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你生在此世,你将如何抉择?《台城遗梦》,风云变幻,天涯长期更新

第一百三十三章 重回大营
兰子义催马走在最前面,脸色凝重,刚才饭局最后得到的情报实在令人震撼无比。
桃家兄弟与仇家父子跟在后面默默不语。
只有几个辑虎营战士跟在他们身后,
解宣明没有借口拿下兰子义,其他人更没有能力拿下他了,
已经用不着太多人保护兰子义,剩下的事情就是兰子义自己的事情了。
兰子义带着众人来到禁军骑兵营寨门前,守营将士见到兰子义到来表情似乎有些羞愧,羞愧当中还带着尴尬,没人敢直视兰子义。
兰子义驻马营前静候片刻,见守营将士还是没有动静,便稍稍扭头向后看了看,
桃逐兔见兰子义扭头立马催马向前,吼道:
“卫侯在此还不快开营门?!”
桃逐虎也催马向前,气沉丹田,虎目圆睁,一声爆喝吼道:
“开门!”
桃逐虎本就威武,前几日又亲自带兵,禁军骑兵见到他心中颇为忌惮,同时又都折服桃逐虎的勇猛和才略。
听到这一声爆喝,门前的禁军军士都被震得发抖,有人已经下意识的要去开门了,
这时营中有两人匆忙赶来,正是那两个新面孔,
两人虽然披坚执锐,但却没有穿戴整齐,可见走的有多匆忙。
那两人一边走一边呵斥:
“不许开门!”
兰子义坐在马上,左手托起右手,轻轻抚摸下巴,冷笑着看着两人走到门前,
两人立足未稳,兰子义便开口问道:
“为什么不许开门?”
那两人立在门后,听兰子义这么问赶忙手按刀柄,抬头答道:
“兰卫侯弃军出逃……”
兰子义听着一阵冷笑,这解宣明手也真是慢,消息居然没有通告营中。
没等两人说完,兰子义便打断两人道:
“怎么个逃法?我这不是回来了吗?”
两人一听兰子义抬杠,涨得满脸通红,其中一人说道:
“那正是纠察你临阵脱逃的好时机。
来人!给我拿下!“
命令虽然下了可是禁军士兵们却没人动弹,
这两人发现指挥不动手下禁军,脸色转白,跺着脚气急败坏的骂道:
“眼前这人是个逃兵,你们还不上前把他拿下?“
兰子义瞅着站在一旁呆若木鸡的禁军,会心一笑,看来亡羊补牢,为时未晚。
兰子义说道:
“刚才我在知府衙门与你们解大人、熊大人谈笑风生,要是我真有罪,他们为什么不抓我?用得着你们两个在这里废话?”
兰子义可以清晰地看到门后两人眼中的震惊,他们的确没有得到解宣明提前通知。
兰子义懒得继续从两人身上讨口舌便宜,在马上坐直了身子,朗声说道:
“我乃前军统帅,几日前亲自外出寻粮,今日刚刚回营,
你们身为营中管带,不尽心尽力治军灭贼,反倒是在军中散布谣言,还两度将我拒于营外,若不是我脾气好,现在就按军法办了你们两个!
还不快开门?“
兰子义话音一落,桃家三兄弟起身呵斥道:
“开门!”
三兄弟合力,声如林中虎啸,震得营门门框都发颤。
门里面面两个兵部主事已经被惊得满脸大汗,一旁的禁军将士看了看门外兰子义他们,又看看门里两个新任营将,然后默默地走到营门前将大门打开,
两个兵部主事还想说些什么,但兰子义已经带人步入辕门,
经过两个新任营将时兰子义说道:
“收拾整齐就来大帐,我要训话。”
说罢催马向前,留下二人站在门口不知所措。
兰子义等人来到大帐坐好,传令召集全军将佐,不一会各营营将连同手下副校都来到帐下,当中就有那两个兵部主事。
兰子义大马金刀端坐帅位,看到坐下禁军将佐们紧张的大眼瞪小眼后哼了一声,拖了几节音拍说道:
“这几天我不在,你们都很有意见啊。”
帐下诸将面面相觑,不敢说话。
兰子义听不到回答,眼神横扫众人一遍,冷哼道:
“嗯?有意见就开口说,还要藏着掖着?”
帐下众将听着赶忙抱拳作揖,答道:
“末将不敢。”
那两个兵部主事看到众人都已作揖,唯独他们二人还站着,要多不自在有多不自在。
其中一人忍不下去,跨前一步说道:
“高皇帝有令,镇军军将不得统领禁军,卫侯可知道?”
兰子义说道:
“我乃朝廷亲命德王副将,大营委派做前军统帅,怎么就成了镇军军将?”
另一人说道:
“卫侯安插私人入禁军,都是北镇军将,对此卫侯作何解释?”
兰子义答道:
“军中缺将,你们两人应该补上,解郎中与熊侍郎已经向我说过此时,我求之不得。
你们在军中好好带兵,莫让周围众多武将把你们当书生看给看扁了。“
接着兰子义又对这帐下其他人说道:
“这两位虽是书生,但都是兵部官员,长于行伍,你们可不要有意排挤人家。“
众将听兰子义这么说,一时之间也摸不准什么意思,只好作揖称是。
那两个兵部主事见兰子义并没有革去他们职务,多少有些欢喜。
兰子义把话说完后站起身来,走到两个新任营将旁边,慢慢地说:
“你们既然已经领兵,就不是文官而是我帐下武将了,既是武将就要守军法,那么既然如此我倒想问问,刚才我训话的时候你们以下犯上,按军法这该如何处置?”
说话间桃逐虎他们已经听明白了兰子义的意思,跨步来到兰子义身后,手握刀柄,白刃半露,
兰子义话语虽柔,但两人都明白这是要吃人的架势,刚刚恢复些血气的脸色又变成了惨白,满脸虚汗顺着头盔往下滴。
两人抱拳作揖,说道:
“下官不敢造次!”
兰子义本以为两人会吓得跪下,没想到骨头这么硬,
想了想后,兰子义说道:
“念在你们二人初犯,又是刚从文官转来,不习军法,这次我就饶过你们。
但给我记清楚了,再有下次我就把你们两个脑袋剁下来挂在辕门示众!“
两人听到斩首二字,全身一抖,低头说道:
“下官领命。”
然后兰子义对众将说道:
“现在虽然不愁粮草,但贼寇在外,依然怠慢不得,你们赶快回去布置手下军士,如有时间今夜我会巡营。
都散了。“
众将高声唱喏,转身离开打仗。
看众人走后,桃逐兔问道:
“卫侯,刚才为何不乘机斩了他们二人?“
兰子义答道:
“仔细算起来解宣明控制全军的时间比我还长,是他棋差一招我才有机会进军营,
要以刚才那借口杀人是站不住的,杀了他俩我可不知道会发生什么,
稳妥一点,还是把他们留下吧。“
接着兰子义扭头问桃逐鹿:
“我让查的东西怎么样了?”
桃逐鹿点了点头,答道:
“我刚才已经得到线报,解宣明和这两个书生并没有动我和大哥提拔的上来的人。
这几日里营中攀附解宣明的人的名单已经拉出来了,只等卫侯过目。“
兰子义笑了笑,说道:
“这解宣明年龄比我大不少,手段却这么幼稚,
也好,省了我不少事情。
逐鹿将军,安排这些人每日向我汇报,他们由我直接下命令。把那两个书生架空。“
说着兰子义接过名单,大概看了一眼后说道:
“这名单里你们提拔起来的人,按个罪名杀,
剩下的人,找借口军杖伺候。“
听到这话旁边仇文若说道:
“桃家两位将军入营未久,安插的眼线多是趋炎附势,有奶就认娘的小人,
这些人平时在营中就受旁人冷眼,根本不知道他们在这份名单里公报私仇添了多少仇家名字,
卫侯不是常说要为天下活人吗?为何妄开杀戒?“
兰子义被仇文若这么一问,心中一震,为何入军以后自己就不知不觉的向自己父亲兰千阵靠拢?难道这心狠手辣的劲也能遗传下来?自己明明是想要救济天下的,杀一无辜而得仁,可乎?
桃逐鹿听仇文若这么说,也说道:
“这些人的确不是什么好东西,但我们需要这样的人。”
见兰子义不说话,仇孝直上前说道:
“卫侯,当前要紧之事是牢抓军权,不杀这些反骨仔怎么让人死心塌地的跟你?宁可错杀,不能放过呀。”
仇文若听到他父亲这话,长叹一声直摇头。
兰子义听到话也回过神来,又看了看名单,说道:
“逐鹿将军、文若先生。”
二人作揖唱喏
“在!”
兰子义说道:
“你二人找到报信的人,将这名单堪核清楚,最后剩下的人,按我刚才说的处理。
这事要紧,你们待会赶紧去办,在明天之前将事情办妥。“
二人对着兰子义作揖,然后接过名单。
兰子义突然想起什么,问道:
“那个王大官人呢?”
桃逐鹿答道:
“还没死,被移送府衙关押了。”
兰子义叹道:
“临阵脱逃的都能被放,真是没天理了。”
这时一旁桃逐虎问道:
“刚才贼寇请降,卫侯为何要反对?”
兰子义答道:
“我怕是诈降。”

第一百三十四章 是战是和
兰子义答道:
“我怕是诈降。”
此语一出,帐中还剩下的人陷入了沉思,
桃逐兔最先发话:
“我们在北门外歼敌五万人,贼寇应该已经元气大伤,这时候请降是个明智的选择。”
仇孝直摸着下巴说道:
“不然。
三郎这么想当然没错,但据我所知卫侯被困夷陵时就是与这五万人交战,而当时贼寇主力正在攻打襄樊,并且打下来了。
哪怕我们斩首五万,剩下那些人也不可小觑。“
这时桃逐鹿对兰子义说道:
“刚才卫侯与戚荣勋同时反对何谈,倒是解宣明乐此不疲。如果戚荣勋真是章鸣岳的人,这就是内讧了。
卫侯不愿和是不是怕前功尽弃,之前血战的战功毁于一旦?“
兰子义被这么问,想了想说道:
“难道逐鹿将军还不了解吗?咱们兰家已经功高震主,有这战功不足以添彩,差着战功不至于损威,无所谓的。
但确实怕前功尽弃,我猜戚荣勋和我想的一样,连番血战,出生入死打出来的优势局面,只要再来一战就能取胜,这时和谈,实在是不划算。“
桃家兄弟听到兰子义在对桃逐鹿说话时说出的是“咱们兰家”这样亲切的话,心中欢喜溢于言表,少爷到底还是拿他们当自己人的。
听完兰子义的话,仇文若说道:
“从军人角度来讲,卫侯这么想当然没错,
但朝廷要考虑的不只是打赢打输,还要考虑打赢之后怎么办才行。“
兰子义没有回答仇文若的话,倒是桃逐兔说道:
“说来说去就是银子嘛,打当然是要花银子,可招降呢?也要花银子呀。”
桃逐虎接着说道:
“不仅招降要花银子,安置还需要土地,这几十万人男女老幼哪里去找地方?
他们已经作乱,即使投降心中也必然疑惧,将来官吏稍有差池就有可能再反,这些文若先生可曾考虑过?“
仇文若答道:
“这些都不是杀人的借口。”
兰子义这时说道:
“是战是和得有依据才行,这么空口白牙的说,说不出东西来。
今天刚进大营,事情还多着呢,就先说到这吧。大家按照刚才安排,赶紧下去办事,
逐兔将军,准备一下,我晚上要巡营。“
这时桃逐鹿想起了什么事情,说道:
“还有一事,卫候。
那天分马的时候好马都配到了我们管的那两营去,现在都在那俩书生手里。“
兰子义想了想,问道:
“李广忠分的马怎么样?”
桃逐鹿答道:
“还凑合。“
兰子义点点头说道:
“事已如此,我们也无话可说。以后有机会再调配吧。“
众人领命唱喏,各自下去。
当天晚上仇文若与桃逐鹿当夜便从营中消失,兰子义在营中巡视到半夜都没有见到他们二人。
兰子义带着桃逐兔和精挑细选出来的几个禁军将士,还从辑虎营那里借来不少人手,太阳落山之后便带人游走各营,或与将士谈心,或在篝火边与将士共饮,
在转到那两个书生营里时,桃逐虎与两个兵部主事一起带领营中中下级军官出门拜见,
兰子义先与两个书生寒暄几句,又提了几遍军法军规什么的,然后就投身一旁其他将佐群中,共欢狎笑,好的好像亲兄弟一般。两个书生看的直瞪眼,却又无可奈何。
就这么巡视到半夜兰子义才回到帐中休息,
次日早起,兰子义又简单巡视一下营前,等到桃逐鹿与仇文若回来后兰子义便与二人入帐,讨论该有那些反骨仔该被正法。
桃逐鹿与仇文若正在兰子义座前争论,门外突然有军士过来报道:
“禀卫候,吏部解宣明大人有请。“
听到帐外人声,仇文若与桃逐鹿立马停止谈话,望向门外,
兰子义笑着自言自语一句:
“营中将士们还是很有眼力劲的嘛。“
然后朗声问道:
“请我何事?“
兵士答道:
“说还是昨天的事情。“
兰子义问道:
“在哪里?“
兵士答道:
“就在府衙。“
兰子义与帐下桃逐鹿、仇文若换了个眼色,然后对帐外说道:
“备马吧。“
兵士领命唱诺,掉头而去
等听着脚步声走远之后仇文若问道:
“卫候今天用何措辞?“
兰子义说道:
“还是打。”
仇文若问道:
“若是贼寇真的请降,卫候又当如何?”
兰子义笑道:
“实际是战是和说完事情之前谁能知道?我只是坚持立场而已。
哪怕贼寇真要请降我们也得眼见为实。“
门外已经传来军士声音,马已备好,
桃逐鹿与仇文若一起跟着兰子义向帐外走去。
这时桃逐鹿突然问道:
“如果所有人的意见都与昨天一样,那还是讨论不出什么接过来,解宣明何必费力再叫人过去吵架?”
桃逐鹿这么一说三人脚步都顿了下,
仇文若说道:
“除非…….”
兰子义说道:
“除非戚荣勋变卦了。”
说完兰子义皱着眉头咬了半天嘴唇,
一旁桃逐鹿问道:
“要不要先别去?”
兰子义说道:
“如果是这样我们就更该去了。
没我们主战鬼才知道解宣明能讨论出个什么鬼来。“
然后兰子义带着二人掀帘出门,然后兰子义对一旁兵士吩咐道:
“去找逐兔将军和孝直先生,让他们赶紧跟过来。“
兵士唱诺领命而去。
接着兰子义对桃逐鹿说道:
“逐鹿将军,你找到逐虎将军一起留在营中,禁闭寨门。
这次我不回来不能开门。“
桃逐鹿点头应诺,便带人下去。
然后兰子义与仇文若上马,直奔辕门而去,
刚到门口便碰上了闻讯赶来的桃逐兔与仇孝直,二人身后还带上了昨晚过来助阵的辑虎营将士,
看兰子义疑惑,桃逐兔说道:
“正好顺路,可以将辑虎营的兄弟们带回府衙去。“
仇孝直说道:
“城中不太平,带几个人小心为上。“
兰子义点点头,带领一众人马直奔府衙而去。
走到半路,兰子义看到前面不远处也有一队人马在走,身上甲胄不是禁军装扮,当中一人还是文官打扮。
桃逐兔眼尖,指着那个文官模样的人说:
“那人好像是昨天吃饭时候那个熊大人。“
兰子义又催马向前走了几步,发现果然是熊大人,心中高兴,
熊敬宗是兵部官员,之前还亲临战阵,与兰子义他们的想法更为接近,昨日吃饭谈话时就已经有这意思,
在这里提前遇到熊大人,多少能够交流一些信息,运气如果好的话说不定能够说服熊大人支持自己。
兰子义轻提马蹄,带人小步跑到熊大人跟前,向熊敬宗身边戍军表明身份后,兰子义一边行马,一边在马上抱拳说道:
“熊大人这是在巡城吗?”
熊敬宗抱拳回礼道:
“本官刚刚查看过城中储粮。
卫候这是去哪?也是要去府衙商讨招降贼寇的事情?“
听到这话兰子义不由的轻轻咂了一声,熊敬宗还是和解宣明一个想法,
于是兰子义说道:
“可是戚候与我都主战,吵来吵去还是和昨天一样嘛。”
熊敬宗笑了笑,说道:
“先去了再说吧,吵了没结果,不吵就永远出不了结果,
你说是吧,卫候?”
说着熊敬宗回头望了兰子义一眼,笑着说道
兰子义给熊敬宗报以一个灿烂的微笑,然后说道:
“熊大人任职兵部,又在东边倭寇前线打过仗,经验丰富,
难道大人以为当前贼寇的损失已经大到需要摇尾乞降吗?“
熊敬宗没有回答兰子义,而是端坐马上目视前方,似乎对兰子义所说毫不在意。
兰子义接着说道:
“贼寇起势已久,从南到北几乎打穿我大正腹地,人数众多,
我们前几日不过歼敌四万多人而已,哪怕这些都是贼寇精锐也不见得就让贼寇彻底丧失作战勇气。
如果是诈降拖延时间,我们可就中计了。“
熊敬宗没有回头,只是轻声说道:
“贼寇乌集荒野之中,毫无后勤,贼寇人多吃的就多,那夜偷袭裕州未果,贼寇就已经没有继续往前冲的劲头了。现在又被我们死死盯住,斥候游骑也不敢轻易出去巡粮,饿死必矣。
这时投降才是正途,有什么不可思议?“
兰子义说道:
“自我等随德王京城出征以来,连番血战才有今天的战果,一朝和谈如果贼寇诈降我等就是功亏一篑了。“
熊敬宗说道:
“卫候刚刚不是还说贼寇人数众多,不会轻易投降,那为何卫候就有信心一定能打赢呢?“
兰子义说道:
“贼寇一战精锐尽失,已经丧胆,而我军主力尚存,又训练有素
再加上贼寇害怕神机营大炮,这时出战必能剿灭贼寇,为国除患,
熊大人久经战阵,对形势的判断肯定和我一样。“
熊敬宗没有说话,回过头来,面容虽没有变化,但却露出一脸疲惫。
看了兰子义一会后,熊敬宗说道:
“快到府衙了,我们进去再说吧。“
然后扭过头去,催马向前,把兰子义抛在后面。
兰子义驻马原地,看着熊敬宗慢慢远去。
桃逐兔凑前说道:
“这人也太不给面子了。“
兰子义说道:
“不,那可未必。“
楼主 liuchaoran89  发布于 2017-12-25 21:40:09 +0800 CST  
第一百三十五章 深入贼营
兰子义与熊敬宗一前一后进了知府衙门,
守门将士领着两人来到后衙课堂,解宣明与戚荣勋已经在屋里等候。
兰子义带着桃逐兔与仇家父子一起进屋,见面之后几人相互行礼。
礼毕,兰子义刚要坐下,解宣明却说:
“今天商讨的是大事,卫候为何要带这么多外人?”
兰子义并未答复解宣明,而是招呼旁边仆人给桃逐兔他们看座,等大家一起坐下后才回答道:
“外人?
对解郎中来讲我兰子义也是外人,郎中大人又何必要叫我?
更何况今天和昨天讨论的是一件事,昨天我带的人比今天还多,解郎中为什么不说?“
解宣明说道:
“我们都是只身一人,卫候每次却带这么多人,是想告诉我等卫候家大业大吗?”
桃逐兔听着不爽,座上说道:
“姓解的,我们护卫卫候碍你什么事?”
兰子义抬手止住桃逐兔,说道:
“我与解郎中见面也就昨天今天两次而已,怎么成了两次呢?难道解郎中一直关注我在京城的动向?”
解宣明知道兰子义是在故意偷换概念,把这两次会商的事和他在京城里面发生的事情混在一起,开脱他自己带人来这件事情。
虽然兰子义带这么多人过来对其他人不利,但身份地位相差毕竟悬殊,造成的影响还在可控的范围之内,解宣明也不想因为这种事情就撕破脸,于是借着京城的事情嘲讽道:
“卫候在京城风流不羁,飘逸洒脱,颇得魏晋风韵,京城人尽皆知,哪还需要我去关注。”
兰子义听着看冷笑一声,说道:
“假君为曹丘,吾成季布矣!(这么说来解大人若肯做曹丘,我兰某人就能当季布了)。”
这么一说兰子义与解宣明一起朗声大笑起来。
等两人笑的差不多后,大家终于开始讨论正事。
解宣明当仁不让,没等其他人开口就长篇大论说了起来,话还是昨天那话,理由无非就是什么仁者爱人,不可滥杀无辜,上天有好生之德,打仗死人花钱什么的。
兰子义可没心思听他废话,借着这会功夫正好观察戚荣勋。
戚荣勋虽然也坐一面,但精神颓废,生气全无,佝偻着身子低垂着脑袋,比起昨天来,连和众人的眼神交换都没有。
兰子义看着不禁皱起眉头,这戚荣勋看着就跟傀儡一样,真不知道昨晚上发生了什么,但可以知道的是今天指望不上戚荣勋了,
这时仇孝直悄悄凑到兰子义耳旁,轻轻说道:
“戚荣勋完了。“
兰子义点点头。
解宣明看到仇孝直在他讲话时咬耳朵,瞪着兰子义说道:
“卫候这是有话要说?“
兰子义正好结果话茬,说道:
“正是!“
接着兰子义说道:
“解大人说的这些当然好听,但都是太平日子里讲的东西,我们现在是在打仗,解大人这套做法是刻舟求剑,不能用。“
解宣明看着兰子义问道:
“那卫候怎讲?“
兰子义便把刚才路上与熊敬宗所说又说了一遍,期间解宣明练练发问,都与熊敬宗问的差不多,兰子义都一一解答。
等兰子义说完,解宣明立马说道:
“现在和谈,卫候已经到手的军功自然削减一半,
兰卫候你为了自己的爵位就不惜无辜百姓和手下将士的姓名,心可真够狠啊。“
兰子义说道:
“我兰家武勋卓著,我年纪轻轻已位至亭候,还哪里要去争什么军功?
我为皇上帅兵出征,我为天下灭贼平叛,一心为国,我心疼的是死了这么多将士换来的优势要被你这么白白葬送掉。“
熊敬宗见两人说的火气这么旺,出来圆场,说些客套话降火。
仇孝直见状凑到兰子义耳畔想要说话,解宣明看到立马说道:
“熊大人话都没说完卫候你的人就插话,这已经第二次,太不懂规矩了。”
仇孝直闻言慢慢缩回座上。
熊敬宗尴尬的笑了笑,说道:
“这点小事也无妨了。
其实我觉得卫候所说也有点道理,解大人要不考虑考虑?“
解宣明听到这话滑过眼珠瞪着熊敬宗,瞪了好半天,然后说道:
“我等身为朝廷命官,就应当下宣皇恩,上传民意,
所谓贼寇不过是被妖言蛊惑的无知百姓,现在诚心来投,你却想要杀他们邀军功,
熊大人难道忘了离京时中堂大人的安排吗?“
熊敬宗被说的低下头,笑着答道:
“不敢忘,不敢忘。”
兰子义心里替熊敬宗叫苦,他也已经尽力了。
紧接着解宣明说道:
“皇恩浩荡,若百姓改过自新,当然要给他们机会。”
然后解宣明问一旁戚荣勋道:
“贼寇请降,我们纳降,戚候没有意见吧?”
戚荣勋听到叫他,微微抬起头来点了点,
解宣明又问熊敬宗
“熊大人也是这么想的吧?”
熊敬宗坐直了身子点点头,说道:
“我觉得该纳降。”
得到二人同意后,解宣明对兰子义说:
“大家都同意纳降,卫候就不必多言了。”
兰子义盯着解宣明说道:
“解郎中与熊敬宗不过是朝廷派来劳军的而已,怎么就有权调动前军了呢?”
解宣明说道:
“文官参军,祖宗所定,卫候又不是不知道,
我们虽然只是宣慰前军,但没我送来的粮食卫候可有本事发动进攻?
况且统军将领又不是只有卫候一人,戚候可是点头同意了的。“
兰子义憋得满脸通红,说道:
“形式大好你不乘胜追击,反倒要纳降,
就算是纳降怎么能像你们这样闭着眼睛受降?怎么也得先亲眼看看贼营里实际情况才行嘛。“
兰子义话刚一出口就意识到自己说错了,没想到自己也犯了和解宣明同样的错误,
解宣明先是一怔,而后便开心的笑了起来,说道:
“卫候不愧为将门虎子,一语惊醒我解某人,确实应当派人去看看。
既然卫候这么不放心,又专门想出这点子来,那自然应当是卫候去喽,大家以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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兰子义骑着马走在通往贼寇大营的路上,前面是带路的贼寇使者和两个禁军骑兵,旁边是桃逐鹿与桃逐兔两人,
在他们身后则是精挑细选的十几骑禁军骑兵还有魏琼楼专门派来的另外十几骑。
桃逐兔问道:
“卫候,刚才……”
兰子义笑着拜拜手,说道:
“别提了,太丢人了。”
桃逐鹿问道:
“刚才怎么了?为何卫候就被派去贼营谈判?这事能让主帅去干?”
桃逐兔便把刚才的事情一五一十的给桃逐鹿说了一遍。
听完后桃逐鹿说道:
“怪不得刚才急匆匆回营,点了人就要走。
可是卫候,这事没必要那么着急啊,可以准备的更充分一点。“
兰子义轻轻叹了一声,笑道:
“我也是冲动了,着急着要走。
话说回来在准备又能怎样?没什么可准备的。“
桃逐兔说道:
“咱可以在多带点人啊,就这么去贼营和插标卖首有什么区别?“
兰子义说道:
“要么怎么说这事蠢呢。
不过我觉得贼寇不会动我,他要真降,杀了我就是自毁前程;他要诈降更不会动我了,动了我禁军就直接踩了过来,他们诈降也争取不到时间。
至于多带人,带多少才够呢?太少和现在没什么区别,太多……那还不如直接攻营呢。“
桃逐鹿说道:
“卫候,要不干脆把手底下人全部调来,直接灭了丫的。“
兰子义听后想了一会,说道:
“算了,贼寇尚多,不是骑兵可以解决的了的。
而且你觉得那两个兵部主事会听咱的吗?“
桃逐鹿听了觉得有理,也点点头。
桃逐兔说道:
“要是这样,大哥一个人在营里不会有事吗?“
兰子义说道:
“上次已经吃过一次亏,这次应当不会了,我也命各营禁闭寨门,没有我的命令不许随意进出。再说解宣明这次能找什么借口再夺权?
出营之前那些被查出来首鼠两端的都已被正法,我想营中也该明白我的意思了。“
然后兰子义对桃逐鹿说道:
“逐鹿将军,你那有贼寇的情报吗?“
桃逐鹿答道:
“我些日子来一直想方设法渗透贼寇,虽然贼寇人员杂乱,但内部整肃却做的出奇的好,我还没有找到渗透进去的机会。“
兰子义说道:
“那这次,这次通过我们入营的机会,能不能刺探一些情报?“
桃逐鹿答道:
“那让我来想办法吧。只是我需要钱,现钱。“
兰子义听着点点头,解下马鞍上沉甸甸的皮口袋扔给桃逐鹿,说道:
“够不够?“
桃逐鹿解开皮囊看了一眼,然后拉紧系在腰间,答道:
“差不多。“
这时前面带路的喊道:
“侯爷,我们已经到了。“
兰子义与桃逐鹿、桃逐兔互相看了一眼,然后说道:
“小心!“
两人点点头,桃逐兔更是说道:
“情况不对少爷你就先跑,我们来断后。“
兰子义抬手阻止桃逐兔,说道:
“别说丧气话,我们不会到那一步的。相信我。“
然后几人带着身后二十于骑赶上前去。
虽然前些日子半夜带兵打了过来,天黑也没太看清楚,这次才算实实在在看到了贼寇大营长什么样子。
楼主 liuchaoran89  发布于 2017-12-25 21:41:46 +0800 CST  
第一百三十六章 众生相
当晚追击雷友德时兰子义他们本已经来到过贼寇营前,可一来当时着急追击,二来当时半夜三更也看不清楚情况,没有注意观察,
现在白天来到贼寇营前,眼前景象还是把兰子义他们吓了一跳
贼寇大营修在山坡上,木桩楼橹,吊桥沟堑,修的也是中规中矩,
吓人的是贼营之外一摞又一摞的平民窝棚,以贼寇大营为圆心,套成一坨巨大的类似泥巴一样的东西涂在地上。
之所以这么形容是因为唯有如此形容才足够贴切,
那些窝棚杂乱无章,随地挖坑支起一块木头搭上一片破布就算是一个住人的地方,看起来一像是家子的人就住在下面,
窝棚旁边就是篝火,看起来临近的几个窝棚都在共用一处火,可这火里各户也太近了,难道就不怕烧着了吗?
就这些许许多多的窝棚一个挨着一个铺满贼营外围,除了贼营大门外的通路外在没留下其他什么地方,没有水井,没有通行道路,没有排水沟壑,只有人,所有垃圾和排泄物全都被扔在地上,顺着高低地势自上而下向下流,兰子义都想不出他们这些人是从那里汲取的生活用水。
桃逐兔看着也是直瞪眼,说道:
“都说贼寇人多,这才算是见识到了什么叫人多,
可是卫候,我们那天晚上来的时候为什么没看到这些人?这都是些什么人?“
兰子义直摇头,说道: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那晚没有看见人。
这些人应当是被贼寇掳掠来的百姓,进不了贼营只好驻扎在营外。“
桃逐兔问道:
“既然如此为什么不跑呢?”
兰子义也回答不上这个问题,摇了摇头。
然后兰子义说道:
“告诉弟兄们,都别声张,就说我是官军使者,不要让贼寇知道来的是一军统帅。”
桃逐鹿听着点点头,桃逐兔到时有点犯难,说道:
“卫候从当阳开始便与贼寇连番血战,还总是带头冲锋,我怕贼寇中认识你的不在少数,这可怎么瞒?”
兰子义刚想回答桃逐兔,没想到前面带路的贼寇来使见到来到自家大营,兴奋的忘乎所以,也不管旁边看管的禁军,抽着马屁股就往回跑,边跑边喊:
“正妖派白袍将军来谈判啦!正妖派白袍将军来谈判啦!”
兰子义他们初听到“白袍将军”几个字都有点摸不着头脑,弄不明白什么意思,但很快他们回过神来,这“白袍将军”说的就是兰子义啊,他平日上阵上从头盔上的盔缨,下到脚上踏的靴子一身全是白的,无论京军禁军就他兰子义一人这么穿。
等想明白了兰子义破口大骂,这孙子这么叫唤贼寇全知道是谁来了,还怎么瞒?
桃逐鹿和前面那个禁军听到兰子义的骂声都赶忙取出弓箭,
兰子义一把将身旁桃逐鹿摁住,大声叫住前面那个禁军
“不要放箭,这里杀了人今天还怎么跟贼寇谈?
放下,都放下!“
桃逐鹿把弓箭收回箭囊,桃逐兔说道:
“不如撤吧,卫候,你带兵杀了那么多人,贼寇那边都有你专门的绰号了,进了贼营可怎么得了?“
兰子义说道:
“不能撤,一来撤了怂,给贼寇长气;二来撤了没诚意,我们是官军,代表的是朝廷,哪怕对方是贼寇也不能失信;三来撤了危,我回去解宣明还有他背后的章鸣岳可就有借口收拾我了。
我本就想探查一下敌情,看看贼寇虚实,现在机会来了怎能逃跑?放心吧,就我刚才说的,我料贼寇不敢动我。“
说着兰子义长舒一口气,轻夹马腹,往贼寇大营走去。
桃逐兔立马催马跟上,桃逐鹿则吩咐跟上来的禁军和辑虎营将士们
“眸子都放亮了。“
将士们都默默的点头,打起十二分精神,排成两列,让开中间,跟着桃逐鹿一块随兰子义而去,
兰子义慢慢走向贼营,逐渐靠近营外百姓,还没走到跟前就被滚滚而来的臭浪熏的差点滚下马去。
兰子义在马上看着底下的人们,地下的百姓也看着兰子义指指点点,
人们七嘴八舌的讨论道
“这就是那个杀人不眨眼的白衣鬼?“
“我听说这人是北镇边将,悍不畏死,那么勇猛的沙天罡就是死在他手上的。“
兰子义听到这句差点没有喷出来,明明自己的命差点葬在那个南蛮子手里,这些愚民还真是能吹。
百姓们接着议论道:
“我听说北镇的人都长得像鬼,怎么这人怎么看着白白净净的?“
“就是,看着还有点俊呢。“有个中年妇女看着兰子义说道
兰子义听着这女人的话,再看她那眼神,不禁汗毛倒立,鸡皮疙瘩起了一身。
这时一旁桃逐鹿凑上来说道:
“面色菜黄,手脚浮肿,站都站不稳,这些人断粮好一阵子了。“
兰子义听着收束心神,点了点头。
突然旁边人群后面有个窝棚传来响动,
兰子义循声望去,只见一个男人裸着上身,一手拎着衣服和佩刀,一手提着裤子从里面钻了出来,
这男人刚走没两步,一般全身赤裸,糊的脏兮兮的女人从里面疯也似得钻了出来,抱住那男人大腿喊道:
“你别走,你说过给我吃的的,你给我吃的。“
那男人反身一脚直踹女人心口,将那女人踹回窝棚里,然后从上衣里掏出一块黑的不知道什么玩意的东西扔到地上你里,
就在兰子义觉得那个被踹的女人只有进的气,没有出的气,已经活不了的时候,那女人看到吃的就立马回过神来,快速爬过泥浆,捡起地上的东西嚼了起来,
这时窝棚里爬出一个光着身子的小孩,来到女人身边可怜巴巴的望着,只在那里吞咽口水,
女人则将手里的东西掰出一般来给小孩递了过去,也不知女人与小孩到底是母子还是姐弟。
兰子义不忍心再看,扭头望向路的另一边,这次兰子义看到有一妇人怀抱婴儿,有说有笑,嘴里念叨着:
“孩儿你已成仙,为娘没什么遗憾了。“
周围那些衣衫褴褛妇人,百姓都上前恭喜,
兰子义没弄明白怎么回事,等那女人转过身后才看清楚她怀里婴儿已经死了。
附近有人推车过来,上面全是死人或是婴儿尸体,那妇人见车过来就把怀里婴儿放到车上,然后说道:
“孩子等等,我去之后大家便可同列仙籍。“
兰子义看的毛骨悚然,赶忙把头扭了过来,经过这一路没有发现埋人的坟头,他可不敢在想这些尸体最后都被怎么处理了。
桃逐鹿凑到兰子义旁边低声说道:
“卫候,我看今天银子不会管用的。“
兰子义擦擦脑门上的汗,点点头,然后告诉旁边桃逐兔一声:
“悄悄告诉弟兄们,随身带的干粮全都收集起来,给逐鹿将军。“
兰子义没在管身后军士们如何忙碌,而是坐在马上魂不守舍,
这几十万人现在过得样子比街上的乞丐还要惨,可还是在这里神神叨叨的,
妖贼害人不浅,如果任由他们流窜各地,天下黎民百姓还不知道要遭什么罪呢。
兰子义恍惚之间已经来到了贼寇大营门外,
营门打开,两排贼寇甲士挺着胸膛出门而来,
他们身上铠甲的甲片擦得明亮,手中露出的白刃磨得反光。
不过桃逐鹿去凑在兰子义耳边说道:
“身上浮肿未消,面色蜡黄但却有精神,还不像是装的。我猜是饿了些日子刚吃了一顿。“
兰子义点点头。
等那两排贼寇走出来将兰子义他们迎在门外后,带头的贼寇晃着脑袋说道:
“来的可是卫将军?“
兰子义笑道:
“在下卫亭候兰子义,不是什么卫将军。“
贼寇头目说道:
“你可是来替正妖传话的?“
兰子义说道:
“我是来听你们大神棍怎么跟我投降的。“
词语一出那两排贼寇甲士纷纷拔出白刃,寨中楼橹上的贼寇弓箭手也都拉弓瞄准了兰子义。
一起跟来的将士们紧张的握住手中的武器,四处勘察敌情,
兰子义还是说话是的那副笑容,不紧不慢的看着说话的贼寇头目,可其实他甲胄下面后背的衣服都快湿透了。
就这么僵持了一会,那贼寇头目一摆手,哼了一声,贼寇都把白刃收回刀鞘。
兰子义笑了笑,没有说什么,催马就往营中走去。
这时贼寇头拦住兰子义的马,说道:
“只许卫候带一人进去。“
桃逐兔吼道:
“你说什么?我们可是专门来护卫我家卫候的!“
兰子义抬手止住桃逐兔,看了看那头目,说道:
“可以。但既然不让我的人进寨子,那就只能让他们自己去给马找草料了。“
那贼寇头目说道:
“那得由我们的人看着。“
兰子义看了看桃逐鹿,桃逐鹿抱拳说道:
“没有我们护卫,卫候可要小心啊。“
兰子义点点头,回头对贼寇头目说:
“可以。“
贼寇头没看了看兰子义,又看了看桃逐鹿,看不出什么问题来,就使了个颜色派了几个人跟上了桃逐鹿,贼寇甲士这才把路让开,
兰子义看着贼营大门,心跳不止,催马入门,嘴里说道:
“我们走吧,三哥。“

第一百三十七章 转生天王
兰子义与桃逐兔催着马慢慢走入贼寇大营,身后贼寇甲士跟着他俩一起进门,
随着两人进入贼营,他们身后的寨门也被慢慢关上,咯吱咯吱的声音传入兰子义二中,勾得他直想要回头张望。
兰子义抓住缰绳,微微地下脑袋,以别人无法察觉的速度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年头。
等到身后“彭”的一声,门被关上后,兰子义才抬起头来,
桃逐兔察觉到了兰子义的异样,轻轻问道:
“卫候要水吗?”
