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朝三百年》(古来多少事都付笑谈中,不客观不中立,长篇连载)

三王并封(二)
万历皇帝换掉了王家屏,表面来看是万历不爽王家屏,根本原因是万历的目的。
什么目的?
就是要立三子朱常洵为太子嘛。
所以,万历接下来要找一个他觉得可以帮助他完成目标的人来做首辅。
这个人是王锡爵。
王锡爵是申时行时代的三辅,后来因为母亲重病请假回老家了,这一回老家就不来了。(滞留不归)
王锡爵聪明啊,知道北京是个大漩涡,自己身为辅臣,一回去就得参与进去,无法置身事外,还是在家静静看着吧。
但是,我们要说,王锡爵不是不负责,他后来给万历写了一封奏折,奏折是谈立储问题的。
也就是因为这封奏折,王锡爵成为了新任首辅。
王锡爵回京的消息震惊了北京官场,在争国本问题的斗争上官员们正处于下风,王家屏刚刚被“打掉”,正是需要一位新领导带领大家完成“争国本”任务的时候,而王锡爵是一个很好的选择。
首先,具有丰富的工作经验(申时行时候就是内阁辅臣);其次,具有丰富的斗争经验和坚定的斗争立场,和高拱顶过牛,对张居正时期的一些政策也敢于直言,为人刚正不阿,不畏权势。
当时朝中大臣伸着脖子盼星星盼月亮,等啊盼啊,可把王锡爵等来了,为首的官员就去找王锡爵,商量怎么立储。
王锡爵笑着说:
“诸位大人回去后告诉大家先不要着急上书让皇上立储。(勿及建储事)我们内阁自然会起到我们的职责。”
“这事就交给我们内阁了。”(阁中自当一力担当)
交给内阁,就等于交给了王锡爵。
王锡爵胸有成竹啊,那样子仿佛东宫之事尽在我王锡爵之手,王锡爵这话一说,大家都放心了。
在王锡爵看来,立储问题不能急,要慢慢来,之前之所以失败,就是出在急上。
王锡爵不急,万历急了。
万历下旨礼部,旨意的内容大概是这样:
立储问题一拖再拖,也不是回事,所以朕先想了个主意:把长子三子五子先封为王爷。如果皇后生了儿子,此乃嫡子,这就是太子,这三位就是王爷;如果没生呢?从这三位里择优选一个为太子。
朱常洛之所以得到群臣的支持,与他的智商无关,与他的长相无关,只是因为朱常洛的身份:
皇长子。
按照礼法,立嫡子立长子,没嫡子就立长子。朱常洛凭借的就是长子的身份。
这道旨意一下,甭管你长子什么的,公平竞争。
朱常洛唯一的凭借,朱常洛的必胜绝招,就这样被“合法的剥夺”了。
看似公平,却是对朱常洛的及其不公。
就在大臣们准备写折子奋笔疾书的时候,有一个消息传来:
内阁奉诏了。
奉诏,意味着内阁同意了。
同意,意味着屈服,意味着成为万历的“帮凶”。
在大家看来,王锡爵就是这样的“帮凶”。
“你说把事情交给你,你就给我们这样的答复?”
希望变成失望,失望产生愤怒。
一群大臣来到内阁,“围堵”王锡爵,要求给个说法。
王锡爵一看,内阁不能呆了,赶快回家。
“风紧,扯呼~”
王锡爵想到回家,大臣们也想到了,负责王锡爵家“围堵”的是礼部尚书罗万化,王锡爵回家,罗万化带着一帮官员又和王锡爵争论。
王锡爵就像败走华容道的曹操,一个内阁首辅被大臣逼到这个地步,内阁不能呆,家里不能呆,王锡爵刚说一句“听我解释”就被大家的质问淹没了。
怎么办?跑吧。
跑到朝房,这没人吧?
还有。
顾允成、给事中史孟麟领着几个官员在这等候多时了。
全面撒网,全局布控,王锡爵真的是“上天无路入地无门”。
王锡爵找到万历,表示这事没办法。
面对这样的情景,万历不得不表示,册封朱常洛为太子。
万历二十九年(1601),朱常洛正式成为太子。
这场拉锯战,已经持续了15年,最终以群臣的胜利画上了暂时的句号。
不过别高兴的太早,这事还没完,我们还有下半场。
朱常洛成了太子,有了名,还无实,而且朱常洵没有就藩,还在北京城里。
这意味着,朱常洛的太子还是存在变数。
这就成为了双方的新的交锋点。
几年下来,有些大臣一看,万历喜欢朱常洵,而皇帝代表着权力,代表着真理,所以在立储问题上有些支持万历,特别是宦官集团,那些在外的税监矿监拼命巴结郑贵妃,慢慢的就形成了一股支持郑贵妃支持福王的政治势力。
世界是运动发展的,朱常洵的机会还是有的,郑贵妃的势力还是在的,所以斗争还是要继续的。
不过在立储以后的下半场,故事的主角不在是朱常洛。
是群众。
Ps:最近几天状态很差,我写这些是希望大家可以同时比较一下明和女真此时的状态,全面的认识努尔哈赤的崛起原因,但因为主写清史,无法大篇幅去诠释这段历史,而这段历史又很重要很复杂,所以每天茶饭不思,修修改改,见谅
楼主 一只支  发布于 2016-04-13 13:16:02 +0800 CST  
(四)你方唱罢我登场
什么是群众?
五个是众,五十个是众,五百个也是众,那群臣也是这个道理,五个大臣是众,五十个大臣也是众。
众是数量,而群就是关系,就是等级,就是“君”,就是领袖。
那作为参与政治的单位——群臣,群臣的多少很大程度就决定了政治斗争的优劣势。
群臣是一个泛称,在群臣的名号下有着无数个不同的群臣,比如后来的东林党,后来的齐楚浙党等,他们之间有合作有冲突有矛盾。
有矛盾,就要解决。
万历二十一年(1593),癸巳年,京察年。吏部尚书和吏部负责考核功绩的司长(考功郎中)赵南星负责京察,降级免职处理了一大批人,包括他们的外甥和亲家,还包括内阁首辅王锡爵辅臣赵志皋的人。
无私可以,大公不行。
所以,内阁对此很有意见。
水至清则无鱼,万历严加斥责吏部,指责其“专权结党”,尚书“夺俸”,赵南星贬职出京。
可事情不仅没有平息,反而有很对人出面为赵南星说清,这更加使万历相信赵南星的结党事实。
万历大发雷霆,赵南星被削职为民,他的政治生命暂时结束,因为他还会回来的。
他回到了家乡,加入到了一所民间教育机构:
东林书院。
这是后话,也是万历党争的雏形,这使得京察这一考察官员的制度成为朋党间互相攻击的一大阵地,京察失去了它本身的意义。
万历三十九年(1611),东林党派系的吏部尚书孙丕扬、侍郎萧云举等利用京察对宣党和昆党大加清理,两党首领都被罢黜,老大都这个下场,其他人的下场也就不用多说了,大批人被降职免职,这其中首当其冲的就是宣党骨干——熊庭弼。
在东林党看来自己是“除恶务尽”,是弘扬正义净化环境。
党同伐异,这是历史的看法。
这引起了非东林派系的警惕和戒备,他们决定在东林党发起总攻之前先下手为强。
众怒难犯。
下一次的京察(1617),众人拾材火焰高,大家心有灵犀连起手来给予东林党重大打击,一时间“贬黜殆尽”“善类为空”。
你打了我,我要还回来;我打了你,我没觉我错,我还要打,打到你你屈服,打到你消失。
你方唱罢我登场,大家十八般武器,各使手段。
这一年是万历四十五年,是很重要的一年,对明朝很重要,对女真更重要。
就在前一年,努尔哈赤在赫图阿拉称英明汗,建国大金,建元天命。
你在挥霍光阴,别人在奋发图强 。
就在明朝忙着争国本的时候,努尔哈赤在忙着兼并建州女真;就在明朝内部因为三王并封和闹得不可开交的时候,努尔哈赤大败九部联军,奠定了自己以后争雄的基础;就在努尔哈赤即将要正式与明朝决裂的最后时间,明朝内部仍然在忙着争国本,忙着讨论到底是谁袭击了皇长子朱常洛。
讨论,是为了定性,定性是为了斗争。
争国本只是明朝这些年内部纷争的一个集中反映,它就像一个无足轻重的小伤口,只要处理及时就可以痊愈,可没有人关心,伤口没有及时得到治疗,伤口不断流血,不断扩大不断恶化,不断衍生其他症状,愈演愈烈,从小伤变成中伤,从中伤变成重伤,从重伤变成绝症,到最后大家只能束手无策。
黄仁宇先生的《万历十五年》如此评价:
“1587年,是万历十五年,岁次丁亥,表面上是四海升平,无事可记,实际上我们的大明帝国却已经走到了它发展的尽头。”
入则无法家拂士,出则无敌国外患者,国恒亡。
就在明朝内部皇权处于停滞,文官忙于斗争,大家把全部精力都放在了内部问题上;就在朱常洛被正式册立为太子,十多年的努力终得回报,满朝上下一片欢腾的时候,蓟辽总督蹇达的“乞早议战守”早已落慢灰尘压在跟小山一样堆满奏折的角落。
没有人知道努尔哈赤是谁,没有人关心努尔哈赤是谁,他们关心的正义,是礼法,是道德,和背后权力势力的此消彼长你来我往。
没关系,努尔哈赤自己会让他们知道的,用他的刀,以及身后的他们的刀,去砍向明朝重镇——辽东,那个早已千疮百孔满身创伤的辽东,通过辽东来一步步让这个庞大的帝国走向毁灭。
他人即地狱。
楼主 一只支  发布于 2016-04-15 23:47:25 +0800 CST  
5.1女真崛起责任制
出了事情首先想到的不是为什么,而是想到的是什么,具体来说是谁负责,是谁背锅,只要不是自己就阿弥陀佛,至于为什么会出事,该怎么防止类似事件的再发生,这些都不是考虑的重点,甚至是不考虑。
然后继续出事,继续有人承担责任,继续祈祷阿弥陀佛不是自己就好。
这就是我们这个民族的思维逻辑。
那么作为取代明朝的清朝,它的起源也就是后金政权是怎样崛起的?这个责任谁来负?
这是一件大事,大到可以让负责的人一辈子绑在历史的耻辱柱上且永远无法翻身。
辽东巡抚?辽东总兵?蓟辽总督?内阁?皇帝?
不是,是“不世之名将,千秋之罪首”的李成梁。
前文我已经说过,不考虑主客观环境,轻易这样盖棺定论,是不公平的。
下属出了事情,领导不需要负责?一个王朝的兴亡,都是因为李成梁一个人?
那其他人呢?尸位素餐和他们比都是褒奖。
有好处大家的,出了事个人的。
还是明清史大家孟森先生给出的答案最公道最客观:
“辽东三面都是敌人,没有不打仗的时候(无岁不用兵),自从高淮为税使,剥削十多年,军民越来越疲困,然而先后巡抚都是庸才,每天不做正事浪费时间(愒苟岁月),皇帝又不管,边臣呼吁,朝廷里没人理没人管(漠然不闻)。”
所以,努尔哈赤崛起了。(边事大坏)
其实,也不全都是酒囊饭袋草包饭桶,也有人反映过努尔哈赤问题,比如蓟辽总督蹇达,比如山东御史熊庭弼,比如辽东御史何尔健,比如辽东巡抚后来的兵部尚书李化龙。
万历三十七年四月,时任兵部尚书的李化龙连上四封奏折强调努尔哈赤问题。
万历三十八年二月,兵部答复熊庭弼,这样说道:
“努尔哈赤的反叛已经很明显了。(变态已彰)”
万历三十九年,兵部再次上书,这话已经说得很严重了:
“中国无事必不轻动,一旦有事,为祸首者必为此人!”
结合兵部的部门工作,我们应该明白这样的结论代表着什么。
最后还是叶赫首领金台石上书万历,告诉万历“马上就要打你们明朝了,就要占领辽东”,这下终于引起了万历的重视,明朝行动了:
派兵守卫叶赫,下书努尔哈赤警告;出使打探情况,用国震慑斥努尔哈赤。
在努尔哈赤的理解里,这就是恐吓。
鉴于使者的“超人”表现,恐吓都是好的,它更像是侮辱。
这个更可怕。
不管怎么说,明朝做出了反应,但这样的反应虽然起到一定作用,可它是失败的,甚至不如不反应。
要么就不做,既然要做就要做好。
不为圣人,变为禽兽。
既然要威胁,不光光是说几句话,关键是建立在强大的军事基础上,要以战争手段为后盾,要让努尔哈赤畏惧。
可明朝的做法,好比一个猎人,没有一击致命,反而激起猎物的凶性,迎来的是猎物的疯狂反扑。
这个道理,明朝不会不知道,有几个人不知道可能,但不可能全都不知道。
知道学习,不代表不沉迷游戏;知道奋斗,不代表不虚度光阴;知道错误,不代表就要改正错误。
知道,所以明知故犯。
知道和做到,很多时候真的是两件事情。
况且,也做不到。
明朝的内部纷争已经消耗了所有精力,最早的采榷、后来的争国本、再后来的京察纷争,这些都像磁铁般吸引住了明朝君臣,逃不开也不想逃。
有人曾经这样说:万历不上朝,但因为有内阁,所以明朝还是正常运转的。
这是体制的伟大,是君主立宪制的雏形,我们比英国早好多年呢,如果不是清朝,我们早就实践了。
不是都叫王思聪,就都是国民老公;不是都叫内阁,就都是民主。
这叫意淫。
作为封建皇权的巅峰,内阁的存在只是一种从属皇权的衍生物,为什么内阁在万历时期而且是万历幼年也就是张居正当国的时候尤其大?为什么朱棣时期的内阁就没有这样的权力?
皇帝是第一,内阁是第二,当皇帝退居二线的时候,比如皇帝不管事,比如皇帝还小,内阁就成第一了,这种第一是因为皇权的不合理状态,换句话说,当内阁执掌大权的时候,皇权处于一个不正常的状态,要是皇权正常,就没内阁什么事情了。
所以,万历还小的时候张居正领导下的内阁无比强力,万历长大的时候张居正身败名裂。
因为张居正的权力来自于一种特殊的权力,准确的说张居正行使了一部分不属于他的权力。
这种权力是皇权。
所以万历即使不上朝国家也可以正常运转这个结论不过是一种美好的想象,日常工作内阁可以完成,但大事必须皇帝拍板。
比如补充官员。
万历三十年,内阁首辅沈一贯调查御史,发现了一个问题:
御史在职的只有四位。
而按照编制,在职御史应该有十三位,分别负责十三个地区。
也就是说有九个地区处在没有御史负责的情况下。
到了万历三十四年,内阁请求补充六部官员,除了六部下属各司的官员,更要补充六部的最高负责官员:
六部尚书。
因为六部只有户部尚书赵世卿,其余五部都没有尚书,有两个部暂时由侍郎负责管理,勉强还能正常工作,其他三个部连个侍郎都没有。
发展到最高峰的时候,中央六部加内阁辅臣等理应共计31人,可实际就有7人。
缺少官员,工作效率极低,这本就对庞大的帝国来说影响甚大,而本就有限的人数又有把全部的精力放在诸如争国本等内部斗争上。
有人告诉我,明朝的国家机器在这样的情况下还可以正常运转,我表示绝不相信,打死也不信。
永动机不过是一个笑话。
努尔哈赤的崛起汇总到中央,内阁内部分析讨论,再由内阁与兵部尚书商议,再由二者上书皇帝,皇帝下达批复,内阁兵部辽东地方按照批复执行。
这个过程中有一个环节有问题就无法完成最后的结果,可现实是不光是一个环节有问题,而是每个环节都有问题:
首先,辽东地方有高淮作乱,军政系统紊乱,很难履行正常工作。
万历三十六年爆发大规模兵变,口号就是“砍死高淮”。(歃血摆塘,誓杀高淮而后已)
参加兵变总人数为三万。
鉴于当时辽东明军的总人数,我觉得三万真的不是一个不大的数字。
六万人,当时辽东明军总人数。
辽东各级军政官员忙着安抚军队都忙不过来,谁还有闲情逸致关心努尔哈赤。
其次,假设有关努尔哈赤的奏折上来了,朝廷里忙着争国本,忙着京察,谁关心这个?好不容易事情少点,内阁首辅空缺,管事的还不在;等到内阁首辅来了,也察觉的事情不对了,赶快上书万历;皇帝呢今天心情不好,没看,等到猴年马月看了,忙的是争国本,等知道这件事了,下批示,做处理又是猴年马月。
所以想要及时处理努尔哈赤的崛起,在理论上很难,在现实上几乎没有可能。
结果就是:
“到了万历四十多年朝廷大臣才稍微听到一些有关努尔哈赤崛起的传闻。”
听到了,赶快去处理啊。
压根没当回事。(不以为意)
最后用孟森先生的话来说就是:
“朝廷如果有一个像张居正一样留心边事的人,怎么会落到这个地步?”
其实不是不留心,而是真的做不到,主观上不如张居正重视军事,客观上没有精力没有时间。
所以要说努尔哈赤的崛起到底谁来负责,真的是一个说不清道不明的问题,讲来讲去,只能说是整个大明王朝的责任。
全部负责等于没人负责,但努尔哈赤崛起带来的影响,要有全体共同承担。
大明王朝从建立起到现在面对过无数刀锋,但我们有理由相信明朝接下来要面对的这把刀锋是无数刀锋中最锋利的之一,甚至说没有之一。
努尔哈赤的刀锋,女真的刀锋。
楼主 一只支  发布于 2016-04-16 20:36:03 +0800 CST  
5.2刀锋所指
万历三十六年,李成梁离任辽东总兵,在当时很多人看来,这是正确的,辽东的形势会蒸蒸日上。
现实是辽东形势一发不可收拾。
蒸蒸日上?有。谁?不是大明,是努尔哈赤。
对外,消灭海西四部的乌拉部;兼并野人女真诸部;攻占叶赫部十九座城寨。
对内,消灭了舒尔哈齐、褚英为代表的分裂势力;重视自身发展,冶铁技术的引入使建州女真的军队更加强大。
用一个成语来形容:
兵强马壮。
