他们脚下的涵洞穿过。一片大好田园风光，和身后繁杂无序的车龙形成鲜明对比。
“是橘子吗？”穿牛仔服的女孩说道。
“现在才几月份，肯定不是橘子啦。”长发女孩的声音也特别耐听，有着牛奶和砂糖的味道。
“那就不知道了。”微胖女孩说道。
“是枇杷。”叶栖鹏不失时机地说道，同时向两个美女靠近几步。
因为大学学的是园林设计，对各种花草树木，颇为了解。
“啊枇杷，我吃过，好好吃啊，好想吃。”牛仔女孩惊叫道。
长发女孩也是满脸惊喜，对着叶栖鹏微微一笑，轻声说道：“是枇杷啊。”口气像在问，又像在重复。
叶栖鹏觉得今天的自己有点不同，居然打牌也想掺和，还冲动地要爬车帮人取毽子，虽然都没得逞，但他觉得自己那份不甘前所未有。也许是齐维刺激他做大冒险的缘故吧，自己的脸皮厚度长势喜人。
他很投入这种状态，大方地看着长发女孩，她上身一件白色复古马蹄袖衬衫，笔直的长腿裹着七分牛仔裤，露出浑圆的膝盖，脚上一双纤瘦的雪白旅游鞋。
说不出哪里吸引了他，那就是气质吧。叶栖鹏爽快地说道：“你们想吃吗？我可以帮你们。”
漂亮女孩明眸善睐，简直会说话，而另一个女孩就是她眼语的翻译：“你要下去买？”
“不就是一道栏杆吗，反正这里也是堵车，闲着也是闲着。”叶栖鹏豪气一笑，单手支撑，纵身越过护栏。

马路上的栏杆是供人翻越的，不跨过障碍就没有新鲜灵动的世界。叶栖鹏站立在高速路外的护坡上。
身后传来长发女孩的声音：“你别！我们不要了。”
另一个女孩却说道：“看他胆子有多大！”
叶栖鹏笑着向下看去，护坡为砌石阶梯结构，石缝中长着小草，散发着令人着迷的乡土气息。他几个大踏步就从坡上冲下土路，直奔枇杷园。
果园门口，小货车突突突地刚走，蹬三轮车的也正要进园。忽听有人大喊：“等一下！”
蹬三轮的中年人带着草帽，脖子上搭着一条毛巾，闻声回头一望，不知从什么地方冒出来一个年轻人，一下子就到了面前。
叶栖鹏看到三轮车板上有一些散乱的枇杷叶，还滚动着几颗烂果子。就问：“老板，你这枇杷怎么卖？”
那果园老板四周看看，问道：“你从哪里来的？买枇杷，你的车呢？”
叶栖鹏回身一指：“车有的是！在上面。”回望两个女孩正对着他们挥手。
果园老板一愣，只见平时熟视无睹的高速公路上，所有的车都停着，以为都等着叶栖鹏，不禁吓了一跳：“这玩笑开不得！”
“老板，我不是开玩笑，真的是来找你买枇杷的。上面堵车，下来转转。”
老板半天才醒悟过来：“堵车下来买枇杷？”
“没错。”
“你这小伙子真有劲。”老板对着园里喊了一声，叶栖鹏也听不懂他在说什么。
片刻，一只黑狗欢快地从园里跑出来，绕着两人转圈，又在叶栖鹏脚边嗅嗅，随后，一个扎着发髻的中年女人拎着一个藤篮子走来，篮子里装着一些鲜嫩的枇杷果，刚刚洗过，十分水灵。
老板接过篮子：“你怎么拿？”
叶栖鹏一愣，这才发现自己两手空空，连个装东西的袋子都没有。
果园老板哈哈笑道：“小伙子，你机灵是蛮机灵的，竟然从高速路上跑下来买我枇杷。我这么多年来可第一次遇到，也是开了眼界。哈哈哈！好吧，看你急匆匆的没准备，我这一篮子枇杷送给你，篮子也附送。拿着，这里有三斤多，刚摘的，还没上市呢，要多新鲜有多新鲜！”
叶栖鹏大喜过望，知道再客气坚持付钱的话，老板就没那么开心了，接过来连忙道谢。然后就急匆匆往回走。生怕车子动了，毕竟心还在路上。
他提着篮子快步往回走，到了护坡下，无意间举头一望，不由大吃一惊，只见高速的护栏边此刻竟然站了一排人，足有二三十位，都在看着他。