兰子义没有说话,而是轻轻转头过去以一种没有任何神情的眼神默默的注视着桃逐兔,直到看的桃逐兔安安稳稳的收声坐回马鞍上为止。
刚刚回来营门的贼寇甲士头目对兰子义说道:
“卫候,请吧。”
兰子义他们脚下就是贼寇营中主干道,一眼望去直通大帐,
干道两侧站满了身披坚甲,手持锐器的贼寇甲士,
兰子义从他们身旁经过时可以看到他们怒目圆瞪,气势汹汹,手中持有着各种各样长短兵器,都被磨得蹬亮,还有几个人手里居然还拿着鸟枪,一眼看过去第一印象绝对是器坚甲锐,
可这些甲士的排列看着都非常……杂乱无章,
一般仪仗排列要的是整齐,威严,各种兵器会成对的,按照长短顺序由远及近依次排开,
可眼前的这些贼寇似乎只是拿着家伙胡乱排在一起,长短兵器参差不齐,好些武器只有一只,凑不起一对,勉强凑成一对的,制式又不一样,
这些人和刚才出门迎接兰子义的甲士一样,都是面色蜡黄,身上浮肿都还没有退去,但精神还好,胃部涨的盔甲都勒不回去,正如桃逐鹿所言,这些人是刚刚被喂饱,拉出来撑场面的。
兰子义好像随意地摆摆脑袋,眼神横扫贼营,
虽然贼寇工作做的不错,几乎看不到来回行走的人,和其他杂物,但兰子义骑在马上,居高临下,还是能看见不少东西,例如偶尔收入眼底,双目无神的走卒,例如在被新帐篷挡在后面,烂的遮不了雨的破柴棚。
看到这些兰子义就不再费神观察周围了,因为该看的他基本上都看到了。
等到贼寇大帐门前,有两个贼寇甲士上前捉住马匹缰绳,将马稳住,
兰子义踩住马镫,翻身下马,身手矫健,步伐坚定。
他与桃逐兔比肩立在大帐门前,一贼寇甲士先入大帐,
过了一会后,大帐中走出两个少女,轻纱彩衣,貂领羽冠,面涂红、黄、蓝色,颈涂金粉,
兰子义是完全弄不懂这身奇异的打扮是什么意思,
这两个少女从内向外掀开大帐门帘,
迎着兰子义与桃逐兔,扑面而来的就是一阵浓烈的柴火味和烟熏味,还伴有熏得人脑袋发胀的熏香味道。
兰子义被熏得差点没站稳,眼泪都快留了下来,旁边桃逐兔也好不到哪里去。
两个少女掀开门帘后柔声说道:
“天王有请妖贼使者。”
兰子义嘴角向上扬了扬,当是笑了笑,然后与桃逐兔一道踏入漆黑一片的帐篷里。
刚进帐篷兰子义感到自己就跟瞎了一样,什么也看不见,也没有人来领路,身后的门帘又被放下,
慢慢的,兰子义好像适应了黑暗,看到眼前似乎有光亮,
适应了那些一闪一闪,晃人眼的光线后,兰子义总算看清了那里到底是什么。
发出光亮的是个香案,准确的来讲是香案上面堆积如山,点着几乎快把香案给烧起来的红蜡烛,
香案后面是尊泥像,泥像身上裹着黄色绸缎,泥像头上系着一块红布,
兰子义自以为对大觉宗了解挺多,但也说不上这泥像到底是哪尊神,看着也分不清是男是女,不过做工还可以,雕刻的先天都很流畅,
泥像面前,那香案前面,有一人穿着黄色锦袍,带着一顶尖尖的白帽子,跪在地上不知道在干些什么,
那人屁股后面是一个不知道从那座庙里弄出来的铜香炉,跟兰子义一般高,炉子里乱七八糟的烧着好几种熏香,混在一起味道惊人,靠得越紧兰子义越觉得快要控制不住自己的泪水,他想不通的的是难道是他兰子义眼睛鼻子比别人金贵?为什么自己这么大反应,那些坐在香炉两边的人却好像没事人一样坐在地上,扎了根似得念念有词,明明这伙人比兰子义离香炉还近,
兰子义与桃逐兔掩着鼻子,也没人招呼他们,两人只好自己走到香炉后面站住,
兰子义开口说道:
“我乃卫亭……”
坐地一人长声唱到:
“肃静~!
天王请神,闲杂人等不可轻易打扰,
犯得至尊死无葬身之地!“
兰子义气的脸发红,心想你们这群妖贼,我恨不得把你们全都砍了,你给我在这里摆什么谱?
桃逐兔更是踏前一步,骂道:
“他妈的,我们卫候屈尊肯来已经给了你们几辈子的面子,你们以为我家卫候是你们这些妖贼随便就能看见的?“
坐地上念经那两排人被桃逐兔的厉声呵斥打断,齐刷刷的将目光集中在兰子义与桃逐兔身上,那眼神就是要上来吃人,看得人心里发毛。
这时伏在泥像前那人,也就是贼寇天王,猛的爬起身子来,两手举天,头颈乱扭,晃动中可以看到这天王两眼反白,口吐白沫,浑身不规则的剧烈抖动,喉咙里还发出似唱似说的叫唤声,
这么折腾了有一会,折腾的坐在地上那两排人都一脸惊慌的看着他时,天王才用比女人还要尖细的嗓音唱到:
“看座~~~“
话音刚落就从黑暗里走出两名贼寇甲士,拎着两把椅子放在兰子义与桃逐兔身后,
桃逐兔没坐让甲士把椅子拿开,
兰子义则是二话没说就做到了椅子上去,
看起来兰子义镇定异常,其实他额头上都渗出了冷汗,
本来刚才进大帐时贼寇没有缴下武器,刚刚又看到这一圈神棍围着香炉跳大神,兰子义觉得有机会,正在琢磨是不是找个适当的时机和桃逐兔直接把这个大神棍给击杀了,
现在冷不丁蹦出来两个甲士,还不知道周围黑乎乎的藏着多少人,想想都令人心惊胆战。
那天王说完话,又跪在地上抽搐了许久,然后跳将起来,手舞足蹈,又唱又叫,嘴里念叨着一些兰子义听得懂又听不懂的词,坐在地上那两排人也摇头晃脑,配合着天王的节奏一起唱起词来,
兰子义坐在椅子上,看着这不知所谓的一些东西,真想掉头就走。
就在兰子义精神涣散的时候,那天王尖叫一声,吓得兰子义汗毛倒竖,
天王说道:
“赐汝土,赐汝位,赐汝佐那大正皇帝修去罪。“
然后大叫一声瘫软在地上。
兰子义心里把这杀千刀的骂了十几遍,王八蛋故意吓唬人。
只是从他刚才说话的那意思来看,他这是要开始谈判了。
那天王瘫倒在地后,刚才旁边坐着念经的都凑了过去将他扶起来,不少人问道:
“天王,至尊有何嘱咐?“
那天王好像非常疲倦的睁开眼睛,看了一圈周围的人,只是喘气,没有说话。
兰子义看着冷笑,说道:
“我的耐心是有限的,想说什么趁早说。“
那群念经的看着兰子义,两眼喷火,
有一个直接跳起来走到兰子义跟前,伸手推住兰子义肩膀,说道:
“你个正妖,当着天王还敢放肆?“
这人话音刚落便是一道白光闪过,那只推兰子义的手已经被斩了下来。
念经的看着断臂刚想喊叫,又是一道白光,这人人头已经从肩膀上飞了出去,
没了人头的脖子献血喷涌,溅得周围到处都是,兰子义脸上也被溅上一道血光。
这时桃逐兔挺着沾满献血的马刀站在兰子义面前,骂道:
“不长眼的东西,你也有资格过来碰我家卫候?!“
贼寇这才反应过来,惊声尖叫,黑暗中涌现出许多无数甲士,手持各种长兵短刀抵住桃逐兔和兰子义。
这时那天王长啸一声道:
“此妖亦有神助,不可妄动!
退下!“
贼寇甲士听到话,这才愤愤地收起刀来,还把刚才被斩的尸首拖走。
桃逐兔猛一甩刀,然后换刀入鞘,
兰子义则一直保持这一副皮笑肉不笑的面容看着天王。
其实兰子义刚才以为自己已经死了,刚才那念经的贼寇,不杀有失朝廷威严,杀了就是刚才差点被乱刀砍死的后果,
今天真是太刺激了,兰子义都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贼寇天王好像是在对众人说,又好像是在对兰子义说:
“刚才我面见至尊,至尊对我说,大正的天下还有救,大正的皇帝还能辅佐,要我尽心辅佐。”
见兰子义没有回答,天王接着说:
“至尊有旨,许给我宛城,还将大正朝廷大司徒之职,礼部尚书之位赐给我。如果大正皇帝肯虚心纳贤,则可天下太平。如果大正皇帝拒不奉旨,则将由我转生道替天行事!”
兰子义听完后冷冷的笑了好一会,然后看着贼寇天王说道:
“你,五石散吃多了吧。”
楼主 liuchaoran89  发布于 2017-12-26 20:41:52 +0800 CST  
第一百三十八章 脱离虎口
兰子义冷笑道:
“你五石散吃多了吧?”
贼寇天王慢慢推开身旁亲信,站起身来,皱着眉头看这兰子义说道:
“这都是天上至尊所言,你难道以为是我胡言乱语。”
看着天王身后那些能把人活剐了的眼神,考虑到黑暗中不知多少的贼寇甲士,兰子义真的不想和这个看着神神叨叨的疯子多起矛盾,
但这人所说的和梦话无异,怎么能接他的话茬答应下来?一旦稍有松口传回朝中去那群御史都能把他撕成碎片。退一步讲就算是兰子义答应下来,朝廷又怎么可能答应他的要求?割据宛城,除司徒公,领礼部尚书,这要求就算是朝廷要亡怕也不会答应。
兰子义在心里叹气,心想自己以前读书时一直不懂,两军交战不杀来使,可为何那些送心的使臣还是动不动就被斩了,现在切身体会,算是懂了。
兰子义收拾收拾心神,笑了笑答道:
“不,我并不认为你是在胡言乱语,我只是知道你在坐地要价。”
这话说的激怒了天王身后那一众神棍,这些家伙跳将起来骂道:
“你个正妖,侮辱至尊,侮辱天王,你还想活着离开这里?”
桃逐兔见到这群神棍情绪激动,刚刚还鞘的腰刀又握在手里露出刃来。
一片吵闹之中只有兰子义与贼寇天王静静地相互注视着,全然不顾周围的环境,好像他们与身旁的世界完全割离,没有联系一样。
周围的环境喧嚣嘈杂无比,吵的帐篷外面都听到动静准备有所动作,
这时天王说道:
“大正妖孽横征暴敛,以致天怒人怨,我见百姓穷苦,求活五路,以至于痛心疾首夜不能寐,于是夜得至尊垂怜,传我转生大道,匡扶天下,
尔助妖为虐,已入地狱,现在又口出狂言,你不怕遭天谴么?”
兰子义听着天王这一堆没用的废话,烦的直掏耳朵,说道:
“我要遭天谴早就入土耳根清净了,那里还有必要听你在这里废话,惹人心烦。
让我来给你说点有用的,你以妖言聚众,蛊惑无知愚民叛君叛父,攻城陷郡,杀人无数,所过残破,民不聊生,此等大罪天理难容,
现在你是派人前来请降,若是天子容你那是天子有好生之德,如果圣上没那好心情,以我大军天威,只需一时就可以将你们化作灰烬。
而以我对朝廷的了解,你刚才说的那番话根本不可能传到皇上那里,半道就会被气的死去活来的朝中大臣撕碎,然后下文书命我等把你剿灭。
不要再浪费我的时间,投降就要有投降的样子,你没有资格和我谈条件的。“
兰子义此话一出当然惹得贼寇众神棍叫嚣不止,天王也气的满脸通红,说道:
“我转生大道信徒万千,遍布天下,当前举事的这几十万人是顺应天道率先起事,就已经让你正妖焦头烂额,你还敢说我没有资格和你谈?”
兰子义说道:
“你的几十万人就是几十万张嗷嗷待哺,又填不满的嘴,你还有多少粮食能拿出来给手下人吃?你这些人当中有多少人能拉出来打?
既然你说到妖术信者众多,那就是说还有许多漏网之鱼,待此次将你们剿灭之后我一定上奏朝廷,四方排查,绝不轻饶。“
贼寇天王看着兰子义,又听着身旁那些跟着他的神棍喊打喊杀,眉头皱的死死地。
等了一小会天王问道:
“那你打算要怎么办?”
兰子义当然明白问的是什么意思,答道:
“你和你的信徒立即放下武器,把自己绑了出寨投降。”
天王又问:
“结果呢?”
兰子义答道:
“只诛元首,不问其他。”
兰子义这么一说,天王身后的那些神棍们又炸开了锅,这种结果如何接受?这种结果怎么能忍。
天王盯着兰子义,好长时间没有说话。
兰子义又说道:
“你要是肯把雷友德先交出来说不定我会在皇上那里替你求情。“
天王听兰子义提起雷有德,表情变得扭曲的难解难分,他对兰子义的话明显有所怀疑,问道:
“为什么?你有什么本事动摇你们的皇帝?”
兰子义说道:
“雷有德好几次把我逼入死地,我恨他入骨,你把他交出来让我宰了,我报了一箭之仇自然会替你说话,说不定能留你性命。
至于我有没有那本事,我兰家世守边关,功勋卓著,乃是皇帝亲信,自然有本事帮你。“
贼寇天王看着兰子义,脸上表情一时数变,过了好一会才说道:
“雷友德擅自帅兵出战,全军覆没,已经被我正法,我没法交给你。”
兰子义说道:
“那就把他尸首取来,我要替他敛尸。”
天王问道:
“你刚刚还恨他入骨要杀他,为什么现在又要为他敛尸?”
兰子义答道:
“棋逢对手,英雄相惜,
杀他是为了报仇,送他入土是向他致敬,我没觉得这有什么矛盾。“
天王叹了口气,转生说道:
“雷友德身虽有罪,但毕竟是我转生道天将,死后火化是规矩,我没有尸首给你。
卫候今天来这我谈的很不愉快,你回去之后让其他人来吧。“
兰子义冷哼一声说道:
“你刚才不是还说这是什么至尊所言,和你没关系么?”
见到天王回头乱瞪,兰子义起身说道:
“我是何人?你算老几?
记住,我今天来已经给足你面子,别以为会有下一次。“
那天王被兰子义气的牙痒,两只手攒的紧紧地,就差扑上来打人。
桃逐兔听到兰子义的话也觉得情况不妥,悄悄地护到兰子义身前。
倒是兰子义一脸无所谓的瞪着贼寇天王,不怒自威。
过了会后天王把头扭了回去,恶狠狠的说道:
“送客!”
兰子义听到这话也没多说什么,转身就走,步伐稳健,大步练练。
没走几下便走到门口,不等旁边贼寇侍女掀门帘,兰子义自己便起手掀开。
帐外阳光真是耀眼,突然之间的光明晃得兰子义头晕目眩,除了白光什么都看不见。
好在兰子义用力站住,伸出左手将阳光遮住。
这么站了有一会功夫,兰子义可算看清了眼前景物,身后桃逐兔也遭了闪,不过比起兰子义来回复的快一些,
见兰子义还不适应桃逐兔刚想上前来扶,兰子义却一把抓过面前贼寇递来的缰绳,翻身上马。
桃逐兔见状赶紧跟着上马,
兰子义勒着马缰绳原地转了一圈,将马头调转到寨门那边,然后慢慢赶着马儿前行,昂头挺胸,无所畏惧,犹如典礼上的盛装舞步,又好像是在检阅两侧排列的贼寇甲士。
桃逐兔有些纳闷,干嘛这么走路,又慢又别扭,但卫候都这么干了肯定有原因,所以桃逐兔也跟着一起盛装游行。
待到营外,兰子义见到桃逐鹿领着二十余骑正在等候,
桃逐鹿见到兰子义后微微点头,兰子义也轻轻点头回敬,
接着一行人在兰子义的带领下不紧不慢的向回走去,一路上桃逐鹿与桃逐兔都有发问,但兰子义一言不发,桃逐鹿与桃逐兔弄不明白什么情况,也没有多问,
等走出贼寇营寨范围,走入山林,兰子义确认没有贼寇跟踪也不会被人看到后,便再也忍不住了,赶紧滚鞍落马吐了起来,
桃逐鹿与桃逐兔被这一幕惊到,部署手下将士们暂停防御后便赶紧来到兰子义身旁。
兰子义扶在一颗树旁,翻江倒海的吐了起来,把胃里有的全都倒了出来。
等兰子义终于吐完后,伸手问桃逐兔要水,桃逐兔赶紧解下水囊递给兰子义,
兰子义漱了漱口,然后喝了口水,刚喝下去又吐了出来,不过这次明显没有刚才厉害,
等缓了缓后兰子义再扬起水囊喝起水来,这次再也没吐,兰子义一口气把水囊喝光,然后出着长气说道:
“险啊,好险啊。”
桃逐鹿一边忙着给兰子义拍背,怕他呛着,一边问道:
“卫候你这是怎么了?”
兰子义答道:
“我这是被吓得,刚才在贼寇大帐之内那样硬撑,差点没命,现在套住生天,没想到反应这么大。”
一旁桃逐兔接过水囊说道:
“刚才我看卫候强梁硬项,心里还说这么硬也真是不怕死,没想到卫候也怕啊。”
兰子义笑了笑朝桃逐兔摆摆手,然后朝马匹走去,脸上血色尽褪,一脸惨白。
兰子义说道:
“怕呀,哪能不怕?这世上还有不怕死的?
但是虚则实之,实则虚之,越是怕,越是没料越要向对手展示什么,此所谓无而示之有,不能而示之能,
贼寇也在这么玩,他们打肿脸充胖子,手下器甲都凑不起一对,人都没饭吃,居然还敢叫出人来吓唬我。我也是看到这个才敢这么硬。“
说着兰子义翻身上马,
一旁桃逐兔与桃逐鹿跟着上马,一众将士继续前行。
桃逐兔问道:
“既然如此卫候又何必硬碰硬?跟他谈谈不就得了,还要这么伤身子。”
兰子义说道:
“我既然来了,代表的就是朝廷的脸面,跟他一个反贼,我没取他首级已经是他的福分了,他还想跟我谈判,他也配?
不过这次来了一趟我也弄清楚了,贼寇是真想投降,
逐鹿将军,你那问到了什么消息?“

第一百三十九章 定计营中
兰子义问桃逐鹿道:
“逐鹿将军,你那边怎么样?”
桃逐鹿答道:
“卫候入营期间我带人以找马料为名在贼营中四处乱窜,看到不少,也听到不少,
派来监视我的贼寇饿得半死,一心想捞东西,我花了点银子又给了些干粮就把他买通了,村他嘴里就套出来不少东西。“
兰子义点点头,问道:
“这小子可信吗?”
桃逐鹿答道:
“详细情况有待以后继续观察,但卫候请放心,我看人很少走眼,我觉得这小子可以挖一挖。
我在营中要求随意走动后,这小子当真就闪开了,也没派人来监视,也没在营中布眼线,如果他真是贼寇故意打进来楔子,是不可能这样放我侦查。“
兰子义沉吟一声,问道:
“打听出来什么消息?”
桃逐鹿说道:
“跟我们的推测差不多,断粮,人吃人,士气低下,有内讧的可能?”
听到这兰子义问道:
“内讧?怎么个内讧?”
桃逐鹿说道:
“被我买通的那个贼寇甲士告诉我,上次贼寇夜袭,是雷有德力推的行动,贼寇天王并不支持,最后也只是默认,雷有德之调动了本部人马和一些散军,可这加起来也已经有贼寇战力的一半了。
被我们击败后雷有德便被贼寇天王收押,现在就在贼寇牢里关着。“
兰子义听桃逐鹿这么说,心中暗喜,幸亏那晚雷有德只调动了那么点人手,要是贼寇全军出击,就以那晚贼寇的攻击的突然性,就算裕州不丢,马也没了。
但桃逐鹿所说雷有德被天王收押一事却与兰子义得到的消息矛盾,
于是兰子义问道:
“雷有德只是被收押?他死了没有?”
桃逐鹿答道:
“据我所知没死,
那贼寇甲士告诉我雷有德能征善战,颇得士心,但却是半路出家的,不是天王近属,天王早想削他藩却没有借口,这次兵败天王本想将他正法,怎奈军中阻力太大,全是替雷有德求情的,贼寇天王最后只得关起来了事。“
这时桃逐兔插话道:
“可是二哥,刚才贼寇天王亲口告诉我们雷有德已被火化,为何你却说雷有德只是被收押?这是怎么回事?“
桃逐鹿看着桃逐兔“嗯?“了一声,有些不可思议
兰子义把刚才他与贼寇天王对话的事情说了一遍,然后说道:
“贼寇天王为何要故意隐瞒此事?“
桃逐鹿略有犹豫,说道:
“卫候,我说话生硬,如有得罪还请卫候见谅。”
兰子义掉头看着桃逐鹿,着急的问道:
“逐鹿将军知道我那块出漏子了?”
桃逐鹿答道:
“按照卫候刚才所说,卫候对雷有德的意图过于明显了。
贼寇天王看似疯疯癫癫,但这些都是他用来蛊惑手下的手段,我今天亲眼所见,这边贼寇数十万人,虽然饥寒交迫,活的根本不像人,但却没有离心,贼寇妖人不时查看四方民情,慰问愚民,一旦觉得人有不轨立刻就地正法,
依我看这贼寇天王绝非善类,刚才一番谈话应该是已经弄清了卫候的意图。“
桃逐兔这时问道:
“可是二哥,刚才你明明说雷有德与贼寇天王不和的,那贼寇天王干嘛不卖卫候个顺水人情,把雷有德送来,一边借刀杀人,一边讨好卫候。”
桃逐鹿说道:
“三郎,你还是年轻啊。
我只问你,按照卫候刚才那意思,贼寇天王把雷有德卖了能有多少好处?卫候能保他礼部尚书吗?能保他命吗?
那要是留着雷有德呢?连卫候的这么明显的忌惮雷有德,其他官军官军该有多害怕?
没有外力压迫的时候贼寇天王说不定就找借口干掉雷有德了,但现在大军压境,他们是一条绳上的蚂蚱,谁都跑不了,只有合力求生才有生机。“
桃逐兔说道:
“这样说来卫候刚才要是卑辞厚利许给贼寇天王说不定就能骗的贼寇投降了。”
桃逐鹿答道:
“也不尽然,卫候要是许下的太多,朝廷是不可能答应的,这样一来只是换得贼寇放松警惕,到头来还是要打,但打的话解宣明他们又不同意,等于是白费功夫。”
兰子义这时也叹气道:
“要是在贼寇面前服软,我怕朝廷那边会有人风言风语。”
桃逐兔问道;
“可刚才只有我与卫候进去,在没有其他人了,谁又能知道呢?”
兰子义说道:
“那谁知道呢。”
接着兰子义又问桃逐鹿道:
“出过这些逐鹿将军还有什么收获?”
桃逐鹿答道:
“还安插了不少眼线,收买了几个营外妓女,贩子什么的。”
兰子义说道:
“很好,继续跟进,别断了,缺什么跟我说,我会给你想办法。”
一行人就这么聊着,催马赶回裕州城中。
兰子义入城时已是傍晚,差点错过入城时间。
回到城里后兰子义本想先去府衙跟解宣明、熊敬宗、戚荣勋说清事情,但转念一想这些事情本就清楚,还有什么可说清的,自己与他们平级,说不定还要高半级,干嘛跑去向他们汇报,于是安排辑虎营将士回去后便掉头回营。
这次桃逐虎守营守得异常坚实,全部奇兵营寨大门禁闭,街上不见一人,
兰子义带人来到门前,守门坚实如临大敌,直到确认来者乃是兰子义后才打开营门。
兰子义当场嘉奖守门将士,心想这才是临阵对敌该有的姿态,总算是带兵带出路数来了。
兰子义带着桃逐鹿与桃逐虎来到大帐,桃逐虎与仇家父子正在商讨事情,
见兰子义回来三人纷纷行礼,仇孝直说道:
“卫候回来这么快?“
兰子义笑道;
“贼寇又不会招待我过夜,怎么可能不快?“
桃逐虎说道:
“卫候来的正好,我正招呼两位先生吃晚饭,卫候刚好赶上。“
兰子义说道:
“好,我们边吃边说。“
于是众人找来马扎,在帐中支起小桌,拿了干粮,等着伙夫端上汤锅来,
兰子义问道:
“今晚将士们吃什么?“
伙夫刚要出门,听兰子义问话,转身答道:
“回侯爷的话,一锅乱炖,跟您这一样。
您觉得这不合适?那我给您重新做点。“
兰子义说道:
“正好,我就是这么安排的。
你也赶紧去吃完饭吧。“
伙夫点点头,出门去了。
等伙夫脚步远去后,桃逐虎问道:
“卫候,今日贼营那边如何?“
兰子义便把今天入贼营还有与贼寇天王的对话全都告诉众人,期间桃逐鹿与桃逐兔还不时补充两句。
等兰子义把话说完,仇文若率先答道:
“贼寇的条件朝廷根本不可能答应。“
仇孝直说道:
“这样的条件解宣明首先就会掀桌子。“
桃逐虎把嘴里的饭菜咽下,说道:
“我其实挺纳闷,那天贼寇使者来到裕州城居然没有说出任何投降条件,现在想想真是不对呀,难道贼寇料到会有官军主帅去和他们谈判?“
仇孝直说道:
“桃大少你这反应太慢,贼寇要是真有心,卫候今天就回不来了。“
兰子义说道:
“所以当时我觉得贼寇是在诈降,但亲眼所见之后我倒觉得贼寇是真想投降。“
仇孝直道:
“虚则实之,实则虚之,贼寇死撑面子,也是想多为自己添些筹码。“
仇文若叹了口气说道:
“可就以贼寇提出来的条件,这仗是非打不可了。“
接着仇文若问兰子义道:
“这些事情卫候与其他人说了吗?“
兰子义知道仇文若说的是解宣明他们,答道:
“还没有。“
仇文若问道:
“那卫候打算怎么说,是战是和?“
兰子义想了想,说道:
“就以目前情况,贼寇有降心,但却降不了,如实告诉他们就好。“
仇文若说道:
“卫候切不可如此。“
兰子义拿着馒头,夹着菜,不解的看着仇文若说道:
“为何?“
仇文若说道;
“卫候力主开战,现在却要和,这样会给人留下话柄。“
仇孝直说道:
“我儿所言甚是,
嘴在解宣明身上长着,他要怎么说卫候难道能管的住?卫候要是一会主战,一会主和,等他传到朝中就成了摇摆不定,无论最后打赢还是招安,功劳都是他们的,罪过都是卫候的,决不能开这口子。“
兰子义想了想,点点头,把手中菜咽下去后,问道:
“那依两位先生之见,应当如何是好?“
仇文若说道:
“不能不说,不说的话卫候如何向同僚交代,
但说的话,卫候不能表态。“
仇孝直说道:
“卫候最好不要自己去说,但也不能随便派人,我猜卫候心里已经有传话的人选了吧。“
兰子义笑着摸摸下巴,点头说道:
“先生无须再言,子义明白了。“
接着兰子义对正在埋头苦吃的桃逐兔说道:
“逐兔将军,待会吃完你去趟府衙,把今天的事情跟那三个说一遍。“
桃逐兔塞得满嘴都是东西,说道:
“这事让二哥或者大哥去不是更好?我说话的时候想的太少,说的一粗怕是会给卫候丢面子。“
兰子义笑道:
“不,就你去,你想怎么说就怎么说,把你看到,听到的都说了,尤其是贼寇开出来的条件。“
桃逐兔点了点头,然后问道:
“可我觉得二哥干的事情,和卫候你半道吐了的事不该说吧。“
兰子义说道:
“我也是这么想的。“
说罢众人大笑,笑过之后桃逐兔说道:
“我明白了,一定不会走漏半点风声,卫候想说的我一定说,卫候不想让人知道的决不让人知道。
只是要是他们问起卫候为何不来该怎么回答?“
兰子义想了想,答道:
“只说我一路颠簸,染了风寒。”
这时仇孝直插话道:
“桃三少只说卫候被贼寇气的怄气,还在气头上就好。”
桃逐兔被仇孝直插话,一脸不爽,说道:
“我问卫候呢,又没有问你。”
仇孝直笑着摇摇头,不再说话。
兰子义赶紧解围,说道:
“都是自己人,一边是我智囊,一边是我手足,还分什么你我。
孝直先生说的有理,逐兔将军照办就是。“
桃逐兔听兰子义这么说也就此罢休,不在追问,但多少还是不爽,低头吃饭了事。
楼主 liuchaoran89  发布于 2017-12-26 20:44:14 +0800 CST  
第一百四十章 尔虞我诈
桃逐兔当晚便将话带给了驻扎在府衙的解宣明,说了贼寇如何声势浩大,如何人数众多,如何缺衣少粮,如何派甲士围出来迎接,又是如何口出狂言,
桃逐兔说的绘声绘色,把贼寇外强中干的样子说的活灵活现,又把兰子义说的英明神武,气贯长河。
解宣明当然听得直皱眉头,但无论他怎么盘问桃逐兔都说不漏,话还是那样的话,嘴里兰子义还是态度强硬,但是战是和却模棱两可。
桃逐兔说完后便回营去了,据桃逐兔所说熊敬宗与戚荣勋听说贼寇开出的条件后都力主出战,
解宣明虽然没有明确表态但也眉头紧皱,不再提和谈的事情。
这是意料之中的事情,兰子义对这结果还算满意,接下来的几天当中只在营里厉兵祙马,狠抓人事,只等着府衙里解宣明请他过去商量出战的事情。
可等了几天府衙那边都没有动静,反倒是听说贼寇营中又派使者过来商谈招安的事情,
这次贼寇的确是说要商讨招安,可是前几天贼寇谈话的口径还是要“和谈”,
难道贼寇这么快就想明白事情,弄清自己身份了?
兰子义总觉得这不太可能,转变的太快了,一点回还的余地都没有,
能发生如此剧烈的转折要么是贼寇内部发生权利更迭,要么就是有诈,
但无论是哪种情况发生现在都不是闲坐的时候,已经吃过敌情不明的亏了,君子不贰过,没有必要再犯同样的错误。
兰子义立马命令帐下令兵去请桃逐鹿,
虽然兰子义与桃逐鹿是从小一起长大的,但小时候只觉得二哥只是不怎么喜欢说话,以前还真没发现他在情报搜集和情报人员构建方面的天赋,难怪他被选为隼子营后备呢。
此时晚饭刚过,天已漆黑,将士们都已经吃过晚饭回到自己帐篷里,玩玩骰子,赌赌钱,桃逐兔吃过晚饭后也问兰子义要了些碎银子,屁颠屁颠的跑去赌钱了,
大帐四面都有喧嚣声,将士们兴致高昂,欢啸呼号,
巡营的将士排着队列穿梭在营间道路中,哪怕是在吵闹的营中还是踩出了沙沙的响声。
一队将士刚从门前经过,门口便传来桃逐鹿的声音
“卫候,你找我。”
兰子义说道:
“逐鹿将军请进。”
桃逐鹿轻轻的进入大帐,立在帐中向兰子义行礼,
兰子义示意桃逐鹿坐下,
桃逐鹿看兰子义满桌文书仍的乱七八糟,问道:
“卫候又在忙公文?”
兰子义笑道:
“无非是粮草调拨,赏罚安排,一些琐事,什么时候都能处理。
比起这些,现在有更重要的事情。“
兰子义抬头看向桃逐鹿,问道:
“我听说最近又有贼寇使者过来。“
桃逐鹿听兰子义这么问,并没有及时回答,而是慢慢扭过头去,一寸一寸地仔细观察帐篷帆布,
兰子义知道桃逐鹿怕隔墙有耳,如果桃逐鹿如此担心,那就说明接下来要说的事情非常重要了。
桃逐鹿仔细看了一边帐外,确定没有人之后说道:
“这也正是我今晚赶过来的原因。”
桃逐鹿再次张望四周后说道:
“今天解宣明刚从贼寇营中回来。”
兰子义听到这消吃了一惊,差点从椅子上跳起来,
解宣明这是要干什么?投敌?不可能。谈判?干嘛自己亲自去?贼寇到底开出来怎样的条件,竟然能让解宣明亲自过去。
兰子义慢慢坐回椅子上,他现在满脑袋都是问题,不知道从何问起,
定了定神后,兰子义问道:
“这件事情为什么没有通知我。“
桃逐鹿说道:
“不仅没有通知卫候,城里知道这件事情的人也没几个。 “
兰子义深吸一口气,微微闭上眼,把身子靠到身后靠背上,略作休息,
虽然兰子义对桃逐鹿的能力非常放心,但还是忍不住问道:
“逐鹿将军确定?“
桃逐鹿说道:
“解宣明全程行动隐秘,我们在贼寇那边的人也只是知道官军有人过去,级别还不低,我再整理城中各处搜集的情报,尤其是府衙那边的情报,两下对比才断定去的人是解宣明。“
兰子义问道:
“可他为什么要去贼寇大营?“
桃逐鹿说道:
“表面上讲是去招安的。“
廷桃逐鹿这么说,兰子义皱着眉头问道:
“表面上讲?“
桃逐鹿点点头,说道:
“至少解宣明是这么认为的,府衙里接待这件事情的都说是去招安,但贼寇那边情况却不一样。“
兰子义看着桃逐鹿,说道:
“继续。“
桃逐鹿说道:
“上次我们去贼营,我提到的那个小子是贼寇天王的近卫,他告诉我这次接待解宣明没有再选用甲士,大营里也没有专门收拾干净布置新帐篷,相反,这次从大营外解宣明一行到来开始,沿途布置的都是老弱病残,精装全被藏了起来。
我在贼营外买通的人,和安插的眼线也给了我类似的情报,贼寇将精锐藏了起来。“
兰子义听着想了想,说道:
“上次我去是在夸强,这次是在示弱。“
桃逐鹿说道:
“还有更狠的,
那小子告诉我说他偷听到了几句天王与解宣明的对话,虽然只有只言片语但透露出的信息却非常惊人。贼寇天王求解宣明饶他不死,只要官军肯留他一条性命,他愿意立刻卸甲投降。“
兰子义听着直皱眉头,说道:
“这和我上次去接洽的差别也太大了,为什么会发生这种事情?“
桃逐鹿说道:
“这就是今天另外一条重要情报了。“
兰子义着急地追问道:
“快说。“
桃逐鹿向前微微倾身,说道:
“卫候那天刚走,贼寇天王就把雷有德放出来了。“
兰子义听说雷有德被放了出来,彻底坐不住了,跳起来问道:
“这种事情逐鹿将军为何现在才说?“
桃逐鹿起身抱拳说道:
“消息不灵是属下失误,但这也是我刚刚得到的消息。”
兰子义叹了口气,示意桃逐鹿坐下, 然互问道:
“也就是说贼寇是在故意隐瞒雷有德的消息?