我想,辽东的明军会是羡慕他们的,因为他们之中的很多人已经三个月没有发工资了,还有更惨的,半年没发。
辽东巡按御史何尔健算过一笔账,结论就是:
辽东明军最苦,干的最多拿的最少,即使全部粮饷工资按时按量发放了,其实也不够。
问题是,还没给够。
何尔健在辽阳阅兵,辽阳是辽东的省会城市(治所),这里的明军停止操练,千万人跪在何尔健面前,“哭声震天”,“山谷震动”。
情景比我们以前的农民工讨薪还要心酸。
这些普通的士兵,他们拖家带口,他们一家七八口人赖以生存的就是当兵的工资,省吃俭用,勉强温饱。
他们不是将领,不能贪污,不能克扣,不能中饱私囊,不能虚报战功,不能靠着将士在前面浴血奋战自己在后方升官发财。
牺牲的是他们,拼命的是他们,除了冠冕堂皇的为国报效,他们更看重的是那点粮饷,那点工资。
现在,一个太监都可以在他们头上作威作福,撒尿拉屎。
之前,被言官弹劾的李成梁,所谓“通敌卖国”的李成梁,他会在自己能力范围内积极改善这一切,现在,李成梁不在了。
万历三十六年,前屯卫()第一个发起兵变,一时间辽东明军云起响应,松山、广宁、锦州、辽阳、山海关等地明军“歃血摆塘,誓杀高淮而后已。”
这已经不知道是第几次兵变了,但从规模来讲这次是最大的一次,参与者有二三万之多,而当时辽东明军也就六万多人。
高淮跑到了北京,鉴于这次事情太大,高淮没有逃过惩罚。
坏人得到了应有的下场,正义获得了最终的胜利,这是美满的结局,可这其中的过程又有多少血与泪?多少牺牲和愤怒?
这些不会被胜利所掩盖。
万历二十七年高淮来到辽东,万历三十八年高淮伏法,这十一年高淮耀武扬威,风光无限,草菅人命,欺凌百姓,辽东总兵马林弹劾高淮,充军;辽东官员弹劾高淮,下狱论罪;他的“龙骑军”可以以皇帝的名号冲入任何一家的宅子里,“势如抄杀”。
高淮就是一只肥硕的蛆虫,把它尖锐的爪牙狠狠地刺入辽东这个本就营养不良的病人身体内,在他贫瘠的肢干上,不断的吸食,商贾的钱财、军队的粮饷、百姓的田地,除了这些,还有更加宝贵的东西,比如军队对朝廷的忠诚,比如百姓对朝廷的信心,还有,高淮间接的给努尔哈赤带来了很多的帮助,人口、技术,尤其是冶铁术,这都是难以估计的。
评价历史人物,因为功过的问题,存在争议,可在高淮这样人的身上,我看不到一点点功绩,倒是他的过错百死莫赎。
高淮死了,可是高淮糟蹋后的辽东怎么办?
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恢复辽东也是花费更大的精力更长的时间换来的是更低的效率更低的回报,这个表现在以后辽人的态度上。
不是没一句对不起都能换来对方的没关系的。
而且,明朝也没有这个时间。
万历四十四年正月,努尔哈赤在赫图阿拉称英明汗,建立了清朝的前身——大金政权,史称后金,年号天命,也称天命汗。
天命,顺天承命。
没有经过明朝的批准,努尔哈赤这样做的意思昭然若揭。
而这么重大的事情,明朝毫无所知,后来还是朝鲜邻居着急忙慌告诉明朝这件事情的,皇帝不急太监急。
其实万历也很着急,不过着急的不是这个。
万历要给福王朱常洵四万顷土地作为封地,北京河北河南山西四省的地都给完了,万历还要给湖广地区的。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都是我老朱家的,我怎么不能给?”
叶向高说:
“如果给了,国家就完蛋了!”(国无日)
这日子没法过了。
最后在群臣的抗争下,给了一万九千顷。
万历觉得委屈了儿子,把这些土地内的商税、盐铁贩卖的权力一挥手都给了福王。
“钱给儿子了。”
而这些钱本来是要入国库的。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这话说说可以,但不能认真,尤其是君王,认真就会出大事。
距离出大事,留给明朝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万历四十五年,蒙古科尔沁贝勒明安来朝赫图阿拉。
这是一件小事,很容易被忽略,而历史的细节正是在这些被忽略的小事中得到端倪,很多复杂的人物关系都是由小细节来说明。
当皇太极带领八旗铁骑绕过正面的关宁锦防线从长城突破直抵北京城下的时候,这条路线就是科尔沁部所告知的。
万历四十六年,刚过完年。这一天的月亮格外的圆,或许是这样的月亮激起了努尔哈赤的好奇,想看看是不是“外国的月亮都比较圆”,他告诉八旗旗主和诸位大臣:
今年我一定要征讨大明朝。
于是,后金上下全部行动,整修兵器,养肥军马,做征讨明朝的军事准备。
所谓师出有名,四月十三日,努尔哈赤颁布了一道文件,既是政治文件,也是宣传文件:
《七大恨》。
楼主 一只支  发布于 2016-04-17 21:13:50 +0800 CST  
@大汉皇叔1 2016-04-18 01:06:37
楼主安请教一下,女真实际有多少人口?据说只有几百万人,有二十几万部队,人真的吗?这点人都击败大明王朝?有说南明时,南明还有一百万兵士?另外还有李自成的大顺,就是明朝是个病老虎,女真这点兵能这么快打死明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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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万人口是没有的,在入关前不过几十万,军队的二十多万是因为除了原有的满洲八旗还有了成建制的蒙古八旗,汉军八旗;但在努尔哈赤时代,人口不过十多万,这是女真人,要说明,比如文章提过的在高淮时代逃亡女真的汉人,不同于后期征服辽东的汉人,努尔哈赤是承认这些人为女真人的,这如果计算到其中,他们的血缘是汉人,而民族认同却是女真人。
至于击败明王朝,军事实力只是之一,比如还有其他,对待蒙古问题的,更重要的明朝内部的问题,最传统的就是战守问题,打不过也要打,这其中还有党争,还有阉党,还有农民起义,这些都大大集中消耗了明朝的精力。
南明还没写到,资料不是很全,当时江北四镇的军队有人说都有两三百万,光左良玉就有百万,但罗列数据是没有用的,这些到南明我会细细去说的。
至于这么快明朝就忘了,不是三言两语就能说清楚的,我也不能轻易下结论,写到这里的时候细表。
楼主 一只支  发布于 2016-04-20 23:09:35 +0800 CST  
5.3论读书的重要性
檄文的重要性对于战争而言就如同吃饺子蘸醋,性生活前戏。
中华文明三千年,文人骚客无数,在他们笔下的檄文活灵活现生龙活虎,每一篇檄文都是洋洋洒洒挥毫泼墨,引经据典上通天文下晓地理中通人和外带无数骂人不带脏字但是比脏字还要脏的攻击言论。
有好事者做了檄文排行榜,什么必读檄文十篇,中国历史檄文四强等等,可无论各种榜单怎样排名,高居榜首的檄文都是同一篇。
《讨贼檄文》,陈琳。
堪称经典中的经典,范文中的范文,读过之后,无不拍案叫绝。
包括被骂的对象,曹操本人。
开篇并不惊艳,老样子,引经据典:
“曩者,强秦弱主,赵高执柄,专制朝权,威福由己;时人迫胁,莫敢正言;终有望夷之败,祖宗焚灭,污辱至今,永为世鉴。”
不知道的读到这里莫名其妙,说赵高干嘛,知道的连点大指。
高!真高!
曹操的父亲曹嵩是养子,他的养父曹腾是个太监,骂太监的鼻祖,就等于骂太监的后人。
祖宗都不是好货,后人能是什么?
身为阉宦之后的曹操,用身份决定论来说,本来就没有道德(本无懿德),做了点什么呢?
做了西苑八校尉,领头的是蹇硕,知名太监,而西苑八校尉的大boss是董卓。
董卓是国贼,那国贼的手下是什么性质?
那我们的袁本初在做什么?在兴义军,在反抗国贼的道路上慷慨高歌。
鲜明的对比,强烈的反衬。
你曹操后来是做了点事情(其实做了很多,但由于多为正面,一笔带过,春秋笔法),然后呢?
杀害“天下名士”(边让);做盗墓的祖师爷,发死人财(设发丘中郎将、摸金校尉)。
曹操身居三公的高位,但做的是豺狼虎豹的事情,玷辱国家残害百姓(污国害民),你曹操不仅祸害人还祸害鬼。(毒施人鬼)
你曹操仗着有点势力就飞扬跋扈(承资跋扈),趾高气昂,剥削百姓,残害善良贤良的人(残贤害善),你的所作所为使得“士林愤痛,民怨弥重”,只要有一个人举起胳膊反抗你,一个省的人都会响应(一夫奋臂,举州同声)。
我看了历朝历代的历史文献,坏人啊贪官啊奸臣啊很多,有贪污有残暴有酷吏,可那么多人都不如曹操,你曹操排名第一!(于操为甚)
檄文要是就写到这里,虽然精彩,但不会让人拍案叫绝,因为它还缺一部分,很重要的一部分。
说了曹操不好,只会让人们讨厌反感曹操,那讨厌反感之后呢?
没了。
这时候要让人们讨厌反感曹操之后,再安排一个主角,这个主角和曹操恰恰相反,曹操做的他都不做,他做的曹操都不做;曹操做的是坏事,他做的就是好事,讨厌反感曹操之后,就会爱戴拥护这个人。
这个人是袁绍,这种说法就对比。
我们的袁绍先生在做什么?
讲文明守礼貌,五讲四美三从四德,热爱国家够哥们义气(强干弱枝之义),不滥杀无辜,不欺负弱小,所以只要袁军一打仗,摇起旗来敲起鼓来(金鼓响振),对面的部队立马跟丢了魂一样沮丧逃奔。(布众奔沮)
这是因为我们袁绍代表着正义,代表着道德,“奉汉威灵,折冲宇宙”;我们兵强马壮,“长戟百万,胡骑千群”,就像举起烈火来烧蓬草(举炎火以炳飞蓬),倾覆沧海冲刷污点(覆沧海以沃炭)。
不仅有软实力(道德制高点,正义化身),还有硬实力(长戟百万),简直就是无懈可击。
我们袁绍去打你曹操,找个高处击鼓奏乐(登高而鼓吹),挥舞白旗用来招降(扬素挥以启降路),曹军“必土崩瓦解”,不用打就胜利了。(不仞血刃)
最后还要道德感召一下,这个时候就是忠臣为国家肝脑涂地尽忠保国的时候了!(忠臣肝脑涂地之秋)
可光讲道德,是道德拜物教,甭说其他,就是动嘴皮不干事。
“君子动之以德,小人动之以利”,君子几人?小人几人?君子里的小人又有几人?
所以结尾就是“封五千户,赏钱五千万”。
要做忠臣,就是“肝脑涂地之秋”;做英雄,就是“立功之际”。
完美!
作为欣赏曹操的人,读到这里也是感到正义凛然大气磅礴,不自主的认同陈琳的观点,那些不了解曹操的人看完是何感想呢?
鼓舞己方士气,侃的对方昏天黑地,团结可以团结的人。
这就是檄文的作用。
而努尔哈赤的相比较而言难免就差了一些。(大概差个十万七千九百九十九里)
万历四十六年(1618)四月十三日,对于中国历史,尤其是明清史,是一个极具重要意义的大日子,因为这一天,努尔哈赤为首的后金政权发布了“七大恨”,所谓的明亡清兴至此正式拉开了序幕,我们本书可以说从这才算开始。
七大恨的内容,共以下七条:
1.杀父之仇。
2.边境问题,双方同意严守边境,互不踏足,踏足者可以处死,明朝违背契约,杀我女真人,不允许我杀汉人。
3.出兵帮助叶赫,插手女真内部,煽动女真内部仇恨,扰乱女真的安定团结。
4.明朝介入女真内部事务,唆使叶赫把已经许诺嫁给我的妻子改嫁给蒙古。
5.强占女真柴河、齐拉、法纳哈三地,派兵驱赶女真族人。
6.听取叶赫的一面之词,多次威胁侮辱本人。
7.多次插手女真内部事务,扰乱女真内部安定团结,举例等等。
啰嗦吗?
啰嗦,真啰嗦,真的很啰嗦。
比如第二条第五条,归纳起来就是明朝非法侵犯后金领土主权;第三条第四条第六条第七条,用现代用语来说就是明朝资助女真内部反对派(叶赫),干涉他国(后金)内政,煽动后金内部安定团结,扰乱后金统一进程,试图颠覆后金政权,后金政府及其后金人民对于明朝的行为予以强烈谴责。
这么说,七大恨归纳起来也就三大恨:
1.杀父之仇,不共戴天。(私人原因)
2.边境问题,侵犯主权。
3.内政问题,不容干涉。
再归结,就是两大恨:
公(国家民族)私(杀祖、父之仇)
全文既没有说秉承天意,代表正义,也没有慷慨激昂,道德号召,动之以情,把明朝说的天怒人怨,说的百般不堪,说的丧尽天良人神共愤还没有最重要的物质鼓励,没有封官许诺,给人的感觉像是一个中年大妈的鸡毛蒜皮,斤斤计较。
而且,这个版本也不是原始版本,是清朝入关后出于面子考虑加以润色加以修改过的版本。
不过可以理解,鉴于努尔哈赤先生的文化水平,喜欢看《三国》《水浒》,还是因为自己学习热情强烈,主动学习的结果,写出来这个已经很不容易了。
人丑,就要多读书。
其实,不管丑不丑,都应该多读书。
楼主 一只支  发布于 2016-04-22 22:29:08 +0800 CST  
5.4利益,还是利益
古往今来,无论是造反还是起义,是张三还是李四,帝王将相还是乡村农夫,其实最根本的都是一个问题:
利益问题。
造反的觉得皇位本该是自己的,侵犯了自己的合法利益(如果是皇族的话);起义的觉得自己活不下去了,皇权的利益侵犯了自己最基本的生存利益;归根到底,就是利益。
为了利益,明朝对辽东采取分而治之的羁锁政策,让女真各部“不相统一,各为雄长”,刻意维持一个分裂的女真部族,让女真部打打杀杀,实现自己的利益最大化。
也是为了利益,努尔哈赤从最早的最基本的生存利益——不被杀,干掉了自己的仇敌尼堪外兰;到后来的古勒山之战,大败九部联军;再到一步步兼并女真各部,这是他从来没有想过的。
1617年,辽东地区爆发洪涝灾害。
如果分级的话,属于特别重大,百年难得一遇。
对于女真来讲,向来是“辽东小灾,女真大灾;辽东大灾,女真特大灾”,而这次,灾情的核心区域不在辽东,反而集中在女真地区,成了“后金特大灾,辽东小小灾”。(上年水灾,胡地尤甚)
女真人所在区域,从农耕角度来看,简直就是一片荒土,土地贫瘠且高低不等,在这种地方耕种“干得比别人多,得到的比别人少”,偶尔有些地方适合农耕,比如柴河地区,还被明朝声称是自己的领土,强行占领了。
本来粮食就不够吃,再加上自然灾害,收获的粮食是少之又少,“屋外小雨屋里中雨”的感觉。
所以,后金境内是“饥寒已极,老弱填壑”,吃不饱穿不暖,天气还是二十年不遇的特大严寒,抵抗力弱的老人和孩子首当其冲,饿殍遍野,尸体加起来不能说绕地球几圈,但还是填了后金地区很多的沟沟壑壑。
按照我国人民的一贯习惯,这个时候第一件要做的,就是抱怨。
是谁饿死了我的孩子?是谁冻死了我的父亲?
一般,人们第一个要骂的是上天,所谓“苍天无眼”,“你个死老天”等等。
可老子很早前就说了“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老天无所谓仁与不仁,无所谓有眼没眼。
因为即使有眼,它对这些也是漠视的。
老百姓骂老天,只是出于一种传统的思想,只是一种精神的寄托,精神上的控诉,因为老天是虚无缥缈的,是无影无踪的,骂两句不用负责,但同时也没有丝毫作用。
然并卵。
骂了,也就骂了。
所以接下来他们真正要骂的,就是自己的村长,自己的县令太守这一类的,泛指统治阶级。
这才是重点。
如果任由大家骂下去,以后的故事走向我们都懂,那就是揭竿而起,或是造反,或是起义。
这是统治阶级最不愿意看到的,所以努尔哈赤发布七大恨告天讲讲陈芝麻烂谷子的事,让大家回忆回忆明朝怎么欺负女真的,怎么抢咱们的地,怎么抢咱们的牛羊等等。
这个头一带起来,接下来大家就进入了热烈探讨,因为此类事件实在是太多了,即使没有亲身经历,周围亲戚朋友也有类似遭遇,大家开个家庭会议,互相哭诉自己的悲惨遭遇,哪怕多么微不足道,多么无关紧要。
在许多个案中,微不足道的挑衅却可以激起极端离谱的暴力,追究起来,记忆中所受到的委屈与虐待竟是主要症结。(《丘吉尔的黑狗》)
暴力行为就是对这一连串排挤、羞辱之类的待遇所作出的总报复。
最后大家统一思想,得出结论:
这一切的源头,都是可恶的明王朝。
用现代政治学分析,这就,还有利益。
其实,只有利益。
楼主 一只支  发布于 2016-04-24 16:41:25 +0800 CST  
5.5“逼上梁山”成功学