好不容易看到两个女孩子站立的位置，叶栖鹏把篮子高高地举起来，朝着她们。
忽然听到一个大嗓门喊道：“喂！搞多一些！”

只见一条大汉把两个女孩挤在两边，高高地挥着手，手上甩着几张红色的一百元大钞。
长发女孩皱着眉看着大汉，然后对着叶栖鹏也喊道：“别买了，快回来吧！”娇柔的声音很快被嘈杂的话语淹没了，但足够叶栖鹏感动的。
那大汉根本不理女孩，又叫道：“我要十斤！”
人们看着大汉：“大哥，这是卖什么的？”
“枇杷，好东西！”
“这就是枇杷啊！咱们也买一点？”有人在商量着。
此时叶栖鹏蹭蹭蹭爬上了护坡，把篮子递在长发女孩手里。女孩提着篮子，轻轻说了声谢谢。另一个女孩就要掏钱。叶栖鹏止住她。
“不用，那老板送的。”
围观群众由一条线变成一个圈，都在看篮子里的枇杷，也打量着叶栖鹏。
“真新鲜。这么快就上市了。”
“还有吗？我想要两斤。”
“我要五斤，这可是今年头一批吧。怎么才拿这么点？”
“老板，多少钱一斤？”有人比较冷静，看着叶栖鹏问道。
叶栖鹏呆掉，女孩子递过来的一把枇杷也忘了接。原来自己被当成卖枇杷的小贩了！他连忙说：“你们误会了，我和你们一样坐车路过的。”
人们恍然大悟的，开始对他的冒险议论纷纷。
“原来自己跑下去的。”
“太刺激了。”
“人家给女朋友买的，你呢？”
女孩听说自己变成了叶栖鹏的女朋友，只是笑。
那大汉犹自兴致勃勃：“小兄弟，你厉害！咱们再去给大家搞点？”
“别去了，车要动了。”有人小心翼翼提醒。
大汉回头望去，车流丝毫也不见松动的迹象。就说：“动个屁呀！”
叶栖鹏刚剥了一个枇杷放在嘴里，只觉满口酸爽，回甘无穷。
大汉瞪眼盯着他吃，用很煽动的语气问道：“兄弟，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我和你再走一趟！”
叶栖鹏咽着枇杷，突然想起齐维了，齐哥估计会说：“……亦易矣！”
既然冒险，就来个大的。
想到这里，心里很激动。但脸上只是微笑：“走吧。”
大汉一挥拳：“小兄弟好样的，走！”
“等一下，看大家要多少？”
大汉醒悟过来：“对对对，诸位！我要十斤，你们呢，赶快报，过了这个村没这个店了。”
大家一听有人代劳，那还不响应，纷纷举手踊跃报量。远处有人陆续过来，加入，打听，盘算，决定，喊数。
这高速路上一聚闹，下面果园里的人又出来看，果农老板的草帽出现在土路边。小黑狗来回跑着，很是兴奋。
叶栖鹏心算到大家的报数已经超过了一百斤，就觉得有点不安，对大汉说：“差不多了，咱们俩快拿不动了。”
大汉很配合，叫道：“够了够了。你们又不去，我们拿不动。谁有袋子？”他突然又想到了什么：“你们把钱先拿出来。”
这一提钱，人们不再七嘴八舌了，场面顿时冷静下来。

“先说到底多少钱一斤？”
“现在都是手机转账，总不能把手机给你们吧。”人群中冒出三言两语。
大汉一声冷笑：“去年上市是十块钱一斤，我记得清爽。就算这个价，一千块钱。意思是我先替你们垫着？”
场面有些僵，叶栖鹏一心以助人为己任。灵机一动说道：“咱们先下去跟果园老板谈好价，然后让他蹬车运过来卖，买多买少你们自己来。”
众人轰然赞道：“这个主意好！”
大汉也乐了，跟着叶栖鹏跳下护坡。
果园老板见那个年轻人带着壮汉又跑了过来，已明其意。问道：“又来了？还要买多少？”
“你再拿一百二十斤，用你的三轮车运到高速下面。”叶栖鹏说道。
“等一下，怎么卖？”大汉问道。