给你消息的那小子会不会是反间?“
桃逐鹿摇摇头,说道:
“如果他是反间,雷有德复出的消息他就应该一直藏着,不该说出来,但他今天还是告诉了我,
而且这几天他一直都在向我提供情报,都是真的,
我更倾向于认为他确实也是刚刚知道这件事。“
兰子义点点头,闭着眼睛想了想,说道:
“如果雷有德复出,那事情就能说的通了,这手法的确和雷有德之前干的非常相似。
可他为什么要这么做?他想干什么?“
桃逐鹿说道:
“我也没有想明白雷有德为何要这么干,但我总觉得这事情是冲着卫候来的,要不干嘛解宣明去贼营的事情要保密。”
兰子义点点头,靠在椅子上许久没有说话,他想了半天,突然睁开眼睛,对桃逐鹿说道:
“快,逐鹿将军,快去请仇家两位先生。”
桃逐鹿点点头,正要起身出门,门口却传来着急的脚步声,有军士走到门口说道:
“启禀卫候,解宣明大人求见。”
听到这消息兰子义与桃逐鹿对视一眼,都吃了一惊。
兰子义说道:
“不见!
营门已闭,怎能随便打开?告诉解大人,有事明天再说。“
那军士听上去有些慌乱,说道:
“可是,可是侯爷,解大人已经进来了。”
话音刚落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便传了过来,解宣明领着两个兵部主事大步流星走入帐中,
见着景象兰子义也知道解宣明是怎么进来的了,于是对桃逐鹿悄悄说道:
“快去请两位先生,跟他们简单说一下。”
桃逐鹿领命出去。
接着兰子义换上笑脸对解宣明说道:
“解大人深夜闯营必定是有要事相商吧。”
解宣明一脸怒容,看着兰子义说道:
“兰子义,你为了自己的军功真是什么谎都敢撒。”
兰子义不明所以被解宣明批头盖脸一通骂,心里恼火,说道:
“解大人把话说清楚,我什么地方撒谎了?”
解宣明双手叉腰看着兰子义,说道:
“你说贼寇要求得三公,领礼部尚书才肯投降?”
兰子义正色答道:
“正是。”
解宣明又问:
“你说贼寇专挑精甲武士出来迎接?”
兰子义答道:
“正是。”
解宣明问道:
“那你是怎么和贼寇谈的?”
兰子义答道:
“当然是宣我天威,寸土不让。
贼寇提出这种条件怎能答应。
倒是解大人,你倒是跟我说清楚我是则么个撒谎方法?“
解宣明还在气头上,对兰子义说道:
“我今天刚从贼寇大营回来,贼寇头领向我哭诉,当日卫候你去贼寇营中时他苦苦哀求,只要肯留他性命他便肯投降,卫候你却非要他们全部自杀,将人头奉上才肯让其他人投降,还威胁说要大兴兵马将贼寇踏平。
卫候就是这么宣我皇威的?“
兰子义听到解宣明这话,本有一种头皮炸裂的感觉,但与之相伴的不是心跳加速,却是心中锚定的感觉,原来雷有德玩的是这一出。
兰子义厉声说道:
“贼寇这是胡说八道。”
楼主 liuchaoran89  发布于 2017-12-26 20:44:38 +0800 CST  
第一百四十章 尔虞我诈
桃逐兔当晚便将话带给了驻扎在府衙的解宣明,说了贼寇如何声势浩大,如何人数众多,如何缺衣少粮,如何派甲士围出来迎接,又是如何口出狂言,
桃逐兔说的绘声绘色,把贼寇外强中干的样子说的活灵活现,又把兰子义说的英明神武,气贯长河。
解宣明当然听得直皱眉头,但无论他怎么盘问桃逐兔都说不漏,话还是那样的话,嘴里兰子义还是态度强硬,但是战是和却模棱两可。
桃逐兔说完后便回营去了,据桃逐兔所说熊敬宗与戚荣勋听说贼寇开出的条件后都力主出战,
解宣明虽然没有明确表态但也眉头紧皱,不再提和谈的事情。
这是意料之中的事情,兰子义对这结果还算满意,接下来的几天当中只在营里厉兵祙马,狠抓人事,只等着府衙里解宣明请他过去商量出战的事情。
可等了几天府衙那边都没有动静,反倒是听说贼寇营中又派使者过来商谈招安的事情,
这次贼寇的确是说要商讨招安,可是前几天贼寇谈话的口径还是要“和谈”,
难道贼寇这么快就想明白事情,弄清自己身份了?
兰子义总觉得这不太可能,转变的太快了,一点回还的余地都没有,
能发生如此剧烈的转折要么是贼寇内部发生权利更迭,要么就是有诈,
但无论是哪种情况发生现在都不是闲坐的时候,已经吃过敌情不明的亏了,君子不贰过,没有必要再犯同样的错误。
兰子义立马命令帐下令兵去请桃逐鹿,
虽然兰子义与桃逐鹿是从小一起长大的,但小时候只觉得二哥只是不怎么喜欢说话,以前还真没发现他在情报搜集和情报人员构建方面的天赋,难怪他被选为隼子营后备呢。
此时晚饭刚过,天已漆黑,将士们都已经吃过晚饭回到自己帐篷里,玩玩骰子,赌赌钱,桃逐兔吃过晚饭后也问兰子义要了些碎银子,屁颠屁颠的跑去赌钱了,
大帐四面都有喧嚣声,将士们兴致高昂,欢啸呼号,
巡营的将士排着队列穿梭在营间道路中,哪怕是在吵闹的营中还是踩出了沙沙的响声。
一队将士刚从门前经过,门口便传来桃逐鹿的声音
“卫候,你找我。”
兰子义说道:
“逐鹿将军请进。”
桃逐鹿轻轻的进入大帐,立在帐中向兰子义行礼,
兰子义示意桃逐鹿坐下,
桃逐鹿看兰子义满桌文书仍的乱七八糟,问道:
“卫候又在忙公文?”
兰子义笑道:
“无非是粮草调拨,赏罚安排,一些琐事,什么时候都能处理。
比起这些,现在有更重要的事情。“
兰子义抬头看向桃逐鹿,问道:
“我听说最近又有贼寇使者过来。“
桃逐鹿听兰子义这么问,并没有及时回答,而是慢慢扭过头去,一寸一寸地仔细观察帐篷帆布,
兰子义知道桃逐鹿怕隔墙有耳,如果桃逐鹿如此担心,那就说明接下来要说的事情非常重要了。
桃逐鹿仔细看了一边帐外,确定没有人之后说道:
“这也正是我今晚赶过来的原因。”
桃逐鹿再次张望四周后说道:
“今天解宣明刚从贼寇营中回来。”
兰子义听到这消吃了一惊,差点从椅子上跳起来,
解宣明这是要干什么?投敌?不可能。谈判?干嘛自己亲自去?贼寇到底开出来怎样的条件,竟然能让解宣明亲自过去。
兰子义慢慢坐回椅子上,他现在满脑袋都是问题,不知道从何问起,
定了定神后,兰子义问道:
“这件事情为什么没有通知我。“
桃逐鹿说道:
“不仅没有通知卫候,城里知道这件事情的人也没几个。 “
兰子义深吸一口气,微微闭上眼,把身子靠到身后靠背上,略作休息,
虽然兰子义对桃逐鹿的能力非常放心,但还是忍不住问道:
“逐鹿将军确定?“
桃逐鹿说道:
“解宣明全程行动隐秘,我们在贼寇那边的人也只是知道官军有人过去,级别还不低,我再整理城中各处搜集的情报,尤其是府衙那边的情报,两下对比才断定去的人是解宣明。“
兰子义问道:
“可他为什么要去贼寇大营?“
桃逐鹿说道:
“表面上讲是去招安的。“
廷桃逐鹿这么说,兰子义皱着眉头问道:
“表面上讲?“
桃逐鹿点点头,说道:
“至少解宣明是这么认为的,府衙里接待这件事情的都说是去招安,但贼寇那边情况却不一样。“
兰子义看着桃逐鹿,说道:
“继续。“
桃逐鹿说道:
“上次我们去贼营,我提到的那个小子是贼寇天王的近卫,他告诉我这次接待解宣明没有再选用甲士,大营里也没有专门收拾干净布置新帐篷,相反,这次从大营外解宣明一行到来开始,沿途布置的都是老弱病残,精装全被藏了起来。
我在贼营外买通的人,和安插的眼线也给了我类似的情报,贼寇将精锐藏了起来。“
兰子义听着想了想,说道:
“上次我去是在夸强,这次是在示弱。“
桃逐鹿说道:
“还有更狠的,
那小子告诉我说他偷听到了几句天王与解宣明的对话,虽然只有只言片语但透露出的信息却非常惊人。贼寇天王求解宣明饶他不死,只要官军肯留他一条性命,他愿意立刻卸甲投降。“
兰子义听着直皱眉头,说道:
“这和我上次去接洽的差别也太大了,为什么会发生这种事情?“
桃逐鹿说道:
“这就是今天另外一条重要情报了。“
兰子义着急地追问道:
“快说。“
桃逐鹿向前微微倾身,说道:
“卫候那天刚走,贼寇天王就把雷有德放出来了。“
兰子义听说雷有德被放了出来,彻底坐不住了,跳起来问道:
“这种事情逐鹿将军为何现在才说?“
桃逐鹿起身抱拳说道:
“消息不灵是属下失误,但这也是我刚刚得到的消息。”
兰子义叹了口气,示意桃逐鹿坐下, 然互问道:
“也就是说贼寇是在故意隐瞒雷有德的消息?
给你消息的那小子会不会是反间?“
桃逐鹿摇摇头,说道:
“如果他是反间,雷有德复出的消息他就应该一直藏着,不该说出来,但他今天还是告诉了我,
而且这几天他一直都在向我提供情报,都是真的,
我更倾向于认为他确实也是刚刚知道这件事。“
兰子义点点头,闭着眼睛想了想,说道:
“如果雷有德复出,那事情就能说的通了,这手法的确和雷有德之前干的非常相似。
可他为什么要这么做?他想干什么?“
桃逐鹿说道:
“我也没有想明白雷有德为何要这么干,但我总觉得这事情是冲着卫候来的,要不干嘛解宣明去贼营的事情要保密。”
兰子义点点头,靠在椅子上许久没有说话,他想了半天,突然睁开眼睛,对桃逐鹿说道:
“快,逐鹿将军,快去请仇家两位先生。”
桃逐鹿点点头,正要起身出门,门口却传来着急的脚步声,有军士走到门口说道:
“启禀卫候,解宣明大人求见。”
听到这消息兰子义与桃逐鹿对视一眼,都吃了一惊。
兰子义说道:
“不见!
营门已闭,怎能随便打开?告诉解大人,有事明天再说。“
那军士听上去有些慌乱,说道:
“可是,可是侯爷,解大人已经进来了。”
话音刚落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便传了过来,解宣明领着两个兵部主事大步流星走入帐中,
见着景象兰子义也知道解宣明是怎么进来的了,于是对桃逐鹿悄悄说道:
“快去请两位先生,跟他们简单说一下。”
桃逐鹿领命出去。
接着兰子义换上笑脸对解宣明说道:
“解大人深夜闯营必定是有要事相商吧。”
解宣明一脸怒容,看着兰子义说道:
“兰子义,你为了自己的军功真是什么谎都敢撒。”
兰子义不明所以被解宣明批头盖脸一通骂,心里恼火,说道:
“解大人把话说清楚,我什么地方撒谎了?”
解宣明双手叉腰看着兰子义,说道:
“你说贼寇要求得三公,领礼部尚书才肯投降?”
兰子义正色答道:
“正是。”
解宣明又问:
“你说贼寇专挑精甲武士出来迎接?”
兰子义答道:
“正是。”
解宣明问道:
“那你是怎么和贼寇谈的?”
兰子义答道:
“当然是宣我天威,寸土不让。
贼寇提出这种条件怎能答应。
倒是解大人,你倒是跟我说清楚我是则么个撒谎方法?“
解宣明还在气头上,对兰子义说道:
“我今天刚从贼寇大营回来,贼寇头领向我哭诉,当日卫候你去贼寇营中时他苦苦哀求,只要肯留他性命他便肯投降,卫候你却非要他们全部自杀,将人头奉上才肯让其他人投降,还威胁说要大兴兵马将贼寇踏平。
卫候就是这么宣我皇威的?“
兰子义听到解宣明这话,本有一种头皮炸裂的感觉,但与之相伴的不是心跳加速,却是心中锚定的感觉,原来雷有德玩的是这一出。
兰子义厉声说道:
“贼寇这是胡说八道。”
楼主 liuchaoran89  发布于 2017-12-26 20:46:10 +0800 CST  
第一百四十一章 黑云压城
兰子义厉声呵斥道:
“贼寇这是胡说八道!
当日我在贼寇营中被人用刀抵着,就这我都没做辱没皇上的事情,现在反倒成了我欺压贼寇?这算什么事情?“
解宣明说道:
“卫候说贼寇专挑精装甲士迎接,还在大帐中布置勇士,
可我今天亲眼所见贼寇只剩老弱病残,动都动弹不得,贼将只求投降活命,战意全无。
面对这么一些老弱,卫候你还要一心出战,用手下将士的血和无辜百姓的血染红自己的官袍?你们这群北镇兵都是怎么升官升起来的?“
兰子义听到解宣明侮辱北镇军,气不打一处来,再想起之前京城里被人挤兑的窝囊气,直觉怒从心中起,一把抓住解宣明的衣服领,质问道:
“你说什么?你再给我说一遍?“
解宣明渡过刚开始被抓的震惊后,两臂用力将兰子义推开,满脸通红对着兰子义骂道:
“怎么着?说道你痛处你没话说就要打人了?“
跟着解宣明一起进来的两个兵部主事见到两人快要打起来,赶紧上前劝架,
兰子义在与桃逐鹿谈话的时候门外是没有人的,刚刚带解宣明来大帐到时有个军士,但兰子义与解宣明起冲突之后这人并没有进帐篷,而是在帐外听了一会,一阵小跑跑走了
此时帐篷里只有兰子义与解宣明两人互相指着骂娘,两个兵部主事一人拦一个,费了老大劲才没让两人扭打起来。
兰子义指着解宣明骂道:
“贼寇一路烧杀劫掠,所过之处寸草不留,你跟我说他们是无辜的?无辜的手上沾满献血?“
解宣明指着兰子义骂道:
“你个鞑子睁着眼睛说瞎话,那城外妇孺难道都是杀人不眨眼?那些饿的皮包骨头的孩子难道也是贼寇?这些人明明都是被贼寇胁迫的良民,你要把他们全杀了?”
兰子义回敬道:
“你说是被胁迫可这些人哪怕无粮无水也和贼寇混在一起,你没有听到他们嘴里在说什么吗?你那里见过孩子死了亲妈不哭反笑,还要祝自己孩子早一步登仙的?
这些人明明已是妖贼一份子,就算没有亲手杀人也在助纣为虐,谈何无辜?“
解宣明也不甘示弱,说道:
“贼寇有心投降你却不招安,硬要开战,
战事一起多少将士要命丧沙场?这难道不是人命吗?“
兰子义骂道:
“你个蠢货,宁肯相信贼寇都不肯信我。
我跟你说的明白贼寇是在胡说八道,这是污蔑,这是在离间您难道不明白吗?
我倒是弄不明白,形势大好,贼寇只剩一口气,明明可以一战定乾坤,你却非得要招安?贼寇杀人无数,皇上会留他命吗?他们难道不知道吗?
解宣明,你说我拿将士血来染自己袍子,我看你才是想拿招安做幌子来堆起自己的乌纱帽。“
解宣明被兰子义最后这话问得一怔,而后就开始骂了起来,
这一来两边火气更旺,刀都拔了出来,两个兵部主事几乎就要拉不住人。
这时门外传来忙乱地脚步声,桃逐鹿带着仇孝直与仇文若鱼贯而入,
也基本上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帐篷外面也都听得差不多了,
桃逐鹿与仇家父子赶忙去拉兰子义,兵部主事回身去拉解宣明,
可即使如此兰子义与解宣明还是互相叫骂不止,
仇文若拦着兰子义拦的恼怒,最后忍不住火走到两人中间说道:
“两位大人都是朝廷栋梁,前军要人,号称智士,全军都以两位为主,现在却要以一时之怒行匹夫之勇,我未见二位有何仁、智。“
仇孝直也说道:
“两位在此火拼这可是令亲者痛,仇者快的事情,贼寇兵不血刃便斩落军中主帅首级,让那天王和雷有德听见梦里都得发笑。这种事情传回京城两位谥号得有多难听两位大人有没有想过?“
兰子义与解宣明听到仇家父子两人说的话才算是稍微冷静下来,把拔出来的家伙又都收回鞘中。
兰子义收剑入鞘时候还在想,今天干嘛发这么大火,想来也是这解宣明太不讲理,半夜闯入营中劈头盖脸就骂人,还骂的是一些子虚乌有的事情,刚才居然还敢动手,
仔细想想刚才动手是在兰子义骂解宣明想要邀功抬自己乌纱帽之后的事情,本来兰子义只是一时火起随便骂出来的,从解宣明的反应来看当是说到了他的痛处。
仇文若见两人脾气消了下来,便对解宣明说道:
“解大人深夜前来营中,却与一军主将龌龊,所谓何事呢?“
解宣明听到仇文若发问便把贼寇营中的情况与贼寇一心想要被招安的事情又向众人说了一遍,
最后解宣明说道:
“俗话说眼见为实,耳听为虚,现在我亲眼所见,亲耳所听,贼寇一心投降,无力再战,兰卫候却要用手下将士们的性命将对方赶尽杀绝,这是什么道理?”
等到解宣明说完,仇孝直向前走了两步说道:
“解大人,知己知彼百战不殆,贼寇号称四十万大军,带甲十万,怎么可能一眼望去全是老弱病残?贼营以及贼营周围窝棚有多大解大人已经亲眼看见,这么多人要全都像解大人描述的那样怎么可能一路打遍大江南北?这肯定是贼寇障眼法,用来迷惑军心,解大人不可不查。“
解宣明刚刚把刀收入鞘中,脸上被气催上来的血红正在退去,但仇孝直一番话后解宣明赤红的面颊不再恢复正常,而是停在血色之中,裹起一脸的愤怒和满眼的鄙视。
解宣明转过半身,高高看着仇孝直,说道:
“本官做事自有分寸,是真是假我自会判断,
你不过兰子义身边幕僚而已,有什么资格对我指手画脚?你父子本领真要在我之上为何这么多年来只不过是在京城当个小吏?为什么不到庙堂之上经天纬地?
看清楚你们的身份地位,这里没有你说话的份。“
仇孝直低着头站在帐中听着,右手紧紧攥着左手,指甲都埋入肉中;脸上的血色一点一点消失,最后只剩下一片惨白,
等解宣明说完仇孝直一言不发,退到一旁。
兰子义听着解宣明这话,又看到仇孝直被当面羞辱,非常不爽,说道:
“‘肉食者鄙,焉能远谋’,岂能以身份高低判断一人器量大小?
仇家两位先生都是我兰子义看中的人物,我让他们随我左右,他们自然有资格参讨军务,
更何况孝直先生刚才所说句句在理,你有什么理由羞辱他们?“
解宣明哼了一声,说道:
“兰卫候想让这两个小吏干什么就干什么,那是你自己的事情,
但卫候每次讨论公事时都要带这么多人又是什么意思?人多欺负人少吗?之前我让他们随你左右已经给足了你面子,你可曾给过我面子?
他是你的人,他说话你难道还会认为没理?
你上次去贼营情况到底如何谁也说不清楚,我也不想再问,但我也说的清楚,贼寇愿意投降,只求免死,这都是我亲眼所见,今天我便上书朝廷,请求安置。“
兰子义不甘示弱,说道:
“你能上书,我岂不能?
贼寇诈降,其势已明,我定上书朝廷请求灭贼。“
解宣明又哼一声,猛摆衣袖出门而去。
兰子义气的把手指捏的咯咯作响,盯着解宣明的背影直想发作,
没想到的是解宣明掀开门帘却停在了门口,没有动弹。
兰子义正纳闷解宣明想干什么,突然也感觉到不对,
刚才只顾着吵架,没有管门外情况,不知何时大帐门口已经围满了禁军军士,
只听桃逐兔操着醉醺醺的声音在帐外吼叫道:
“解宣明!你个王八蛋,大半夜竟然敢到我家卫候营中闹事,
自从你来裕州,就没发生过一件好事,之前夺军是你,现在殴打我家卫候也是你,你以为今天能从这活着离开吗?“
兰子义虽然没出大帐,但从解宣明身后也能看到门外是桃逐兔领着一群禁军高举火把围住大营,就说刚才那传令的令兵为何不见了,看来是去找桃逐兔。
跟着解宣明一起前来的两个兵部主事看到前来闹事的军士中不少都是自己手下,立马上前智者这些人呵斥道:
“朝廷钦差在此,你们哪个敢造次?
都给我退下!再敢挡路就把你们斩了。“
解宣明余怒未消,也把手按在佩剑上呵斥道:
“都让开!想造反不成?“
没想到解宣明刚刚把手放在剑上,门外禁军就齐刷刷把马刀拔了出来,
桃逐兔明显喝醉了,摇摇晃晃站不稳,挥出臂膀将手里的酒壶扔到解宣明面前砸碎,骂道:
“什么狗屁钦差,别人不知我还不知?你不过是皇上派来给咱弟兄们送粮食的,有什么资格对着咱弟兄们指手画脚?你算老几?
我家卫候才是一军统帅,我们除了他的话,剩下谁的都不听。
你们说是不是?“
桃逐兔仰着脖子高声质问身后军士,得到的是震天的呼声和允诺声。
解宣明与他旁边两个兵部主事见这些禁军已经不听他们命令,吓了一条,慢慢退回身后大帐。


第一百四十二章 火拼
解宣明与两个兵部主事握着腰间兵器,慢慢退回大帐,
门外军士越聚越多,压着解宣明堵住大帐门口。
兰子义看着门外堵门的军士心里叫好,看来之前肃军没有白干,现在手下这些兵痞已经全都听他兰子义的了,
虽然这种围堵朝廷命官的事情不好收场,但绝非不能收场,正好趁机杀杀解宣明这厮的威风,让他知道在军中谁的话才算数。
解宣明脸色由红转白,站在帐中警惕的看着帐外围堵的军士,黄豆大的汗珠不停地从脑门渗出来,
解宣明开口说话,虽然用力控制声带但语调中还是带着颤抖,
解宣明问道:
“兰子义,你的人是怎么回事?还不让他们闪开?“
兰子义乐的看解宣明这幅窘样,轻描淡写的说道:
“解郎中夜闯军营,本就犯了军法,依律当斩,将士们只是不愿见到军纪崩坏,所以来找郎中大人讨个说法,不必紧张。“
门外桃逐兔听到兰子义的话,也领着禁军士兵们大吼道:
“解宣明你坏我军纪,把首级留下再走!“
门外将士们跟着七嘴八舌,大声呼喊,手中马刀在空中胡乱挥舞,反射的火光如箭矢般四处飞舞。
解宣明听兰子义这么说,惊讶的合不拢嘴,扭头看着兰子义正想开骂,脸上的怒容却一闪即逝,换上了一种堕入冰窟的恐惧,解宣明很快恢复笃定的神情,恐惧旋即消失,好似根本没有存在过一样,兰子义看着解宣明,心里佩服他的应变能力,一瞬之间神情数变,最后还能恢复冷静,不愧是章鸣岳的心腹。
这时解宣明冷静的开口说话,不再有一丝犹豫,也没有一点异样,他说道:
“我怎么讲也是朝廷命官,卫候就这么把我堵住恐怕不妥。“
兰子义笑了笑正想说话,仇孝直却凑到兰子义耳旁,把声音压得低低的说道:
“卫候刚才答话咄咄逼人,明显是在彰显自己权利,解宣明现在又克怒忍愤,一抹脸藏住所有情绪,是因为他知道自己已经无法指挥禁军骑兵,对卫候你起了疑心,
解宣明夺军之事已经在前,现在放他走便是放虎归山,回去还不知道他会搞出什么事来,
以我之见现在趁着军中激愤,正好收押解宣明,辑虎营魏琼楼又是自己人,等于府衙里的熊敬宗已在掌中,
戚荣勋无谋,收了解、熊二人戚荣勋定不敢造次,
这样一统全军,明天就能出战灭贼。只要打赢这种军前夺权的事情也就成了随机应变的正当举措,一切顺理成章。
机不可失时不再来,卫候如果坐失良机,便是授人以刃,陷己于险境。“
兰子义听着仇孝直这话直皱眉头,这简直是在说梦话吗,都是朝廷命官,无缘无故怎么能把人给抓了呢?这种事情怎么可能做的出来,解宣明也做不出来呀。
兰子义推开仇孝直,没让他继续说下去,对着解宣明说道:
“我只要让你知道,军营重地,不是你随便可以闯的,我是前军统帅,也不是你可以当面造次的。“
言罢兰子义走到门前,对着帐外众人说道:
“解大人文官一个,不懂军规,让他走吧。“
话音一落门外军士慢慢都把刀收回鞘中,然后散开让出一条路来,
兰子义满意的看着手下将士令行禁止,完全服从自己的命令。
解宣明看了兰子义一眼,埋头就要走,
这时兰子义再次发话
“解郎中是文官,可私自放你进来的那俩不是文官,
他们既为武将,当然应当遵守军法,现在却明知故犯,还是在我的手下知法犯法,这种事情我怎么能看着不管?“
说罢,兰子义给旁边军士递了颜色,立马有四个军士站出来将两个兵部主事摁在地上,
两个兵部主事一边挣扎一边大喊:
“兰子义你要干什么?“
兰子义把目光投降解宣明,解宣明只是淡淡的瞥了两个主事一眼,脸上除了汗水没有一丝波澜,他对兰子义说道:
“卫候军中之事,下官无权过问,告辞。“
说完就一个人向营外走去。
兰子义满意的点点头,想必经过今晚的事情,解宣明也该老实许多。
然后兰子义下令道:
“将这两人拖出去,每人五十军棍。“
四个军士闻声立马卸掉两个主事身上甲胄,拖着往法场走去。
兰子义满意的笑了笑,下令让众人都散去,
这时仇文若焦急万分走上前来,拉着兰子义的手说道:
“卫候怎么能这么做?解宣明乃是朝廷钦差,卫候怎么能这样要挟他?“
兰子义轻轻拍拍仇文若的手说道:
“这不叫要挟,这叫杀鸡儆猴,你没看刚才这一下他就老实了?“
仇文若看着兰子义,紧张的满脸是汗,抓兰子义的手用力更紧,他说道:
“仇文若与卫候并无隶属关系,又是戚荣勋实际的上司,手握裕州城中一半以上的禁军,怎么可能对他杀鸡儆猴?
刚才卫候没在第一时间阻止手下军士已经让他起疑,后面又借兵势作威作福,还当他面处罚他的人,干出这种明晃晃打人脸的事情解宣明怎么可能善罢甘休?“
兰子义笑着说道:
“刚才解宣明明着打令尊的脸,我不过以牙还牙罢了。
其实令尊想干的事情比我还狠呢。“
说着兰子义笑着看了看仇孝直。
仇孝直长叹一声,说道:
“老夫刚才所说绝无私人恩怨,那是当前情况下最应当做的事情,卫候怎么就不明白呢?“
兰子义笑道:
“我只是明白身为朝廷命官,是不可能对自己人随便动手的。“
仇文若没管兰子义说什么,只是着急的说道:
“卫候,解宣明肯定不会善罢甘休,城中步兵多,地形又不便骑兵展开,不可久留,趁现在解宣明还未定计,我们赶紧率部出城,派人快马加鞭秉明朝廷才是上策。“
兰子义推开仇文若的手,略显不耐烦的说道:
“二位先生多虑了,照你们这说法解宣明就差把我枭首示众了,都是朝廷命官,他又没有根据,怎么可能?难道没有王法了吗?
我刚才干的已经是我能干的极限了,解宣明吃了教训今后肯定不敢放肆,明天再去府衙议事我有把握让全军出战,你们看着好了。“
说罢兰子义笑着摇摇头,走出大帐去,
今天给足了解宣明下马威,兰子义心里要多痛快有多痛快,想必以后解宣明也能消停了,
兰子义随意巡营之后回帐睡觉,回去之前海安排人将守在门口的仇家父子带走,
这父子俩到底还是江南人,心眼太小,为了一点面子就要致人死地,解宣明有可能为此要他兰子义的命吗?不可能的,他兰子义就不会这么干。
兰子义饱饱的睡了一觉,第二天快到中午才起来。
刚醒过来就有军士进来通报,说解宣明有请。
兰子义伸了个懒腰问道:
“解宣明请我什么事啊?”
军士答道:
“说是请卫候去商量出征讨贼的事情,一大早就派人来了。”
兰子义听到军士这么说,喜不自禁的笑出声来,人嘛,就不能太惯着他,有时候亮亮刀子更管用。
军士见兰子义发笑,又说道:
“解宣明还说,卫候要去请不要再多带人了,谈事情的时候每位大人都是之身一人,卫候带那么多人太伤人面子。“
兰子义一脚踢开被子,翻身坐了起来,觉得今天真是阳光明媚,自己神清气爽,对军士说道:
“得饶人处且饶人,他既然已经认怂了,我也没有必要欺人太甚。
你出去吧。“
军士常诺后转身要走,
兰子义又把军士叫住,说道:
“你去叫逐兔将军,让他现在就给我背马,待会跟我一块去府衙。“
军士又唱了声诺,转身出门,刚到门口又被兰子义叫住,
兰子义说道:
“不要告诉其他人,只叫逐兔将军,让仇家两位先生知道估计又要絮叨了。“
军士抱拳作揖,转身出去。
兰子义跳起身来哼着小曲洗漱完,换好衣服走出门外,桃逐兔已经等在帐门口,
兰子义翻身上马,与桃逐兔悄悄地往营外走去。
刚到营门口就听见身后有人喊道:
“卫候要去哪里,城中危险!“
兰子义笑道:
“哎呀,还是被孝直先生抓住了,快走。“
说罢便与桃逐兔快马加鞭跑出营去,只给后面人留下一路烟尘,
一路上两人两人快马加鞭,诺大的道路无人阻拦。
桃逐兔问道:
“卫候心情这么好,肯定是昨晚出了那口恶气的缘故吧。“
兰子义笑道:
“待会进了府衙可不要这么说,该给他解宣明的面子还是要给的。“
桃逐兔说道:
“这解宣明是个什么东西,不识抬举,非得要人抽耳刮子抽他脸上他才知道好歹,
卫候你瞧,昨天你给他威风之后今天他连街都清干净了。“
经桃逐兔这么一说兰子义才注意到已经到了府衙门口,除了府外守军,街上却没有一个行人,
哪怕裕州城经历一番大火,城里也被烧得鸡犬不剩,这几天街上人还是挺多的,尤其是现在日上三竿,大家都该出来吃饭了。
兰子义心里有些疑惑,莫非真有问题?
那怎么可能。
兰子义与桃逐兔并肩前行,守军们都懒散的站在门外,对他爱理不理。
兰子义看着旁边擦肩而过的一个军官有些眼熟,兰子义想不起来这人是谁,但可以肯定这人见过,见过但绝对不是什么好事,
这时桃逐兔说道:
“咦?换防了?怎么不是辑虎营。“
听到这句兰子义猛地想起刚才那人是谁,就是那晚临阵脱逃的孬种,大叫一声,调转马头,
“不好,中计了!快走!”
楼主 liuchaoran89  发布于 2017-12-27 21:03:24 +0800 CST  
第一百四十三章 火拼(下)
兰子义与桃逐兔并肩而行,街上看不到一个人影。
这时众人已经到了知府衙门门前,这里在贼寇攻城时保存尚好,没有受到火灾波及,粥厂多集中在这附近,可现在明明快到饭点,也没人过来吃饭,只有府衙那边有军士三三两两在街上游荡,真是军纪涣散,魏琼楼也不管管。
桃逐虎说道:
“卫候昨晚上的下马威还真有用,今天解宣明那厮主动替咱清场,省了我们许多麻烦。”
桃逐兔这么一说兰子义心里一沉,本应该满街都是人的时候却连个鬼影子都看不到,如果这事真的和解宣明有关系,难道说真的是……
兰子义摇摇头,怎么可能呢,他解宣明要是抓了自己怎么和军中解释?怎么和朝廷解释?不可能的,兰子义是想不出来抓了人后该怎么处理。
两人催马前行,不知为何兰子义总觉得府衙本身在自己的视线中逐渐前进,一点一点的拉近距离,好像一只蛇,悄无声息,但却充满攻击性。
兰子义转着脑袋观察四周,街景还是往日的街景,阳光还是往日的阳光。可兰子义今早出来的时候明明还觉得今天天气更加灿烂呀。
大火燃烧过的裕州城铺满了灰烬,每一次呼吸都能感到燃尽之后剩下的苦楚涌入肺部,将人拉回当晚城中的炼狱之中。
街旁的建筑物都被烟火熏烤的焦黑,兰子义与桃逐兔溅起的尘埃裹住阳光,飘散到四周,给这些建筑物反射出一众异样的油光,
那油光腻的让人作呕,呕的让人心颤,就像是走在两旁的那些军士们一样,全无生气,只如行尸走肉一般四处游荡,
但这些游荡着的尸体又不是全无目的,他们都在或明或暗的注视着兰子义,就好像是在黑暗中注视着猎物,
但这种感觉只是一种似有似无的游思,丝毫没有实在的感觉,就好像是错觉,或许就真的只是错觉而已,要不然为何那些目光的来源,那些军士们看着就像是没有思想一样。
兰子义眼神撇过一旁站着的一位军官模样的人,心中泛起一阵由衷的厌恶,
兰子义见过这个人,但想不起来在何处见过,只有当时见面时的哪种感觉牢记在心,那是一种必欲除之而后快的感觉,原因是这人的罪大恶极,他脸上的淤青和脚印就是证明。
可他到底是谁呢?这么激烈的感情涌动着但却想不起来这人是谁。
这时桃逐兔说道:
“咦,换防了吗?为何不是辑虎营?”
“不是辑虎营?”兰子义心里重复着,
猛然兰子义回想起了刚才那人是谁,那不就是临阵脱逃的那个孬种吗?他那恶毒又投机取巧的眼神那么令人难忘怎么可能忘记?
他的确是被放了出来,可为何会在这里?
一瞬间兰子义脑海里点亮了火花,一切的事情都通了,一切的事情都说的过去了,
兰子义猛嘞缰绳,调转马头,大喊道:
“快走!我们中计了!”
桃逐兔脸上都还没有做出反应已经有三支套马索套在他身上,将他拉下马来,
兰子义马掉到一半也被一个套马索套住脖子,一阵天旋地转就觉得自己肩膀在先,重重的摔倒了地上,
那套锁勒的太紧,和绞刑无异,再加上门摔在地直把兰子义撞得眼前一黑,两眼冒金星,
然后绳索忽然松动,兰子义双手解开绳索,四肢趴在地上猛烈咳嗽,眼前这才恢复了些模糊的镜像,
可稍稍一抬头又觉得眼前一黑,一阵眩晕传遍全身,喉头一甜,口中涌出一股献血,脸上火辣辣的疼,
而后就是一阵冰凉的触感抵住脖子,那孬种的令人憎恶的声音传入耳中
“姓兰的,想不到会有今天吧?”
虽然头部遭受重击,但兰子义一瞬间一下子就清醒过来,因为刀已经夹在自己脖子上了。
出征以来兰子义砍人无数,好几条人民陨落在他的剑下,
可真的被人用刀抵住脖子时哪种感觉还是不一样,那是一种高度集中却又沉入深渊的感觉,脑袋里转的飞快,眼前的事情慢的都连续不起来,谁知道下一秒会不会就被人隔开喉咙,鲜血四溅。
那个孬种拽着兰子义衣领把他拉住,一只手拿刀驾着兰子义脖子,说道:
“你不是要杀我吗?今天便让你知道到底谁杀谁。”
说着手上用力,兰子义脖子上的皮已经被划开,
另一头桃逐兔看在眼里记在心里,想要说话却被人摁住发不出声音,
这时有个声音厉声呵斥到:
“给我住手,这人怎么能杀?”
兰子义觉得脖子上的刀力道小了一些,循声望去才发现原来是解宣明出声呵斥。
那孬种虽然不再用力,但还是抓住兰子义的衣领不放,冲着解宣明说道:
“今天若不杀了这姓兰的,将来没命的就是我们,朝廷是不会要兰子义的命的。”
解宣明今天并没有做书生模样穿文官衣装,而是一身戎服,手按佩剑,神情紧张快步赶过来,可以看出解宣明精心准备了今天的行动,甚至可以说是提心吊胆。
解宣明走到两人跟前说道:
“快把刀放下,卫候不可杀。
朝廷是不会那他怎样,但只要我将贼寇招安朝廷也不会那我怎么样。“
那孬种听到解宣明的话,手上还是没有放松,两眼喷火恨不得就地把兰子义烤熟,
见到事情有些不受控制,解宣明着急的说道:
“我与兰子义同为朝廷命官,不想统属,又没有尚方宝剑,怎么能杀人?