1618年,万历四十六年,4月13日,努尔哈赤发布七大恨告天,宣布兵发明朝;4月14日,努尔哈赤兵分两路,一路攻取东州、马根单,自己亲率诸贝勒攻打明朝重镇——抚顺。

压根没给明朝反应时间。

抚顺是全辽枢纽,是明朝面对女真的最前沿,既是冲锋号,也是桥头堡,青少年时期的努尔哈赤还在这里生活过一段时间。乾隆在来到抚顺的时候这样评价:

“洪武城抚顺,意在抚顺我。”

抚顺,就是遏制女真的一颗钉子,现在这颗钉子牢牢钉死了努尔哈赤,第一步就把目标放在这里,眼光老辣。

大军一路进发,趁着夜色,冒着小雨。(是夜,微雨)

这时候,努尔哈赤突然问众贝勒。

“下雨恐怕影响进兵,我们要不撤退吧?”

还没开始,就已经结束了。

努尔哈赤突然要撤兵,这背后反映的是什么?

犹豫。

犹豫是因为不确定,不确定是因为没把握,没把握是因为恐惧,恐惧是因为实力。

从人性的角度来看,努尔哈赤的恐惧是可以理解的,明朝是一个庞然大物,即使皇帝不怎么管事,即使朝政一片混乱,即使有着这样那样的问题,但是有句老话:

瘦死的骆驼比马大。

本来兵发明朝,就是因为大金(后金)内部的社会矛盾(吃不上饭)。

因为被逼无奈,所以铤而走险。

可是这一场雨,浇湿了大地,也浇湿了努尔哈赤野心的渴望,本就不怎么旺盛的小火苗渐渐有了熄灭的迹象。

努尔哈赤想到了兵败,想到了失去自己现在拥有的一切,想到了双方的力量对比,甚至想到了死去祖、父的样子。

越想越冷静,越想越不对,越想越心凉,越想越忐忑。

“这场雨,莫非是老天提示我撤兵?”

肯定是!

如果没有接下来这位,我想努尔哈赤先生这辈子也就只能偏安一隅,大明王朝会不会灭亡也未可知,起码会多延续一段时间,至于再发生些什么,就不是我们今天所看到的这样了,历史也将因此改写:

大贝勒代善。

代善表示很不理解,他先问努尔哈赤:

“我们的士兵都有雨具,武器也有防水措施,还有什么东西担心淋湿?”

努尔哈赤没有反应。

代善接着说:“老天下这场雨是松懈明军将士的防备心理,从而让我们进兵可以出去不易攻其不备。这场雨对我们有利,而不利于明朝。”

这句话讲得很透彻,分析的很在理,周围人连连点头,可努尔哈赤还是没有反应。

你说下雨是大吉之兆,可努尔哈赤就认为是大凶之兆。

听完代善之后的一句话,努尔哈赤一咬牙一跺脚,管它大吉还是大凶,干了!

“我们和明朝相安无事许久,因为他们不地道,所以要打仗。如今我们的军队进入明朝地界,如果现在撤退,之后明朝知道了我们的行动(想攻打抚顺),明朝是装的和没事人一样和我们继续相安无事呢?还是就此结下梁子视我们为敌人呢?”

(若旋师,将与明修复和好乎?抑相仇怨乎?)

这是个多余的问题。

“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很多时候成功恰恰是源于外力的压迫,因为已经处在悬崖边缘,要么生要么死,唯有绝地反击才能搏得一线生机,只有这样,才能做出决定一生的抉择。

比如陈胜吴广,比如水泊梁山,比如饿的肚子的朱元璋。

没有了退路,才会堵上自己的一切,去拼,去闯,去搏,去“败中求胜”,去“死中求生”,纵观历史,所谓的英雄枭雄王侯将相褪去身上的光环和荣耀,成功原理大都如此,起码迈向成功的前几步,都是因为走投无路。