果园老板抓抓草帽，用方言和老婆商量了起来。最后说道：“十二块。”
“嘿嘿，你这是出厂价吗？我们可是帮你省了中间商，你连运费也不用出了。八块，一口价。”大汉讨价还价倒是精明。
果园老板愣了一下，回身继续跟老婆商量，仍是用方言。
大汉任凭他们商量，转头对叶栖鹏道：“我听得懂，我老婆就是这里人。”其实是说给果园老板听。
果园老板愣了一下，然后呵呵笑了，又恢复了当初爽快的样子，谈拢了价格。迅速装了一平板车，都是用简易草篮装的，上面盖着新鲜的枇杷叶。那草篮质量比送给叶栖鹏的就差远了。
于是出发，带草帽的老板蹬车，叶栖鹏和大汉在后面推着跑，不一会就来到高速下的涵洞口，上面的人群发出一阵阵欢呼。
大汉仰头叫道：“八块一斤！钱准备好。”
然后就是提篮上坡，大汉提了两篮子，口里叫着老婆名字，兴奋地猛爬，不小心脚一滑，整个人就往下出溜，叶栖鹏也提着篮子，见状连忙矮身，用肩膀扛着他屁股，这才止住大汉下滑的趋势。
三个人提了几篮上到坡顶，放在最高一级阶面上，特意离护栏有一定距离就停下，大汉伸出双掌，示意众人不可越界。
圆润鲜艳的枇杷，让黄土绿叶一衬，显出极好的成色，原来观望的人们都抢着要，人们立刻涌过来，大汉自告奋勇维护秩序，不让任何人跨越栏杆。
叶栖鹏和果园老板接着运输。老板突然一拍草帽：“诶呦糟糕，没带秤！”
大汉一拍大腿：“赶快去拿呀，你说你多误事！”
缺秤无法交易，栏杆两边的人都有点不耐烦。
果园老板拿出手机：“别急，叫我家小明送来。”
“小明是你儿子？”大汉问道。
“对。”
“哦，快点。堵了半天车，估计要动了。”
“别急啊，你们多堵会，多堵会。啊不是，喂！”老板口不择言，好在电话通了。

叶栖鹏哭笑不得，拿过老板当扇子用的草帽，然后把自己手机屏幕向上置于地面，打开电子秤应用，再把草帽口朝上平放在手机上，重量读数清零，单价输入八块，捧了一把枇杷放进草帽。人们挤在护栏边看着。
“这东西好，手机当秤用。”
“准不准？”
“量程多大？”
“只有五百克，凑合用了。”叶栖鹏又从草帽里拿回几颗枇杷，“这里一斤。”
大汉和果园老板一看，眼睛里冒出了光，连忙蹲下来帮忙。
有好心人拿来一摞黑色垃圾袋，称好重量的枇杷就一袋袋先放一边。
这时，只听一阵呜呜的低吠，果园里的那只黑狗冲上了坡，嘴巴里咬着一根秤杆。
“小明，过来过来！”果园老板连忙招手。
大汉一见乐了：“这是你儿子？”
“对啊。”果园老板答道。
“你刚才给它打电话？”
果园老板愣了，忙道：“我老婆接的。”
大汉嘿嘿直笑。
“臭小子，秤砣呢？没有秤砣怎么搞？”果园老板怒道，扬手就要打小明。
小明转身便逃，动作却不十分利落。
“秤砣在这里。”叶栖鹏眼尖，指着小明脖颈下面。
原本是铃铛的位置，竟然挂着一坨黑铁疙瘩。
“乖儿子！”果园老板转怒为喜。
远处，果园老板的老婆拎着两大篮枇杷，有点吃力地小跑过来。
果农看着老婆喊道：“把你手机带上！我的没电了。”
“你要手机干啥？”老婆跑得呼哧呼哧的，一时没回过味。
“二维码收钱啊，笨！”果园老板骂道。
“哦。”婆娘把两篮枇杷搁在地上，犹豫了一下，扭身往回跑。
这边涵洞顶上，临时的摆卖摊点旺得一塌糊涂。果园老板称重，递货收钱，忙得焦头烂额。
大汉先抢了十斤，连吃十几粒枇杷解了馋。吐掉果皮对果园老板说道：“我来帮你，你收钱就好。”
令人惊奇的是，大汉使用杆秤不仅手法纯熟，而且抓重也相当准确。果园老板看了两把，啧啧称奇。