代公唯此一子,要是死的这么不明不白,我大正北方绝无宁日,
卫候可抓不可杀,你快给我放手!“
那孬种拎着兰子义,慢慢的回话道:
“解大人,抓人的是我,最后背锅的也是我,你当然有朝中大臣保你没事,但我没有靠山,无论如何兰子义都不会放过我,我怎么能放过他?
你让我来做事,现在我就要做,这已经不是你该管的事情。“
说着这孬种手上再次用力,刀锋又陷入兰子义皮肉之中,鲜血已经顺着刀锋流了下来。
解宣明吓得面色惨白,脸上大汗淋漓,好似被人从头顶泼了水一般,
他站在一旁厉声呵斥,若不是怕把兰子义伤着估计就要上前来夺刀了,
兰子义从始至终都没有说话,被人用刀架上之后只是瞪着拿他的那个孬种,两眼清澈如同湖泊,他已经没有感觉了,虽然清醒,但却不知该说些什么,刀刃切割的痛楚清晰的传入脑海中,生死只在被人手中,下一刻会发生什么无人可知。
这时又有两个声音同时呵斥道:
“住手!“
兰子义看去原来是戚荣勋与熊敬宗发话,二人也是一声戎装,匆忙从府衙里赶出来
戚荣勋已经利刃在手,边走边说:
“你好大胆子,区区一介营将竟然敢对卫候下杀手,反了你了?今天你敢动手我保证你身首异处。
放手!“
孬种看了看兰子义,又看了看戚荣勋和他手里的刀,猛一用力将兰子义扔到地上,恨恨的收刀走开。
熊敬宗与戚荣勋走到兰子义跟前,看着趴在地上的兰子义,
兰子义经过刚才一番折腾,身上锦袍已被撕烂,发髻被扯开,整个人披头散发,脖子上还往出渗血,
看了一会后熊敬宗说道:
“兰卫候有违军令,据不招安降寇,我等不得已,只能将卫候收押,送交京城,听候发落。
来人,绑起来。“
兰子义被人旁边军士反手绑住给拉了起来,
刀从脖子上拿开之后,兰子义总算觉得自己血管里留着的血不再是冰凉的了,
他站起身来稳了稳,终于开口说道:
“我乃前军统帅,除了朝廷和德王,还用听谁的命令?
熊大人你这欲加之罪未免太离谱了。“
熊敬宗没有说话,只是看了兰子义一眼,对军士说道:
“押走。”
兰子义被推着向前走,刚走两步便用力站住,扭头对解宣明说道:
“解宣明,你既然已经掌军那就出兵攻贼,贼寇耍诈,只是诈降,万万不可亲信,
城中数万军士,还有周边无数百姓性命都在你一人手中,一有闪失,生灵涂炭。“
见解宣明只是低头没有反应后,兰子义又说道:
“刚才那孬种临阵脱逃,又敢擅杀长官,已是罪大恶极,朝廷岂能容他?
此人贪残寡恩,只求自己富贵,毫无廉耻,你要是再把他放在身边必有后患。“
解宣明听到这话抽了口气,指着兰子义骂道:
“你已被革职,还敢在这里挑拨离间?
快来人把他给我押下去,明天就囚车押运,送往京城。“
押送兰子义的军士听到兰子义的话都在原地有些手足无措,解宣明下令后便赶紧压着兰子义走去。
兰子义走了两步,精神放松下来才觉得浑身酸痛,刚才落马被打那几下还是够伤人。
再看一旁被押过来的桃逐兔,比兰子义伤的害惨,鼻青脸肿,身上还在渗血,旧伤口也被打崩
见到兰子义后桃逐兔先开口问道:
“少爷,他们没把你怎么样吧。“
兰子义说道:
“我都好说,只是摔了一下,
你怎么伤成这样。“
桃逐兔本想笑一笑,但一咧嘴扯到脸上淤青,疼的脸上肌肉发憷,笑容也变成了狰狞,
桃逐兔说道:
“我这是常有的事情,无所谓了。
只是,少爷,现在这是怎么回事?军中会怎样?“
兰子义叹了口气,说道:
“我还是太年轻。“

第一百四十四章 栏车征送
兰子义坐在稻草上,揉着肩膀,
跌落马时摔出来的淤青都已经发紫,碰上去惹得生疼,兰子义不禁咂嘴“啧“了一声。
牢房拐角里躺着的桃逐兔听到声音,扭头问道:
“卫候,你伤的怎么样?“
兰子义转过身坐着,看着桃逐兔,
刚被扔进牢房不久解宣明就派大夫过来,检查过兰子义的伤口之后就上了点跌打药,
然后又给桃逐兔缝好伤口安排躺下。
兰子义看着桃逐兔说道:
“比起身上这点伤口,我心里更伤,
两次没听仇家两位先生的话,两次吃了闷亏,尤其是这次,唉。“
兰子义叹了口气,没再说下去,
裕州城的大牢已经被大火烧光了
这里是府衙后面的地牢,阴冷潮湿,不见天日,
虽然如此兰子义他们住的这间牢房还是被仔仔细细打扫过了,干草也是新铺设的
桃逐兔躺在地上,望着天花板,说道:
“卫候,解宣明他为何敢这么干?”
兰子义垂着头发两眼无神,也不知是在回答桃逐兔的问题还是在自言自语
“他觉得我已经不可能和他谈拢了。”
桃逐兔问道:
“哪怕真是这样也没有必要下这种死手。”
兰子义叹着气说道:
“是的,谈不拢没有必要下杀手,可如果我打算兵变呢?”
桃逐兔抢着想要说话,却牵动了伤口,引得浑身淤青又疼了起来,呲牙咧嘴一番后才着急的说:
“卫候怎么可能兵变,他从哪……”
然后桃逐兔像是想起了什么,忽然怔住,过了一会把头扭到另一侧,小声说:
“是我昨晚上带人堵门把他逼急了?
我只是想吓唬吓唬他而已。“
话音落下牢房里的两人都陷入沉默,
过了一会桃逐兔问道:
“是我害了卫候?”
兰子义摇摇头,说道:
“不,这不是你的错,这是我做出的事情。
如果昨天我认为你做的不对我自然会在第一时间制止你,但我没有,我和你想的一样,我想借此事立威,你替我做了我想做的事情,怎么能说错在你?“
桃逐兔听兰子义这么说,稍稍松了一口气,然后问道:
“那这么说来,昨天我们做错了?”
兰子义先是点点头,过了一会又摇摇头,他说道:
“单论起兵堵门这件事其实无所谓对错,这只是开始,不是结果,
无论什么样的起因我们都有办法将他引向我们希望看到的结果,所谓否极泰来,泰极否生,阴阳转换并非只有天定,也有人为,关键在与接下来我做了什么。
《易》曰:履霜坚冰至,脚下已经生霜,河面即将冰封,看到时间的开端就应当考虑事情的结果,仇孝直与仇文若虽然给出的道路不同,但却都看到了事情发展的方向,他们只是选择了不同的应对方式。
而我,什么都没有选,
不,我做出了选择,我选择不作为,所以我落到了现在这番田地。“
说罢兰子义又叹了一口气,
桃逐兔躺在地上,听得似懂非懂,他问道:
“那么仇孝直与仇文若到底跟卫候说了什么?”
兰子义刚想说话,就听到地牢的门被打开,又有人被押了下来,一行人进来后走了几步停到兰子义他们牢房门口,
接着门被打开,仇文若一身狼狈被推了进来,身后牢门再次被关上。
见到仇文若也被抓住,兰子义有些吃惊,等到押送的军士走出地牢后,兰子义问道:
“文若先生为何也被抓住了?大营已经被接管了吗?”
仇文若活动了下肩膀,然后盘腿坐下,
他摇了摇头,说道:
“大营有没有被接管我不知道,我只是从营中追卫候出来,想把卫候拦住,走到半路发现街上不对,掉马回头却被禁军抓住,然后就被送到这里来了。”
兰子义又问道:
“那孝直先生呢?营中怎么样?”
仇文若被抓的时候看来也经过了一番挣扎,这时也显得非常疲惫,他答道:
“家父当时并未出营,他去找桃家大郎与二郎两位将军去了。”
桃逐兔听到这话眼中泛起神采,说道:
“这么说来大营没有被攻破,大哥、二哥他们很快就会带兵来就我们了?”
兰子义与仇文若听桃逐兔这么问都叹了口气,摇摇头。
见两人摇头,桃逐兔不解,他问道:
“怎么了?两位哥哥在军中,这次卫候又把这群禁军骑兵收拾的服服帖帖,为何要叹气?”
兰子义先说道:
“如果我在军中,全营自然不敢造次,
但逐虎将军与逐鹿将军名不正,言不顺,亲信会听他的,至于全军,那就悬了。“
桃逐兔听完兰子义所说,用手肘硬撑着支起身子来,没等兰子义过来扶他,他便说道:
“卫候也太不相信大哥,二哥了,两位哥哥带兵可是为了就卫候,怎么能说名不正言不顺呢?”
仇孝直叹了口气,答道:
“贼寇有备在先,我们被人打个措手不及,已经输了一半,
现在卫候又在解宣明手上,大郎与二郎投鼠忌器,我看不会硬抗。“
桃逐兔说道:
“解宣明不敢拿卫候怎么样,刚才抓人的时候就看出来了。”
兰子义说道:
“那是因为我没有杀他,他自然不会杀我,
如果真要是城内刀兵相向打起来,解宣明会怎么做真的不好说。大哥二哥以我为重,我很清楚,但凡有可能伤到我,他们都不会干的。
况且步兵多,骑兵少,城里又不适合骑兵展开,打起来讨不到便宜的。“
兰子义说罢,牢房里又是一阵死寂,
桃逐兔望着天花板,仇文若看着栅栏外,兰子义双眼失焦,无神的望着远方,
三人都不说话,只有叹气的声音。
这时地牢另一头传来的一阵咳嗽声打破了沉寂,
兰子义被这一阵咳嗽声拉回了现实,他蹭在地上往栅栏那里挪了挪,挤着栅栏想把眼珠填到门外看看那头,
兰子义自言自语道:
“地牢里还有人?”
仇文若靠在墙边,轻声答道:
“是之前的王大官人,他被关在这里。“
兰子义把脑袋收回来,也靠在栅栏上,苦笑道:
“把人关进来后,抓人的也关进来了。因果报应,没想到这么快。“
仇文若说道:
“如果卫侯抓反贼都会遭报应,那这天下早就完了,
老天无眼,连规矩都没了。“
兰子义笑了笑,稍微打起点精神,然后问道:
“我以为人在我营中关着呢。“
仇文若说道:
“开始是和那个临阵脱逃的孬种一起,都在辑虎营押着,解宣明入城后就把人都关到了府衙这里。“
兰子义说道:
“然后把另一个给放了。“
说罢众人都是一阵苦笑。
等笑完之后桃逐兔问道:
“那这个王大官人卫侯打算怎么处理?“
兰子义答道:
“原本是打算打完仗后把人一起押解入京,
虽然朝廷肯定不会留这些人性命,但既然裕州城中不杀孬种,那也就不能杀王大官人,都留给朝廷吧。“
接着兰子义问道:
“我听这声音好像是有一人,王大官人家里那么多人,其他人在哪关着?“
仇文若说道:
“这个……我也不知道。“
一边桃逐兔说道:
“我倒是听人说步兵那边营中突然多了些营妓,好像是王官人家女眷。“
兰子义听到大惊,扑到桃逐兔身边问道:
“什么时候发生的?这种事你为何不早点说?“
桃逐兔被兰子义吓住了,结结巴巴的说:
“我……我觉得这事,卫侯你从来没问过这事啊,我还以为无所谓呢,再说他全家都是死人了,这些事情还要紧吗?“
兰子义长叹一声,坐在地上,
仇文若也直叹气,摇着头不说话。
桃逐兔看着两人,问道:
“这事,要紧?“
兰子义说道:
“要是把贼寇灭了,这事也就是烂事一件,
但现在要招安贼寇,怎么看都是中计,王大官人是本地乡绅,在本地关系绝对只大不小,你难道忘了荆州城是怎么被攻下来的?
他是反贼,杀他乃至灭他九族天经地义,最多有人替他收尸,不会有人跟他造反,可现在他家受到此等侮辱…….唉,遗祸不浅啊。“
话音落下众人又要陷入沉默,地牢大门却又传来动静,一阵推搡和挣扎之后,兰子义他们看到桃逐虎、桃逐鹿与仇孝直被一并押解过来。
见此情景兰子义与仇文若相视苦笑。
等人被关进来,军士走后,桃逐兔急着问道:
“哥哥就这么把军营交了?“
桃逐虎与桃逐鹿看到兰子义没什么大碍,先是欣喜,而后欣喜之情很快流失,取而代之的是重重的颓废。
两人坐在地上,垂头丧气的说:
“不交还能怎样,难道让卫侯涉险?“
仇孝直进来后是唯一没有坐下的,他脸上红光未褪,一看就知道余怒未消,对着众人说道:
“我跟你们说起兵与解宣明拼上一场,他在军中根基根本没有卫侯坚实,戚荣勋不会支持他,只会作壁上观,怎么能白白熟手就擒?“
桃逐虎扭头愤愤的说:
“解宣明不稳,我就稳?
卫侯不再我凭什么调动全军?城里和步兵干起来有胜算吗?“
这时桃逐兔又问:
“可是哥哥没见卫侯,凭什么就这么交出军权?要是卫侯已经遇害或是出逃了呢?“
后面的仇孝直终于坐下,叹着气说道:
“解宣明若只为兼并,那就该杀了卫侯直接提人头过去,军中自然土崩瓦解,
卫侯又不是什么善男信女,没带人,只带了卫侯贴身东西去,当然是怕临阵有变了,
所以卫侯肯定已经被抓,这个没必要怀疑。“
看到人都到齐,兰子义说道:
“也罢,我是要提前一步会京城了,
我只想走之前能让我再见戚荣勋一面,告诉他贼寇诈降。“
楼主 liuchaoran89  发布于 2017-12-27 21:04:55 +0800 CST  
第一百四十五章 阴雨连绵
都说春风吹人睡,岂料夜雨似骨锥
兰子义坐在四面透风的囚车中,每晚都无法入眠。
一来是阴冷刺骨的寒风吹得人心烦,
二来是自己在裕州城中失算的事情每到夜深人静都会袭上心头,让人难以入眠。
车轮滚过道中的泥泞,看上去随时都有可能被埋藏的石头磕碰散架,
那吱扭作响的车轴毫无规律的带着整个车上下颠簸,哪怕躺着睡在褥子上还是会被震得浑身酸痛。
兰子义虽然被押解在囚车中,但绝没有被当成一个犯人。
押解他的官兵在他的囚车顶上搭了简易的车顶,又拆了几顶帐篷拿帆布将车四面裹住,还给兰子义找来新的被褥枕头,
有这种待遇当然是不会被戴上枷锁镣铐的了,
兰子义可以干任何自己想干的事情,甚至路过县、镇时军士过来问他是不是要女人。
但这一切行动的范围都被限制在他坐着的囚车里,
无论囚车打扮的如何漂亮,周围人对他的关心有多么体贴,囚车就是囚车,它只会默默的向京城移动,而不会听兰子义的命令。
兰子义掀开帆布一角,用红肿的眼睛观看路边街景。
越往京城走雨势越大,倒不是说像荆州那样瓢泼大雨,天上下的依旧是小雨,但连天累夜的小雨已经足够将道路打湿,让行人受苦。
兰子义看着路边树枝新发的嫩芽都已经长成,又想起了随德王籍田的事情,那是他入京以后第一次参与的公开活动,那是烂事一件,每次想起都好像是刚刚发生一样令人愤怒,令人不安,但计算这期间度过的日子,那已经过去了许久,
春天并没有春暖花开,反而冰冷刺骨,兰子义原以为只有塞上才有这种倒春寒,想不到在中土也能碰到,碰到的还如此冰冷,如此刺骨。
不知道裕州城里的战士们怎么样了。
当日兰子义他们统统被关进地牢里面,还都关在一个牢房中。
兰子义还纳闷为何不把他们分开关押,当晚解宣明就给了他答案。
没等到第二天天亮,在夜半人入眠的时候,解宣明就派人将兰子义他们押出牢房,关进囚车,
根本不用管兰子义他们人在一起会不会想办法谋反,因为解宣明就不会留给兰子义这样的时间。
上车之前兰子义高呼要见戚荣勋,要见熊敬宗,要见解宣明,
他一直再说贼寇是在诈降,要全军备战,那夜脱逃的孬种心怀鬼胎,不可轻信。
万万不可因为放松警惕,给贼寇可乘之机。
这些被挑选出来押送兰子义的都是解宣明带来的京城戍军,用脚趾头想都知道他们是解宣明心腹,但对兰子义一行,这些戍军还是殷勤备至,不推搡,不动粗,当然也不管兰子义说什么。
再把兰子义他们押上囚车之后,带队的军官对兰子义说他会将话转给几位大人,之后就将兰子义他们连夜押出城去,
夜深人静,戍军又异常小心,选的路线完全绕过骑兵驻地,就这样,兰子义被悄悄的押出裕州城,无人知晓。
出城走了一天多后,裕州方向那边才赶来一只骑兵,是魏琼楼派来的辑虎营将士,有两百多骑,
兰子义这才知道原来在兵变那天早晨,解宣明就以勘察贼寇营地,准备攻贼为理由将魏琼楼和辑虎营全部派出去侦查。
魏琼楼那是还不知道之前那晚卫侯与解宣明在营中发生的事情,以为这次派他出去是解宣明想明白了,终于要对贼寇动手,所以并没有怀疑为何侦查要派出全营数千人一起去。
等魏琼楼忙了一天回来后才知道城里发生的事情,
魏琼楼当然大怒,去找解宣明理论,
虽然魏琼楼并没有直接脱离解宣明指挥,解宣明也没有像抓兰子义那样将魏琼楼关起来,
但吵过一架之后魏琼楼便带人出城扎营,跟魏琼楼一起出城的还有大部分的禁军骑兵,只有兵部两个主事统领的营中有一部分留在城中。
这些追过来的辑虎营骑兵是魏琼楼力争派出来保护兰子义的,魏琼楼害怕兰子义被半道暗算。
兰子义得知这消息时不由得一阵苦笑,
兰子义并不担心遭人暗算,因为就没人敢暗算他,正如解宣明所说,他兰子义要是没命,北边就反了,所有与此事有牵连的人都会被拖进地狱殉葬。
不过来一些自己人在周围还是更让人安心。
从辑虎营将士口中的消息看,解宣明兵变的这件事已经让军中分裂,不止禁军骑兵不服他,步兵那边戚荣勋也对此颇有微词,为控制全军,解宣明不得不依靠那夜脱逃的那个孬种,而这也正是兰子义担心的事情,那孬种所犯的事情罪不可赦,仗一打完他肯定就会被朝廷斩首,那孬种估计也清楚这情况,现在再委他重任,后面会发生什么真的不好说。
兰子义与戚荣勋初入裕州时好歹还有自家累世军功撑腰,而解宣明只是空降而来的文官,没有战绩,没有军勋,没有资历,不可能镇住场面的。熊敬宗倒是有那本事,但问题在于主事的并不是他,而且熊敬宗想得和兰子义走的更近。
分析了这些情况后兰子义其实是盼着可以将贼寇招安成功的,哪怕招安成功以为这兰子义这次被人拉下马拉的应该,但兰子义还是盼着可以招安贼寇,军心已乱,内部纷争浮上明面,军中团结连贼寇都不如,怎么打仗?贼寇雷有德还复出了,明明他的那场惨败足以让他脑袋搬家来着。
一回想起这些兰子义就觉得胸闷的想要嚎叫出来,他想要自己天生神力,一把挣开周围的囚车,快马加鞭返回裕州去,这场叛乱折磨大正已经太久了,应该结束了,不该再让百姓再受罹难。
可兰子义并没有什么天生神力,哪怕是上阵冲锋,他用的也是文剑,那剑装饰作用大于实际功用,很轻,哪怕现在拿在手中想要把眼前囚车的锯开都不可能。
兰子义想着想着不觉用力抓紧囚车栏杆,他垂着油腻的头发靠在栅栏缝隙中,深深叹气。
这时一旁另一辆囚车里的桃逐兔骂道:
“要送我们去京城为何不送到江边走水路?顺江而下不过几天,
走这陆路要走到什么时候?“
其他人坐的囚车虽然不如兰子义这辆温暖舒适,但也足够遮风避雨。
另一辆车中仇孝直有气无力的回答桃逐兔道:
“三郎,要是走水路我们没走多远就会遇到大营的使者或者朝廷使者,那样卫侯就会被放了回去指挥全军,解宣明还怎么自己单干?”
桃逐兔狠狠的拍了下自己囚车的栅栏,骂了一句娘。
一旁押送的京城戍军说道:
“桃三爷再忍耐一些日子,这里再往南不远就快到庐州了,等过了大江就是京城。“
桃逐兔看了看说话的军士,然后说道:
“听你这话的意思,你也知道我家少爷是无辜的,入京之后必然无恙。
既然如此你还不在这里就把我们放了,免得进了京城皇上降罪于你等。“
那军士笑了笑,说道:
“桃三爷又说笑了,
小的们只是当差的,上面怎么吩咐,小的们怎么干。
京城守卫自有京营,我们这些戍军平日也用不着打仗,只是隶属京兆府,充作京城衙役,抓抓京城里作奸犯科的人罢了。
这次出差,小的们奉命只听解大人的,解大人命我等送卫侯回京,我们就照办,如果这差事惹来麻烦,小的们也没办法,做衙役嘛,就是这贱命。
三爷,庐州好吃的不少,您先点菜,到了我给您买来送上。“
桃逐兔这一路上没少劝这些衙役把他们放了,但每次都被这样软中带硬的给挡回来,这些戍军混迹京城看来也不是白给的,长袖善舞的本事也是一绝。
桃逐兔见没戏,只说道:
“就我们坐在车里这样,不被路人耻笑就算是积德了,哪里还有心思吃饭。”
这时打头的一个辑虎营骑兵指着路前喊道:
“停,前面有人赶来。”
带队的戍军军官说道:
“路那边是庐州城,来的肯定是自己人。”
兰子义一听瞬间精神起来,连忙爬到车前掀开帆布。
细雨之中,人影朦胧,远远看去只能看到有五六骑人马疾驰而来。
再近一些兰子义看到是几个京军模样的人护着一个内廷穿着的人向这边跑来,尤其是那内廷公公,身后背着明黄绸子包裹的木匣。
前面辑虎营将士说道:
“是西缉虎营的弟兄。”
其他车里的人一听都来了精神,仇文若隔着几辆车远远地朝兰子义喊道:
“卫侯,是朝廷的人。”
兰子义握着囚车栏杆,兴奋地看着来人,都顾不上回答仇文若。
戍军军官安排车队靠边停下,然后抱拳作揖,对兰子义说道:
“卫侯,小人们也是奉命行事,若有得罪还请见谅。”
兰子义答道:
“这位大人无需多虑,你我没仇。”
那军官再次抱拳说道:
“小人谢过卫侯。”
说话间那一行人已经飞驰到车队旁边,见到囚车后猛然勒马,只把骏马拉的人立,嘶鸣不已。
当中那个内廷公公匆匆看过众人一眼,操着奸细的嗓音说道:
“来者可是卫侯一行?”
戍军军官答道:
“正是,敢问公公何事?”
那小公公作色骂道:
“瞎了你们狗眼,谁让你们抓人的?还不快把人放了?等回了京城把你们统统关进牢里去。”
一旁戍军在公公开口问的时候就已经为兰子义他们解开囚车,兰子义此时已然从车里出来,见着公公只说:
“公公息怒,诸位弟兄们只是奉命行事,一路上对我照顾有加,请不要为难他们。”
那公公接下身后皇榜,对戍军说道:
“要不是卫侯有气量,你们肯定没好果子吃。”
那些戍军当然不敢顶嘴回话,只是对兰子义千恩万谢。
接着公公唱到:
“众人接旨。”
楼主 liuchaoran89  发布于 2017-12-27 21:06:45 +0800 CST  
第一百四十六章 兵败如山倒
公公勒停马匹,也不擦擦满头大汗,当即唱到:
“众人接旨!”
一众戍军、辑虎营将士纷纷下马跪地,兰子义等人也跪在车里。
公公在马上宣旨,圣旨内容无非是解宣明违诏,兰子义无辜,命兰子义依旧以德王副将身份返回裕州指挥作战,并削去解宣明、熊敬宗两人所有职务,收归京城听候处罚。
等公公宣旨完毕,兰子义赶忙从车里钻出来,脸上容光焕发,一扫往日阴霾,
那宣旨的小公公也从马上下来,走到兰子义义跟前递上圣旨,说道:
“解宣明胆大包天,竟然敢将兰爵爷收押,夺取兵权,
听闻此事朝廷震怒,隆公公特地将此事禀明圣上。
皇上已经在寝宫召见章鸣岳等人,命将此事严加处理。“
兰子义来到小公公面前,恭恭敬敬接过黄榜,然后在自己身上摸了摸,发现身上没什么东西,就给走过来的桃逐鹿招手,
桃逐鹿对兰子义的意思心领神会,从怀里掏出一只玉扳指,又把桃逐虎头上的金质发簪取下来交到兰子义手上。
兰子义接过东西塞到公公手里,说道:
“子义蒙冤,多亏诸位公公鼎立相助才能重见天日,
一路被人收押,行李细软都不在身边,只有这些随身东西,一点心意,还请公公不要嫌弃。“
那公公看了看兰子义手上的东西,虽然天气阴沉但却丝毫无法掩盖那只玉扳指的晶莹剔透;雨水冲刷之后,发簪上的油渍也被洗掉,露出上面精细的雕纹。哪怕是外行也可以看出来这两样物件价值不菲。
小公公与兰子义推诿了半天,最后还是将东西纳入怀中,然后笑眯眯的对兰子义说:
“爵爷遭了这种磨难,还这么客气,实在是让咱家不好意思。”
兰子义笑道:
“公公不畏艰辛,快马加鞭赶来为我解围,还赶得是这种雨天,要是病了可是会让子义心里有愧的。”
小公公呵呵的笑了笑,没再谦让,
然后公公说道:
“卫侯,您离开裕州有好些日子了,这么多天还不知道发生了些什么事情,还请您不要耽搁,现在就赶快回去,我和辑虎营的人骑来的都是好马,卫侯和手下人可以直接出发。
卫侯不要怪我不让您休息,我也是传达隆公公的意思。“
兰子义点点头,然后问道:
“既然皇上震怒,京城是不是有什么事情?“
小公公说道:
“卫侯不必担心,京城安稳,隆公公坐镇司礼监,没有问题。
之前卫侯兵败,朝中大臣是有人喊着要卫侯抵罪,但裕州夜战的事情传回京城后就没人这么说了。
当时选派人手劳军,若不是章鸣岳从中掣肘,去裕州的应当是御马监的人,但调动那么多的粮食必须要过户部,没有办法只好让解宣明和熊敬宗去。
但现在这两人作出兵变夺权的事情,朝里已经没有大臣敢给他们说话了,卫侯再回裕州可以放心大胆拿他俩开刀。“
兰子义又问道:
“既然如此为何公公到现在才来救我?”
小公公听兰子义发问,皱着眉头直叹气,就像是他被人狠狠冤枉了一样,
小公公说:
“卫侯有所不知,隆公公也是刚刚知道裕州的事情。
解宣明夺权之后并没有向朝廷通报,押送卫侯的路线也没有告诉别人,朝廷知道消息是东辑虎营的魏琼楼越级上书兵部我们才知道的。哪怕是这条消息都差点被人压住,还好隆公公命人时刻注意前线消息,层层逼问才知道原委。
隆公公知道消息后第一时间就派我出来,绝对没有要和卫侯撒谎的意思。“
兰子义客气了两句“哪里,怎敢”之类的话后,又问道
“那裕州城里情况如何?”
小公公答道:
“自收到魏琼楼的上书后就再没消息了,我来卫侯这里的同时还有一路人马直接往裕州去。”
该问的兰子义都已经问了,事不宜迟,必须要尽快赶回前线去。
兰子义打量了一番小公公带来的马,肩高体壮,哪怕跑了这么多路,浑身大汗,还是好不安分的嘶鸣不已。
兰子义招呼桃家兄弟与仇家父子换上西辑虎营的战马,自己跟小公公说声谢过后也跨上骏马,带着魏琼楼派来的那二百多骑,一骑绝尘,原路赶回去。
等把身后公公甩掉后兰子义问桃逐鹿:
“刚才给的那是什么?“
桃逐鹿答道:
“年初漠北之战大胜后,朝廷赏给代公的玩意,给我们兄弟也分了点。“
兰子义不无可惜的说道:
“那可都是内务府供给皇上的东西,这么大方甩出去有些可惜。“
一旁抱紧了马脖子,勉强跟上兰子义他们飞奔的仇孝直说道:
“阎王好过,小鬼难防,
这些内府出来办事的不给塞点东西会有麻烦的。“
桃逐虎不知从哪里捡来一根树枝,刚刚把头发簪起来,对仇孝直说道:
“那犯不着把我的簪子也拿走吧,这头发可怎么收拾。“
仇孝直答道:
“学那索虏,梳成辫子。“
众人听了都哈哈大笑,手中马鞭更狠,直赶得马儿加速跑动。
兰子义带领手下众人日夜兼程,先向北至寿阳,而后一路向西,
春风不来,阴雨依旧,马蹄砸进路上的泥浆中溅的泥水四散,马腹以下包括骑手们的小腿每天都被泥浆裹得严严实实,刚落上去的一层还没来的及干,后面的就又摞了上去,
就这么连续狂奔数日,离大江越远雨势越小,
终于走出入河阴道境内,已经没有连绵阴雨了。
但好天气却没有给兰子义好心情,他愈发焦躁不安,每天吃不下东西,也睡不着,
因为实在是太安静了。
倒不是说周围环境有多安静,鸟叫虫鸣,人声步履一样都没有少,
安静是说裕州那边一点消息都没有,这不应该的。
从兰子义被解宣明送出裕州之后到现在已经过去半个月了,在兰子义被解除军权之前解宣明已经在与贼寇谈判了,
如果招安顺利早就应该有消息传来,可一路走来前方围剿贼寇的消息确实丁点没有,这怎能不让兰子义担心。
这日早晨天天都还没亮,兰子义又醒了过来,
昨夜点燃的篝火还没燃尽,宿营的将士们还在熟睡。
被兰子义起身惊扰的桃逐兔眨巴着干涩的眼睛迷迷糊糊的说:
“少爷,还早呢,再睡吧。”
兰子义没有吱声,悄悄的从人缝中挤出去,来到宿营地外围,
他眺望着西方,与东方渐起的鱼肚白相反,西面的天空还笼罩在深夜的静谧中。
守夜的士兵看到兰子义过来,略微打了个招呼,这也是守夜者的一项特权,他们可是整夜不合眼为将士们站岗放哨的。
兰子义上前,找了句话问道:
“怎么样?”
军士答道:
“还好。
卫侯为何不多睡一会,还早呢。“
兰子义说道:
“睡不着。“
然后兰子义反问道:
“你一夜不睡难道不累吗?”
没想到军士不仅没有回答兰子义的问题,反而伸出指头做出一个嘘的手势,示意兰子义别再说话,然后小声说道:
“卫侯你听。”
兰子义跟着这名军士一起伸长脖子,将手搭在耳朵上静静地听着,
风声,草木声,还有星星闪耀的声音一起传入耳中,这是在自然不过的声音了,有什么不对的......等一等,这份背景中好像有什么动静,有些嘈杂,有些混乱,好像声音还不小。
不知什么时候兰子义身后躺着的辑虎营军士都已经纷纷坐起身来,刚才让兰子义安静的军士则趴倒在地,将耳朵贴在地上,静静听了一会后报告道:
“西北方向,至少六万人,正在向我们这边靠拢,有车辆,牲口,步行,步伐混乱,
难道是辎重?“
那些做起来的辑虎营军士一个传一个已经将消息向带队核心,也就是兰子义他们休息的地方传了过去。
兰子义听到军士汇报后,眉头稍皱,然后说道:
“无论是我军还是贼寇都不应该让辎重开路。“
然后兰子义对向他汇报的这个守夜者说道:
“你立即带上两个守夜的兄弟骑马先去西北面侦查,无论见到的是谁都要第一时间回来想我汇报。”
待那军士领命去后,兰子义折返营地,沿途催促辑虎营将士们赶快整理着装。
在地上躺着的辑虎营军士早就被地上传来的声音吵醒,都已经起身收拾,营地中紧张却不失秩序的忙碌起来。
桃逐兔沿着兰子义刚才走过的方向过来寻找他,两人一起回到篝火旁,
桃逐虎与桃逐鹿已经穿戴完毕,仇家父子不熟军旅,还有些忙乱,但也收拾的差不多。
在桃家兄弟的帮助下兰子义披挂好铠甲,翻身上马,辑虎营将士们也已经整理完毕,都上吗开始列队。
桃逐虎这才说道:
“卫侯,来人不少,会不会是贼寇?”
兰子义深吸一口气,摸了摸腰间佩剑,说道:
“不好说,但愿不是。”
这时兰子义面前战士朝两边分开让出一条通路,原来是刚才派出去的两个军士侦查回来,
兰子义待三人来到自己马前便问道:
“什么情况?”
刚才与兰子义说话的那个军士上气不接下气的说:
“回卫侯,是逃难过来的百姓,裕州已经失守了。”

第一百四十七章 孤城勇将
刚才出去侦查的军士回来上气不接下气的说道:
“卫侯,前面来的都是逃难的百姓,我喊话问了几句,他们只说裕州已经失守了。”
虽然兰子义听到“裕州失守”的消息心中同恨,但悬着的心总算定了下来,这个结果其实已在意料之中,现在只是证实了而已。
兰子义伸手捏着鼻梁,想了想,然后问道:
“来的都是哪里百姓?裕州如何失守的?”
军士答道:
“我没有多问,先赶回来通报卫侯了。”
兰子义“嗯“了一声,挥手示意军士可以下去,一旁仇文若说道:
“卫侯,现在良民逃难已成流民,衣食住行全都没有着落,如果不妥善安置,一旦进入其他州县,与地方土著起冲突,酿成新民变可就不妙,如果被妖贼蛊惑,堕入妖道可就大事不好了。“
仇孝直也说道:
“年初北伐诺诺时中原禁军悉数北上,裕州一败,河阴、凤阳二道已经没有军力可以阻止贼寇,
镇军戍边,禁军在野,京营在外,台城空虚,我若是贼寇这时候就并军一向,直取京师,而以我之见雷有德极有可能这么干,应该火速通报京师,急调江南禁军乃至东军回援京师,哪怕贼寇不去京城,集结起来的军队也能开赴前线剿匪,百利而无一害。“
兰子义叹了口气,说道:
“二位先生所说都是应时妙计,可户部的官银已经见底,这么干下来要铺成多大一个摊子?”
仇孝直说道:
“毒蛇噬指,壮士断腕,何况现在还只是花钱,贼寇要是真的兵临城下,这大正还能有几年?”
仇文若说道:
“贼寇现在只是游走湘南,湘西,河阴三道而已,大河以北有近百万驻军,江东富庶,国之税源,尚未遭兵祸,情况还在可控范围内,卫侯又何必考虑银子这种小事,因小失大。”
兰子义苦笑道:
“我当然不用考虑银子,可是朝廷不可能不考虑。”
说着解下身上黄榜交给旁边战士,这人从裕州城外夜追雷有德时就已经接收兰子义指挥了。
兰子义吩咐道:
“你立刻带几个人按原路返回,通知沿途州县准备粮食住所收拢灾民,若有怀疑就拿圣旨出来给地方官看。
马匹跑乏就换用驿站的马,一路不要停,赶回京城去,通报裕州败绩,请朝廷降旨凤阳道安置流民,并且调军入援京师。“
军士看着黄榜一脸惶恐,说道:
“这是皇上赐给卫侯去调军的,我怎么能拿?“
兰子义咬牙咂舌,悲痛地说道:
“裕州城破的那一刻起就没有什么大军了,我还要这圣旨何用?”
军士一听,想起与自己朝夕相处的那几千辑虎营袍泽不知生死,不禁悲由心生,两行热泪滚滚而下,拿过黄榜轻轻作揖,而后点了两个人掉头就走。
兰子义看着旁边已经列队整齐的辑虎营将士,下令道:
“诸位将士速速与我前进!”