ps:学校运动会,本来下午才放假,一只中午就走了,回来休息了一下立马开始码字,最近几天更新少了,五一这几天争取,
楼主 一只支  发布于 2016-04-29 18:43:42 +0800 CST  
5.6抚顺断章
抚顺的守将是李永芳。
他和努尔哈赤的见面是努尔哈赤请他转交写给万历皇帝解释为什么攻打叶赫原因的亲笔信,那时候的努尔哈赤语气谦恭,那时候的李永芳还可以趾高气昂,哪怕他只是游击,而努尔哈赤是和六部尚书一般大的正二品龙虎将军。
这是他们第一次见面。
如今,是第二次。
白驹过隙,时光荏苒,李永芳还是那个李永芳,而努尔哈赤却不再是那个努尔哈赤。
老天开了一个玩笑,不过这个玩笑对李永芳而言未免有些苦涩。
努尔哈赤在城下抬头望着城上的李永芳,李永芳在城上低头看着城下的努尔哈赤。
这情景好像卞之琳《断章》所描述的那样:
“你站在桥上看风景,
看风景的人在楼上看你。”
英雄看到的是建功立业,百姓看到的是家破人亡;我们看到的是辉煌的帝国,看不到的是帝国下的黑色血液和白骨累累。
一样的景色,不一样的心情,只是因为那不一样的位置。
李永芳的心情很低落,丝毫不像一个站在城楼上的明朝官员用主宰的神态俯视着那些他们一直认为“低等”的蛮夷,他甚至不愿意往下多看一眼。
准确的说,是不愿意多看努尔哈赤身后那黑压压如潮水般的两万铁骑。
这一刻仿佛天地都凝固,空气都放慢了脚步,天空被一片从未有过的庞大乌云笼罩,与地上的黑色河流遥相呼应,安静,安静的压抑,安静的让人呼吸都有些困难,安静的让李永芳都有些要窒息。
他多么希望这是一场梦,可来自城下的杀气,身边明军颤颤巍巍的动作和那从未有过的慌张神态,他们拿着刀枪剑戟的手在李永芳的视线中仿佛有了重影。
因为颤抖,因为恐惧。
这一切的一切都如一个个响亮的耳光不断抽打着李永芳的神志,告诉他这都是真的。
是战还是投降?
这个问题有一个明摆的答案,就是傻子也会选择,但不是傻子的李永芳面临抉择。
他应该选择抵抗,由于兵力严重不足,按照常理要拉上抚顺城内从未受过军事训练的男女老少一起守城,哪怕他们大多连刀都没拿过,哪怕他们拉不开弓箭就是拉开了也不会瞄准就是瞄准了也基本差个十万八千里,哪怕他们就是炮灰,就是白死,看着他们一个个死于硝烟,死于大刀,倒在血波,哀嚎,呻吟,用最后的生机看着这个最后属于他们的世界。
历史会这样记载他们:战死xx人,再加上壮烈牺牲、英勇就义等等宏大叙事的修饰词,有人会这样评价他们,说他们彰显了xx民族的胆气,捍卫了民族尊严,是民族英雄。
可剩下了什么?血流成河,残垣断壁,无数家庭无数生灵只为了一个自己压根不知道的所谓民族尊严或者说只是一帮人的面子就到这样?
无论在北京歌舞升平的万历也好,无论是大大小小的明朝官员也好,无论是后人的我们也好,这就是一个数字,习惯历史上各种大战役的我们甚至不会计较几千人的生死,在我们看来这就是不值一提,甚至只是我们各种动机所能用到的一组数据。
可是,就是这些纸面上的数字,它的现实中是和我们一样的家庭,是和我们一样的生命,是和我们一样的想要过更好的生活并为之奋斗努力的人们,一样的想要为妻儿撑起一片并不大但却温暖的天地。
对历史而言,个人命运可能隐藏在很小的一个小数点里,但对个人而言,确实百分之一百的人生。
而所谓的民族,所谓的集体,从来没有给他们任何好处,任何利益,可这时候却大言不惭义正言辞的要他们付出,牺牲,并把这种牺牲正当化,仿佛这是本分这是义务,付出牺牲作为人的最宝贵的东西:
生命。
叫嚣这种牺牲的人很多,可除了叫嚣,我更多看到的是丑恶,是卑鄙,是损人利己,是一个个丑陋的伪君子卫道士,是一个个只看别人不看自己的卑鄙小人,是一个个打着道德制高点指责别人自己却纹丝不动的人。
因为我们不是李永芳,因为我们不是抚顺城内的百姓,我们不会面对刀锋,不会抉择生死,所以我们可以高谈阔论,可以指点江山,可以骂这个骂那个,可以自己把自己树立成一个英雄一个模范。
可惜,改变世界靠的是实践而不是嘴,越是唾液横飞,越是自我吹嘘,越是标榜正义,要么不实践,事情来了装孙子,要么就是梅思平。
这是历史在考察无数人之后给出的答案,我认为是一个公正的答案。
在看过努尔哈赤的劝降信后,李永芳选择了投降,这是一个正常人都会选择的答案,作为第一个投降大金(后金)的明朝将领,李永芳得到了努尔哈赤的一个女儿,做了驸马,抚顺的明军百姓编为千户仍交李永芳管理。
作为最大的赢家,努尔哈赤得到的是兵不血刃,得到的是抚顺和周围城堡共计三十万的人畜,但我认为这不是努尔哈赤最大的收获。
三军易得,一将难求,人不重要,人才重要。
后金的最大收获是一个人,准确的说是一个人才,不过这时候没人意识到,是这个人和他哥哥主动找上门来的,努尔哈赤意识到的只是因为这个人才的身份:
在北宋的时候这个人的祖上叫范仲淹。
因此努尔哈赤特意交待,“此为名臣之后,我们得好好招待”。
(善待之)
这个人叫范文程,后金(这时候该称呼为清)的第二篇檄文就是出自他手,他所发挥的作用自然也不止如此,
不过对范文程而言,虽然是努尔哈赤发现,但真正发现他成为他的伯乐的却不是努尔哈赤,前人栽花,后人乘凉。
努尔哈赤没这个本事,没这个脑子,没这个环境,也没这个心情,拿下了抚顺,李永芳拱手而降,似乎努尔哈赤轻而易举没费劲的就解决了最大的问题,可事实并非如此:
辽东总兵率军一万风驰电掣般杀向抚顺。
来人努尔哈赤也很熟悉,张承荫。
这才是真正的敌人。
楼主 一只支  发布于 2016-04-30 12:07:15 +0800 CST  
5.6抚顺断章(二)
为了大家看到故事结尾的时候不要产生直接冲动的错误判断,我认为我很有必要好好介绍一下张承荫的有关资料。
张承荫,是一个很好的名字,“承”是承受,受到;“荫”是指前代功德而得到官职或抚恤。张承荫这个名字简单来说就是“靠着祖宗当官”的意思,就是官二代的代名词。
简单粗暴有内涵。
不过不是叫富贵就会富贵,叫壮壮就很强壮,也可能是个瘦子,可张承荫很幸运,名副其实,说自己的二代还就真的是二代。
因为他的家世,准确的来说就是他的父亲——张臣。
张臣,陕西榆林卫人(今陕西榆林市),出生在这个地方,每天就是面对蒙古袭扰,哪天说不定一阵黄沙袭来顺带脑袋就没了,所以为了自保也是为了吃饭,张臣加入了明军,很快成为了一个小队长。(为队长)
这是一个很小的官职,准确的来说并不是官职,因为没有品级,想要一步步升上去很难(鉴于明军和蒙古作战情况),前提条件只有一个:
人不能死。
具体实践是这样的:打仗时候往后溜,看见打赢了往上冲,看见形势不对那就撒丫子拼命跑,注意,别回头。
熬着熬着,你发现前面的人死了,你也就上位了。
可是张臣不这样,他不管前辈传授的经验,总是第一个往前冲。
张臣的顶头上司千总刘朋,被一伙土匪包围了,胯下的战马也被射死,眼看下一个该被射死的就是刘朋自己了,张臣单枪匹马,用物理知识来说,就是自己在做匀速直线运动的(骑在马上)同时一箭射中了土匪头目(射中其魁),然后趁着土匪大乱杀入包围,一把拉起等死的刘朋,两人同骑一匹马,绝尘而去。
留下的是潇洒的背影,还有江湖中属于哥的传说。
传到了上级耳朵里,张臣代替刘朋成为千总。
这就是张臣军事生涯的“第一桶金”,从此以后张臣愈战愈勇,虽然已经成了将领,可还是“打灯笼找舅舅”,第一个冲在前面。
有人对此战法提出过批评,比如辽东总兵王冶道,不过他很快就闭嘴了,因为他失去了说话的资格。
张臣以后任陕西总兵,出任甘肃总兵,把这两个地方的蒙古骑兵打得是叫苦不迭,为“一时良将”。
而张承荫凭借着老子张臣的战功,刚一参军就成为了延绥副总兵,这个位置很多人穷极一生把脑袋寄裤腰带上都未必能做到,可对张承荫来说简直就是唾手可得。
你先别羡慕嫉妒恨,因为张承荫人家不光有家世,还有本事。
有家世,那是二代;有家世还有本事,那就是天之骄子。
白云是为奥运圣火而生的,那张承荫就是为战争而生的。
刚成为副总兵,就有所斩获,斩首七十余人,好的开始是成功的一半,至此之后就零零散散,今天击杀两百,明天击杀一百,这个成绩在当时已经属于很优秀了。
于是张承荫就代替了延绥总兵王威,然后又代替了辽东总兵麻贵。
刚赴任辽东张承荫就遇到一件棘手的事情:
一股蒙古骑兵入侵辽东,守将祖天寿奋勇出击,挥兵直上,将对将,兵对兵,祖天寿的这个举动在当时秉持“敌进我退”观点的明军中很是英勇,很是模范带头作用,值得表扬。
然后,这个“模范”轻敌冒进,等他回来的时候就是祖天寿外带几个亲兵,总共没超过两位数。(仅以数骑免)
而他出发的时候,身边有着一千余人。
打了胜仗的是英雄,打了败仗的是莽夫,别说英不英勇,看的是结果,这就是社会。
那么等待祖天寿的应该是上军事法庭,然后直接跳过审判,直接执行死刑。(事闻,论死)
我说了应该,那现实就是不应该:
张承荫觉得祖天寿也不容易,就给祖天寿说了两句情,从死刑变成了降级处理。
徇私枉法,这是我们对张承荫的第一评价,但从长远来看,我还是收回了这个评价。
这位祖天寿还有另一个名字:
祖大寿。
他是个名将,是个猛人,是个时代的牺牲品,这是我们所熟知的。
以后的张承荫在辽东总兵的位置上表现优秀,打退了好多次蒙古各部的大规模入侵,被评价为“勇而有谋,尤精骑射,数鏖战未尝扭衄”。
打了好多仗,就没有败过,这是个什么概念。
由于作战过于勇敢,张承荫回家养了一年病,朝廷起初本想让他当蓟州总兵,张承荫还没等到蓟州,就接到调令让他担任辽东总兵。
张承荫的命运就这不自觉的改变。
抚顺失陷的消息让辽东巡抚周维翰大惊失色,城没了,守将降了,人也没了,那结果就是自己也没了,所以他立即命令张承荫率军一万人先行出击,见机行事。
一个普通的命令,却是悲剧的开始。
张承荫遇到的是大贝勒代善和四贝勒皇太极,还有两万八旗军队。
两支大军,一北一南,滚滚铁流踏起的是一条条黄龙,天地尽头隐隐有烟尘滚起,在两支队伍各自的背后形成一幕欲吞噬一切的黄色浪潮,这浪潮把本是碧蓝的天空也染成了土黄色,从上空看去,这世界仿佛黄沙的世界,在黄沙笼罩的中心有两道黑色的铁流。
明军抢占先机,占据了几座山峰,在山前布置壕沟,排列火器,一万明军严阵以待,张承荫自信自己会胜利,因为他占据地利,有着先进的武器,有着一万正规军队。
在他看来,所谓大金的两万军队,不过是两万乌合之众,虽然胜在人数众多,但只要己方一排齐射,就会如鸟兽散。
当八旗铁骑呈一线型向明军杀来的时候,张承荫笑了,这笑容有得意,也有鄙夷,还有那么一丝悲哀。
这是猎物自己往枪口上撞。
“胜势已定。”
这是张承荫的判断,也是我们每一个正常人的判断。
不过可惜的是,在成为现实之前,判断都只是主观的而非可观,换句话说,它还不是真的。
还没成真,那就还会有变数。
很快,他的笑就随着战场形势的变化而凝固了,他看着防线前阻碍骑兵的壕沟仿佛就是平地,丝毫没有起到作用;强大的火器好像摆设,八旗铁骑犹如虎入羊群般,在明军严密的防线上轻易撕开一道口子,撕开,然后撕碎。