“很奇怪吗？我做饭馆的。”大汉不以为然。
“原来如此。”果园老板这才转回身，放心地交货收钱。
“五斤的来啦……哪位的两斤？”大汉的嘴吧不消停，吆喝声和果园老板的唱价声此起彼伏，看的叶栖鹏忍俊不禁，他也没闲着，装枇杷的垃圾袋不够用了，他就一个个从买到枇杷的人手里收回来。

枇杷，果中独备四时之气者。果肉红软多汁，味道甜美，营养丰富，润肺止渴；而堵车，已经接近一个小时，人们正当心烦气躁，精神疲惫之时，遇此清心养神的佳果，何止是吸引，哪有不趋之若鹜之理？
加之又是新采摘下来的，比市场上买的不知要好吃多少倍。有人买到枇杷就一路回一路剥皮放进嘴里，解馋之相让别人也是醉了。
栏杆边人越聚越多，排队等候加看热闹的足有七八十位，另有不明数量的游客正从两边车龙间隙里陆续赶来。涵洞上方的一段高速路简直人满为患。这群情激奋的阵势，让果园老板又惊又喜。等他老婆爬上护坡后，第一车一百二十斤枇杷已经所剩无几。
“你来的不算太晚，我再去搞一车。总得让这些路上受苦人吃上新鲜枇杷。”果园老板说完，头也不回就冲下了坡，几乎是扑到了三轮车上。小明一路狂追。
大汉对着他的背影踢一脚：“明明是要赚钱，还说得这么堂皇。我们才是高尚的人！是吧小兄弟？”
叶栖鹏闻言一乐，问道：“老板娘，这才四月底，你今年的枇杷，是不是成熟得比较早？”叶栖鹏一边挑枇杷一边问道。
“对的！”老板娘初来乍到就接手，忙得不亦乐乎，“足足早了一个月呢。”
“为什么会这样？”
“呵呵，这你就要问老天爷了。今年开春早，雨水多，气温比往年高。等等等等吧。”
叶栖鹏想，这不就应验了善哥夹缝理论吗？
大自然的事，谁说得准？前有三月北京的冰雹雨，后有北方的河捕到南方的怪鱼，今天遇到早熟的枇杷。天下之大，无奇不有，自然界的神奇绝妙之处，恰恰不能言传。而人类的经验总结，不过是普遍的规律，片面的地方比比皆是，但就不能说成是缺陷了。突然想起那个女孩，便往人从中望去，遍寻不获。

“喂，帮帮忙，我要过去！”叫他的却是另外那个牛仔服马尾辫女孩，正在栏杆边人从挤出一条缝，向他伸出手。
叶栖鹏拉着她翻过了栏杆：“你过来干什么？”
“过来帮忙啊，给你，洗干净的。”女孩递给他几个水灵灵的枇杷。
“怎么就你一个？”叶栖鹏往她身后看，想找到她的同伴。
“你问瑶瑶？她呀，早坐到车上享受去啦。”马尾辫女孩看着他，“你到底吃不吃？”
叶栖鹏这才吃到第一口自己收获的果实。一股清甜从嘴里通到全身。他豁达地笑了。
最初吸引自己的，并不一定是最好的。再看眼前这个曾被自己忽视的女孩：高高的光洁的额头，一缕散发垂在耳边，牛仔裤上的破洞露出圆润的膝盖，白色的运动鞋上沾着一点泥巴草叶，一切都是完美。
两人一起帮着老板娘和大汉分装枇杷。
“我叫叶栖鹏……”
“我叫沈芳波。”
沈芳波装好一袋鲜黄的枇杷举到面前欣赏，突然发现叶栖鹏看着她：“讨厌，看我做什么？”
“你这是犹抱琵琶半遮面。”叶栖鹏答得亦庄亦谐。
沈芳波哈哈笑：“你的语文是一定体育老师教的。乐器的琵琶和这个枇杷怎么能混为一谈？”
“你难道不知道它们有什么关系吗？”叶栖鹏笑着反问道。
“不知道。”女孩一呆，老老实实回答。“是哦，为什么都叫枇杷？”
叶栖鹏捡起一片枇杷叶，叶形一头尖，一头长圆，正像乐器的琵琶，上面还有一层未褪的绒毛。他把尖的一头夹用下巴夹在胸前，两手十指快速地在叶面上拨动。嘴巴里模仿着琵琶短促干脆的音色，用舌头模仿扫弦。只是巴掌大一片树叶，被他放在胸前装模作样的比划，样子滑稽，像是猴子挠痒。