众军闻言立马开拔,
一旁桃逐虎跟在兰子义一旁,说道:
“早知今日,当时又何必派德王出征,现在讨贼主力还不知道在哪呢。“
一旁众人听着无不叹息,可又无可奈何。
兰子义他们没跑几步就遇到了沿途撤来的灾民。
此时东方白昼刚起,西方夜色未褪,似昏似晨,非寝非明,滚滚而来的难民好像是从夜空延展出来的黑夜,笼罩了整片大地,逆着阳光一步步蔓延。
灾民们起先看到辑虎营将士,都停下脚步驻足观看,眼中充满欣喜,等发现来的只是两百多骑的小分队,又都失望的低下头来,互相转告后继续迈开步子稳步前行。
兰子义命令手下将士下到路旁田里,给灾民让开路来。
看着路上已经走的不见头尾的灾民,兰子义遥声问道:
“各位老乡从何而来,往何处去呀?“
人们还是在埋头赶路,听到问话只是各自报上家乡地名,有宛城的,有裕州的,有舞阳的,有有许县的,有鹰城的甚至还有旧都来的,八方人员四集,从灾民户籍来看,贼寇攻破裕州后一路向北前进。
等人们七嘴八舌报的差不多后兰子义又问:
“各位乡亲,你们这样背井离乡,要走到哪里去呀?“
人群中有一白发老汉,拄着拐杖默默前行,听到兰子义的话后慢慢靠到路边来,停在兰子义马前,说道:
“走到哪里也比在家里强,贼寇打来年轻力壮的被抓去当兵当奴婢,粮食牲口被拉去充军,剩下老弱病残留着等死,不跑还怎么办?“
兰子义说道:
“可是离了家能去哪里呢?“
老汉说道:
“哪里能活命去哪里,哪里有饭吃去哪里。“
兰子义摇了摇头,停顿片刻说道:
“老人家不必走远,不需多时官军就能剿灭贼寇,你们就能回家去了。“
一旁有个埋头走路的青年骂道:
“官军?官军除了吃喝嫖赌,欺男霸女还会干什么?十万大军说完就玩,屁用没用。
裕州城里被他们吃光当光,来了贼寇又被烧光,结果最后呢?还不是被贼寇攻破了。
王大官人城里又名的名望,全家女眷被官军营里的畜生糟蹋,铁了心投贼,贼寇再攻城当内应的老多都是王官人家人。“
兰子义听着青年控诉,握紧了手中缰绳,裕州城怎么被迫听来有些眉目了,虽然这眉目听得让人心痛。
那老汉也对兰子义说道:
“这位少年将军,你拿什么去剿灭贼寇?裕州城里十万大军都灰飞湮灭了,你难道能靠这几个骑兵扭转乾坤?
唉,说不定贼寇真是有神灵相助,可神灵又为何要让我们没命呢?“
说着老者再次转身融入灾民队伍中,头也不回的走了。
看着犹如大河之水东去的灾民,兰子义只能叹气,他掉头对仇家父子说道:
“两位先生真可谓见几知危。”
然后不等仇家两人回话就掉转马头,喝道:
“众军随我来。”
两百多辑虎营骑士随兰子义迎着灾民逆流而上,就像是努力跃龙门的鲤鱼,又像是劈开夜幕的晨光,深深地刺入黑暗之中。
桃逐鹿奔驰在兰子义身边说道:
“卫侯,贼众我寡,我们没有必要过去白白送死。“
兰子义说道:
“我当然不会拿手下兄弟和自己性命饲敌,
但现在贼寇动向,裕州战况全都不明,十万大军哪怕战败也不可能全部阵亡,我怎么也得再向前走走,收拢散兵,勘察敌情,否则坐在统帅位上便是尸位素餐,那怎么可以。“
桃逐虎迎着风欣慰的笑着说:
“卫侯到底是我边关男儿,骨子里就有那股不服输的韧性。”
兰子义笑道:
“在其位则谋其政,尽责而已。”
诸位骑兵一阵狂奔已经超过灾民队伍,东方天已方亮,一望无际的平原远方一座城池孤零零的伫立在大地上,没有陪衬,没有依靠,而那小却坚韧的城墙似乎也不用依靠任何其他力量,他就是平地上的堡垒,他就是洪水中的沙洲,他看上去就有那股力量。
兰子义望着这座小城,心里莫名有种安心的感觉,指着马鞭问道:
“前方何城?”
有军士答道:
“回卫侯,前面是项城县城。”
兰子义说道:
“大家快马加鞭,尽快赶到城去,说不定城里有我们的人。”
于是兰子义与手下众骑士再次挥舞马鞭,加快速度靠向项城。
快到城下时兰子义看到在项城城墙外正有许多民夫正在护城河外挖掘堑壕,
见到兰子义的骑兵飞驰而来,放哨的民夫赶忙敲起梆子,城墙上也有人喊叫起来。
刚刚还在堑壕里忙碌的民夫立即抄起家伙翻出堑壕,以极快的速度跑回城中。
兰子义远远地开始减慢马速,指着这些民夫问道:
“这城中是谁在主事?居然已经着手修建城防,而且人还这么训练有素。”
旁边桃逐鹿与辑虎营军事们面面相觑,不知该怎么回答兰子义。
一旁桃逐兔问道:
“卫侯,会不会是贼寇?”
兰子义笑道:
“是贼寇还敢守城?那不是找死吗。肯定是我大正忠臣孝子。”
这一会话的功夫民夫已经撤入城中,城门紧逼,城墙上已经聚集起来不少弓箭手,这些弓箭手穿的都是百姓便服,拿的弓也都长短不一,挽弓瞄准时动作也不整齐,更没人号令,看来是城里百姓组织起来的民兵,不过这些民兵精神都不错,
兰子义停在还没有挖好的堑壕外望着城墙上的人,城墙上的弓箭手也望着城下,有弓手说道:
“妖贼!有胆子就靠过来,爷爷把你射成刺猬。”
兰子义听着开心的笑了起来,跟旁边人说:
“不错,士气高昂。”
这时城墙上有人骂道:
“什么妖贼,从东边过来的能使妖贼?那是自己人。
都把家伙收起来,开城门。“
兰子义听着也带领骑士们向城门那边靠过去,远远看着刚才说话那人只能看见一个圆滚滚的肉球操着矫健的身法上下翻腾,
等到城门下那肉球带人出来迎接才看清,原来这是个大胖子,脖子已经被埋进肉中,脑袋和身子就像是两个连在一起的圆球,
虽然胖可这人却身手矫健,动作一点都不拖泥带水,身上随便穿着一件麻布衫带了几个人就走出来,迎着兰子义抱拳说道:
“在下项城县令高延宗,敢问这位将军是谁?”
楼主 liuchaoran89  发布于 2017-12-28 20:55:28 +0800 CST  
第一百四十八章 狂浪扁舟
高延宗看上去二十多岁,身材与兰子义一般高,又膘肥体圆,远远望去就是一个球,走近看起来则是三个球——脑袋是一个小球,身体时一个大球,两腿又组成一个中球。
平常来说这种胖子走两步就得喘,平时能歇着绝对不会动弹,可眼下所见此人上下城墙健步如飞,带得身边几个瘦子一路小跑都跟不上,
高延宗见到兰子义和他的骑兵就像是饿了好几天的饥民看到救济的粮食运来一样,欣喜之情溢于言表,
高延宗迎着兰子义抱拳说道:
“在下项城县令高延宗,敢问来的是哪位将军?”
虽然以兰子义的爵位见一个县令不用客气,但看着眼前的高延宗和他带领民兵整修守备的架势,兰子义打心底里升起一股敬意,疾风知劲草,板荡识忠臣,虽然他这么做不识时务,甚至可以说是在送死,但这份勇气已经值得兰子义尊敬他了。
兰子义翻身下马走到高延宗面前,恭恭敬敬抱拳作揖道:
“在下德王侍读,讨贼前锋将军,卫亭侯兰子义,高大人深挖堑壕是要固守待贼?有贼寇的消息吗?”
高延宗一听是兰子义,咧嘴大笑,双目生辉,不等兰子义弯腰就跨步上前,一个熊抱拖起兰子义双臂,哈哈笑道:
“竟然是兰卫侯亲来,这下我项城更是无忧了,
来来来,卫侯您可是行家,下官带你看看这项城修的如何,你看哪里还需要加固,我们赶紧干。“
说着就拉着兰子义的手往城里拖。
高延宗手劲颇大,刚才一个熊抱打得兰子义那小身板浑身发痛,这回下手抓人更抓的兰子义生疼,
兰子义身后桃家兄弟和仇家父子刚才看到兰子义下马也都跟着一起下马,这时都被高延宗突如其来的热情给弄得有些懵,
兰子义想说话说不出,已经被拉出去好几步,还好桃逐虎发话解围:
“高县令,你这样令我家卫侯很为难啊。”
高延宗这才回头看了眼兰子义,发现兰子义手已经被自己抓红,脸色苦痛,赶紧松手,不好意思的笑了笑,然后说:
“终于见到救兵,太兴奋了,失礼失礼,还请卫侯见谅。
敢问这几位将军是……“
兰子义揉着自己刚才被抓的那支手,也笑了笑,然后向高延宗一一介绍身后诸人。
高延宗每听到一人都作揖行礼,越听越高兴,手上摩拳擦掌,像是立刻就要大干一场。
等兰子义介绍完后高延宗又哈哈大笑,连叫了好几声“好“
最后说道:
“有几位将军在,我项城依然固若金汤,百姓终于不用遭殃了。“
兰子义回头看了自己人一眼,大家换了个眼色,
其实兰子义根本没打算守这座城,
河阴、凤阳两道交界处全是一马平川的平原,贼寇向东不从项城走可以从其他地方走,这里并非兵家必争之地,在兰子义看来这里没有防守的必要,
就算贼寇真的攻城就以这项城小城怎么可能挡住那浩浩荡荡几十万贼寇,守城怎么看都不是上策。
兰子义正要开口说明情况,却被高延宗堵住,高延宗兴奋的望着兰子义与其他人,说道:
“各位将军都是行家,来,看看城防还有那些需要完善的地方。
来,请!“
说着做了一个请的手势,殷勤备至。
兰子义知道盛情难却,话也说不出口,只好带人跟着高延宗巡视项城。
刚才全都跑入城里的民夫这时也都拿上工具再次出城挖掘堑壕,
这些民夫见到高延宗都只是打声招呼,并未行礼,就好像是见了邻里乡亲一般,然后大家伙有说有笑的相约一起出去,嘴里都说的是讨贼杀敌的事情。
兰子义跟着高延宗一起入城,一路上高延宗不停的向兰子义讲项城现在人口多少,粮食多少,收留了多少逃难的灾民,城墙有多高,城门几座,月城如何,那些地方坚固,哪些地方正在重新加固。
兰子义一路听着高延宗介绍,一边观察城里热火朝天忙活的百姓。
城中无论男女,现在都紧锣密鼓的忙着加固城墙或是往城墙上运送物资,不少壮丁正在一担一担向城墙需要修整的地方挑土,然后其他人忙着夯实。
小孩和老人则忙碌着将粮食物资集中到几处仓库、地窖中,
总而言之,城中没有一人闲着,大家都在忙碌。
高延宗拍着城墙,对兰子义说道:
“项城小,所以守城要的人就少,而且城墙坚固,外面还有护城河,我这些天还准备了滚石,斧头,焦油,火把,火药什么的,反正守城要的东西我都想着弄来放在城墙上。
周边猎户全都已经入城,凡是不想走,想要留下来的都已经在城里。
这些天还收留了许多退回来的官军入城,现在又有卫侯到来帮助我们守城,形势对我们这么有利,贼寇必将止步于此。“
兰子义看着慷慨激昂的高延宗,都有些不忍心说自己不打算守城的事情,
听到有官军入城的事情后,兰子义眼中明显一亮,说道:
“高大人是说城里有官军?是退回来的?”
高延宗说道:
“没错,都是裕州那边撤下来的人,
有这些经验丰富的官军帮忙,我们一定能守住项城。“
兰子义望着高延宗充满希望和期盼的面容,叹了口气,伸出左手放在高延宗肩膀上说道:
“高大人,你的忠诚和才干我已经看到了,你在项城修筑的城防也都中要旨,
但是,高大人还是放弃守城吧,贼寇兵势太盛,攻破裕州后兵力只会增,不会减。
项城太小,又在平原,无险可守;本非要地,不是贼寇必争之地,守也无用。
为了城中百姓,高大人还是赶紧组织乡亲们往凤阳道走吧,我已经通知沿途郡县准备粮草物品安置你们,
你不用担心后退被罚,这是我的命令,我已经向皇上上书了。“
高延宗听着兰子义的话,脸上的笑容一点一点的流走,等到兰子义把话说完时,高延宗已经脸色铁青,他问道:
“那这项城卫侯来守?”
兰子义答道:
“不,我不会守的。”
高延宗脸皮抽搐,看上去在强忍着自己愤怒,又问道:
“那兰大人是来这里做什么的?”
兰子义又叹了口气,说道:
“我只是前来收拢散兵,侦查敌情,并不打算与贼寇在此交战。
裕州失守后河阴道已经没有兵力、地形可以阻拦贼寇了,我们必须撤退等待大军集结,然后……“
高延宗听到这里猛地一挥手把兰子义放在他肩膀上的手给打开,
那里到是如此猛烈,以至于兰子义被震得向后退了两步才站稳。
桃逐兔见状赶忙上前扶住兰子义,正要张口开骂却被兰子义伸手拦住。
高延宗此事弓着后背肌肉紧绷,鼻喘粗气,面色通红,看上去像极了一只发怒的公牛。
高延宗说道:
“我乃朝廷钦命项城县令,有贼叛国,即将叩我城门,我却要临阵脱逃?你开什么玩笑。”
兰子义被高延宗这么说,并没有想要发火,高延宗忠勇可嘉,兰子义却劝他弃城,会弄成现在这个样子一点也不奇怪。
兰子义说道:
“勇、怯有时,我们当然不能未遇敌而胆怯,但也不能一味刚猛,
现在贼强我弱,就以现在手下这点人在这里迎敌那就是螳臂当车,白白送死,退一步才是明智之举。“
高延宗一挥手吼道:
“才不是什么明智之举呢。
贼寇起事已经两月有余,从江南打到江北,一路上烧杀抢掠以至于生灵涂炭,现有城不守,卫侯是要让贼寇跑到哪里去?河阴道没有守军难道凤阳就有吗?凤阳东南便是京畿,难道要让贼寇攻陷京城吗?“
兰子义安慰道:
“贼寇不见得就会打向京城。”
高延宗说道:
“不往京城打还往哪里打?
向北?河北禁军、镇军合起来有近百万,贼寇向北就是送死;
向南?江南已经有了京军而且已经被劫掠过一遍,再向南打那还能捞到甜头;
向西要过渭关,哪怕费力打入羌东再往西走就是不周原,爬又爬不上去,还要面对西军和前来围剿的各处大军,这样能有活路?
唯有向东,既可以以战养战,又可以威胁京师,虽然还要面对东军,和各地禁军,但京城现在毕竟空虚,对贼寇而言如果孤注一掷的成功了那可是大利好。“
兰子义听着高延宗有理有据的陈述,心中钦佩,没想到一个小小县令竟然对局势有如此清醒的认识。
高延宗接着说:
“据我所知贼寇已经攻破舞阳,向东进攻,要么向北沿大河东进攻彭城,可这么做既不能威胁京城,又会受到河北大军和东军的双重围剿,无利可图,
向南沿江东进的话,沿途又多时丘陵,道路艰险不说还要面对朝廷水军,江南还有京营主力威胁,也不是好路,
唯有从项城走,唯有从项城走东进攻寿春,然后或南下陷庐州,或继续东进攻扬州,都将严重威胁京师安慰。
所以这项城就是贼寇必争之地,要是贼寇不攻城绕过去,我们正好可以趁机追击贼寇,如此一来项城怎么能白白丢掉?“
高延宗慷慨激昂,说得兰子义在不知不觉中都微微点头。
一旁桃逐虎悄悄对兰子义说道:
“这高延宗说得很有道理。“
高延宗越说越激动,最后挥手说道:
“卫侯想弃城自便,反正对你们这群世家子弟而言百姓性命如同草芥,
可我不走,我不能眼看着贼寇一路畅通无阻的东进,让无辜百姓苦受兵祸!“
说罢高延宗掉头就走,再也不理兰子义。
兰子义也是热血男儿,高延宗一番演讲,把兰子义全身血液都点着燃烧了起来。
仇文若看着身子微微发抖的兰子义,上前说道:
“高大人所言不假,的确不可再让贼寇前进,杀人放火,扰乱天下了。
项城小而坚,守城官民又上下一心,贼寇数十万大军真要攻城绝对施展不开,焉能不败?“
仇孝直说道:
“我大正国力尚在,裕州之败未伤元气,如果我们可以拖住贼寇,只需拖住不长的时日就可以招来大量官军,反而可以围杀贼寇,
依我看可以一战。“
兰子义又看了看桃家兄弟,得到点头答复后伸手叫住没有快要走远的高延宗
“高大人,我来陪你你一起守城!“

第一百四十九章 守孤城
兰子义伸手叫住高延宗道:
“高大人留步,我来陪你一起守城。”
高延宗听闻兰子义不打算守城,火的再也不想看见兰子义,步子迈得飞快,
此时兰子义说愿意留下一战,高延宗立刻停步,刚才的愤怒瞬间烟消云散,
高延宗转身朝兰子义走回来,朗声大笑,回来捉住兰子义的手,说道:
“下官就知道敢在裕州城外血战的兰卫侯是绝不是临阵退缩的。“
高延宗手劲还是那么大,抓的兰子义两手生疼,
兰子义强忍着痛楚想挤出来一个微笑,最后却变成了一阵抽搐。
高延宗看到兰子义难受的面容和额头渗出的,意识到自己又失礼了,赶忙松开手,不好意思的说道:
“卫侯别见怪,我是高兴地过头了。”
兰子义揉了揉自己的手腕,说道:
“高大人性情中人,你人如此爽快,子义又有什么不高兴的呢?”
然后兰子义问道:
“高大人刚才说城中有裕州逃出来的官军?”
高延宗说道:
“正是,我都在县衙里安排着,先让大家休息休息。”
兰子义说道:
“高大人有从他们那里了解过情况吗?”
高延宗答道:
“具体的情况我没有主动问过,毕竟两边互不统属,官军们不说,我也不打算问。”
兰子义说道:
“那还请高大人先带我过去,我有话要问他们。”
高延宗做出一个请的手势,说道:
“卫侯这边请。“
说罢便在前面带路。
等高延宗走开后桃逐兔凑到兰子义耳边说:
“这人是不是有毛病?一会恨得咬牙切齿,一会又跟人亲如兄弟。”
兰子义笑道:
“我倒是信他那句话,是个性情中人嘛。
这人好打交道,不用担心。“
然后兰子义也跟上高延宗的步伐,一起向县衙那边走去。
这时桃逐虎走到兰子义身旁说:
“卫侯,虽然我同意坚守项城,但是这里很有可能要被贼寇围攻,一旦打起来情况太危险,卫侯你还是问完话后先往凤阳道撤吧。”
兰子义问道:
“既然危险逐虎将军为何不撤?”
桃逐虎说道:
“我打了那么多仗,这些已经习惯了。”
兰子义说道:
“等我打完那么多仗,我也会习惯的。”
然后兰子义转头对上桃逐虎殷切的目光,说道:
“我是一军统帅,我要是让手下弟兄守城,自己反倒逃到后方,那还怎么服众?“
桃逐虎说道:
“正因为卫侯是一军统帅,所以不该以身犯险,往后退一退不会有事的。”
兰子义摇头说道:
“逐虎将军不必多说,我既然已经决定守城,就绝不会临阵脱逃。
所谓的不要以身犯险不过是自欺欺人罢了,除非不带兵,否则只要带兵时就是把脑袋系在裤腰带上,
再说这里还有城墙呢,和城外比不是要安全的多吗?而且就算再危险不是还有逐虎将军在吗?我不会有事的。“
兰子义看着直叹气的桃逐虎,还想再安慰他两句,却听到前方桃逐鹿与高延宗的对话。
桃逐鹿问道:
“高县令是军户出身吗?还是说是立功之后补缺补出来的呢?”
高延宗听到这问题“咦”了一声,然后说道:
“逐鹿将军为什么要这么问?我是殿试三甲赐同进士出身,补出来的县令,家里不过是乡绅而已,没有参过军。逐鹿将军又何来此问?“
桃逐鹿尴尬的笑了笑,说:
“高县令给我的感觉,与其他读书人的不太一样,所以我才有这样的问题。”
高延宗听完哈哈大笑,说道:
“逐鹿将军若是说我性格,那是人各有志,所为质胜文则野,我就是这样的了。
如果逐鹿将军说的是我守城这件事情,鄙人不才,但也知道忠孝仁义该是怎么回事,我既然是这项城县令,对皇上就要尽安抚一方之忠,对百姓就要尽哺育收养之诚,应当做的事情,没什么特别的。“
兰子义听到高延宗这么说,问道:
“那高县令在项城筑成固守是接到罗应民的命令呢,还是自己这么打算呢?“
高延宗说道:
“罗大人是有发文书通知过下官,裕州城破的消息我就是从他那里知道的。
但罗大人只命令各城紧闭城门,不得与贼寇交战,我现在挖壕备战其实已经违背了太守的命令。“
兰子义问道:
“那么其他各城情况如何?“
高延宗答道:
“据我所知即使是白天,旧都城门都整日关闭,其他各城也差不多,
有谣传说贼寇北攻许县,但明显是假消息,我前几天还接待了许县那边过来的差役。“
兰子义问道:
“既然罗应民并未下令你与贼寇接战肯定也不会给你提供工具物料,那你现在修城用的这些东西从何而来?”
高延宗摸着头笑了起来,看上去就像个被人发现自己小秘密的孩子,他说道:
“说来不好意思,我虽然进士出身,但自小喜欢读史书,读兵书,每每读到古人力挽狂澜,坚守孤城救天下于水火,或是守死善道,杀身成仁的故事都有一种与古人神交的感觉,私底下总设想着如果我也能遇到与古人同样的事情,我该怎么做,
没做县令时我在家中就喜欢摆弄棍棒,当了县令后我终于有机会试试古人城守攻战是什么感觉了,所以从刚开始上任时我就到积攒滚油,火石,木材什么的,还使劲修缮城墙和库里存放的弓矢,每到农闲还组织猎户、农民演练战阵。“
兰子义听着笑了起来,这位高县令可真是单纯,当了官就来完成自己儿时的心愿,想干什么干什么,
兰子义问道:
“要说高大人这么干,用不务正业来评价都有些轻,这些事情看起来都已经有谋反的嫌疑了。难道朝廷没说什么吗?“
高延宗听到“谋反“二字并没有生气,倒是脸变得通红,好像是私塾里的学生被先生戳破谎言了一样,
高延宗说道:
“哪能没有呢,我就这么干了不久,府衙、旧都还有朝廷,都派人来查我,要我赶紧停手,别再置办武备,听说朝廷还有御史弹劾我,要拿我杀头,
不过我高延宗命人没有亏心事,不怕鬼……应该是就不怕朝廷查,我这可是在增强项城守备,利国利民的事情。我该干什么还是干什么。
后来也就没人管我了,我按时把县里的税租交了就成,又不碍事。
只是……“
兰子义追问道:
“只是什么?“
高延宗笑道:
“只是也升不了官,吏部选官都已经过了两回了,我还是这项城县令。
也罢,这样以来我就可以尽情的干我想干的事情了。“
众人听高延宗这么说都跟着一块笑了起来,好一个耿直的汉子。
这时高延宗已经将兰子义领导县衙,伸手请道:
“卫侯请吧,入城禁军都在这附近,几位领军都在后衙歇着。“
走到衙门前的街道时兰子义就看到附近三三两两有禁军官兵坐在街旁晒太阳,
有人看到兰子义走来,只对周围喊了一声
“卫爵爷回来了!”
附近禁军都赶了过来,立在路旁抱拳行礼,
等兰子义走过禁军们都交头接耳的说
“卫侯回来了,太好了!“
“这下可好了,我们终于能打胜仗了。“
“要是卫侯在裕州城怎么可能输成那样。“
不少将士都在暗中抽泣,抬手擦眼泪。
兰子义看着这些军士,感到大家都很眼熟,
一旁桃逐鹿凑上前来说道:
“都是禁军骑兵。”
兰子义点点头,看到将士们这样的状态,兰子义心里更踏实了,这仗能打。
高延宗也听到了将士们的讨论,于是在兰子义进衙门时一脸欣赏的说道:
“卫侯在军中威信颇高啊。”
兰子义客气了一下:
“不过虚名而已。“
高延宗说:
“卫侯可千万别是虚名,这项城可就靠卫侯了。“
兰子义扭头看了看高延宗,然后报以一个微笑。
一行人进入府衙走了不久,就听一人从后援匆匆赶来迎接,来到兰子义面前抱拳作揖,埋头说道:
“卫侯可算回来了!末将有罪,愧对卫侯!“
兰子义一看来者是李广忠,赶忙扶起,两人就这么捉住手臂,久久说不出话来。
虽然相隔不过几天,但再次看见都有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兰子义看着眼中瀛着泪花的李广忠,自己也经不住红了眼睛。
一旁高延宗说道:
“各位将军,站在门口像什么话,有什么咱进屋说。”
说着就拉兰子义与李广忠进后衙屋里,桃家兄弟与仇家父子也一块进屋,众人做好后兰子义问李光忠:
“李将军你何时入城?”
李广忠答道:
“我入城不过三天而已,本来打算继续向东撤,但高县令立志守城,我又是败军之将,幸亏高县令收留才缓回一口气,看到高县令一介文臣都愿死守城池,我若是丢下他再撤实在无颜苟活人世。”
兰子义问道:
“你说再撤就会丢下高县令,也就是说你确定贼寇要从项城过路?”
李广忠点头答道:
“不错。
大军在裕州虽然被打散,但我撤退时还是带队走的,虽然一路上人员有遗失,但对贼寇的侦查从来没有放松,贼寇虽然再向好几个方向同时进攻,但主力的确是在向东走。“
虽然兰子义基本上已经猜到裕州城是怎么被攻破的,但还是问道:
“那裕州城是怎么败的?”
李广忠仰起头,长叹一口气,说道:
“内有叛徒,我们被出卖了。”
楼主 liuchaoran89  发布于 2017-12-28 20:56:11 +0800 CST  
第一百五十章 宇宙之败
李广忠长叹道:
“我们被出卖了。”
兰子义心想“果不其然”,然后问道:
“是王大官人?”
李广忠说:
“是有他,但主要不是他。”
听到这话兰子义心中一惊,还有其他人投靠贼寇,仔细想想还确实有一个人,
兰子义说道:
“难道是那个孬种?
他虽然犯得是死罪,但我以为解宣明放了他,他至少会心存感激。
那么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李广忠说道:
“卫侯被抓之后城中局势就不安稳,
等到魏将军从外面回来,知道了城里发生的事情后直接就和解宣明翻脸,
我当时不在场,但据说闹得特别凶,魏将军和辑虎营都已经抄家伙,本来我以为戚荣勋是解宣明的人,但听说快动手的时候戚荣勋并没有给解宣明站台,最后解宣明能依靠的只有他带来的京城戍军和那个孬种手下的一营禁军,而那个孬种貌似又不是特别听话,据说他凭着站台这事向解宣明讹了不少东西。“
兰子义身后坐着的仇孝直听到李广忠的话后激动地从座上跳了起来,对着桃逐虎说:
“我早就说解宣明根基不稳,戚荣勋不会听他的话的,你们哥俩不听,白白将手下骑兵拱手让人,
自己被抓也就罢了,现在裕州城破,将士们客死他乡,你们心里难道就不愧疚吗?“
桃逐鹿平时深沉,喜怒不形于色,这时听到这话都脸红的有些坐不住,
桃逐虎更是恼羞成怒,起身说道:
“谁能想到今天?谁会想到输得这么惨?我要是当时和解宣明撕破脸,哪怕能救出卫侯来城里也免不了流血,尚未接敌自己就先内耗,碰到贼寇怎么打?能打赢吗?“
兰子义听着两人吵架,头都没回就提起丹田一口气,声由地起,吼道:
“都给我住口!“
桃逐虎与仇孝直冷不丁被兰子义一声呵斥,忍不住打了个激灵,然后各自收声,
兰子义这才站起身来,回头对两人说道:
“跟你们说过,你们一个是我的智囊,一个是我的臂膀,都是我的人那就给我齐心协力想着怎么帮扶我。“
然后兰子义对这仇孝直说道:
“绝不可以拿结果去评价决策,在当时的情况下,走错一步都有可能酿成大错,你有死战的到底的理由,我大哥也有出营投降的原因,站在他的位置上他要考虑的更多,
所以,以后有话在成事之前说,别打马后炮。“
仇孝直听到兰子义说“大哥“两个字,身子明显一抖,低着头往后退了一步。
不过兰子义明显没有要偏袒桃逐虎的意思,骂完仇孝直之后就转头对桃逐虎吼道:
“仇老师才思敏捷,言者必中,我之前哪次不听两位老师的话时有好果子吃?
令尊幺儿叔自我爷爷起就伺候我兰家,你们三个又从小和我长大,有这身份在我兰子义必定会委你们重任,今后还需要你们独挡一面,你要是刚愎自用将来损失只会比这裕州城的大,不会比这小。
我当仇家两位先生是我师、长,是我智库,我要听他的,你也得听!别以为你跟我早就可以谁都不放在眼里。下次再做决定的时候先好好想想结果在做。“
桃逐虎被兰子义骂的满头大汗,低着头直往后退。
骂完这一轮后兰子义歇了口气,缓下语气说道:
“你们两位都是我的左膀右臂,尽心团结才是好事,
人非圣贤孰能无过?今后你们两个为我做事时还会发生很多事情,要是出点岔子就互相推诿还怎么成事?我和解宣明裕州城里火拼害得全军覆没,你们还敢这么做?“
看到桃逐虎、仇孝直两人气愤都退了之后,兰子义说道:
“裕州城里的事情,说白了还是我兰子义决策有误,我是统帅,我来负责。
你们两个都已经尽力,没人做错,所以要骂的话就骂我好了。“
仇孝直一听这话,赶忙抬头说:
“卫侯言重了,鄙人怎敢如此。”
桃逐虎则感动的两眼热泪,只能说出“少爷”二字。
然后兰子义高延宗说道:
“高大人!为我上酒。”
高延宗眼看着兰子义一个翩翩少年发起火来把一个年近天命的老者和一个赳赳武夫骂的噤若寒蝉,心想果然人不可貌相,这文弱书生还真不是盖得。
现在听到兰子义的命令,赶紧指示一旁伺候的衙役拿酒上来,递给兰子义。
兰子义亲手斟满两杯酒,递给桃逐虎与仇孝直,自己也满上一杯,说道:
“来,喝了这杯酒,贼寇将至,后面的事情还多着呢,可需要你们好好尽心尽力。”
桃逐虎与仇孝直两人接过酒杯,与兰子义碰杯后又相互碰杯,三人干了之后,桃逐虎与仇孝直两人也都怒气尽消,互相笑了笑又坐回椅子上去。
兰子义坐回座上,心想“自己手下也这么不安分,将来可有的受了。”歇了会后,兰子义问李广忠:
“刚才说道哪了?“
李广忠也被兰子义刚才一通怒火给镇住了,想了想才说道:
“说道那个孬种吃里扒外。“
经一提醒兰子义也想了起来,问道:
“你说那孬种从解宣明那里捞了不少好处,
解宣明对他如此放任,他也反?“
李广忠说道:
“解宣明又没银子又没权,只能许下大话,什么加官进爵,奏请封商之类的,我觉得那孬种就没把解宣明当真。“
兰子义略微点头,又问道:
“之后呢?“
李广忠说道:
“最后当然没有打起来,
魏将军出了知府衙门后就命人拔寨出城,途经骑兵大营时营里的弟兄们相互唱和着就一块跟着一起出城扎营,就剩不多的人跟着那两个新官在城里。“
兰子义接着问:
“那贼寇到底是怎么破城的?”
李广忠摇摇头,叹气道:
“就跟那次夜袭一样,王大官人的家人夜开城门,
等到约好的收降日期之前贼寇就已经挪到城外扎营了,
解宣明当然也没有蠢得什么防备都没有,他安排人手站满四座城门,还让戚荣勋调重兵看守粮草。
本来这样安排,就算贼寇细作在城里起事,裕州城也不会失守,我们骑兵在城外,绕到贼寇背后冲上一波贼寇必败,
但这次……
解宣明本来只能依靠那孬种,在细作开门之后第一时间就调那一营过去堵门,结果那孬种带着全营临阵倒戈,直接引贼寇主力入城,其他守军被杀了个措手不及。“
兰子义听着李广忠叙述,脑海里就已经映出了当时的画面,前一刻还是手足兄弟,后一刻便被人背后捅刀,流矢野火之中那些倒在自己血泊里的将士到死都不会瞑目。
李广忠接着说:
“我们在城外看到城中火起,赶紧入城救援,
但我们驻扎的是东门外,贼寇驻扎在西门外,离得太远,我们几万骑兵急着入城又把城门给堵住,城里退下来的步兵又把我们的去路给堵住,乱成一团,
没过多久贼寇分兵绕过城墙,攻打我们骑兵大营,但我们又都慌慌张张的全在城门口挤着,营里没人防守,就被人把大营给端掉了,这一下全军土崩瓦解,各自逃散,
我在混乱中尽力号令手下随我来,刚逃出来时是有三百多人,沿途收集散兵,再减去掉队的人,等到项城只有一千多人。“
兰子义听到大营失守的这一段,真想把包括李广忠在内,骑兵营的这群饭桶全都拖出去斩了,怎么能干出这么蠢的事情,大营都无人防守。
但再想想,他兰子义一走,营中还有谁能号令全军?这样一盘散沙虽然不好看,但却在情理之中。
兰子义闭着眼睛勉强呼出一口气,战败的景象就好像发生在自己眼前,城中将士们那种求生无路的痛苦令人麻木的无法呼吸。
好不容易放松一些后,兰子义幽幽问道:
“那,解宣明和熊敬宗呢?”
李广忠答道:
“我是后来听逃出来的步兵说得,
解宣明在府衙自缢身亡,熊敬宗与京城戍军悉数战死西城门内。“
听到解宣明和熊敬宗的死况,屋里顿时陷入寂静,
解宣明虽然与兰子义多有龌龊,而且害得大军覆没,但他最后这份气节还是值得尊敬的。
至于熊敬宗,兰子义现在算是明白他脸上那股说不出来的疲惫了。
沉默了一会之后兰子义问道:
“那么戚荣勋呢?他也战死城中了吗?”
李广忠摇摇头说道:
“我虽然没有再见到戚荣勋,但听沿途军士说戚荣勋确实带着神机营全营从城中撤了出来,而且损失不大,
只是禁军步兵就算是完了。“
兰子义接着问道:
“那么魏琼楼呢?他的东缉虎营呢?”
李广忠说道:
“自我从裕州城逃出来后,魏将军的消息就再也没有听说,也不知他现在是死是活。”
话说完屋里又是一阵沉默,
然后李广忠说道:
“裕州大败,我军损失粮草、铠甲、器械不计其数,但阵亡的人却少,
我在东撤的过程中碰到许多逃出来的散兵游勇,可以说大军只是被打散了而已,并没有被歼灭。“
一旁仇文若说道:
“后方没有接应,即使还剩下许多人我们不下大工夫也组织不起来。
现在项城里并没有多少可战之人。”
这时兰子义清了清嗓子,等众人目光都集中过来后说道:
“我们已经决定守住项城,那么无论有什么不利局面我们都得想办法。
大军虽然四散各处,但好歹人在,有人就有的打,
我们现在能做的就是加固城防。“
楼主 liuchaoran89  发布于 2017-12-28 20:58:00 +0800 CST  
第一百五十一章 当务之急
兰子义起身说道:
“坚守项城是我们要完成的目标,所有为了完成这个目标而生的问题都不是我们放弃目标的借口,那是我们前进的基石。
如果贼寇的确在向项城走,那么留给我们的时间就不多了。“
然后兰子义先对李广忠说道:
“李将军,你带进城的人马都在吗?“
李广忠答道:
“回卫侯,入城的一千骑兵都有马,只有一些陆续进城的步兵没马。“
兰子义点点头,然后下令道:
“你和你的人休息了好几天,也该缓过劲了,
从今天开始你将手下分成两拨,挑出少数人马精壮的军士派到河阴道其他州城中,将分散各处的禁军召集到项城来,再派人向京城、江南大营通报裕州情况,请讨贼援军尽快向项城靠拢。
剩下主力做斥候,在项城以西散布开来,每日侦查敌情,如果遇到撤下来的散军就让他们来项城,记住,把你的斥候圈子撒的大一点。“
李广忠抱拳领命,答道:
“得令!”