没有伏击,没有阴谋,有的就是刀对刀枪对枪,正面的你来我往,甚至明朝还居于有利地位,严阵以待,以逸待劳,居高临下。
“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
张承荫在思考这个问题,直到他战死都没能弄明白这个问题的答案。
不光张承荫,这个问题在后来的两三年里一直困扰着明朝上上下下无数人,比张承荫牛的还是不如张承荫的,比张承荫官大的还是官小的,辽东地方的或是九边其他军区更或者是中央的,他们都没想明白这个问题,都没有真正的想明白。
直到那个人的出现,不过这是四年后的事情。
而朝中对张承荫这次兵败原因的总结,可以用四个字来总结:
有勇无谋。
说了一堆空洞废话的理论,指责张承荫不等待援军,轻敌冒进,还有人说张承荫不注重排好队列。
可惜,战场不是阅兵,不是只要身板直站的好就是强大的军队,就好像长的帅的人一般都不是有才的人,二者没有任何关联。
以上有的是纸上谈兵,有的是负责搞笑,不过有的也充满了恶毒,比如这个:
张承荫之所以兵败,是因为他和他的军队没有拼尽全力作战,没用勇敢作战。
(率万余之众,不能死战,是谓无勇)
我只是想问问这位仁兄,张承荫自己都以身殉国了,如果这都不是英勇,那请问到底什么才算英勇?
(忙忙碌碌修修改改赶着距离第二天还有半小时之前发出来了,琐事缠身,更新较少,惭愧,见谅,包涵,谢谢,晚安)
楼主 一只支  发布于 2016-05-06 23:35:30 +0800 CST  
5.7虽远必诛
4月14日,努尔哈赤攻占抚顺,抚顺游击李永芳拱手而降。
4月21日,辽东总兵张承荫率军万余与金军两万人交战,张承荫战死,明军阵亡率为百分之九十九(生还者百无一二),朝中大臣声称失败原因是因为张承荫及其明军没有“死战”。
4月27日,抚顺失陷张承荫一万明军全军覆没的消息传到北京。
报告的人是署兵部尚书薛三才,兵部代理部长,因为兵部自打两个月前一把手辞职回老家后一把手已经空了好久了。
换句话说,当努尔哈赤做军事准备的同时,大明王朝居然没有国防部长,这不挨打还真的说不过去。
抚顺失陷是明朝继三大征以后面临的最大一次挑战,“举朝震骇”,万历立即召开全体会议,六部九卿科道在工作的在家睡觉的在写辞职信的想来的不想来的全部到会,共商国计。
其实就一个问题:
“怎么办?”
大臣们的回答也极其干脆简单,高矮胖瘦丑的俊的白的黑的异口同声毫不犹豫脱口而出:
“打。”
打就一个字,我就说一次。
这个回答很诡异。
人作为灵长类生物,和动物的区别就是思考,你的手被针猛的扎一下,你的手会在感到疼痛的瞬间缩回去,这不需要思考,这是生理本能,这不需要思考,需要思考是因为反射弧太长一时没反应上来。
问题本身作为一个思考行为,它本身是需要思考的,它不会像生理本能一样做出一个瞬间的行为判断,需要思考意味着需要时间。
何况是被称为“国之大事,死生之地,存亡之道,不可不察也”的战争?
可是这些大臣们居然回答的如此迅速,如此脱口而出,速度比回答一加一等于几还要快,这种表现不像思考行为,简直就是一种生理本能:
主战的生理本能。
朝堂上的唾液横飞怎抵得上沙场的生死搏杀,反正上阵的不是这些决定作战的人,至于抚顺怎么丢的?张承荫怎么战死的?所谓的金国是什么时候建立的?有多大的地盘?有多少军队?战斗力如何?一问三不知。除了努尔哈赤这个名字还有点耳熟。(努是正二品龙虎将军)
什么都不知道还敢这么理直气壮的主战?
因为无知,所以无畏,初生牛犊不怕虎,什么都不知道自然什么都不畏惧,有时候这是好事,有时候这会坏事。
用他人的生命美化自己的履历,何乐而不为?
一个世纪之后,类似的场景继续上演,不一样的一群人持着同样的论调造成同样的结果。
会议很快制定好了军事计划和划定总指挥人选:
六月明军出兵攻打建州,预计七月底八月初结束全部战斗,犁庭扫穴,扬我天威。
用四个字评价,那就是:
简单粗暴,想的很好。
随之而来的就简单许多了,兵部调兵遣将,工部分发武器,户部调配粮饷,一道道命令从中央传向全国各地:
辽东地方,一级战斗准备,严加防守城池,严密警戒建州女真方向,遇有虏警,务挫狂锋。
宣府、大同等镇率先发兵支援,福建、江西、甘肃、浙江、四川、山西调派援军驰援辽东,懈怠者问罪!抗令不从、不按时到达者斩!
一拨又一拨百里加急的使者骑着快马奔驰在通往各地的驿道上,向来清闲的工部官员一脸少有的严肃带领着衙役清点一个个仓库的物资储备做好运往辽东的准备,吏部为调动人员分发调令赶写文书,京城里街头巷尾满是议论。
哦对,还有最重要的总指挥人选:
杨镐。
欲治兵者必先选将,而千军易得一将难求,将尚且如此,那帅更是难求。
杨镐当过兵部右侍郎,懂军事;还做过辽东巡抚,“深谙虏情”。从这点来看,杨镐还真是总指挥当仁不让的不二人选。
更为难得的是杨先生不是一个纸上谈兵的兵部侍郎,他还有过同等级官员中少有的亲身指挥大军团作战的战斗指挥经验。
我只说的是指挥经验和有过指挥,请不要有过多的联想。
无数物资、粮草、军备源源不断,无数军队或是骑马或是步行星夜兼程,无数目光和注意力都集中在关外荒凉的辽东。
这其中就有四个人最引人注目,如同夜空中最明亮的四颗星,他们分别是:
山海关总兵杜松、辽阳总兵刘铤、辽东总兵李如柏、开铁总兵马林。
这是一份耀眼的名单,在当时而言完全可以说是明朝的“全明星”,个个都是独当一方赫赫有名的大将。
如果不考虑最后结果的话,我们有理由和明朝上下一样对这场战争的胜负毫无悬念。
陈继儒《建州考》这样描述明朝这段时间的准备:
“皇上赫然震怒,斥罪臣,召夙将,捐内帑,争客兵,赐剑经略,凡偏将军而下不用命者诛!”
说的是大义凛然,慷慨激昂,颇有陈汤那句“犯我大汉虽远必诛”的豪迈气概,这么看来仿佛以上这些都是真的。
遗憾的是,事实并非如此。
(想得到就要去付出,这是社会的公平。早安,脑子有点乱,寝室里的呼噜声已经震天了,或许该去睡会了。)
楼主 一只支  发布于 2016-05-12 02:04:45 +0800 CST  
@老石头蓉蓉她爹 2016-05-07 17:52:41
写的确实不错!就是更新太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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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时候也是因为没有动力啊
楼主 一只支  发布于 2016-05-12 12:19:14 +0800 CST  
“万历二十六年,皇室采办珠宝,共花费240...”
“朕知道了!朕知道了!”
万历的突然发声打断了李汝华还未说完的话语,对于这句话万历不得不打断,也必须打断,因为这句话的后半句是这样的:
“采办珠宝,花费2400万两。”(李文治《晚明民变》)
当李汝华一脸苦涩的告诉首辅方从哲后,方从哲的脸从未那样惨白过,好像日本某种职业女性的脸,好像一张本就洁白的白纸抹上了各种各样的白色涂料,白的毫无生气。
以前我认为万历三大征拖垮了明朝,后来随着查阅越多的史料,我发现了自己的错误,三场战争动用二三十万人马耗时十余年不过是采购珠宝的二分之一,怎么会拖垮经济呢?
关于明朝的财政破产,张居正的改革不过是回光返照,在这个垂死的躯体上注入了一支兴奋剂,当药效过去我们看到的依旧是那个伤痕累累气若游丝的病人,并无任何改变。
功大于过我们尚且可以正面评价,可无论功再怎么大,过错比功劳还要大,有关这个人的评价就应该是负面的。
特别是当一个人的野心凌驾于民族国家集体的利益之上的肆意妄为无法无天的时候。
“明亡于万历。”当清朝官修《明史》最早得出这样结论的时候,经历明清史大师孟森的考证,这个结论是客观公正的。
万历当即宣布亏欠辽东明军的十万两工资自己先行垫付。
人们往往只在意这段记载的前半句,而忽视了后半句:
十万两白银内有五万九千两,或黑如漆,或脆如土。
银子成色不好,缺斤短两,在当时代表着什么正常人都知道。
十万两只是一个小问题,真正的问题在于对后金作战的全部开销:
总计三百万两,三十个十万两。
十万两都没有,三百万两更没有。
最后商量来商量去,万历出40万两,占全部的13.3%;其余的二百六十万两由全国百姓“辛苦”一年,每亩加派征辽饷银三厘五毫。
除了贵州地区,也除了万历和明朝宗藩的土地(皇庄)
万历表示就加派这一年,可他不会想到因为这场战争的惨败,辽东问题愈演愈烈,加派了一年又一年,加派了一次又一次,从万历四十六年到明王朝灭亡,从现在的三厘五毫到九厘,愈演愈烈,直到明王朝灭亡为止。
此时此刻,明朝上下满怀信心,充满了革命乐观主义的精神,没有人想到过失败。
萨尔浒之战,一场谁也没有想到结局的战争。
楼主 一只支  发布于 2016-05-24 14:44:08 +0800 CST  
回复楼上这位朋友:清朝为什么像个傻子,为什么会脱离世界的潮流?这是一个客观现实,而我想要探求的正是这背后隐藏的原因,是制度?政治还是经济?是文化?哪一种文化的哪一点?民族?是汉还是满?抑或二者兼有?这个问题弄不清楚就好像自己家孩子学习成绩差,家长打骂却依旧不能改变成绩差的原因,我们要找到问题的所在,而非一味的痛骂和斥责,这也是我想做的事情
楼主 一只支  发布于 2016-05-26 08:08:08 +0800 CST  
ps:报告大家个不幸的消息,就是我更文的平板充电口出了问题,过几天才去换,所以这几天我只能酝酿酝酿纸上谈兵了
楼主 一只支  发布于 2016-05-27 23:26:29 +0800 CST  
5.9小伙伴们惊呆了
300万的军饷没有到,数以万石的粮草没有到,各镇的援兵没有到,要钱没钱要人没人要啥没啥的时候,有这样的一个人却先到了:
辽东经略杨镐。
简单的带着几个随从,5月21日出山海关,直奔辽东首府辽阳。
到了辽阳,杨镐先生第一没接受接风宴,第二没领导视察发表所谓的重要讲话,他做的第一件事就很让人紧张:
杀人。
“临阵脱逃者斩!”
斩的是清河逃将陈大道、高炫。
这一杀,杀出了纪律,杀出了精神,让当时一片恐慌风气弥漫的辽东兵民为之一震。
接下来杨镐和蓟辽总督汪可受、新任辽东巡抚周永春(李维翰已下狱论罪)召开紧急会议,商量诸多事宜。
开了半天会,就商量出一件事:
没人。
三位得出了一个统一意见,并一致认为当务之急就是解决这个问题。
明有九边,作为镇守边境的九大军区,自成一派,在这里军事大于一切,最早的时候九边只有兵没有民,民都是兵的家属,都是军户,而九边中要说最重要的非辽东莫属,所以辽东的军队也是最多的:
九万。