沈芳波大笑。“想不到你也懂音乐。”

沈芳波大笑：“想不到你也懂音乐。”
聊天中了解到，沈芳波和她的同伴曼瑶——也就是一开始把叶栖鹏深深吸引的那个长发女孩，此行是到南京参加歌手大赛海选，两个女孩为追求当歌手的梦想而途径此地。
听着沈芳波的诉说，叶栖鹏百感交集，从羡慕，佩服到自我反省，瞬间逆转，豁然开朗。觉得做什么，爱什么都无所谓，只因世间万物息息相关，宇宙中有隐藏的脉络映射于自身。或许是旋律，或许是科学，或许就是神秘。
“到时我送你一首歌。”叶栖鹏对沈芳波说道。
“真的？”沈芳波满脸惊喜，原创音乐是歌手大赛的绝对加分项。
叶栖鹏点点头，一股力量让他情不自禁站起身来，还是来自那再次出现的幻觉，脚下无数触角在土壤中蔓延，接收着星星点点的生命力。那是一种通天晓地的感觉。不，简直是顶天立地了。
“小伙子辛苦了。你帮了我的大忙，等会我再送你一篮。”果园老板不知什么时候又拉来一车枇杷，正在快乐地收钱，看他双臂伸展，以为是在伸懒腰。
“那我呢？”大汉早闲在一边，看他夫妻俩忙，斜眼问道。
“你的不会比他少！”老板十分开心。
“老板，不如在这里开个店吧，离你的种植基地那么近。”叶栖鹏也开玩笑。
“对，开店是好主意。”大汉鼓动道。
“那这条路必须要天天堵车才行呀。”老板也爱逗乐。
“哈哈，要致富，先堵路。小农意识。”有个带眼镜的中年人说道。
“呦，哪有这么讲的！”一个刚买到枇杷的阿姨笑道：“今天啊，是机缘巧合。坏事啊，变成了好事，对不对？哪能天天这样堵车，国家不答应的，我们也不高兴的。谢谢你啊！”
正在这时，天空中一阵嗡嗡的声音吸去了大家的注意力。
“无人机！”
叶栖鹏抬头一看，那个黑色的铁蜘蛛又来了，嗡嗡地悬浮在空中，肚子上的摄像头斜斜向下正朝着枇杷摊的嘈杂现场。
“交警派无人机侦查交通了，交警要来了。”有人喊道。
果园老板突然紧张起来：“不卖了不卖了！”边说边果断收摊，他的确担心，把高速公路变成摆卖市场正是他的杰作。
叶栖鹏照搬齐维的话安慰他：“老板别慌，这是低端消费型无人机，不会是警用。而且，虽然警用无人机的国家标准还没有出台，但肯定不会用黑色无编号，你看看警车就知道了。说不定就是哪个堵车的人闲得慌，拿出来玩耍而已。”
刚说到这，就听见来路方向传来警车开路鸣笛的声音。虽然距离尙远，却清晰得迫人心境。
这下子，占在应急车道上的车子纷纷鸣笛，示意人群让路，挡住警车可不是好玩的。人群立刻散开，拎着大袋小袋的枇杷。路面露出来，点缀着密密麻麻的果皮。
叶栖鹏帮老板把空篮子放上车，老板又送给他一袋子枇杷，加上小明一家三口走了。他最后一个翻过护栏回到高速路面上。 “小兄弟，我也得赶快撤了。今天很有意思，谢谢啊。”大汉望着警笛传来的方向，伸出巨手。
叶栖鹏笑着跟他握手，无意识地抬眼一望。只见车从中，沈芳波在不远处似乎也在等着他看过去，两人目光相交的一刹，她举起一篮枇杷向他微笑，然后才登上大巴。
“原来她不是你女朋友啊？”大汉笑问。
叶栖鹏笑着摇摇头。
“同路，上呀！ 古德辣克。”大汉挥手作别。
人们回到自己车边，都向来路观望。车龙仍旧一动不动，警车还堵在后面。警笛鸣响的位置，离这将近一百米，那正是齐维停车的地方。
叶栖鹏提着枇杷，大步匆匆往回赶。

叶栖鹏提着枇杷，大步匆匆往回赶。
是谁画出这天地，又画出我和你……辽阔的天空底下，她跟他蹲在一起，捡起橙红的果子放在草帽中。。。。。。