接着兰子义对桃逐虎说道:
“逐虎将军从李将军手下分出些人来,在西边入项城的路上设置关卡,主要用来收拢东撤的散军,
记住,关卡设在斥候侦查的范围内。”
桃逐虎抱拳领命道:
“卫侯请放心。”
兰子义又扭头对高延宗说道:
“高大人能不能分些人手出来,帮助逐虎将军,毕竟这项城是高大人的地界,有您帮忙事半功倍。”
高延宗笑道:
“当然,卫侯有令怎敢不遵?”
之后兰子义对仇孝直、仇文若说道:
“钱粮谷帛想必先生不会陌生,如要守城就需要统一调拨粮草物资,就辛苦两位先生管一下辎重吧。“
仇孝直与仇文若父子两人作揖答道:
“谨遵卫侯军令。“
接着仇文若起身说道:
“要我和父亲调配粮草当然没有问题,可是我们轻兵急行,并没有带辎重入城,现在要调拨的也是项城的物资,这还需要高县令点头才行。“
兰子义听仇文若这么说,不好意思的看着高延宗说道:
“高大人,子义就这么发号施令,是不是有些喧宾夺主了?“
高延宗起身作揖,说道:
“卫侯少年老成,行事井井有条,只从刚才下的这几道命令就看得出卫侯心思缜密,延宗很是佩服。
再说了,下官不过是个七品县令,怎敢和堂堂亭侯争衡,
下官只为守住城池,抗击贼寇,不要再让其他各道百姓受难就好,下官愿受卫侯调度,卫侯请勿多虑。“
兰子义抓着高延宗的手说:
“高大人过谦了,什么官职爵位的,不过是虚名罢了,
我与大人本就不相统属,大人也没有接到文书要听我的命令,只是这两位先生才思敏捷,精于吏事,让他们帮忙有利无害。
子义以区区之身暂居将位,调兵遣将乃是份内之事,还请高大人理解,
只要我与高大人肝胆相照,同心协力,这项城就一定能够守住。“
高延宗也抓着兰子义的手使劲摇晃,说道:
“愿与卫侯并力杀贼!“
兰子义点头说道:
“高大人该干什么还请继续,子义待会就去与大人商讨城外挖壕的事情。”
高延宗听着点点头,放手就要出门而去。
一旁桃逐兔见众人都有都有安排,唯独没他的活,这时都要散开各忙各的去了,连忙走到兰子义跟前嚷嚷道:
“少爷,大家伙都有事情,为什么就我没事?我又没缺胳膊少腿!“
兰子义说道:
“谁说只有你一个,还有逐鹿将军呢。“
然后兰子义对二人安排道:
“逐兔、逐鹿两位将军先安排护卫我们的辑虎营将士休息休息,把马匹喂饱,
你们将辑虎营将士分成几队,从今晚开始就由你们两人就带队巡视城中,如果发现奸佞盗匪就抓了交给高大人,如果发现有军士敢劫掠百姓,那就就地正法,以正军纪,绝不能让裕州城里的乱象在发生。“
桃逐兔与桃逐鹿抱拳领命,
接着兰子义抓着桃逐兔胳膊说道:
“巡城这件事情还得靠三哥你,吃喝嫖赌你最拿手,让你抓人那就是卤水点豆腐,一点就通。”
兰子义此言一出,屋里人都笑了起来,桃逐兔更是兴高采烈的答道:
“卫侯你放心,我一定给你把城里管的严严实实。“
接着众人都各自领命而去,兰子义也和高延宗说好,待会城墙上见。
等众人都出门后,兰子义叫住走在最后的桃逐鹿道
“逐鹿将军请留步。”
桃逐鹿闻言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留在屋内。
等众人都走远后,兰子义又朝门外看了看,
这时桃逐鹿说道:
“卫侯放心,屋外没人.”
兰子义听到话后瞥了桃逐鹿一眼,停顿片刻,然后突然说出一句
“我待二哥太薄。”
桃逐鹿像是听懂了兰子义弦外之音,笑了笑答道:
“卫侯何出此言?
要是卫侯觉得我不够张扬,那是我性格使然。
如果卫侯内疚自己老是让我做些没人做得事情,那就多虑了,我只是做了适合我做的事情,干了我喜欢干的罢了。
卫侯放心好了。“
兰子义点点头,没再继续跟着说下去这件事,而是面色转冷,问道:
“上次去贼营时你在那里安插了眼线是吧?“
桃逐鹿点头答道:
“正是。“
兰子义问道:
“现在还能用上吗?“
桃逐鹿想了想,说道:
“当时我强贼弱,贼寇困顿不堪,人心思乱,拿块干粮就能买个人,布下眼线当然不费吹灰之力。
现在贼寇转强,又抢了裕州城里堆积如山的粮食,再加上妖贼有自己一套妖法,对手下百姓监管甚严,我看那些人不太会再乱了。
而且在裕州时我靠得是裕州城里的人和一些禁军在收集情报,
我与卫侯突然被抓,裕州城又被攻破,刚刚构建起来的眼线网络全塌了,这绝非一时半会可以重建的。“
兰子义听着皱起眉头,说道:
“这么说来,想要再勘察贼情是不可能了?“
桃逐鹿答道:
“非也。
刚才进县衙时我就看到了之前埋下的人,我们在贼寇的眼线既然已经卖了他们天王一次,那他吃里扒外的把柄就在我们手上,由不得他不卖第二次,
虽然逼得太急也有可能让贼寇自首,但我会努力控制好力度的。
最重要的是与那些人取得联系。“
兰子义点点头,说道:
“这事你去办,需要什么直接来找我,不要让其他人知道,免得走漏风声。”
桃逐鹿抱拳说道:
“卫侯放心。”
然后桃逐鹿想了想,说道:
“卫侯,依照贼寇攻裕州的经验看,贼寇攻城之前喜欢先向城里派人渗透,高延宗性格豪勇有余,细腻不足,这些天以来又一直大开城门,收纳流散,如果贼寇真打算从项城过,现在项城里面已经有他们的细作了。
依我之见,应当先在城内大力清剿才对。”
兰子义听着用力点头,说道:
“那二哥和三哥从今晚开始就把眼睛放亮,使劲在城里挖人。”
桃逐鹿领命,掉头就走。
兰子义想了想,突然想到什么,连忙叫住桃逐鹿,咬着耳朵对桃逐鹿说道:
“不,不要抓人,把他们找出来,留着他们。”
桃逐鹿听着不解,刚想开口发问,却看到了兰子义嘴角浮起来的冷笑,于是恍然大悟,说道:
“明白了,我会及时将情况通报卫侯的。”
说这些桃逐鹿离开县衙后院,去找桃逐兔准备巡城的事情,
兰子义则出门上马,往刚才与高延宗约好的地方奔去。
来到西城门下,高延宗已经在月城里等候,
见到兰子义后高延宗先作揖,兰子义也赶忙下马作揖,之后两人一起登上城墙,
烈日当空,万里无云,微风和煦,照拂人心,
如果不是记得日期,这暖风定会吹得人把日子当做夏天,
如果不是城外忙碌的民夫,兰子义估计会以为自己是在登城游玩。
裕州虽小,但要绕着城墙挖出一条堑壕也绝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城外已有护城河,民夫们分作好几段同时在护城河外挖掘堑壕,尚未合口,
刚才领命的城中骑兵则从挖掘的间隙奔出城外,完成自己的任务。
看着城墙下的景象,高延宗说道:
“我安排百姓将堑壕挖到一人深,挖出来的土全部运进城里备用,彻底挖开后只留东门进城的一条路,卫侯以为如何。”
兰子义说道:
“高大人安排的的确妥当,但贼寇众多,一条沟不太够用,
让大家伙加把劲,挖完之后在外围继续开挖,能挖多少挖多少,争取在贼寇到来之前多挖出来几条堑壕。“
高延宗想了想,说道:
“我倒是也想多挖几条沟出来,可是人手不够。”
兰子义沿着女墙走,看着城外堑壕,又放眼看望远方,看着地平线上移动的星星点点,顿了顿说道:
“那就但愿贼寇能给我们够多的时间吧,
我会调拨城内空闲的军士给高大人,让他们协助众人一起挖掘,
如果我派出去的人能将被打散的禁军召集入城的话,我们还会有更多人手。“
高延宗说道:
“既然卫侯都这么说了,我就从城里调集更多人出城挖掘把,可这样一来城里干活的人就少了。”
兰子义说道:
“那就安排给仇家两位先生,让他们调派人手。
除此之外,在堑壕与堑壕之见还需要设置陷阱。“
高延宗说道:
“那就指派民夫在挖掘的时候一并把坑也挖好。”
兰子义摇摇头,说道:
“不,不能白天挖,放在晚上挖,我会派人悄悄埋设陷阱。”
高延宗不解地问道:
“为什么要这么做?这是在浪费民力。”
见兰子义不回答,高延宗想了想后说道:
“你是不相信我的人?”
兰子义听到高延宗的口气不对,回头说道:
“我相信高大人你,但高大人能认识这项城里所有的人吗?
当日裕州城可是半夜起火,城门洞开,这种事情可不能在发生了。
陷阱只有埋设的隐秘才能起作用,要是被贼寇知道还叫什么陷阱?“
高延宗听后没有反驳,也开始认真思索。
这时城墙上有人喊道:
“快看,远处有大队人马过来了!”

第一百五十二章 调兵遣将
城墙上有人指着远处喊道:
“快看,远处有人来了!”
兰子义闻言连忙扶在城墙上循声望去,
这晴空万里无云,大地之上有什么东西跑动都一览无余,
只见裕州西北方一阵烟尘高亢入云,兰子义虽然没有桃家兄弟或是其他老兵那种观尘知兵的本事,但这种高亢入云的烟尘明显是大队骑兵疾驰造成的。
贼寇在西,而西边已经没有成建制的官军驻守,
贼寇实力绝非往昔可以小觑,当日裕州城下官军大败谁知道有多少马匹被贼寇掳去,现在能组成这种规模的骑兵一点也不奇怪。
不只不觉中兰子义已经浑身冷汗,他下意识的看了看周围随行的衙役,只觉大家都颇有一些慌张,一脸惊恐的看着自己。
兰子义刚想开口鼓舞士气,却发现自己嗓子不知为何竟然只能“嗯嗯”地发出沙哑的声音
“是骑兵!“兰子义说道
这时兰子义才感到自己脸上僵硬的肌肉都扭曲在一起,难怪看着自己的这些衙役都满脸惊恐。
这时一旁的高延宗厉声吩咐道:
“赶快敲锣,让城外的人都退回来!”
之后高延宗又扭头撇向另一边,跟手下人说:
“立即传令,让弓手兵丁全都上城墙,各方都抽出人手来支援西城门。”
兰子义看着发号施令的高延宗,心里稍稍安定了些,
真是奇怪,明明之前也经历过不少阵仗,在当阳还以身犯险,陷入重围,当时都没有害怕,为何今天的自己这么怂?
兰子义靠到高延宗旁边开口说话,那缠斗的嗓音听得自己都脸红,
兰子义说道:
“高大人,城防未毕,兵士又少,贼寇突然而来,对我们不利啊。”
一旁高延宗这时已经脱得赤膊,只在肩上挂着一副裲裆铠,
原本能覆盖整个上身的铠甲由于高延宗身高体肥,只能勉强遮住前后胸,硕大的肚腩全都露在外面,
高延宗一边吆喝旁边军士为他取刀,一边对兰子义说道:
“怎么个兵士少?我项城之中就连老弱妇孺都愿意乘城杀贼,何来兵少?
卫侯往日带的镇军禁军就是军士,现在手底下的乡间义勇就不算军士了?“
高延宗本想接着说下去,但回头看到满脸通红又是一脸汗的兰子义,高延宗有把话咽了回去,因为自从朝廷剿匪以来,卫亭侯兰子义的名号就响遍大正,人们口耳相传说兰子义有勇有谋,现在稍稍露怯估计也是因为对项城中民兵的战斗力不放心的缘故。
高延宗看着兰子义说道:
“卫侯既然不放心我们城里的这些乌合之众,那就请下城去找自己的精锐甲士吧,
术业有专攻,卫侯不必以己之短功敌之长。“
说着高延宗便领着手下人在城墙上忙乎起来,留下兰子义一人站在原地。
兰子义看着眼前人来人往,刚才被自己带着一起受到惊吓的随从也被高延宗的一番话重新击发了斗志,加入到城墙上来回走动忙碌的人群中。
这些人都只是民夫而已,在城墙上手忙脚乱,毫无行伍,相互之间几乎挤作一团,他们没有甲胄,武器也都五花八门,弓箭都是家中自己造的,
可即便如此他们却都斗志昂扬,就像是兰子义今早刚入城时见到的那样,毫不畏惧,单纯的只想着与敌接战,或许真的和贼寇打起来时他们就没有了现在的斗志,但只是现在没有。
兰子义转身扶着女墙望向城外,他轻轻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问自己为何胆战心惊?
其实高延宗已经点出了兰子义的心事,他对项城里防守的这些民夫一点也不放心,手下正规军士又少,所以才一时失了方寸。
可兰子义已经决心坚守项城了,这点困难难道就能挡住自己吗?明明在府衙里兰子义还慷慨激昂的向众人宣誓,所有守城的困难都不是失败的借口,而是胜利的基石,现在自己却第一个被困难给难住。
兰子义慢慢吐出气,又深深的吸了一口,暖风入喉,直入心田,纷乱的心跳渐渐平复,冰冷的血管又重新找回温度,兰子义慢慢睁开眼,他感觉到自己已经找到感觉了。
再回头望城墙上,高延宗和手下民兵已经在西边城墙排开阵势,长兵短刃都已放好,滚油火药也都备齐,弓箭手们满上弓紧张的注视着城外。
城外的民夫都已经撤回城内,空旷的平原上只剩下急速接近的冲天烟尘。
兰子义看着烟尘喊道:
“先把弓放下,贼骑还远。”
城上众人听到兰子义发话并没有动弹,而是掉头看向高延宗。
高延宗听到兰子义发话后又来到兰子义身边,
将兰子义上下大量一番后高延宗抬手下令众人放下弓箭。
看着双目神采奕奕的兰子义,高延宗调侃道:
“卫侯的胆回来了?”
兰子义笑了笑,答非所问的说:
“高大人真勇士也。”
这时飞驰而来的骑兵慢慢降低速度,在弓箭射程之外停了下来,
等了一会后烟尘落下,那一众骑兵当中有人高声喊道:
“不要放箭!是自己人。“
有人眼尖的指着城下说:
“带头的那人穿的和这几天城里的军士一样。“
城上众人也都纷纷交头接耳说了起来,
这时有一骑独自从大队人马中走出,用熟悉的声音说道:
“城上诸位请开门,我们是官军!“
兰子义眯着眼睛仔细一看,原来是魏琼楼,连忙对高延宗说道:
“高大人快开城门,那是自己人,是辑虎营。“
高延宗一听大喜,赶忙吩咐手下开门迎接,自己也脱去甲胄说道:
“太好了,又有援军入城。“
兰子义与高延宗带人一起出城迎接,魏琼楼见到兰子义更是欣喜异常,
兰子义给两边人马互相做了简短的介绍,然后魏琼楼捉着兰子义的手说:
“裕州战败后我退到了许县,本想再向北撤,但侦得贼寇东进的情报后,就带队向东赶过来,结果刚刚前锋来报,遇到了禁军骑兵,还听说卫侯已经归来,于是快马加鞭赶了过来。“
兰子义看着头发蓬乱,甲胄乱挂的魏琼楼,心疼的叹了口气,说道:
“苦了魏将军了。
那魏将军一路过来,到底有没有看到贼寇?“
魏琼楼说道:
“我在贼寇北方行军,据我估计,除过今天,贼寇离项城还有两天路程。“
然后魏琼楼凑近兰子义耳朵跟前说道:
“黑压压的,人山人海,真要打可是一场苦战啊。“
兰子义笑了笑,没有直接回答魏琼楼,而是朗声说道:
“魏将军放心,这项城在高大人治下人人骁勇,守城绝对没有问题。“
魏琼楼说道:
“贼寇势大,哪能没有问题。
但愿贼寇绕过项城。“
一旁高延宗听魏琼楼这话,有些不高兴,说道:
“将军此话怎讲?
我等身为朝廷命官,自然应当为国讨贼,主动求战还唯恐贼寇逃窜,现在贼寇送上门来却盼着贼寇绕行?这是什么道理。“
兰子义看魏琼楼被说得脸色不对,怕魏琼楼与高延宗两人吵起来,赶忙岔开话问道:
“魏将军带了多少人来?“
魏琼楼瞪了高延宗一眼,然后答道:
“辑虎营基本没事,就是弟兄们累一点,
在许县和来这里的路上我还收拢了不少散军,两军加在一起有快六千人,全是骑兵。
这河阴道大河南边各城都收拢了不少禁军,听说卫侯已经派出信使征调,相信在贼寇赶来之前还能来不少人。“
兰子义听着心中欢喜,这下守城更有把握了,
旁边高延宗也非常高兴,直呼“天助我也!”
魏琼楼看着高延宗,有些反应不过来,一脸尴尬的问道:
“高大人的喜怒还真是让人有些摸不着头脑。“
高延宗则一把搂住魏琼楼的肩膀,说道:
“都说武将豪爽,可我怎么觉得魏将军婆婆妈妈的?
我说了,我只为灭贼,能帮我灭贼的都是我的朋友,没胆子的我都瞧不起他,这有什么让人摸不着头脑的。“
虽然魏琼楼经历了裕州兵败,又星夜兼程跑到项城,人已经非常疲惫,但好歹也是精壮汉子一个,没先到被高延宗这一计熊抱搂住,居然搂的趔趄,
魏琼楼哭笑不得,不得已地笑道:
“既然高大人豪勇如此,刚才又何必被我这几千骑兵吓得城门昼闭?“
兰子义看着两人入城,跟在后面说道:
“后面这几天关城门的次数还多着呢。“
果然,再往后的几天中,项城守军经常被各方赶来的援军惊得关闭城门,
虽然魏琼楼说贼寇还有两天路程,可谁知道贼寇会不会突然赶来,当然要小心为上了。
接下来的两天中兰子义与城中众人日夜劳作,加固城防,
每天都有流民和禁军陆续赶入城中,
兰子义并没有区分对待城中百姓和前来投奔的将士,所有军士都被安排了工作,不少人都被派往城外挖掘堑壕,兰子义本人还抽出一天来出城与大家一起挖掘,
城外除了护城河外又硬生生挖出了三条壕沟,
每天白天结束工作后兰子义都会调集白天轮休的军士出城挖掘陷阱,除过军士外还有一些桃逐鹿“精心“挑选的项城百姓也被挑出来帮忙挖掘。
当然,这些“精心“挑选的百姓挖过的陷进都会被桃逐鹿带领的心腹悄悄填好,在旁边重新挖设陷阱。
虽然这样非常耗费工力,但确实值得,因为桃逐鹿已经找到线索,暗中盯上了不少嫌疑人。
楼主 liuchaoran89  发布于 2017-12-30 15:33:38 +0800 CST  
第一百五十三章 黑云压城
转眼之间两天的时间已经过去,
这天下午兰子义与高延宗正在城墙上巡视,看着城外已经挖掘完成的壕沟,高延宗不无得意的说:
“城池如此,已然固若金汤,哪怕贼寇有众百万,我们也不用害怕。”
兰子义笑了笑,说道:
“这点东西估计不够看。”
高延宗回头看了一眼兰子义,略带调侃的说:
“卫侯又胆怯了?”
兰子义并没有回看高延宗,而是扶着女墙沉吟半响,说道:
“事在人为,所以天时不如地利,地利不如人和,
我与贼寇交过手,深知贼寇受到妖术蛊惑,悍不畏死,项城本来就不是天险坚城,挖的这点堑壕在贼寇大军面前撑不了多久。“
高延宗听后笑道:
“正是因为事在人为,所以我们才必胜,
我等为国讨贼,名正言顺,将帅和睦,上下一心,短短两天已经收拢了将近两万禁军,再加上项城原来的民丁和后来接纳的百姓,现在城里能战之人已经有三万多人,百姓役力有这三倍不止。
这才是人和,这才是必胜之师。“
兰子义这才回头看着斗志昂扬的高延宗,不知道该喜还是该忧。
如今兰子义他们坚守孤城,朝廷的援军还不知在哪,这时有这么一个勇气百倍的斗将绝对可以提振士气,
但高延宗到底还是个文官,又没有经历过战阵,真的接敌之后会不会杀的兴起不听指挥?他现在的样子会不会只是外强中干,要是真的上了沙场时却怂了,那对士气将会是灾难性的打击。
不过从那天见到魏琼楼来奔的反应看,高延宗的胆色还是很壮的,那就但愿他不要闭着眼睛猪突,一战即亡吧。
兰子义望着高延宗,脸上五官绷紧之后又放松,放松之后又绷紧,
高延宗看着兰子义脸上阴晴不定,有些不解,问道:
“卫侯有何疑虑?”
兰子义捏了捏鼻梁,这几天忙的每天睡不了几个时辰,还有大量体力活要做,累的人够呛,
他想了想回答道:
“城中人多当然是好事,但这家天仇文若先生一直在向我要求,需要在搜集粮草,城里原本准备粮草时没有想到会有这么多人,而且进城的还有超过八千匹马,这都是之前项城没有做好准备的。”
高延宗摸着下巴想了想,说道:
“我也听文若先生说起这些事情,昨天我就派人出去到附近村镇再收集粮草,只是初春粮食本就紧,年初那会又全力支持北征,现在贼寇犯境,人又都跑了,想要粮草不容易啊。
从其他城里调运粮草才是正招。“
兰子义点点头,说道:
“我也已经派人往各城发送文书,请求运粮,可时间……”
话还没说完,有声音从城外由远及近的传来:
“来人了!西边来人了!”
高延宗闻声调侃道:
“不会又是误报吧?”
兰子义微微收紧眼睑,眺望远方说道
“不,这会是真来了。”
高延宗扭头看去,天气晴朗,视线良好,远远的地平线之上先是慢慢的画出了一道浓墨描绘的粗线,而后这条无限宽广的线条一步一步缓慢而坚定的向前推进,不断地吞噬它所经过的土地,最终变成一股洪流,一片汪洋,好像只在一瞬之间,原本远在天边一点也不真实的错觉就变成了漫山遍野的人烟,人烟所过之处,大地已不复存在,再也看不见他们脚下所踩为何物,因为原本存于他们脚下的土壤已经被滚滚向前的人浪铲起来,飞到天上去了。
那一瞬间,所有人,所有站在项城城墙上的人脑海里都映出了一张画面,在那副画面中眼前这片汪洋大海没有任何凝滞的淹没了守城将士们脚下的城墙,就好像这座城池本就是海底的一粒石子而已。
在这股由人类和随行牲口组成的巨浪的驱赶下,好几股高亢入云的烟尘正向着项城疾驰而来,那是剩下还没有入城的斥候。
一旁高延宗看着逐渐接近的贼寇,笑道:
“早知道用眼睛看能看到,就不用费劲派那么多斥候出城了。”
兰子义苦笑道:
“兵马未动,军情先行,打仗哪能没有侦查,
只不过实力相差如现在这么大时,查的再清楚,用处也就那么大了。“
兰子义与高延宗两人说的风轻云淡,可事实上城墙上面的驻守人员已经忙得不可开交,
城上之人敲锣打鼓,四面通报,城墙之下将士登城,民夫运粮,守城用的抛石机也从库房中被拖出来,
守备城门的分队已经全副武装堵在门口,高声叫喊着催促城外还没有入城的人员快速行动,
那些还在城外的人都头也不回的往城里跑,虽然贼寇离着还有一些距离,可大家伙都用尽自己吃奶的力气向城里跑,他们根本不敢回头看,好像回头看一眼就会被吞噬一样。
在最后一个斥候骑兵疾驰入城后,城门就被重重的合上,足有一人厚的巨大门栓被一群人抬起,然后死死封住城门。
桃家三兄弟与魏琼楼也已经带领甲士登上兰子义与高延宗所在的西城门,
还没等这几人说话,兰子义便发话安排到:
“逐鹿将军留下,剩下你们三人各自坚守东、南、北三座城门,
趁现在贼寇还没有接城,快去,否则有兵无将就会被贼寇抓住软肋。“
桃逐虎、桃逐兔与魏琼楼听着互相看了一眼,有些不解,
兰子义让三人去各城门坚守是没错,可平时留在兰子义身边的都是桃逐兔,为何这次却让桃逐鹿留下?
桃逐兔还想发问,兰子义却催促道:
“你们不听命令还在这里作甚,还不快去?”
三人见兰子义决心已定,也不好多问,各自抱拳作揖后领着亲兵往其他三座城门飞奔而去。
这时高延宗也在城墙上忙着指挥城下将器械装备什么的送上城来,这些装备中有一种长杆是兰子义从来没有见过的,这场干足有一丈多长,一头成“丫”状,在城墙上每隔几步就会放下一根。
兰子义正要问高延宗这东西的用处,一旁桃逐鹿凑到兰子义耳边说道:
“城里贼寇的细作里已经被我打入钉子了。”
兰子义一听这话赶忙扭头观察四周,发现周围人都忙着准备守城,没人管他们两人,这才将桃逐鹿拉到城墙边上,问道:
“那么打听到什么有用的东西没有?“
桃逐鹿答道:
“贼寇已经算到今天能赶到项城,计划今晚由内应夜开城门,然后城外贼寇四面入城。
贼寇天王听说卫侯在城中下令务必拿下项城,要活捉卫侯。”
兰子义笑道:
“这套路用着就不嫌腻吗?
只是前几天这么远的路程,贼寇是怎么互相联系的?“
问完这话兰子义看到桃逐鹿脸上泛起微笑,自己也明白过来,跟着一起笑了起来。贼寇通信畅通肯定是桃逐鹿设法保持的,要不怎么取得情报呢?
兰子义又问道:
“与我们在的贼营眼线取得联系了吗?”
桃逐鹿摇摇头,说道:
“据我了解,贼寇布在城里的眼线中有几个倒是有投靠过来的可能,但现在还拿不准,不敢直接跟他们把话说开,这样也就没有办法靠他们双面传递消息,
我们自己的斥候这些日子倒是有接近贼寇驻地的,但贼寇现在防的严,我的人没有机会渗透进去。
不过只要贼寇肯攻城,肯在城外驻扎,我就有机会与我的眼线接上联系。“
兰子义听着点点头。
只是他们说话的这一会功夫,城墙上已经站满军士,大部分人都坐在女墙后面,弓箭装备放在一旁,是不是从城墙垛口看看城外,
城外的贼寇已经将项城西门外堵死,另外三组城门也快被包围起来,黑压压的人群中有不少刺眼的亮光反射到城墙上,晃的人睁不开眼。
与之前不同,现在的贼寇当中着甲人数剧增,举止动静颇有章法,前进有行伍,后退成排列,结阵,变阵,一开一合毫不混乱。比起现在项城里混入许多民丁的守军,反倒是贼寇看起来更加训练有素。
兰子义看着这番景象不禁倒吸一口凉气,几天不见为何贼寇会变得如此犀利。
旁边桃逐鹿骂道:
“肯定是投降的那个孬种教的。”
果然就在最外围的壕沟之外,有一骑正绕着壕沟高声叫喊,真是投降贼寇的那个孬种,
那孬种喊道:
“城里人听着,正妖无道,残害百姓,
我天王上承天意,为天下众生铲平正妖,伸张天道,顺道者一步登仙,逆道者堕入地狱。
我本在妖中助纣为虐,直到聆听天王教诲才茅塞顿开,感悟天理,现在已是转生天将,
只要你们早降,这转生成仙也是你们的!“
高延宗听着那孬种在外叫喊,气得咬牙切齿,眼角都快瞪裂了,高声呼喊,要人给他拿弓箭来。
兰子义则说道:
“高大人不要动气,这贼在弓箭射程之外,我们够不着的。”
高延宗骂道:
“这个王八蛋是哪来的?居然投降贼寇!”
兰子义说道:
“他就是裕州城里半夜出逃的孬种。”
高延宗一听又是一阵叫骂,高唱着把那孬种祖宗十八代都骂了个遍。
这时贼阵之中有一骑出来讲孬种换回去,抬着头对城墙上高声喊道:
“在下天将雷有德,敢问此城守将为谁?”

第一百五十四章 你来我往
一贼将挽着缰绳,纵马徐徐出阵,走到那孬种跟前耳语几句,将那孬种换回阵中,
然后贼将抬头,望着西边城门楼上的官军说道:
“我乃转生天将雷有德,敢问此城守将为谁?”
高延宗在城门楼上怒不可遏,叫骂道:
“是你爷爷高延宗!”
下面雷有德听到叫骂后看着城墙上冷笑两声,然后说道:
“要是高大人的城墙能有你嘴皮子一半硬那任谁来也攻不破你这小城。
可高大人最好看看清楚,如今我大军百万,披甲之人十中有九,用此军势吹海则海沸,踏地则地裂,不用攻城,一人一口唾沫都能把你这座小城淹了,
想我大军自零陵起事一来,一路克荆州,攻襄樊,血战裕州,灭正妖百万有余,斩妖除魔,所向披靡,
能有此战果,不仅是因为我将士乐战好死,更是因为正妖失道,天命转移。
所谓能识时务者为俊杰,高大人若是能认清形势,早日投入正道,还有机会修成正果,来世成仙,若是一意孤行,助纣为虐,待到城破之时那就是身首异处,满门抄斩的下场,只能白白给人添些茶余饭后的笑料罢了。“
兰子义在城墙上听着冷笑,这雷有德吹牛都不带打草稿的,啥时候斩首百万了?兰子义他爹兰千阵都不敢说这话,而且雷有德还真能沉得住气,明明知道他兰子义就在城中,结果还说得好像压根不知道有兰子义这么回事一样,看来今晚雷有德一定是要夜袭了。
高延宗在一旁被雷有德的话气的青筋暴露,没等到雷有德说完就骂道:
“你爷爷我生是大正人,死是大正鬼,哪里肯与你们这些妖贼为伍?你们也配?
你们这些妖贼,胡编乱造一些妖言出来蛊惑人心,将先圣忠孝仁义丢在一旁,一路过来烧杀抢掠无恶不作,畜生不如,还敢在这里跟我大放厥词?
我大正百姓安于旧业,天下稳如磐石,尔等小寇就是跳梁小丑,不过胜了几只偏军就敢说杀人百万,也不嫌丢人,
向我大正天军何止百万,只不过你等贼寇狡猾,钻了空隙,让我官军没有时间赶来罢了,若是等到四方镇军云集,哪里还有你们放肆的机会?
你等妖贼听着,现在投降还能保你们姓名,还能让你们回家种田安安生生过日子,如果还要执迷不悟,谋反作乱,只能是斩首街口,累做京观的下场。“
兰子义听着高延宗叫阵,悄悄看了一眼旁边桃逐鹿,发现桃逐鹿也听着笑了。这高延宗吹牛的本事比起雷有德来一点也不差,当前形势如此都能被他说得天花乱坠,好像马上就赢了。
不过也罢,守城本就辛苦,叫阵赢了也好提振士气,而且贼寇势大,城中免不了人心动荡,雷有德这样义正言辞的宣讲可以凝聚人心。
城下雷有德听着面色铁青,等高延宗骂完之后说道:
“高大人一心寻死我也不好拦着,可是你城中数万百姓就要因为你为正妖卖命跟着你一起死吗?”
接着雷有德对着城上百姓喊话道:
“各位乡亲,正妖无道,残害苍生,
这些年来大正不顾民生,四面征战,尤其去年出征喏喏,整个北方男丁出塞,粮草运边,真可谓‘可怜无定河边骨,犹是春闺梦里人’,
可现在人死绝了,仗打赢了,却还要运钱运粮供养那群鞑子,城中百姓你们现在吃的是什么,那你们知道那群鞑子又在吃什么?现在你们还要为了正妖卖命?
诸位乡亲,信我转生道,来世得登仙,快来……“
话还没说完已经有高延宗招来的弓手朝雷有德放箭,
雷有德离城太远,箭矢毫无意外的在半道衰减力度,跌落在雷有德马前。
放箭的弓箭手骂道:
“妖贼,想死就到城上来,爷爷们只跟高县令做忠臣,不听你那鬼话。”
说罢,城墙上的守军都跟着呐喊起来,那声势与贼寇相比一点不落下风。
雷有德冷冷的盯着城上,不发一语。
兰子义看将士们士气高昂,心中振奋,这次守城之战必定艰苦,能有如此袍泽,死而无憾。
之后兰子义轻轻叹了口气,扬声悠悠说道:
“雷将军百万大军顿于坚城之下,已经犯了兵家大忌,现在我城中士气又盛,我看你打不赢。”
雷有德听到兰子义的话,微微把头偏了下,看向声音的来源,嘴角微微上扬,问道:
“请问是谁在说话?”
兰子义也笑了笑,心想你这明知故问有意思吗?不过雷有德想演,他兰子义也得配着不是?
于是兰子义拱手作揖,说道:
“在下兰子义,久闻雷将军大名,一直无缘得见,今日有幸,能与将军相会在这项城城上,也是一种缘分啊。”
雷有德也在马上抱拳,说道:
“原来是兰卫侯,失敬失敬,
既然是卫侯,当然明白事理,卫侯难道以为凭你城中能挡住我大军的铁蹄吗?
想想看,之前卫侯麾下还有甲士无数,那时我手下的人可真是不够看,现在短短几天就形式逆转,这之中的天命卫侯也该了解了。“
兰子义放下手扶着女墙笑道:
“胜败乃兵家之常事,输了就输了,我下次赢了就是。
只是这项城城非都会,地非险要,孤城一座,食之无味,弃之呢,则一点也不可惜,
将军集百万之众,顿兵小城之下,人再多也不可能一次全部登城,那人多又有什么用?一点一点添油往上送难道不觉得心疼吗?
当然尔等妖贼都想着死了登仙,我也不好阻拦,可当将军死伤无数把城池攻下来后又能得到什么?项城里面什么都没有,项城外面可有几百万大军着急赶着过来,到时候取我孤城一座,却最终命丧于此,子义窃以为得不偿失啊。“
城下雷有德捋着下巴上的胡子,笑看兰子义说完,而后说道:
“你已经没有援军了。”
兰子义说道:
“我爹就是北镇兰千阵,他就我这一个种,别人会不会来救我我不知道,但我被围在这里我爹肯定回来救我,如果我命丧于此,你们这群王八蛋跑到天涯海角都跑不了。”
兰子义此话一出,贼寇阵中都有些骚动,人们四下交头接耳说道
“原来这兰妖贼是北镇兵。”
“我听说北镇兵杀人不眨眼。”
“他爹就是兰千阵?乖乖,这可怎么得了?”
雷有德看了看身后交头接耳的贼众,脸上的笑容溜走了,然后他问道:
“那依卫侯之见,我该怎么办?”
兰子义说道:
“项城孤城一座,进不得攻,退无处守,我只求保一方太平,将军想去哪里去哪里就是了,我也没拿本事难为你。”
雷有德盯着兰子义看了半天,然后调转马头回到阵中,边走边说:
“容我考虑考虑。“
兰子义在城上抱拳说道:
“雷将军三思便是,但千万不可因一时之愤,弄得两败俱伤啊。“
看着雷有德走远,兰子义遥声说道:
“雷将军,子义有话送你。“
雷有德听到后驻马回头,问道:
“卫侯有什么话送我?“
兰子义说道:
“木秀于林风必损之,雷将军之前已经被你们天王抓过一次了,现在又统领大众,功高震主,我看你难得善终啊。还是早点解甲归田吧。“
雷有德在原地怔了半天,过了好一会才催马回到阵中,之后贼众便从城外后撤,开始安营扎寨。
见雷有德走后,兰子义微微一笑,可旁边高延宗却没那心思,跑过来一把抓住兰子义说道:
“卫侯你这是干什么?我高延宗一心报国,求得就是和贼寇一战,
现在你一番话,说得这什么雷有德心灰意冷,他真要是带着人绕城走开了,我们还打什么打?“
兰子义拍着高延宗的手背,笑着说:
“高大人放心,今晚就让你杀个痛快!“
看着高延宗一脸疑惑的表情,兰子义笑着走开,
高延宗赶紧追上想要问话,旁边桃逐鹿上前拉住高延宗说道:
“高大人请来这边说话,这里人少。
据我所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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丑时过半,月挂长空,
或许是因为贼寇在外的缘故,项城内街道上静的压抑,连一声狗叫都没有,城中唯一的声音是城墙上火把燃烧发出的噼啪声。
慢慢的,一个圆滚滚的脑袋从路旁黑暗的巷子里探了出来,
脑袋后面连着的躯体隐藏的不错,与身后的黑暗合为一体,但为了侦查街景不得不将脑袋从黑暗中暴露出来,裹着黑布的脑袋在阴影中当然难以被发现,可一旦暴露在月光下,深黑色的布料就变成了教坊司门口的红灯笼,非常显眼。
黑暗之中有人小声说道:
“喂,看清楚了没有,到底有没有人?”