万历年间三大征辽东明军因战斗力强悍被作为一等一的主力投入战场,李成梁一手打造的辽东铁骑也损失殆尽,加之之后高淮乱辽的影响,有的因拖欠工资当了逃兵,有的甚至投奔了努尔哈赤,这些下来,辽东巡抚何尔健一统计,辽东明军剩六万了。
要说明,这六万明军是在高淮乱辽之后努尔哈赤七大恨告天之前统计的数据。
抚顺之战,一万明军报销;清河之战,又没了一万。两仗带下来,现在最新的明军数量统计数据是四万。
这四万人还要负责辽东各城镇堡的保卫工作,还有城堡驿站类似“保安队”有编制有番号没战斗力的军队,把这些除去,辽东方面能出兵两万。
没人,真的是没人,无兵可用。
所以当务之急是招兵。
辽东全镇招兵,关内靠近辽东的各镇招兵,招兵三万人。
算上招募的新兵(三万)、辽东明军部分(两万)、各镇各地的援兵(兵部前期调兵六千五百余人,后期为一万六千余人,共计两万三千余人)、高级将领的家丁(辽东为三千余人,不包括杜松马林等人)还是不够,刑部给事中姚若水出了个主意:
招募东征老兵。
老兵,是军队中一笔宝贵的财富,这帮人战斗力强作战经验丰富,是无论古代现代东方西方中国外国所有的军队都要重视的存在,现代军队的士官制度军士长制度都是对老兵的肯定和保障。
东征,就是万历年间的朝鲜战役,我们当时称之为“东征”,由于后勤保障问题,有一些士兵打完仗就不干了,流落民间甚至有的占山为王,各行各业都有,但要说明的是这帮人能在菜市场切菜说话间操起刀来就能砍人,手法无比娴熟,就跟摊煎饼一样自然。
姚若水的主意打开了杨镐的灵感,杨镐的灵感顿时如泉涌一般,杨镐又想到了两处兵源:
朝鲜、叶赫。
朝鲜出兵一万,叶赫出兵一万,这样一来又多出两万军队。
完美!
兵马解决了,粮草随后也解决了,这样来看似乎还不错,如果我们不看解决过程的话。
当然,也不要看结果。
不过杨镐还是要看这样东西的:
一封信,一封来自努尔哈赤的信。
那让我们剥离他骄傲的外衣,还原他内心的本质,这封信的意思是什么呢?
求和。
为什么求和呢?
还是害怕。
还是那句老话:英雄人物在各种困难面前无比坚定成竹在胸天不怕地不怕,十多岁就有反抗意识,立志要“推翻这个罪恶的旧世界”,这种说法基本扯淡,这种描述是文学不是历史。
打了抚顺清河,俘获人口牲畜四五十万,这让后金很满意,可后金知道大明很不满意,很不满意怎么办呢?打仗呗。
后金八旗编制六万人,打抚顺清河都是两三万人打明军一万多人,以多打少,打胜了很正常打败了才不正常,可现在事情大了,风水轮流转该明军以多打少了,按道理来说是不是后金该打不过了?是不是要害怕?
当然害怕啊,明朝光辽东大小城镇就有上百,而后金呢?被明军攻占几座城镇,没了,真的没了, 后金“亡国”了。
你打别人一耳光,别人脸上有个红印;别人打你一耳光,你飞出去了。
杨镐把消息上报给了中央,看看中央是什么意思。
杨镐先生万万想不到这竟然成为自己“通敌卖国”的最早嫌疑。
消息传到了中央,按流程来讲是不是应该分成主战和主和两种意见,双方各持己见陈述利弊,最后看情形来决定该打该和。(注意我说的是这种事情要讨论,我没说不主战一定要谈和,主战不对,勿断章取义。)
可到了朝会上,这种现象并没有出现,各位大臣义愤填膺群情激昂慷慨陈词,唾沫星子都快成小雨了,既然是打仗要谈的是兵马谈的是钱谷应该谈这些,可他们满口讲的是孔孟之道讲的是四书五经,八竿子打不着,八十杆子八百杆子也打不着。
到了清朝后期,这帮同志被称为“清流”,特点只有一个:
这帮人全是主战派,清一色的主战派。
不仅自己主战,还要让其他人也要主战,如果不主战呢?对不起,他们就要骂娘了,而他们眼中的不主战就是汉奸,就是卖国。
我们的历史课本基本秉持了这些位的观点,清朝后期的几位自然是“榜上有名”的汉奸,比如李鸿章先生。
可一问一些主战派,这仗怎么打?咱们怎么调配兵力?军事计划该怎么制定?
只见他们挺起胸脯,面色红润,一身正气就跟电影里主角最后登场还自带光环buff一样:
“持我忠义之气在!”
在座无不鼓掌。
看到这里的我和本山大叔一样心口那是拔凉拔凉的。
主和的人是不是没有?当然有,兵部给事中赵兴邦就是其中一个代表,不过我还是要把他主和的原因放在后面再讲。
杨镐得到了中央的肯定答复:打。那打就打吧。
万历四十七年(1619年2月),各路明军在辽阳正式誓师,宣告出兵。
出席的领导有:辽东经略杨镐、蓟辽总督汪可受、辽东巡抚周永春、辽东御史陈王庭。
杨镐作为总指挥,宣读了军纪;陈王庭作为万历代表,宣读了圣旨。
一番讲话后,按照流程该进入文化表演时间,不过在这种场合是武艺表演。
有着基本常识的人都知道在这种场合表演意味着什么,它不是表演,它是一种认可,基本就是被当成第一梯队培养的,它意味着前途一片光明。
这就是个问题了,你在几百个人是老大,几千人里未必是;几千人里是老大,那一万人呢?五万人呢?十万人呢?辽阳云集十万明军,来自天南地北各边各镇内陆沿海,其中不乏高人能手,强中自有强中手,能人背后有能人,没人敢说自己是第一。
但刘招孙敢说,几百人是,几千人是,几万人也是,在场的十万人里也是。
除了年少有为,武力超群之外,还因为他的背景:
刘铤的养子。
原来背景这种事情,除了先天的努力(投胎),还可以靠后天努力争取(干爹)。
只见刘招孙胯下马手中枪,身披亮银袍,好不威风,白净的小脸面带杀气,是剑眉倒竖虎目圆睁,小伙子那叫个英俊那叫个帅气。
关键还是手中这条枪,舞起来是呼呼带风,横劈竖打前冲后刺,在教军场中心是舞出了威风,舞的是严严实实密不透风,一条枪在他手中仿佛有十条百条,真可谓枪出如龙气吞万里如虎,有万夫不当之勇。
刘招孙挺直腰板,用尽全身力气,舞了个360度的枪花,赢得教场一片喝彩之身,刘招孙心中得意,顺势把枪尖往前一扎,真的是真龙出海一般。
只见枪头犹如离弦之箭,调皮的离开了枪杆,咚的一声掉在了地上。
刘招孙手中拿的枪杆,还保持着身子往前探的姿势,他没明白刚刚发生了什么,为什么枪头会莫名其妙的飞出去。
全场都看着场中央拎着个大铁杆的刘招孙,还有地上那一大坨带着红缨的枪头。
鸦雀无声,因为在场的小伙伴们都惊呆了。
好家伙,这练的是暗器啊。
杨镐及时出来打圆场,宣布进行下一个环节:
祭旗。
一只牛被绑在大旗之下,一名有经验的军士拿起一旁早已准备好的专用刀瞄准牛的心脏狠狠地捅了过去。
白刀子进去,红刀子出来,这时候牛就已经死了。
军士拔出了刀子,杨镐刚准备宣布出征,就被随之而来的牛叫声打断了。
没死!
这可就犯了忌讳了,祭旗讲的是一刀毙命,干净利落,象征着出征一路风顺,这算怎么回事?
负责的军士立马补了第二刀,心说这下牛一定死了。
没想到牛叫的更欢了。
还没死!
这是牛魔王吗?两刀都不死。
军士立即明白了,不是人有问题,是刀有问题!
本该被一刀致命的牛被连捅了三刀才不甘心的闭上了眼睛。
杨镐站在大旗下正式宣布:
“众将士们听令,出征!”
“谨遵将令!”
山呼海啸般的声音在辽阳城上空回想,大明王朝的精锐部队精兵猛将踏上了荡平后金的道路,他们眼中的努尔哈赤不过和以前的女真首领没什么两样,所谓的数万骑兵也不过是一群乌合之众,在他们面前这一切都会被摧枯拉朽般的荡平,毫无悬念。
他们满怀信心,斗志昂扬,殊不知等待他们的将是人间的地狱。
尤其是东路军主帅,杜松。
楼主 一只支  发布于 2016-06-05 21:26:23 +0800 CST  
5.10杜松的覆没
要说武力出众一对一单挑,还有刘铤;要说诗书礼易个人学历,那是马林;要是说家庭出身二代背景,那得说李如柏。这三点杜松说不上第一,但天生我材必有用,在以下这一点上杜松第一毫无争议:
狂。
在第一次开会的时候,杜松的第一句话就是:
“奴酋的项上人头俺杜松要了!”
奴酋,指的就是努尔哈赤,是明朝为努尔哈赤发明的特定称呼,叫了好多年,叫到明朝灭亡叫到大清建立叫到这个称呼变成了清太祖高皇帝。
按照一般情况分析,要努尔哈赤的人头是为了立功升管,可我参考了一下杜松同志的“革命履历”觉得这位还真不是奔的升官发财去的,事事第一做到最好是他的人生追求,换句话说杜松就是一个自尊心及其强烈的人,他觉得考了第二就是丢人,必须得拿第一,而拿下努尔哈赤将会成为他人生中最光辉最重要的的考卷,所以这个机会必须狠狠抓在自己手里。
杜松的心里就像住了一窝小猴子似的千抓百挠,耳朵旁呢是两个小松鼠叽叽喳喳个没完,好几天茶饭不思,整宿整宿失眠,深怕别人先得手,他决定请缨出战,掌握先机,第二天就去找杨镐。
可还没等杜松去找杨镐请战呢,当事人先放弃了:
因为下雪了。
漫山遍野,天上地下,都成为了白皑皑的天地,没有第二个颜色可以出现在这个世界里。
对于辽东明军来讲,这是一件正常不过的事情;对于北方明军来讲,二月份下雪也不是没有,不算多稀罕;可对于从南方调来的明军,那真的是一件天大的了不得的大事情,他们一辈子都没有见过雪。
这个概念意味这些明军可以发说说发朋友圈,可以录个VCR,可以打雪仗堆雪人,可以将来回去以后给身边人讲讲下雪是什么一回事。
如果他们还可以回去的话。
但对杨镐而言,这意味着一部分明军战斗力会减弱,一部分会受影响,在战场上无法发挥正常状态,基本和考试不复习不看重点考点就考试去一个概念,要命的还是去参加高考。
杜松决定更改计划,由原定的21日改为25日,并视情况而定,最终解释权归杨镐所有。
可以说这个决定是常事,是最基本的但也是最正确的。
如果没有这位的话:
兵部尚书黄嘉善。
杨镐的顶头上司。
他发信质问杨镐,为什么不出兵作战?
下雪?
下雪就不作战了?国家养兵千日,到用你们的时候就这幅德行?有困难坚持一下克服一下不就好了?
外行领导内行,说的就是黄嘉善这类的人。
要说黄嘉善是外行,那也是委屈这位兵部尚书了,因为真正的外行是这位:
内阁首辅方从哲。
黄嘉善的顶头上司,杨镐上司的上司。
还有朝廷上大大小小的官员们。
一个外行不可怕,可怕的是有一群外行。
这群人对战争只有一种认识:
战争只有一种打法:飞快的打。
对于这些战五渣的蛮夷我天兵一到那简直就是手到擒来,一个打十个,我们只需要雷厉风行三下五除二就可以了。
这种观点和罗杰科曼不谋而合,而后者是个拍电影的。
三下五除二不留任何后遗症,这曾经是风靡一时的药品广告;三个月让你提到xx分,这曾经是街头巷尾的教育培训机构的广告;根据我的经验,类似这种求快的各种东西,最后的结果大都是子虚乌有或者收效甚微。
很简单,欲速则不达,老祖宗的话。
兵者,国之大事,死生之地,存亡之道,不可不察也。这句孙子对战争的总结概括以上这帮人一概不知。
朝廷日发红旗催促杨镐发兵,杨镐本来打算来年初春发兵的计划只得放弃,雪停了,杨镐立即宣布发兵。
最高兴的就是杜松,杜松犹如一支离弦的箭猛的射了出去,而他命运的也如这支箭一般:
开弓没有回头箭。
楼主 一只支  发布于 2016-06-18 11:48:35 +0800 CST  
5.10如箭