这枇杷行的境界比白居易的琵琶行美好多了，有此一幕回忆，足矣。
占道车挤挤挨挨，警车走走停停，叶栖鹏远远看到齐维的飒沓右后方有一部商务车动弹不得，刚好把警车堵在应急车道上。齐维推门下了车。
商务车左打方向，慢慢逼近飒沓的屁股，可就算他能前进一米，车屁股后面给出的地方也还是不够。前方必须有足够的距离再向右摆直才行。
可是两车相距已经很近，没有余地了。
周围的人对着商务车指指点点，纷纷谴责。耽误了交警处理前方事故，大家都被拖累。
警笛声中，叶栖鹏快步到了齐维身边：“齐哥！”
齐维只向他点点头，走到飒沓前面的车旁，里面坐着一个中年女司机。
“大姐，你能不能再往前点？咱们给警车让路到前面疏通一下？”齐维客气地问道。
女司机看看前面的小货车，为难地一笑：“已经太近了。”
她的底线很宽裕，相距一米就不敢往前了。
“还远着呢！再往前一点。让交警处理现场，要不大家都得死等。快点快点。”旁观的人喊道。
女司机明白道理，紧张地挂好一档，右手握着手刹，胳膊剧烈的抖。踩着离合的左脚竟然无法抬起一点。
“就这水平还开手动档的？怎么上的高速？”有人说着风凉话。
“别怕，慢慢来，快点。”也有前言不搭后语，不知是鼓励还是催促。
周围越是热闹，女司机越是紧张，她旁边还座着一个老妇人，看起来是女司机的妈妈，面无表情，紧捏着拳头。
齐维对着周围叫得最响的人一摆手，回头耐心地对女司机说道：“手刹拉上，对了，脚踩紧，挂空档，踩住刹车，好了，你做得真标准，下面让我来？”对完成一系列高难动作的女司机挑起大拇指。
女司机闻言像获得特赦一样，很利落地下了车，用手在额头上擦汗，对着老太太说道：“妈，你要不要下车？”
老太太只会摇头。
齐维坐进车子，先对老太太灿烂一笑，然后把座椅向后调了调，手上熟练地几个动作，车子慢慢向前移动。
旁边热心的一位大叔帮忙看位：“走，走，再走，好，停，停下！”
叶栖鹏一看，车头离前面的货车距离塞不下一个拳头！
齐维充耳不闻，车子继续前进，紧张的大叔做出推掌的姿势大叫：“好了！”
齐维又把车挪动了一下才停住。停好车走出来，看都没看，回到自己车上。
大叔摘掉眼镜低头一看，好家伙！车子和小货车的后部的三角铁保险杠只有半公分，连一根手指都塞不进去。
“算你好运，太冒险了！”大叔连声说。
现在飒沓和女司机的车有了一米多的空隙，齐维发动车子，这下子没人再给他指挥了，他若无其事地打方向给油，甚至还踩了一脚油门，然后刹停。
周围有人惊呼，叶栖鹏也差点惊叫起来。齐维的飒沓和女司机车子的距离，又是一个三毫米！不仅如此，车头和左面车子的距离，也不到一指。
这下子商务车前方终于有了足够的空间，司机也是熟手，来回打了几把方向，前后倒了两趟，将将把车嵌进齐维让出的位置，终于给警车让开了足够的宽度，前方的应急车道已经一路畅通。
车上的交警目无表情地看着商务车司机，然后又看了齐维一眼，警报鸣响，三辆警车呼啸前去。
警车一过，立刻有胆大的开车尾随上了应急车道。
眼镜大叔挑起大拇指对齐维道：“高手！”
叶栖鹏昂首挺胸，好像说得是他自己一样。
只有女司机紧张得很，对齐维道：“你赶快帮我再挪开一点吧。这就擦上了！”
商务车司机再退了一把，齐维和女司机以此把车子倒后，彼此有了十公分的安全距离。
大家翘首以待，警车过去处理事故了，通车的希望就快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