前面探出的脑袋说道:
“放心,没人。”
紧接着一行人匆匆的从黑暗中跃出身来,一个声音小声的咒骂道:
“早就说别穿纯黑的,这大晴天月亮一朝就成了活靶子。”
另一个声音说道:
“还好街上没人。”
这时队伍里有人问到:
“城外就有大军,这城里却连个巡逻的都没有,往常还有什么营的骑兵巡逻呢。”
带头那人笑道:
“二杆不是已经说了吗,今天晚上那个兰子义要趁晚上出逃,把手下人全都集中到衙门去了,除了城墙上留了点送死的倒霉鬼,街上现在已经没有兵了。”
有人问道:
“二杆这人信得过吗?”
带头人答道:
“怎么信不过?他的老相好在衙门里当丫鬟,从他那里咱知道了正妖的岗哨安排,这几天给大营送信送的这么通畅就是靠的二杆。
行了,别废话了,到城门了,干活!“
一行黑衣人贴着墙角来到东门城门洞下,果然,一个人都没有,真是转生正道,有天相助。
再说了雷天将有令,声东击西,在西门屯兵,在东门突破,有此等妙计还愁大事不成?
一人留在街上放哨,其他人来到门前,同时用力拆下门栓扔到一边,顿时城门大开,之后一个黑衣人对着城外就吹了一声口哨,
一瞬之间漆黑的城门外全都点满了火把,数不清的贼寇从城门涌入空无一人的项城街道,
顺利,太顺利了,冲锋在前的士兵几乎已经看到正妖兰子义被活捉的场景,这么轻易就突破了城防还有什么可以阻挡他们?
只是这夜空之中怎么突然传来呼啸的哨子声?
贼寇还没想明白到底是什么声音,突然就被锐器击穿身体,尖锐又熟悉的痛苦告诉冲锋的贼寇是弓箭射中了自己,
没等贼寇叫出“中计”二字,街道两边的房顶上,四面八方的城墙上已经全被火把照亮,喊杀声如同晴天霹雳,响彻项城。
楼主 liuchaoran89  发布于 2017-12-30 15:38:20 +0800 CST  
第一百五十三章 黑云压城
转眼之间两天的时间已经过去,
这天下午兰子义与高延宗正在城墙上巡视,看着城外已经挖掘完成的壕沟,高延宗不无得意的说:
“城池如此,已然固若金汤,哪怕贼寇有众百万,我们也不用害怕。”
兰子义笑了笑,说道:
“这点东西估计不够看。”
高延宗回头看了一眼兰子义,略带调侃的说:
“卫侯又胆怯了?”
兰子义并没有回看高延宗,而是扶着女墙沉吟半响,说道:
“事在人为,所以天时不如地利,地利不如人和,
我与贼寇交过手,深知贼寇受到妖术蛊惑,悍不畏死,项城本来就不是天险坚城,挖的这点堑壕在贼寇大军面前撑不了多久。“
高延宗听后笑道:
“正是因为事在人为,所以我们才必胜,
我等为国讨贼,名正言顺,将帅和睦,上下一心,短短两天已经收拢了将近两万禁军,再加上项城原来的民丁和后来接纳的百姓,现在城里能战之人已经有三万多人,百姓役力有这三倍不止。
这才是人和,这才是必胜之师。“
兰子义这才回头看着斗志昂扬的高延宗,不知道该喜还是该忧。
如今兰子义他们坚守孤城,朝廷的援军还不知在哪,这时有这么一个勇气百倍的斗将绝对可以提振士气,
但高延宗到底还是个文官,又没有经历过战阵,真的接敌之后会不会杀的兴起不听指挥?他现在的样子会不会只是外强中干,要是真的上了沙场时却怂了,那对士气将会是灾难性的打击。
不过从那天见到魏琼楼来奔的反应看,高延宗的胆色还是很壮的,那就但愿他不要闭着眼睛猪突,一战即亡吧。
兰子义望着高延宗,脸上五官绷紧之后又放松,放松之后又绷紧,
高延宗看着兰子义脸上阴晴不定,有些不解,问道:
“卫侯有何疑虑?”
兰子义捏了捏鼻梁,这几天忙的每天睡不了几个时辰,还有大量体力活要做,累的人够呛,
他想了想回答道:
“城中人多当然是好事,但这家天仇文若先生一直在向我要求,需要在搜集粮草,城里原本准备粮草时没有想到会有这么多人,而且进城的还有超过八千匹马,这都是之前项城没有做好准备的。”
高延宗摸着下巴想了想,说道:
“我也听文若先生说起这些事情,昨天我就派人出去到附近村镇再收集粮草,只是初春粮食本就紧,年初那会又全力支持北征,现在贼寇犯境,人又都跑了,想要粮草不容易啊。
从其他城里调运粮草才是正招。“
兰子义点点头,说道:
“我也已经派人往各城发送文书,请求运粮,可时间……”
话还没说完,有声音从城外由远及近的传来:
“来人了!西边来人了!”
高延宗闻声调侃道:
“不会又是误报吧?”
兰子义微微收紧眼睑,眺望远方说道
“不,这会是真来了。”
高延宗扭头看去,天气晴朗,视线良好,远远的地平线之上先是慢慢的画出了一道浓墨描绘的粗线,而后这条无限宽广的线条一步一步缓慢而坚定的向前推进,不断地吞噬它所经过的土地,最终变成一股洪流,一片汪洋,好像只在一瞬之间,原本远在天边一点也不真实的错觉就变成了漫山遍野的人烟,人烟所过之处,大地已不复存在,再也看不见他们脚下所踩为何物,因为原本存于他们脚下的土壤已经被滚滚向前的人浪铲起来,飞到天上去了。
那一瞬间,所有人,所有站在项城城墙上的人脑海里都映出了一张画面,在那副画面中眼前这片汪洋大海没有任何凝滞的淹没了守城将士们脚下的城墙,就好像这座城池本就是海底的一粒石子而已。
在这股由人类和随行牲口组成的巨浪的驱赶下,好几股高亢入云的烟尘正向着项城疾驰而来,那是剩下还没有入城的斥候。
一旁高延宗看着逐渐接近的贼寇,笑道:
“早知道用眼睛看能看到,就不用费劲派那么多斥候出城了。”
兰子义苦笑道:
“兵马未动,军情先行,打仗哪能没有侦查,
只不过实力相差如现在这么大时,查的再清楚,用处也就那么大了。“
兰子义与高延宗两人说的风轻云淡,可事实上城墙上面的驻守人员已经忙得不可开交,
城上之人敲锣打鼓,四面通报,城墙之下将士登城,民夫运粮,守城用的抛石机也从库房中被拖出来,
守备城门的分队已经全副武装堵在门口,高声叫喊着催促城外还没有入城的人员快速行动,
那些还在城外的人都头也不回的往城里跑,虽然贼寇离着还有一些距离,可大家伙都用尽自己吃奶的力气向城里跑,他们根本不敢回头看,好像回头看一眼就会被吞噬一样。
在最后一个斥候骑兵疾驰入城后,城门就被重重的合上,足有一人厚的巨大门栓被一群人抬起,然后死死封住城门。
桃家三兄弟与魏琼楼也已经带领甲士登上兰子义与高延宗所在的西城门,
还没等这几人说话,兰子义便发话安排到:
“逐鹿将军留下,剩下你们三人各自坚守东、南、北三座城门,
趁现在贼寇还没有接城,快去,否则有兵无将就会被贼寇抓住软肋。“
桃逐虎、桃逐兔与魏琼楼听着互相看了一眼,有些不解,
兰子义让三人去各城门坚守是没错,可平时留在兰子义身边的都是桃逐兔,为何这次却让桃逐鹿留下?
桃逐兔还想发问,兰子义却催促道:
“你们不听命令还在这里作甚,还不快去?”
三人见兰子义决心已定,也不好多问,各自抱拳作揖后领着亲兵往其他三座城门飞奔而去。
这时高延宗也在城墙上忙着指挥城下将器械装备什么的送上城来,这些装备中有一种长杆是兰子义从来没有见过的,这场干足有一丈多长,一头成“丫”状,在城墙上每隔几步就会放下一根。
兰子义正要问高延宗这东西的用处,一旁桃逐鹿凑到兰子义耳边说道:
“城里贼寇的细作里已经被我打入钉子了。”
兰子义一听这话赶忙扭头观察四周,发现周围人都忙着准备守城,没人管他们两人,这才将桃逐鹿拉到城墙边上,问道:
“那么打听到什么有用的东西没有?“
桃逐鹿答道:
“贼寇已经算到今天能赶到项城,计划今晚由内应夜开城门,然后城外贼寇四面入城。
贼寇天王听说卫侯在城中下令务必拿下项城,要活捉卫侯。”
兰子义笑道:
“这套路用着就不嫌腻吗?
只是前几天这么远的路程,贼寇是怎么互相联系的?“
问完这话兰子义看到桃逐鹿脸上泛起微笑,自己也明白过来,跟着一起笑了起来。贼寇通信畅通肯定是桃逐鹿设法保持的,要不怎么取得情报呢?
兰子义又问道:
“与我们在的贼营眼线取得联系了吗?”
桃逐鹿摇摇头,说道:
“据我了解,贼寇布在城里的眼线中有几个倒是有投靠过来的可能,但现在还拿不准,不敢直接跟他们把话说开,这样也就没有办法靠他们双面传递消息,
我们自己的斥候这些日子倒是有接近贼寇驻地的,但贼寇现在防的严,我的人没有机会渗透进去。
不过只要贼寇肯攻城,肯在城外驻扎,我就有机会与我的眼线接上联系。“
兰子义听着点点头。
只是他们说话的这一会功夫,城墙上已经站满军士,大部分人都坐在女墙后面,弓箭装备放在一旁,是不是从城墙垛口看看城外,
城外的贼寇已经将项城西门外堵死,另外三组城门也快被包围起来,黑压压的人群中有不少刺眼的亮光反射到城墙上,晃的人睁不开眼。
与之前不同,现在的贼寇当中着甲人数剧增,举止动静颇有章法,前进有行伍,后退成排列,结阵,变阵,一开一合毫不混乱。比起现在项城里混入许多民丁的守军,反倒是贼寇看起来更加训练有素。
兰子义看着这番景象不禁倒吸一口凉气,几天不见为何贼寇会变得如此犀利。
旁边桃逐鹿骂道:
“肯定是投降的那个孬种教的。”
果然就在最外围的壕沟之外,有一骑正绕着壕沟高声叫喊,真是投降贼寇的那个孬种,
那孬种喊道:
“城里人听着,正妖无道,残害百姓,
我天王上承天意,为天下众生铲平正妖,伸张天道,顺道者一步登仙,逆道者堕入地狱。
我本在妖中助纣为虐,直到聆听天王教诲才茅塞顿开,感悟天理,现在已是转生天将,
只要你们早降,这转生成仙也是你们的!“
高延宗听着那孬种在外叫喊,气得咬牙切齿,眼角都快瞪裂了,高声呼喊,要人给他拿弓箭来。
兰子义则说道:
“高大人不要动气,这贼在弓箭射程之外,我们够不着的。”
高延宗骂道:
“这个王八蛋是哪来的?居然投降贼寇!”
兰子义说道:
“他就是裕州城里半夜出逃的孬种。”
高延宗一听又是一阵叫骂,高唱着把那孬种祖宗十八代都骂了个遍。
这时贼阵之中有一骑出来讲孬种换回去,抬着头对城墙上高声喊道:
“在下天将雷有德,敢问此城守将为谁?”

第一百五十四章 你来我往
一贼将挽着缰绳,纵马徐徐出阵,走到那孬种跟前耳语几句,将那孬种换回阵中,
然后贼将抬头,望着西边城门楼上的官军说道:
“我乃转生天将雷有德,敢问此城守将为谁?”
高延宗在城门楼上怒不可遏,叫骂道:
“是你爷爷高延宗!”
下面雷有德听到叫骂后看着城墙上冷笑两声,然后说道:
“要是高大人的城墙能有你嘴皮子一半硬那任谁来也攻不破你这小城。
可高大人最好看看清楚,如今我大军百万,披甲之人十中有九,用此军势吹海则海沸,踏地则地裂,不用攻城,一人一口唾沫都能把你这座小城淹了,
想我大军自零陵起事一来,一路克荆州,攻襄樊,血战裕州,灭正妖百万有余,斩妖除魔,所向披靡,
能有此战果,不仅是因为我将士乐战好死,更是因为正妖失道,天命转移。
所谓能识时务者为俊杰,高大人若是能认清形势,早日投入正道,还有机会修成正果,来世成仙,若是一意孤行,助纣为虐,待到城破之时那就是身首异处,满门抄斩的下场,只能白白给人添些茶余饭后的笑料罢了。“
兰子义在城墙上听着冷笑,这雷有德吹牛都不带打草稿的,啥时候斩首百万了?兰子义他爹兰千阵都不敢说这话,而且雷有德还真能沉得住气,明明知道他兰子义就在城中,结果还说得好像压根不知道有兰子义这么回事一样,看来今晚雷有德一定是要夜袭了。
高延宗在一旁被雷有德的话气的青筋暴露,没等到雷有德说完就骂道:
“你爷爷我生是大正人,死是大正鬼,哪里肯与你们这些妖贼为伍?你们也配?
你们这些妖贼,胡编乱造一些妖言出来蛊惑人心,将先圣忠孝仁义丢在一旁,一路过来烧杀抢掠无恶不作,畜生不如,还敢在这里跟我大放厥词?
我大正百姓安于旧业,天下稳如磐石,尔等小寇就是跳梁小丑,不过胜了几只偏军就敢说杀人百万,也不嫌丢人,
向我大正天军何止百万,只不过你等贼寇狡猾,钻了空隙,让我官军没有时间赶来罢了,若是等到四方镇军云集,哪里还有你们放肆的机会?
你等妖贼听着,现在投降还能保你们姓名,还能让你们回家种田安安生生过日子,如果还要执迷不悟,谋反作乱,只能是斩首街口,累做京观的下场。“
兰子义听着高延宗叫阵,悄悄看了一眼旁边桃逐鹿,发现桃逐鹿也听着笑了。这高延宗吹牛的本事比起雷有德来一点也不差,当前形势如此都能被他说得天花乱坠,好像马上就赢了。
不过也罢,守城本就辛苦,叫阵赢了也好提振士气,而且贼寇势大,城中免不了人心动荡,雷有德这样义正言辞的宣讲可以凝聚人心。
城下雷有德听着面色铁青,等高延宗骂完之后说道:
“高大人一心寻死我也不好拦着,可是你城中数万百姓就要因为你为正妖卖命跟着你一起死吗?”
接着雷有德对着城上百姓喊话道:
“各位乡亲,正妖无道,残害苍生,
这些年来大正不顾民生,四面征战,尤其去年出征喏喏,整个北方男丁出塞,粮草运边,真可谓‘可怜无定河边骨,犹是春闺梦里人’,
可现在人死绝了,仗打赢了,却还要运钱运粮供养那群鞑子,城中百姓你们现在吃的是什么,那你们知道那群鞑子又在吃什么?现在你们还要为了正妖卖命?
诸位乡亲,信我转生道,来世得登仙,快来……“
话还没说完已经有高延宗招来的弓手朝雷有德放箭,
雷有德离城太远,箭矢毫无意外的在半道衰减力度,跌落在雷有德马前。
放箭的弓箭手骂道:
“妖贼,想死就到城上来,爷爷们只跟高县令做忠臣,不听你那鬼话。”
说罢,城墙上的守军都跟着呐喊起来,那声势与贼寇相比一点不落下风。
雷有德冷冷的盯着城上,不发一语。
兰子义看将士们士气高昂,心中振奋,这次守城之战必定艰苦,能有如此袍泽,死而无憾。
之后兰子义轻轻叹了口气,扬声悠悠说道:
“雷将军百万大军顿于坚城之下,已经犯了兵家大忌,现在我城中士气又盛,我看你打不赢。”
雷有德听到兰子义的话,微微把头偏了下,看向声音的来源,嘴角微微上扬,问道:
“请问是谁在说话?”
兰子义也笑了笑,心想你这明知故问有意思吗?不过雷有德想演,他兰子义也得配着不是?
于是兰子义拱手作揖,说道:
“在下兰子义,久闻雷将军大名,一直无缘得见,今日有幸,能与将军相会在这项城城上,也是一种缘分啊。”
雷有德也在马上抱拳,说道:
“原来是兰卫侯,失敬失敬,
既然是卫侯,当然明白事理,卫侯难道以为凭你城中能挡住我大军的铁蹄吗?
想想看,之前卫侯麾下还有甲士无数,那时我手下的人可真是不够看,现在短短几天就形式逆转,这之中的天命卫侯也该了解了。“
兰子义放下手扶着女墙笑道:
“胜败乃兵家之常事,输了就输了,我下次赢了就是。
只是这项城城非都会,地非险要,孤城一座,食之无味,弃之呢,则一点也不可惜,
将军集百万之众,顿兵小城之下,人再多也不可能一次全部登城,那人多又有什么用?一点一点添油往上送难道不觉得心疼吗?
当然尔等妖贼都想着死了登仙,我也不好阻拦,可当将军死伤无数把城池攻下来后又能得到什么?项城里面什么都没有,项城外面可有几百万大军着急赶着过来,到时候取我孤城一座,却最终命丧于此,子义窃以为得不偿失啊。“
城下雷有德捋着下巴上的胡子,笑看兰子义说完,而后说道:
“你已经没有援军了。”
兰子义说道:
“我爹就是北镇兰千阵,他就我这一个种,别人会不会来救我我不知道,但我被围在这里我爹肯定回来救我,如果我命丧于此,你们这群王八蛋跑到天涯海角都跑不了。”
兰子义此话一出,贼寇阵中都有些骚动,人们四下交头接耳说道
“原来这兰妖贼是北镇兵。”
“我听说北镇兵杀人不眨眼。”
“他爹就是兰千阵?乖乖,这可怎么得了?”
雷有德看了看身后交头接耳的贼众,脸上的笑容溜走了,然后他问道:
“那依卫侯之见,我该怎么办?”
兰子义说道:
“项城孤城一座,进不得攻,退无处守,我只求保一方太平,将军想去哪里去哪里就是了,我也没拿本事难为你。”
雷有德盯着兰子义看了半天,然后调转马头回到阵中,边走边说:
“容我考虑考虑。“
兰子义在城上抱拳说道:
“雷将军三思便是,但千万不可因一时之愤,弄得两败俱伤啊。“
看着雷有德走远,兰子义遥声说道:
“雷将军,子义有话送你。“
雷有德听到后驻马回头,问道:
“卫侯有什么话送我?“
兰子义说道:
“木秀于林风必损之,雷将军之前已经被你们天王抓过一次了,现在又统领大众,功高震主,我看你难得善终啊。还是早点解甲归田吧。“
雷有德在原地怔了半天,过了好一会才催马回到阵中,之后贼众便从城外后撤,开始安营扎寨。
见雷有德走后,兰子义微微一笑,可旁边高延宗却没那心思,跑过来一把抓住兰子义说道:
“卫侯你这是干什么?我高延宗一心报国,求得就是和贼寇一战,
现在你一番话,说得这什么雷有德心灰意冷,他真要是带着人绕城走开了,我们还打什么打?“
兰子义拍着高延宗的手背,笑着说:
“高大人放心,今晚就让你杀个痛快!“
看着高延宗一脸疑惑的表情,兰子义笑着走开,
高延宗赶紧追上想要问话,旁边桃逐鹿上前拉住高延宗说道:
“高大人请来这边说话,这里人少。
据我所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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丑时过半,月挂长空,
或许是因为贼寇在外的缘故,项城内街道上静的压抑,连一声狗叫都没有,城中唯一的声音是城墙上火把燃烧发出的噼啪声。
慢慢的,一个圆滚滚的脑袋从路旁黑暗的巷子里探了出来,
脑袋后面连着的躯体隐藏的不错,与身后的黑暗合为一体,但为了侦查街景不得不将脑袋从黑暗中暴露出来,裹着黑布的脑袋在阴影中当然难以被发现,可一旦暴露在月光下,深黑色的布料就变成了教坊司门口的红灯笼,非常显眼。
黑暗之中有人小声说道:
“喂,看清楚了没有,到底有没有人?”
前面探出的脑袋说道:
“放心,没人。”
紧接着一行人匆匆的从黑暗中跃出身来,一个声音小声的咒骂道:
“早就说别穿纯黑的,这大晴天月亮一朝就成了活靶子。”
另一个声音说道:
“还好街上没人。”
这时队伍里有人问到:
“城外就有大军,这城里却连个巡逻的都没有,往常还有什么营的骑兵巡逻呢。”
带头那人笑道:
“二杆不是已经说了吗,今天晚上那个兰子义要趁晚上出逃,把手下人全都集中到衙门去了,除了城墙上留了点送死的倒霉鬼,街上现在已经没有兵了。”
有人问道:
“二杆这人信得过吗?”
带头人答道:
“怎么信不过?他的老相好在衙门里当丫鬟,从他那里咱知道了正妖的岗哨安排,这几天给大营送信送的这么通畅就是靠的二杆。
行了,别废话了,到城门了,干活!“
一行黑衣人贴着墙角来到东门城门洞下,果然,一个人都没有,真是转生正道,有天相助。
再说了雷天将有令,声东击西,在西门屯兵,在东门突破,有此等妙计还愁大事不成?
一人留在街上放哨,其他人来到门前,同时用力拆下门栓扔到一边,顿时城门大开,之后一个黑衣人对着城外就吹了一声口哨,
一瞬之间漆黑的城门外全都点满了火把,数不清的贼寇从城门涌入空无一人的项城街道,
顺利,太顺利了,冲锋在前的士兵几乎已经看到正妖兰子义被活捉的场景,这么轻易就突破了城防还有什么可以阻挡他们?
只是这夜空之中怎么突然传来呼啸的哨子声?
贼寇还没想明白到底是什么声音,突然就被锐器击穿身体,尖锐又熟悉的痛苦告诉冲锋的贼寇是弓箭射中了自己,
没等贼寇叫出“中计”二字,街道两边的房顶上,四面八方的城墙上已经全被火把照亮,喊杀声如同晴天霹雳,响彻项城。
楼主 liuchaoran89  发布于 2017-12-30 15:39:07 +0800 CST  
第一百五十五章 旗开得胜
今夜的项城寂静的让人心寒,
明明城外有数十万贼寇将城池团团包围,城里却没有一点声音,无论是民居中的细语还是街巷中的犬吠,全都没有,
不仅没有声音,城中也没有一丝灯火,远远望去,就连府衙都是漆黑一片,
只是靠近之后才会发现府衙周围的街道上站满了禁军骑兵,所有将士都口中衔枚,马套笼头,
再往府里走能看到府衙里面站满了辑虎营将士,各个披甲带胄,手按马刀,警惕的注视府衙墙外,不发出一点声响。
县衙大堂当中并没有人,倒是后衙院中沾满了将士,
乍一看后院房屋也没有亮光,但只要稍微等一等就能看到偶尔打开的后屋大门里会透出昏暗的灯光。
桃逐虎、桃逐鹿、桃逐兔与魏琼楼四人早就已经带上城里的弓箭手和入城的禁军步兵分别埋伏到四个大门的主要街道上去了。
交战区的百姓在入夜之后就被悄悄的撤走,由于桃逐鹿将入城的流民安排在固定的地点,那些有嫌疑的项城人当晚也找了各种借口调走,百姓们撤离的行动并没有被发现,至少兰子义他们是这么计划的。
现在后衙屋里只有兰子义,高延宗以及仇家父子,四人周围还有不少辑虎营将士,
这么多人围在屋里却只点了桌上一根蜡烛,那只蜡烛已经烧掉一大半,烛芯耷拉着陷在周围的化作一团的蜡泪中左右摇曳。
屋子的窗户全都被黑布遮得严严实实,一点光线也透不出去,同时一点热量也散不出去。
屋里的诸多甲士都大汗淋漓,兰子义全身披甲,也热的满头大汗。
一旁高延宗本就体型肥壮,这么逼戾的空间里更是让他如入蒸笼。
不过高延宗并没有因此丢盔器甲,他穿戴全套甲胄一动不动的盯着烛火。
没人说话,屋里只有烛火燃烧偶尔发出的噼啪声。
突然,高延宗自言自语道:
“要是被贼寇看出来怎么办?”
兰子义知道高延宗在问什么,为防止误伤,百姓全都被转移了,这就造成街上太过空旷,而且城门口的守军都被调走,其实应该留几个做诱饵才更真实,可大家都不忍心让自己人去送死。
这么可疑的环境一旦让贼寇细作起疑心,今夜功夫就白费了。
兰子义拉扯了下自己的衣领,散出热量,然后端起水杯喝了个干净,他说道:
“贼寇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不会轻易更该计划,城里到丑时本来就是宵禁,现在又是战时,街上没人在正常不过,不会露馅的。”
高延宗想了想,又问道:
“要是贼寇已经看穿了桃家二郎安插的眼线怎么办?
如果贼寇是在反间怎么办?”
兰子义说道:
“我相信二哥,他的眼力不会有错的,贼寇细作绝没有察觉。
哪怕贼寇察觉也不过是贼寇退下而已,对我们也没有什么损失。“
一旁仇孝直擦掉满头大汗后说道:
“高县令不要激动,只是接敌而已,习惯了就好。”
高延宗扭头看了看仇孝直,看样子是想回嘴把这句话怼回去,但又想了一会后,高延宗自己倒是笑了,他说道:
“我只是想要尽快尝尝手刃贼寇的快感。”
这时仇文若说道:
“可大人即将手刃的‘贼寇’也曾经是良民,他们只是受人蛊惑而已。”
高延宗有看了看仇文若,然后说道:
“文若宅心仁厚,高某佩服。
可文若说了这番话就能让贼寇回去当良民吗?”
仇文若低头苦笑,然后说道:
“只要今夜伏击贼寇成功,贼寇也该知道项城有多难啃了,要是贼寇因此弃项城而去可就好了。”
一旁仇孝直说道:
“要是雷有德统军说不定今晚过后就走了,
但换成其他人,那就未必了。“
而一旁雷有德听到“贼寇要走”可就不高兴了,正要说话屋外却猛地传来喊杀声,
屋里众人互相看了一眼,各自点头。
门外军士推门而入,正要禀报军情,却见兰子义与高延宗带人匆匆出门,
兰子义边走边说:
“按照之前计划,府衙骑兵主力分做四队,各自支援四边城门。
高大人去西门援助逐兔将军,我带人去东门支援逐鹿将军,剩下各队到达地点后听从逐虎将军与魏将军吩咐,
府里留守的人,保护好仇家先生,如果四方需要支援,必须要有两位先生同意才可出发,
都听明白了吗?“
众将士齐声唱诺,声震原野,哪怕是在杀声四起的项城中也掷地有声。
兰子义与高延宗来到衙门口,各自上马,
兰子义抱拳说道:
“高大人,保重!”
高延宗抱拳说道:
“卫侯保重,明早大家一起喝酒庆功。”
而后两人各自带队,府衙周边一众骑兵分做四队,分别向四面城门飞奔而去。
兰子义骑马居于骑兵阵中,指挥手下辑虎营将士冲锋。
项城不大,在县衙就已经可以看到城门处的的火光,兰子义带领手下将士向前跑了不远就看到埋伏在街道两旁房屋里,屋顶上的官军挽弓向贼寇射箭。
贼寇经过历次大战后已经有了相当的经验,在遭受了突然袭击之后居然没有士气崩溃抱头鼠窜,而是在藤牌手或是盾手的掩护下一边阻止官军靠近,一边慢慢向城门撤退,
而且在裕州之战后贼寇着甲人数剧增,这些入城部队中有不少人都身穿禁军铠甲。
兰子义明显感觉到现在的贼寇已经不再是之前的乌合之众了。
只可惜贼寇虽然有了应对能力,但还是不够,贼寇的主要防御的是街道两边射来的弓箭,街道这一头因为没有攻击,几乎没有贼寇顶盾或是持矛进行防御,
这样门户大开的侧翼就是兰子义他们冲锋的绝佳机会,
兰子义一声令下,奔跑的辑虎营将士把胯下骏马速度提到极限,手中角弓抡成圆形,对着贼寇连放三箭,
贼寇侧面中箭,倒下不少人,这才发现街道深处奔腾而出的辑虎营将士,刚忙抽调人手想要防御,奈何为时已晚,
冲在最前的两排骑士在冲到贼寇之前放平长槊,后排辑虎营将士则收弓入囊,拔出马刀,兰子义也从腰间拔出佩剑,
骑士们几乎是紧贴着街道两边的建筑发起冲锋,从空中望下去就好像是一只长枪捅入老鼠洞中,直将老鼠贯穿。
将士们高声呐喊着冲入敌阵,长槊所及贼寇无不被串烧其上,有些贼寇身上甲片将长槊弹开,但人马一起强大的冲力却是这些贼寇脊柱无法承受的,哪怕槊尖没有刺入他们,他们的身体也被生生的向后折了过去,就像是在对折一张纸。
后面跟上的辑虎营将士放平马刀在脖子那个高度,在这样密集的环境中与其冒着伤及友军的危险挥舞马刀,还不如直接端平靠马匹冲力切割,
果然,逃过前排长槊的漏网之鱼在后面一排又一排的横刀中被切的身首异处,有那么一会功夫滚滚落地的人头就像是田里熟透的瓜果落地了一样。
贼寇本就因为中了埋伏而动荡的心神在骑兵猛烈的冲锋中彻底被击碎,离城门较近的贼寇扔下武器掉头鼠窜,
可城门狭小,容不得这许多人同时出去,大量的贼寇被自己人堵在城门里,而他们身后就是不断飞来的箭矢和闪着寒光接近的辑虎营马刀。
城外的贼寇也好不到哪里去,因为项城挖了三道壕沟,留下来入城的道路异常狭窄,
贼寇‘偷袭’时当然可以从容进军,但现在城墙上飞下来的箭矢就像是闹蝗灾时漫天飞舞的蝗虫一样,哪里还容得贼寇慢慢悠悠向后撤,
而且离城较远的贼寇一时还没有接到撤退的命令,这就让道路堵得更厉害了,
城门下的贼寇或不得已或被挤落,总之许多人跌落护城河中,
命大没有被淹死的或是比较在比较靠后路上的贼寇没有路可走,都跳入高延宗挖掘的堑壕中,想要爬过外围的三重堑壕,
他们不是不知道有陷阱,但据他们所知城内的细作已经在陷阱上做了标记,只要躲过这些陷阱就可以逃出生天,
但他们不知道的是兰子义已经派人做了手脚,被标记出来的地方早已被做了手脚,旁边的地方被挖成了死亡陷阱,
爬到堑壕里的贼寇好不容易翻出坑外,结果没走两步就感到脚下一空掉入深坑,等待他们的是坑底削尖的木桩和自己临死前的哭嚎,
没掉入大坑的贼寇刚要庆幸就感到自己一只脚陷进地里,刺骨的疼痛由下向上传遍身体,惨叫之中贼寇才发现自己踩进了半腿深的小坑里,坑中全是倒刺,别说把腿拔出来,就是动一下也会把人疼的昏过去。
这时城墙上射来的箭矢就成为了一种解脱,被射中要害的贼寇挣扎几下便会死去,
而那些运气好没有被射死的贼寇只能痛苦的在原地叫喊,直到喊的自己喉咙撕裂,胸腔积血,最后痛苦的死去,
有想活命的贼寇狠下心来抽刀砍断自己的小腿,拼死想要逃出去,可他们滚入下一道堑壕之后就再也没有办法爬出去,只能等着自己的鲜血流干,死在沟底。
兰子义看着辑虎营的将士将城门里的最后一个贼寇砍做几段,而后命令步兵重新关上城门,这时兰子义回头看向城中其他方向,孔明灯已经升空,另外三座城门也已经被夺了回来,
兰子义看着西城门这边升空的孔明灯,聆听着周围将士们兴奋的呐喊,轻轻叹了一口气,
他摘下头盔自言自语道:
“今夜赢了!“
楼主 liuchaoran89  发布于 2017-12-30 15:39:58 +0800 CST  
第一百五十一章 当务之急
兰子义起身说道:
“坚守项城是我们要完成的目标,所有为了完成这个目标而生的问题都不是我们放弃目标的借口,那是我们前进的基石。
如果贼寇的确在向项城走,那么留给我们的时间就不多了。“
然后兰子义先对李广忠说道:
“李将军,你带进城的人马都在吗?“
李广忠答道:
“回卫侯,入城的一千骑兵都有马,只有一些陆续进城的步兵没马。“
兰子义点点头,然后下令道:
“你和你的人休息了好几天,也该缓过劲了,
从今天开始你将手下分成两拨,挑出少数人马精壮的军士派到河阴道其他州城中,将分散各处的禁军召集到项城来,再派人向京城、江南大营通报裕州情况,请讨贼援军尽快向项城靠拢。
剩下主力做斥候,在项城以西散布开来,每日侦查敌情,如果遇到撤下来的散军就让他们来项城,记住,把你的斥候圈子撒的大一点。“
李广忠抱拳领命,答道:
“得令!”
接着兰子义对桃逐虎说道:
“逐虎将军从李将军手下分出些人来,在西边入项城的路上设置关卡,主要用来收拢东撤的散军,
记住,关卡设在斥候侦查的范围内。”
桃逐虎抱拳领命道:
“卫侯请放心。”
兰子义又扭头对高延宗说道:
“高大人能不能分些人手出来,帮助逐虎将军,毕竟这项城是高大人的地界,有您帮忙事半功倍。”
高延宗笑道:
“当然,卫侯有令怎敢不遵?”
之后兰子义对仇孝直、仇文若说道:
“钱粮谷帛想必先生不会陌生,如要守城就需要统一调拨粮草物资,就辛苦两位先生管一下辎重吧。“
仇孝直与仇文若父子两人作揖答道:
“谨遵卫侯军令。“
接着仇文若起身说道:
“要我和父亲调配粮草当然没有问题,可是我们轻兵急行,并没有带辎重入城,现在要调拨的也是项城的物资,这还需要高县令点头才行。“
兰子义听仇文若这么说,不好意思的看着高延宗说道:
“高大人,子义就这么发号施令,是不是有些喧宾夺主了?“
高延宗起身作揖,说道:
“卫侯少年老成,行事井井有条,只从刚才下的这几道命令就看得出卫侯心思缜密,延宗很是佩服。
再说了,下官不过是个七品县令,怎敢和堂堂亭侯争衡,
下官只为守住城池,抗击贼寇,不要再让其他各道百姓受难就好,下官愿受卫侯调度,卫侯请勿多虑。“
兰子义抓着高延宗的手说:
“高大人过谦了,什么官职爵位的,不过是虚名罢了,
我与大人本就不相统属,大人也没有接到文书要听我的命令,只是这两位先生才思敏捷,精于吏事,让他们帮忙有利无害。
子义以区区之身暂居将位,调兵遣将乃是份内之事,还请高大人理解,
只要我与高大人肝胆相照,同心协力,这项城就一定能够守住。“
高延宗也抓着兰子义的手使劲摇晃,说道:
“愿与卫侯并力杀贼!“
兰子义点头说道:
“高大人该干什么还请继续,子义待会就去与大人商讨城外挖壕的事情。”
高延宗听着点点头,放手就要出门而去。
一旁桃逐兔见众人都有都有安排,唯独没他的活,这时都要散开各忙各的去了,连忙走到兰子义跟前嚷嚷道:
“少爷,大家伙都有事情,为什么就我没事?我又没缺胳膊少腿!“
兰子义说道:
“谁说只有你一个,还有逐鹿将军呢。“
然后兰子义对二人安排道:
“逐兔、逐鹿两位将军先安排护卫我们的辑虎营将士休息休息,把马匹喂饱,
你们将辑虎营将士分成几队,从今晚开始就由你们两人就带队巡视城中,如果发现奸佞盗匪就抓了交给高大人,如果发现有军士敢劫掠百姓,那就就地正法,以正军纪,绝不能让裕州城里的乱象在发生。“
桃逐兔与桃逐鹿抱拳领命,
接着兰子义抓着桃逐兔胳膊说道:
“巡城这件事情还得靠三哥你,吃喝嫖赌你最拿手,让你抓人那就是卤水点豆腐,一点就通。”
兰子义此言一出,屋里人都笑了起来,桃逐兔更是兴高采烈的答道:
“卫侯你放心,我一定给你把城里管的严严实实。“
接着众人都各自领命而去,兰子义也和高延宗说好,待会城墙上见。
等众人都出门后,兰子义叫住走在最后的桃逐鹿道
“逐鹿将军请留步。”
桃逐鹿闻言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留在屋内。
等众人都走远后,兰子义又朝门外看了看,
这时桃逐鹿说道:
“卫侯放心,屋外没人.”