要说武力出众一对一单挑,还有刘铤;要说诗书礼易个人学历,那是马林;要是说家庭出身二代背景,那得说李如柏。这三点杜松说不上第一,但天生我材必有用,在以下这一点上杜松第一毫无争议:

狂。

在第一次开会的时候,杜松的第一句话就是:

“奴酋的项上人头俺杜松要了!”

奴酋,指的就是努尔哈赤,是明朝为努尔哈赤发明的特定称呼,叫了好多年,叫到明朝灭亡叫到大清建立叫到这个称呼变成了清太祖高皇帝。

按照一般情况分析,要努尔哈赤的人头是为了立功升管,可我参考了一下杜松同志的“革命履历”觉得这位还真不是奔的升官发财去的,事事第一做到最好是他的人生追求,换句话说杜松就是一个自尊心及其强烈的人,他觉得考了第二就是丢人,必须得拿第一,而拿下努尔哈赤将会成为他人生中最光辉最重要的的考卷,所以这个机会必须狠狠抓在自己手里。

杜松的心里就像住了一窝小猴子似的千抓百挠,耳朵旁呢是两个小松鼠叽叽喳喳个没完,好几天茶饭不思,整宿整宿失眠,深怕别人先得手,他决定请缨出战,掌握先机,第二天就去找杨镐。

可还没等杜松去找杨镐请战呢,当事人先放弃了:

因为下雪了。

漫山遍野,天上地下,都成为了白皑皑的天地,没有第二个颜色可以出现在这个世界里。

对于辽东明军来讲,这是一件正常不过的事情;对于北方明军来讲,二月份下雪也不是没有,不算多稀罕;可对于从南方调来的明军,那真的是一件天大的了不得的大事情,他们一辈子都没有见过雪。

这个概念意味这些明军可以发说说发朋友圈,可以录个VCR,可以打雪仗堆雪人,可以将来回去以后给身边人讲讲下雪是什么一回事。

如果他们还可以回去的话。

但对杨镐而言,这意味着一部分明军战斗力会减弱,一部分会受影响,在战场上无法发挥正常状态,基本和考试不复习不看重点考点就考试去一个概念,要命的还是去参加高考。

杜松决定更改计划,由原定的21日改为25日,并视情况而定,最终解释权归杨镐所有。

可以说这个决定对一个指挥官而言是最基本的但也是最正确的。

如果没有这位的话:

兵部尚书黄嘉善。

杨镐的顶头上司。

他发信质问杨镐,为什么不出兵作战?

下雪?

下雪就不作战了?国家养兵千日,到用你们的时候就这幅德行?有困难坚持一下克服一下不就好了?

外行领导内行,说的就是黄嘉善这类的人。

要说黄嘉善是外行,那也是委屈这位兵部尚书了,毕竟好歹是部门领导,因为真正的外行是这位:

内阁首辅方从哲。

黄嘉善的顶头上司,杨镐上司的上司。

还有朝廷上大大小小的官员们。

一个外行不可怕,可怕的是有一群外行。

这群人对战争只有一种认识:

战争只有一种打法:飞快的打。

对于这些战五渣的蛮夷我天兵一到那简直就是手到擒来,一个打十个,我们只需要雷厉风行三下五除二就可以了。

这种观点和罗杰科曼不谋而合,而后者是个拍电影的,杨镐他们是要打仗的。

三下五除二不留任何后遗症,这曾经是风靡一时的药品广告;三个月让你提到xx分,这曾经是街头巷尾的教育培训机构的广告;根据我的经验,类似这种想法,最后的结果大都是子虚乌有或者收效甚微。

很简单,欲速则不达,老祖宗的话。

兵者,国之大事,死生之地,存亡之道,不可不察也。孙子这句对战争的经典总结概括可谓一语中的,但以上这帮人一概不知,知道了也嗤之以鼻。

朝廷日发红旗催促杨镐发兵,杨镐本来打算来年初春发兵的计划只得放弃,雪停了,杨镐立即宣布发兵。

几家欢喜几家愁,最高兴的莫过于杜松,杜松恨不得如一支离弦的箭一般嗖的一下猛地射出去,领上兵马三下五除二霹雳嘎巴脆就把努尔哈赤解决了。

2月29日,杜松出抚顺;3月1日,到达浑河边上。

一天行军一百余里。

和箭一样的速度,同样也和箭一样的命运。

杜松决定趁着夜色渡河,即使周围是一望无际的幽暗森林,即使这些森林里下一秒就能射出无数暗箭涌出无数埋伏已久的伏兵,即使按照各种兵法这种时候应该安营扎寨等待天命再行军,即使另外几名总兵参将强烈反对,但是杜松还是决定渡河。

因为他光的膀子,而光膀子的原因是因为浑身燥热。

我承认杜松的身体确实很强壮,但他的浑身燥热却是从内到外,准确来说是从小腹升起一团火焰,它的温度流转全身,形成一个内循环。

而这一切的原因只有一个:

酒。

酒壮怂人胆,更何况猛人呢?

“渡河!”

渡河渡到一半,一切顺利,但事情往往就是出现在这种时候:

就在杜松的辎重营准备渡河的时候,上游的河水突然不再温和,它们咆哮着奔腾着仿若千军万马涌向下游,就像一头饥饿已久的猛虎张开血盆大口的扑向正在渡河的杜松军。

正在渡河的明军毫无察觉,等到听到河水咆哮怒吼的时候,已经为时过晚,一个浪头直挺挺的拍下,一瞬间淹没了正在渡河的明军。

浪头过去,人没了,河水大涨,辎重营就这样被留在了浑河对岸,还有无数的帐篷武器军粮等等,包括火炮。

好在大部分明军已经渡河,杜松表示问题不大,自己率军先走一步,辎重营到时候再赶上就可以。

只是杜松忽略了一个问题:

河水好端端的又没有下暴雨怎么会突然猛涨?

前军侦查得到,在前方山上,大概有一万五千民夫正在修筑防御工事,以阻止明军的进攻,而只要翻过这座山前方就是一马平川,没有任何险隘可守,就连高点的小山丘都没有,平原上屹立着一座城,杜松直接兵临城下,这座城叫做赫图阿拉,也就是后金的国都。

攻下此山,大事可成。

战机一纵即逝,这点杜松深知,当即兵分两部,让总兵赵梦麟率主力两万余人驻扎在萨尔浒山上修建大营,自己亲率一万人风驰电掣拿下这座山。

区区一万民夫能有多少战斗力,自己只要迅雷不及掩耳拿下,再等待后方修整待命的赵梦麟部率军压上,自己三万人直趋赫图阿拉城下,想必赫图阿拉内防御空虚,强攻之下必定攻下,到时候后金不战而败,这首功必定是自己的。

完美!

作为一个旁观者来看,杜松的计划也确实完美,而此刻赫图阿拉城内也确实如杜松所猜测的一样城防空虚不过千人老弱残兵守军,后金的八旗主力全部调往战场。

这些都是正确的,唯独最后一点:

八旗的主力调往战场。

这个战场不是其他地方就是萨尔浒。

“大帅,快快快快看!”

杜松身旁一名副将在山中腰居高临下看到了一副情景,情急之下有些结巴,拽着杜松往下看去:

山下一片红海,无数红色大旗招展,一股红流如蛇般涌向萨尔浒山,山角下被红色所覆盖,鲜艳的红,热情的红,火辣的红,如玫瑰般娇艳,也如血色般鲜红,夹杂着恐惧的味道,扑面而来的是死亡的气息。

鲜血的赤色,死神的使者。

八旗之一,正红旗!

光一个正红旗不足以让那位副将侧目,更不足以让杜松侧目,可如果不光一个正红旗呢?

镶黄旗,镶白旗,正白旗,正蓝旗,三种颜色四支人马同时出现在明军的视野里。

紧张的气氛透过空气传达到杜松军,这时杜松想的不是拿下赫图阿拉,想的不是驰骋一马平川,想的不是拿下首功,想的只有一个:

解决眼下的危机。

杜松怒吼着,带头向山上冲去。

不,等等,杜松是不是脑子发涨了?这时候不去救援萨尔浒,怎么反而继续攻击?

事实证明,杜松不愧是一位久经战阵的大将。

杜松此刻不能下山支援萨尔浒,一是上山容易下山难,耗费时间,即使想下山也得问问山上的后金守军同不同意;更重要的是第二点,此刻杜松赶到萨尔浒山下,山上明军两万人,山下明军一万人,山下后金四万人,一万打四万,杜松的救援就等于送死。

所以杜松解决危机的方法只有一个:

不是立即去救援,而是以最快的速度拿下眼前这座山。

这影响着整个战场的局势。

明军和后金的战场有两个,无论谁先拿下其中的一个,都会影响另一战场的士气,杜松拿下,萨尔浒守军士气大振,后金军军心不振,反之亦然。

现在要做的就是与时间赛跑!

楼主 一只支  发布于 2016-06-26 11:35:35 +0800 CST  
而一面的后金军仿佛没看到杜松一样,集中全力攻击萨尔浒明军,杜松想到的这些后金的主帅显然也想到了,因为比起战场经验,他比杜松只多不少,因为他是努尔哈赤。

自打拿下清河后,努尔哈赤就收到了明朝集合兵力准备讨伐自己消灭后金的情报,努尔哈赤当即抽出佩刀一拍桌子表示:

求和!

既不是慷慨激昂,也不是胸有成竹,二话不说就要求和。

这丝毫反映不出努尔哈赤的英勇无畏和坚定的革命立场。

但我认为,这才是真实的努尔哈赤。

求和的原因很简单,努尔哈赤当时(请注意这个时间)认为后金打不过明朝。

抚顺城,后金两万打一万;清河城,后金两万打一万。后金多,明朝少,用多出对方一倍的兵力以多打少,想不赢都难,打赢很正常,可如今明朝下定决心要讨伐自己,就变成了明朝多,后金少,明朝想不赢都难。

特别是当辽东经略杨镐在给努尔哈赤的信中“轻描淡写”的说了一句:

我大军四十七万。

语气和曹操在赤壁之战前那句“朝廷大军八十余万操欲与将军会猎于吴”何其相似。

这还打什么打?努尔哈赤自己都想要买明军赢。

不过明朝表示:

杀人偿命,欠债还钱,吃了我的吐出来,打了我的脸我就要砍下你的头!

除了打,没有第二个选项。

我相信此时的努尔哈赤心中定时满怀苦楚,甚至想吃点药,如果这世间有后悔药的话。

对于努尔哈赤以及这个时候后金高层领导的政治智慧我并不吐槽,但他们的军事智慧和打仗这方面的天赋,相信当时比他们优秀的近乎没有。

我说的是当时,不代表以后。

他们开了个会,会议通过了战略总方针:

凭尔几路来,我只一路去。

既不是声东击西也不是瞒天过海,既没有慷慨激昂也没有大气磅礴,听上去既不霸气也不深奥,如同天龙八部里的扫地僧,毫不起眼。

看了那么多武林小说,你记得主角学的哪本武林秘笈是有一个狂拽酷炫吊炸天的名字呢?

这个战略带来的影响就是当下萨尔浒的情景,努尔哈赤的“我只一路去”第一路便是杜松,如果杜松知道恐怕会气得撞墙:

为什么是我!

曾国藩说:“不为圣贤便为禽兽”;民间谚语说:“不做凤尾便做鸡头”;让老师印象深刻在班级有存在感不是排名前三就是倒数后三;成功学说:“天才在左疯子在右”。同理,要么打蛇打七寸要么捏柿子挑软的捏。

所以,努尔哈赤先挑上的是明军的主力。

这个战略以前有个叫杨应龙的也用过,下场很惨。

因为他对上的是刘铤。

而努尔哈赤对上的是杜松,一位比起刘铤毫不逊色的猛人,甚至很多人都觉得杜松比刘铤还要猛,这也就是为什么杜松率领主力的原因。

按道理来讲,这场战役并不轻松。

可是,猛人总是少数的,“兵熊熊一窝将牛牛一个”,杜松猛不代表明军猛,明军猛不代表明军里的每个士兵都猛。

起码萨尔浒山头上的明军就不怎么猛。

基地还没有建好,敌人就先到了,要命的是己方最猛的武器——火炮还不在,真的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面对四面八方涌上来的八旗军队,萨尔浒明军四面应敌,兵力分散,很容易便被后金骑兵突破防线涌入明军营内,犹如狼入羊群,这边外面的敌人还收拾不了里面还乱了,明军四面受敌外加内外夹攻,很快就呈败势,只有招架之功而无还手之力,全军覆没只是时间问题。

这情景,另一座山上的杜松军看的真真切切,士气大受打击。

上,攻不上去;下,下去就被包围。这时候的杜松真的是“上天无路入地无门”。

直到萨尔浒明军全军覆没,直到努尔哈赤亲率四旗杀向杜松,杜松的思考被迫停止,他别无选择,更毫无退路。

他带领着明军冲向后金军队,以进为退,以攻为守,他心中还有最后一丝希望,他希望这时候来一支明军。

这是他唯一的希望,也是这支明军最后的生机。

所谓绝望,就是当你心中的那一丝希望隐没于黑暗,眼睁睁看着它的消失,这个过程可能是一个渐进的过程也可能是一个瞬间,那一刻无论你是谁你曾经做过什么你有多么伟大多么牛x你都会感到无力。

眼看身边的明军一个个倒在后金骑兵马蹄之下,自己人越来越少敌人越来越多,援军的希望越来越渺茫,杜松绝望了。

这一刻的他突然就老了。

直到那一箭,穿破杜松的头盔狠狠地钉在杜松的脑袋上扎进杜松大半个脑袋的箭,杜松仰面摔下马来,手中的武器随之落地,尘埃落定。

此战被称为萨尔浒之战,是整个后金与大明王朝萨尔浒之战的开始,是整个萨尔浒之战的重要组成部分,它既是开始也是落幕,在杜松身上我仿佛看到了明军的结局。

死不瞑目的杜松在死前的最后一刻还在怀揣希望还在寄托于援军,直到自己战死直到全军覆没也没有看到的援军。

那么杜松的援军应该在哪里?杜松血战的时候又在哪里?

这是一个问题,我们所有人的问题。

ps:好久没有更了,和大家说一声抱歉,很多书友的催促也令我挺惭愧的,实在是最近事情有点多,忙完了再更文就是有心无力,这篇文章也是连续五六天更更改改写的,前天才考完试就开始写了,说个抱歉吧,以后放假了会好很多,哪怕是搬砖,我也没有做TJ的习惯,话放这里,我比别人笨,我比别人差,别人五年写完我可以八年十年,今生第一件真正想要做的大事就是写完这三百年发生的各种事情各种人物,选项只有一个,就是坚持坚持继续继续。

以后更文会在字数上改改,每篇两三千字以上,要么标题很不好起,大家看的也带劲一些,这章四千字,谢了,明天还要考试,去复习了,昨晚就写到两三点了,下午睡会。
楼主 一只支  发布于 2016-06-26 11:36:47 +0800 CST  
@老石头蓉蓉她爹 2016-06-27 21:59:41
顶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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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谢您的鼓励,写文能有人看能得到别人认同这就已经是一件挺快乐的事情了
楼主 一只支  发布于 2016-06-28 10:42:32 +0800 CST  

楼主:一只支

字数:171764

发表时间:2016-02-05 17:04:00 +0800 CST

更新时间:2016-08-06 14:13:06 +0800 CST

评论数:302条评论

帖子来源:天涯  访问原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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