兰子义听到话后瞥了桃逐鹿一眼,停顿片刻,然后突然说出一句
“我待二哥太薄。”
桃逐鹿像是听懂了兰子义弦外之音,笑了笑答道:
“卫侯何出此言?
要是卫侯觉得我不够张扬,那是我性格使然。
如果卫侯内疚自己老是让我做些没人做得事情,那就多虑了,我只是做了适合我做的事情,干了我喜欢干的罢了。
卫侯放心好了。“
兰子义点点头,没再继续跟着说下去这件事,而是面色转冷,问道:
“上次去贼营时你在那里安插了眼线是吧?“
桃逐鹿点头答道:
“正是。“
兰子义问道:
“现在还能用上吗?“
桃逐鹿想了想,说道:
“当时我强贼弱,贼寇困顿不堪,人心思乱,拿块干粮就能买个人,布下眼线当然不费吹灰之力。
现在贼寇转强,又抢了裕州城里堆积如山的粮食,再加上妖贼有自己一套妖法,对手下百姓监管甚严,我看那些人不太会再乱了。
而且在裕州时我靠得是裕州城里的人和一些禁军在收集情报,
我与卫侯突然被抓,裕州城又被攻破,刚刚构建起来的眼线网络全塌了,这绝非一时半会可以重建的。“
兰子义听着皱起眉头,说道:
“这么说来,想要再勘察贼情是不可能了?“
桃逐鹿答道:
“非也。
刚才进县衙时我就看到了之前埋下的人,我们在贼寇的眼线既然已经卖了他们天王一次,那他吃里扒外的把柄就在我们手上,由不得他不卖第二次,
虽然逼得太急也有可能让贼寇自首,但我会努力控制好力度的。
最重要的是与那些人取得联系。“
兰子义点点头,说道:
“这事你去办,需要什么直接来找我,不要让其他人知道,免得走漏风声。”
桃逐鹿抱拳说道:
“卫侯放心。”
然后桃逐鹿想了想,说道:
“卫侯,依照贼寇攻裕州的经验看,贼寇攻城之前喜欢先向城里派人渗透,高延宗性格豪勇有余,细腻不足,这些天以来又一直大开城门,收纳流散,如果贼寇真打算从项城过,现在项城里面已经有他们的细作了。
依我之见,应当先在城内大力清剿才对。”
兰子义听着用力点头,说道:
“那二哥和三哥从今晚开始就把眼睛放亮,使劲在城里挖人。”
桃逐鹿领命,掉头就走。
兰子义想了想,突然想到什么,连忙叫住桃逐鹿,咬着耳朵对桃逐鹿说道:
“不,不要抓人,把他们找出来,留着他们。”
桃逐鹿听着不解,刚想开口发问,却看到了兰子义嘴角浮起来的冷笑,于是恍然大悟,说道:
“明白了,我会及时将情况通报卫侯的。”
说这些桃逐鹿离开县衙后院,去找桃逐兔准备巡城的事情,
兰子义则出门上马,往刚才与高延宗约好的地方奔去。
来到西城门下,高延宗已经在月城里等候,
见到兰子义后高延宗先作揖,兰子义也赶忙下马作揖,之后两人一起登上城墙,
烈日当空,万里无云,微风和煦,照拂人心,
如果不是记得日期,这暖风定会吹得人把日子当做夏天,
如果不是城外忙碌的民夫,兰子义估计会以为自己是在登城游玩。
裕州虽小,但要绕着城墙挖出一条堑壕也绝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城外已有护城河,民夫们分作好几段同时在护城河外挖掘堑壕,尚未合口,
刚才领命的城中骑兵则从挖掘的间隙奔出城外,完成自己的任务。
看着城墙下的景象,高延宗说道:
“我安排百姓将堑壕挖到一人深,挖出来的土全部运进城里备用,彻底挖开后只留东门进城的一条路,卫侯以为如何。”
兰子义说道:
“高大人安排的的确妥当,但贼寇众多,一条沟不太够用,
让大家伙加把劲,挖完之后在外围继续开挖,能挖多少挖多少,争取在贼寇到来之前多挖出来几条堑壕。“
高延宗想了想,说道:
“我倒是也想多挖几条沟出来,可是人手不够。”
兰子义沿着女墙走,看着城外堑壕,又放眼看望远方,看着地平线上移动的星星点点,顿了顿说道:
“那就但愿贼寇能给我们够多的时间吧,
我会调拨城内空闲的军士给高大人,让他们协助众人一起挖掘,
如果我派出去的人能将被打散的禁军召集入城的话,我们还会有更多人手。“
高延宗说道:
“既然卫侯都这么说了,我就从城里调集更多人出城挖掘把,可这样一来城里干活的人就少了。”
兰子义说道:
“那就安排给仇家两位先生,让他们调派人手。
除此之外,在堑壕与堑壕之见还需要设置陷阱。“
高延宗说道:
“那就指派民夫在挖掘的时候一并把坑也挖好。”
兰子义摇摇头,说道:
“不,不能白天挖,放在晚上挖,我会派人悄悄埋设陷阱。”
高延宗不解地问道:
“为什么要这么做?这是在浪费民力。”
见兰子义不回答,高延宗想了想后说道:
“你是不相信我的人?”
兰子义听到高延宗的口气不对,回头说道:
“我相信高大人你,但高大人能认识这项城里所有的人吗?
当日裕州城可是半夜起火,城门洞开,这种事情可不能在发生了。
陷阱只有埋设的隐秘才能起作用,要是被贼寇知道还叫什么陷阱?“
高延宗听后没有反驳,也开始认真思索。
这时城墙上有人喊道:
“快看,远处有大队人马过来了!”

第一百五十二章 调兵遣将
城墙上有人指着远处喊道:
“快看,远处有人来了!”
兰子义闻言连忙扶在城墙上循声望去,
这晴空万里无云,大地之上有什么东西跑动都一览无余,
只见裕州西北方一阵烟尘高亢入云,兰子义虽然没有桃家兄弟或是其他老兵那种观尘知兵的本事,但这种高亢入云的烟尘明显是大队骑兵疾驰造成的。
贼寇在西,而西边已经没有成建制的官军驻守,
贼寇实力绝非往昔可以小觑,当日裕州城下官军大败谁知道有多少马匹被贼寇掳去,现在能组成这种规模的骑兵一点也不奇怪。
不只不觉中兰子义已经浑身冷汗,他下意识的看了看周围随行的衙役,只觉大家都颇有一些慌张,一脸惊恐的看着自己。
兰子义刚想开口鼓舞士气,却发现自己嗓子不知为何竟然只能“嗯嗯”地发出沙哑的声音
“是骑兵!“兰子义说道
这时兰子义才感到自己脸上僵硬的肌肉都扭曲在一起,难怪看着自己的这些衙役都满脸惊恐。
这时一旁的高延宗厉声吩咐道:
“赶快敲锣,让城外的人都退回来!”
之后高延宗又扭头撇向另一边,跟手下人说:
“立即传令,让弓手兵丁全都上城墙,各方都抽出人手来支援西城门。”
兰子义看着发号施令的高延宗,心里稍稍安定了些,
真是奇怪,明明之前也经历过不少阵仗,在当阳还以身犯险,陷入重围,当时都没有害怕,为何今天的自己这么怂?
兰子义靠到高延宗旁边开口说话,那缠斗的嗓音听得自己都脸红,
兰子义说道:
“高大人,城防未毕,兵士又少,贼寇突然而来,对我们不利啊。”
一旁高延宗这时已经脱得赤膊,只在肩上挂着一副裲裆铠,
原本能覆盖整个上身的铠甲由于高延宗身高体肥,只能勉强遮住前后胸,硕大的肚腩全都露在外面,
高延宗一边吆喝旁边军士为他取刀,一边对兰子义说道:
“怎么个兵士少?我项城之中就连老弱妇孺都愿意乘城杀贼,何来兵少?
卫侯往日带的镇军禁军就是军士,现在手底下的乡间义勇就不算军士了?“
高延宗本想接着说下去,但回头看到满脸通红又是一脸汗的兰子义,高延宗有把话咽了回去,因为自从朝廷剿匪以来,卫亭侯兰子义的名号就响遍大正,人们口耳相传说兰子义有勇有谋,现在稍稍露怯估计也是因为对项城中民兵的战斗力不放心的缘故。
高延宗看着兰子义说道:
“卫侯既然不放心我们城里的这些乌合之众,那就请下城去找自己的精锐甲士吧,
术业有专攻,卫侯不必以己之短功敌之长。“
说着高延宗便领着手下人在城墙上忙乎起来,留下兰子义一人站在原地。
兰子义看着眼前人来人往,刚才被自己带着一起受到惊吓的随从也被高延宗的一番话重新击发了斗志,加入到城墙上来回走动忙碌的人群中。
这些人都只是民夫而已,在城墙上手忙脚乱,毫无行伍,相互之间几乎挤作一团,他们没有甲胄,武器也都五花八门,弓箭都是家中自己造的,
可即便如此他们却都斗志昂扬,就像是兰子义今早刚入城时见到的那样,毫不畏惧,单纯的只想着与敌接战,或许真的和贼寇打起来时他们就没有了现在的斗志,但只是现在没有。
兰子义转身扶着女墙望向城外,他轻轻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问自己为何胆战心惊?
其实高延宗已经点出了兰子义的心事,他对项城里防守的这些民夫一点也不放心,手下正规军士又少,所以才一时失了方寸。
可兰子义已经决心坚守项城了,这点困难难道就能挡住自己吗?明明在府衙里兰子义还慷慨激昂的向众人宣誓,所有守城的困难都不是失败的借口,而是胜利的基石,现在自己却第一个被困难给难住。
兰子义慢慢吐出气,又深深的吸了一口,暖风入喉,直入心田,纷乱的心跳渐渐平复,冰冷的血管又重新找回温度,兰子义慢慢睁开眼,他感觉到自己已经找到感觉了。
再回头望城墙上,高延宗和手下民兵已经在西边城墙排开阵势,长兵短刃都已放好,滚油火药也都备齐,弓箭手们满上弓紧张的注视着城外。
城外的民夫都已经撤回城内,空旷的平原上只剩下急速接近的冲天烟尘。
兰子义看着烟尘喊道:
“先把弓放下,贼骑还远。”
城上众人听到兰子义发话并没有动弹,而是掉头看向高延宗。
高延宗听到兰子义发话后又来到兰子义身边,
将兰子义上下大量一番后高延宗抬手下令众人放下弓箭。
看着双目神采奕奕的兰子义,高延宗调侃道:
“卫侯的胆回来了?”
兰子义笑了笑,答非所问的说:
“高大人真勇士也。”
这时飞驰而来的骑兵慢慢降低速度,在弓箭射程之外停了下来,
等了一会后烟尘落下,那一众骑兵当中有人高声喊道:
“不要放箭!是自己人。“
有人眼尖的指着城下说:
“带头的那人穿的和这几天城里的军士一样。“
城上众人也都纷纷交头接耳说了起来,
这时有一骑独自从大队人马中走出,用熟悉的声音说道:
“城上诸位请开门,我们是官军!“
兰子义眯着眼睛仔细一看,原来是魏琼楼,连忙对高延宗说道:
“高大人快开城门,那是自己人,是辑虎营。“
高延宗一听大喜,赶忙吩咐手下开门迎接,自己也脱去甲胄说道:
“太好了,又有援军入城。“
兰子义与高延宗带人一起出城迎接,魏琼楼见到兰子义更是欣喜异常,
兰子义给两边人马互相做了简短的介绍,然后魏琼楼捉着兰子义的手说:
“裕州战败后我退到了许县,本想再向北撤,但侦得贼寇东进的情报后,就带队向东赶过来,结果刚刚前锋来报,遇到了禁军骑兵,还听说卫侯已经归来,于是快马加鞭赶了过来。“
兰子义看着头发蓬乱,甲胄乱挂的魏琼楼,心疼的叹了口气,说道:
“苦了魏将军了。
那魏将军一路过来,到底有没有看到贼寇?“
魏琼楼说道:
“我在贼寇北方行军,据我估计,除过今天,贼寇离项城还有两天路程。“
然后魏琼楼凑近兰子义耳朵跟前说道:
“黑压压的,人山人海,真要打可是一场苦战啊。“
兰子义笑了笑,没有直接回答魏琼楼,而是朗声说道:
“魏将军放心,这项城在高大人治下人人骁勇,守城绝对没有问题。“
魏琼楼说道:
“贼寇势大,哪能没有问题。
但愿贼寇绕过项城。“
一旁高延宗听魏琼楼这话,有些不高兴,说道:
“将军此话怎讲?
我等身为朝廷命官,自然应当为国讨贼,主动求战还唯恐贼寇逃窜,现在贼寇送上门来却盼着贼寇绕行?这是什么道理。“
兰子义看魏琼楼被说得脸色不对,怕魏琼楼与高延宗两人吵起来,赶忙岔开话问道:
“魏将军带了多少人来?“
魏琼楼瞪了高延宗一眼,然后答道:
“辑虎营基本没事,就是弟兄们累一点,
在许县和来这里的路上我还收拢了不少散军,两军加在一起有快六千人,全是骑兵。
这河阴道大河南边各城都收拢了不少禁军,听说卫侯已经派出信使征调,相信在贼寇赶来之前还能来不少人。“
兰子义听着心中欢喜,这下守城更有把握了,
旁边高延宗也非常高兴,直呼“天助我也!”
魏琼楼看着高延宗,有些反应不过来,一脸尴尬的问道:
“高大人的喜怒还真是让人有些摸不着头脑。“
高延宗则一把搂住魏琼楼的肩膀,说道:
“都说武将豪爽,可我怎么觉得魏将军婆婆妈妈的?
我说了,我只为灭贼,能帮我灭贼的都是我的朋友,没胆子的我都瞧不起他,这有什么让人摸不着头脑的。“
虽然魏琼楼经历了裕州兵败,又星夜兼程跑到项城,人已经非常疲惫,但好歹也是精壮汉子一个,没先到被高延宗这一计熊抱搂住,居然搂的趔趄,
魏琼楼哭笑不得,不得已地笑道:
“既然高大人豪勇如此,刚才又何必被我这几千骑兵吓得城门昼闭?“
兰子义看着两人入城,跟在后面说道:
“后面这几天关城门的次数还多着呢。“
果然,再往后的几天中,项城守军经常被各方赶来的援军惊得关闭城门,
虽然魏琼楼说贼寇还有两天路程,可谁知道贼寇会不会突然赶来,当然要小心为上了。
接下来的两天中兰子义与城中众人日夜劳作,加固城防,
每天都有流民和禁军陆续赶入城中,
兰子义并没有区分对待城中百姓和前来投奔的将士,所有军士都被安排了工作,不少人都被派往城外挖掘堑壕,兰子义本人还抽出一天来出城与大家一起挖掘,
城外除了护城河外又硬生生挖出了三条壕沟,
每天白天结束工作后兰子义都会调集白天轮休的军士出城挖掘陷阱,除过军士外还有一些桃逐鹿“精心“挑选的项城百姓也被挑出来帮忙挖掘。
当然,这些“精心“挑选的百姓挖过的陷进都会被桃逐鹿带领的心腹悄悄填好,在旁边重新挖设陷阱。
虽然这样非常耗费工力,但确实值得,因为桃逐鹿已经找到线索,暗中盯上了不少嫌疑人。
楼主 liuchaoran89  发布于 2018-01-01 20:17:11 +0800 CST  
第一百五十三章 黑云压城
转眼之间两天的时间已经过去,
这天下午兰子义与高延宗正在城墙上巡视,看着城外已经挖掘完成的壕沟,高延宗不无得意的说:
“城池如此,已然固若金汤,哪怕贼寇有众百万,我们也不用害怕。”
兰子义笑了笑,说道:
“这点东西估计不够看。”
高延宗回头看了一眼兰子义,略带调侃的说:
“卫侯又胆怯了?”
兰子义并没有回看高延宗,而是扶着女墙沉吟半响,说道:
“事在人为,所以天时不如地利,地利不如人和,
我与贼寇交过手,深知贼寇受到妖术蛊惑,悍不畏死,项城本来就不是天险坚城,挖的这点堑壕在贼寇大军面前撑不了多久。“
高延宗听后笑道:
“正是因为事在人为,所以我们才必胜,
我等为国讨贼,名正言顺,将帅和睦,上下一心,短短两天已经收拢了将近两万禁军,再加上项城原来的民丁和后来接纳的百姓,现在城里能战之人已经有三万多人,百姓役力有这三倍不止。
这才是人和,这才是必胜之师。“
兰子义这才回头看着斗志昂扬的高延宗,不知道该喜还是该忧。
如今兰子义他们坚守孤城,朝廷的援军还不知在哪,这时有这么一个勇气百倍的斗将绝对可以提振士气,
但高延宗到底还是个文官,又没有经历过战阵,真的接敌之后会不会杀的兴起不听指挥?他现在的样子会不会只是外强中干,要是真的上了沙场时却怂了,那对士气将会是灾难性的打击。
不过从那天见到魏琼楼来奔的反应看,高延宗的胆色还是很壮的,那就但愿他不要闭着眼睛猪突,一战即亡吧。
兰子义望着高延宗,脸上五官绷紧之后又放松,放松之后又绷紧,
高延宗看着兰子义脸上阴晴不定,有些不解,问道:
“卫侯有何疑虑?”
兰子义捏了捏鼻梁,这几天忙的每天睡不了几个时辰,还有大量体力活要做,累的人够呛,
他想了想回答道:
“城中人多当然是好事,但这家天仇文若先生一直在向我要求,需要在搜集粮草,城里原本准备粮草时没有想到会有这么多人,而且进城的还有超过八千匹马,这都是之前项城没有做好准备的。”
高延宗摸着下巴想了想,说道:
“我也听文若先生说起这些事情,昨天我就派人出去到附近村镇再收集粮草,只是初春粮食本就紧,年初那会又全力支持北征,现在贼寇犯境,人又都跑了,想要粮草不容易啊。
从其他城里调运粮草才是正招。“
兰子义点点头,说道:
“我也已经派人往各城发送文书,请求运粮,可时间……”
话还没说完,有声音从城外由远及近的传来:
“来人了!西边来人了!”
高延宗闻声调侃道:
“不会又是误报吧?”
兰子义微微收紧眼睑,眺望远方说道
“不,这会是真来了。”
高延宗扭头看去,天气晴朗,视线良好,远远的地平线之上先是慢慢的画出了一道浓墨描绘的粗线,而后这条无限宽广的线条一步一步缓慢而坚定的向前推进,不断地吞噬它所经过的土地,最终变成一股洪流,一片汪洋,好像只在一瞬之间,原本远在天边一点也不真实的错觉就变成了漫山遍野的人烟,人烟所过之处,大地已不复存在,再也看不见他们脚下所踩为何物,因为原本存于他们脚下的土壤已经被滚滚向前的人浪铲起来,飞到天上去了。
那一瞬间,所有人,所有站在项城城墙上的人脑海里都映出了一张画面,在那副画面中眼前这片汪洋大海没有任何凝滞的淹没了守城将士们脚下的城墙,就好像这座城池本就是海底的一粒石子而已。
在这股由人类和随行牲口组成的巨浪的驱赶下,好几股高亢入云的烟尘正向着项城疾驰而来,那是剩下还没有入城的斥候。
一旁高延宗看着逐渐接近的贼寇,笑道:
“早知道用眼睛看能看到,就不用费劲派那么多斥候出城了。”
兰子义苦笑道:
“兵马未动,军情先行,打仗哪能没有侦查,
只不过实力相差如现在这么大时,查的再清楚,用处也就那么大了。“
兰子义与高延宗两人说的风轻云淡,可事实上城墙上面的驻守人员已经忙得不可开交,
城上之人敲锣打鼓,四面通报,城墙之下将士登城,民夫运粮,守城用的抛石机也从库房中被拖出来,
守备城门的分队已经全副武装堵在门口,高声叫喊着催促城外还没有入城的人员快速行动,
那些还在城外的人都头也不回的往城里跑,虽然贼寇离着还有一些距离,可大家伙都用尽自己吃奶的力气向城里跑,他们根本不敢回头看,好像回头看一眼就会被吞噬一样。
在最后一个斥候骑兵疾驰入城后,城门就被重重的合上,足有一人厚的巨大门栓被一群人抬起,然后死死封住城门。
桃家三兄弟与魏琼楼也已经带领甲士登上兰子义与高延宗所在的西城门,
还没等这几人说话,兰子义便发话安排到:
“逐鹿将军留下,剩下你们三人各自坚守东、南、北三座城门,
趁现在贼寇还没有接城,快去,否则有兵无将就会被贼寇抓住软肋。“
桃逐虎、桃逐兔与魏琼楼听着互相看了一眼,有些不解,
兰子义让三人去各城门坚守是没错,可平时留在兰子义身边的都是桃逐兔,为何这次却让桃逐鹿留下?
桃逐兔还想发问,兰子义却催促道:
“你们不听命令还在这里作甚,还不快去?”
三人见兰子义决心已定,也不好多问,各自抱拳作揖后领着亲兵往其他三座城门飞奔而去。
这时高延宗也在城墙上忙着指挥城下将器械装备什么的送上城来,这些装备中有一种长杆是兰子义从来没有见过的,这场干足有一丈多长,一头成“丫”状,在城墙上每隔几步就会放下一根。
兰子义正要问高延宗这东西的用处,一旁桃逐鹿凑到兰子义耳边说道:
“城里贼寇的细作里已经被我打入钉子了。”
兰子义一听这话赶忙扭头观察四周,发现周围人都忙着准备守城,没人管他们两人,这才将桃逐鹿拉到城墙边上,问道:
“那么打听到什么有用的东西没有?“
桃逐鹿答道:
“贼寇已经算到今天能赶到项城,计划今晚由内应夜开城门,然后城外贼寇四面入城。
贼寇天王听说卫侯在城中下令务必拿下项城,要活捉卫侯。”
兰子义笑道:
“这套路用着就不嫌腻吗?
只是前几天这么远的路程,贼寇是怎么互相联系的?“
问完这话兰子义看到桃逐鹿脸上泛起微笑,自己也明白过来,跟着一起笑了起来。贼寇通信畅通肯定是桃逐鹿设法保持的,要不怎么取得情报呢?
兰子义又问道:
“与我们在的贼营眼线取得联系了吗?”
桃逐鹿摇摇头,说道:
“据我了解,贼寇布在城里的眼线中有几个倒是有投靠过来的可能,但现在还拿不准,不敢直接跟他们把话说开,这样也就没有办法靠他们双面传递消息,
我们自己的斥候这些日子倒是有接近贼寇驻地的,但贼寇现在防的严,我的人没有机会渗透进去。
不过只要贼寇肯攻城,肯在城外驻扎,我就有机会与我的眼线接上联系。“
兰子义听着点点头。
只是他们说话的这一会功夫,城墙上已经站满军士,大部分人都坐在女墙后面,弓箭装备放在一旁,是不是从城墙垛口看看城外,
城外的贼寇已经将项城西门外堵死,另外三组城门也快被包围起来,黑压压的人群中有不少刺眼的亮光反射到城墙上,晃的人睁不开眼。
与之前不同,现在的贼寇当中着甲人数剧增,举止动静颇有章法,前进有行伍,后退成排列,结阵,变阵,一开一合毫不混乱。比起现在项城里混入许多民丁的守军,反倒是贼寇看起来更加训练有素。
兰子义看着这番景象不禁倒吸一口凉气,几天不见为何贼寇会变得如此犀利。
旁边桃逐鹿骂道:
“肯定是投降的那个孬种教的。”
果然就在最外围的壕沟之外,有一骑正绕着壕沟高声叫喊,真是投降贼寇的那个孬种,
那孬种喊道:
“城里人听着,正妖无道,残害百姓,
我天王上承天意,为天下众生铲平正妖,伸张天道,顺道者一步登仙,逆道者堕入地狱。
我本在妖中助纣为虐,直到聆听天王教诲才茅塞顿开,感悟天理,现在已是转生天将,
只要你们早降,这转生成仙也是你们的!“
高延宗听着那孬种在外叫喊,气得咬牙切齿,眼角都快瞪裂了,高声呼喊,要人给他拿弓箭来。
兰子义则说道:
“高大人不要动气,这贼在弓箭射程之外,我们够不着的。”
高延宗骂道:
“这个王八蛋是哪来的?居然投降贼寇!”
兰子义说道:
“他就是裕州城里半夜出逃的孬种。”
高延宗一听又是一阵叫骂,高唱着把那孬种祖宗十八代都骂了个遍。
这时贼阵之中有一骑出来讲孬种换回去,抬着头对城墙上高声喊道:
“在下天将雷有德,敢问此城守将为谁?”

第一百五十四章 你来我往
一贼将挽着缰绳,纵马徐徐出阵,走到那孬种跟前耳语几句,将那孬种换回阵中,
然后贼将抬头,望着西边城门楼上的官军说道:
“我乃转生天将雷有德,敢问此城守将为谁?”
高延宗在城门楼上怒不可遏,叫骂道:
“是你爷爷高延宗!”
下面雷有德听到叫骂后看着城墙上冷笑两声,然后说道:
“要是高大人的城墙能有你嘴皮子一半硬那任谁来也攻不破你这小城。
可高大人最好看看清楚,如今我大军百万,披甲之人十中有九,用此军势吹海则海沸,踏地则地裂,不用攻城,一人一口唾沫都能把你这座小城淹了,
想我大军自零陵起事一来,一路克荆州,攻襄樊,血战裕州,灭正妖百万有余,斩妖除魔,所向披靡,
能有此战果,不仅是因为我将士乐战好死,更是因为正妖失道,天命转移。
所谓能识时务者为俊杰,高大人若是能认清形势,早日投入正道,还有机会修成正果,来世成仙,若是一意孤行,助纣为虐,待到城破之时那就是身首异处,满门抄斩的下场,只能白白给人添些茶余饭后的笑料罢了。“
兰子义在城墙上听着冷笑,这雷有德吹牛都不带打草稿的,啥时候斩首百万了?兰子义他爹兰千阵都不敢说这话,而且雷有德还真能沉得住气,明明知道他兰子义就在城中,结果还说得好像压根不知道有兰子义这么回事一样,看来今晚雷有德一定是要夜袭了。
高延宗在一旁被雷有德的话气的青筋暴露,没等到雷有德说完就骂道:
“你爷爷我生是大正人,死是大正鬼,哪里肯与你们这些妖贼为伍?你们也配?
你们这些妖贼,胡编乱造一些妖言出来蛊惑人心,将先圣忠孝仁义丢在一旁,一路过来烧杀抢掠无恶不作,畜生不如,还敢在这里跟我大放厥词?
我大正百姓安于旧业,天下稳如磐石,尔等小寇就是跳梁小丑,不过胜了几只偏军就敢说杀人百万,也不嫌丢人,
向我大正天军何止百万,只不过你等贼寇狡猾,钻了空隙,让我官军没有时间赶来罢了,若是等到四方镇军云集,哪里还有你们放肆的机会?
你等妖贼听着,现在投降还能保你们姓名,还能让你们回家种田安安生生过日子,如果还要执迷不悟,谋反作乱,只能是斩首街口,累做京观的下场。“
兰子义听着高延宗叫阵,悄悄看了一眼旁边桃逐鹿,发现桃逐鹿也听着笑了。这高延宗吹牛的本事比起雷有德来一点也不差,当前形势如此都能被他说得天花乱坠,好像马上就赢了。
不过也罢,守城本就辛苦,叫阵赢了也好提振士气,而且贼寇势大,城中免不了人心动荡,雷有德这样义正言辞的宣讲可以凝聚人心。
城下雷有德听着面色铁青,等高延宗骂完之后说道:
“高大人一心寻死我也不好拦着,可是你城中数万百姓就要因为你为正妖卖命跟着你一起死吗?”
接着雷有德对着城上百姓喊话道:
“各位乡亲,正妖无道,残害苍生,
这些年来大正不顾民生,四面征战,尤其去年出征喏喏,整个北方男丁出塞,粮草运边,真可谓‘可怜无定河边骨,犹是春闺梦里人’,
可现在人死绝了,仗打赢了,却还要运钱运粮供养那群鞑子,城中百姓你们现在吃的是什么,那你们知道那群鞑子又在吃什么?现在你们还要为了正妖卖命?
诸位乡亲,信我转生道,来世得登仙,快来……“
话还没说完已经有高延宗招来的弓手朝雷有德放箭,
雷有德离城太远,箭矢毫无意外的在半道衰减力度,跌落在雷有德马前。
放箭的弓箭手骂道:
“妖贼,想死就到城上来,爷爷们只跟高县令做忠臣,不听你那鬼话。”
说罢,城墙上的守军都跟着呐喊起来,那声势与贼寇相比一点不落下风。
雷有德冷冷的盯着城上,不发一语。
兰子义看将士们士气高昂,心中振奋,这次守城之战必定艰苦,能有如此袍泽,死而无憾。
之后兰子义轻轻叹了口气,扬声悠悠说道:
“雷将军百万大军顿于坚城之下,已经犯了兵家大忌,现在我城中士气又盛,我看你打不赢。”
雷有德听到兰子义的话,微微把头偏了下,看向声音的来源,嘴角微微上扬,问道:
“请问是谁在说话?”
兰子义也笑了笑,心想你这明知故问有意思吗?不过雷有德想演,他兰子义也得配着不是?
于是兰子义拱手作揖,说道:
“在下兰子义,久闻雷将军大名,一直无缘得见,今日有幸,能与将军相会在这项城城上,也是一种缘分啊。”
雷有德也在马上抱拳,说道:
“原来是兰卫侯,失敬失敬,
既然是卫侯,当然明白事理,卫侯难道以为凭你城中能挡住我大军的铁蹄吗?
想想看,之前卫侯麾下还有甲士无数,那时我手下的人可真是不够看,现在短短几天就形式逆转,这之中的天命卫侯也该了解了。“
兰子义放下手扶着女墙笑道:
“胜败乃兵家之常事,输了就输了,我下次赢了就是。
只是这项城城非都会,地非险要,孤城一座,食之无味,弃之呢,则一点也不可惜,
将军集百万之众,顿兵小城之下,人再多也不可能一次全部登城,那人多又有什么用?一点一点添油往上送难道不觉得心疼吗?
当然尔等妖贼都想着死了登仙,我也不好阻拦,可当将军死伤无数把城池攻下来后又能得到什么?项城里面什么都没有,项城外面可有几百万大军着急赶着过来,到时候取我孤城一座,却最终命丧于此,子义窃以为得不偿失啊。“
城下雷有德捋着下巴上的胡子,笑看兰子义说完,而后说道:
“你已经没有援军了。”
兰子义说道:
“我爹就是北镇兰千阵,他就我这一个种,别人会不会来救我我不知道,但我被围在这里我爹肯定回来救我,如果我命丧于此,你们这群王八蛋跑到天涯海角都跑不了。”
兰子义此话一出,贼寇阵中都有些骚动,人们四下交头接耳说道
“原来这兰妖贼是北镇兵。”
“我听说北镇兵杀人不眨眼。”
“他爹就是兰千阵?乖乖,这可怎么得了?”
雷有德看了看身后交头接耳的贼众,脸上的笑容溜走了,然后他问道:
“那依卫侯之见,我该怎么办?”
兰子义说道:
“项城孤城一座,进不得攻,退无处守,我只求保一方太平,将军想去哪里去哪里就是了,我也没拿本事难为你。”
雷有德盯着兰子义看了半天,然后调转马头回到阵中,边走边说:
“容我考虑考虑。“
兰子义在城上抱拳说道:
“雷将军三思便是,但千万不可因一时之愤,弄得两败俱伤啊。“
看着雷有德走远,兰子义遥声说道:
“雷将军,子义有话送你。“
雷有德听到后驻马回头,问道:
“卫侯有什么话送我?“
兰子义说道:
“木秀于林风必损之,雷将军之前已经被你们天王抓过一次了,现在又统领大众,功高震主,我看你难得善终啊。还是早点解甲归田吧。“
雷有德在原地怔了半天,过了好一会才催马回到阵中,之后贼众便从城外后撤,开始安营扎寨。
见雷有德走后,兰子义微微一笑,可旁边高延宗却没那心思,跑过来一把抓住兰子义说道:
“卫侯你这是干什么?我高延宗一心报国,求得就是和贼寇一战,
现在你一番话,说得这什么雷有德心灰意冷,他真要是带着人绕城走开了,我们还打什么打?“
兰子义拍着高延宗的手背,笑着说:
“高大人放心,今晚就让你杀个痛快!“
看着高延宗一脸疑惑的表情,兰子义笑着走开,
高延宗赶紧追上想要问话,旁边桃逐鹿上前拉住高延宗说道:
“高大人请来这边说话,这里人少。
据我所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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丑时过半,月挂长空,
或许是因为贼寇在外的缘故,项城内街道上静的压抑,连一声狗叫都没有,城中唯一的声音是城墙上火把燃烧发出的噼啪声。
慢慢的,一个圆滚滚的脑袋从路旁黑暗的巷子里探了出来,
脑袋后面连着的躯体隐藏的不错,与身后的黑暗合为一体,但为了侦查街景不得不将脑袋从黑暗中暴露出来,裹着黑布的脑袋在阴影中当然难以被发现,可一旦暴露在月光下,深黑色的布料就变成了教坊司门口的红灯笼,非常显眼。
黑暗之中有人小声说道:
“喂,看清楚了没有,到底有没有人?”
前面探出的脑袋说道:
“放心,没人。”
紧接着一行人匆匆的从黑暗中跃出身来,一个声音小声的咒骂道:
“早就说别穿纯黑的,这大晴天月亮一朝就成了活靶子。”
另一个声音说道:
“还好街上没人。”
这时队伍里有人问到:
“城外就有大军,这城里却连个巡逻的都没有,往常还有什么营的骑兵巡逻呢。”
带头那人笑道:
“二杆不是已经说了吗,今天晚上那个兰子义要趁晚上出逃,把手下人全都集中到衙门去了,除了城墙上留了点送死的倒霉鬼,街上现在已经没有兵了。”
有人问道:
“二杆这人信得过吗?”
带头人答道:
“怎么信不过?他的老相好在衙门里当丫鬟,从他那里咱知道了正妖的岗哨安排,这几天给大营送信送的这么通畅就是靠的二杆。
行了,别废话了,到城门了,干活!“
一行黑衣人贴着墙角来到东门城门洞下,果然,一个人都没有,真是转生正道,有天相助。
再说了雷天将有令,声东击西,在西门屯兵,在东门突破,有此等妙计还愁大事不成?
一人留在街上放哨,其他人来到门前,同时用力拆下门栓扔到一边,顿时城门大开,之后一个黑衣人对着城外就吹了一声口哨,
一瞬之间漆黑的城门外全都点满了火把,数不清的贼寇从城门涌入空无一人的项城街道,
顺利,太顺利了,冲锋在前的士兵几乎已经看到正妖兰子义被活捉的场景,这么轻易就突破了城防还有什么可以阻挡他们?
只是这夜空之中怎么突然传来呼啸的哨子声?
贼寇还没想明白到底是什么声音,突然就被锐器击穿身体,尖锐又熟悉的痛苦告诉冲锋的贼寇是弓箭射中了自己,
没等贼寇叫出“中计”二字,街道两边的房顶上,四面八方的城墙上已经全被火把照亮,喊杀声如同晴天霹雳,响彻项城。
楼主 liuchaoran89  发布于 2018-01-01 20:21:53 +0800 CST  
第一百五十五章 旗开得胜
今夜的项城寂静的让人心寒,
明明城外有数十万贼寇将城池团团包围,城里却没有一点声音,无论是民居中的细语还是街巷中的犬吠,全都没有,
不仅没有声音,城中也没有一丝灯火,远远望去,就连府衙都是漆黑一片,
只是靠近之后才会发现府衙周围的街道上站满了禁军骑兵,所有将士都口中衔枚,马套笼头,
再往府里走能看到府衙里面站满了辑虎营将士,各个披甲带胄,手按马刀,警惕的注视府衙墙外,不发出一点声响。
县衙大堂当中并没有人,倒是后衙院中沾满了将士,
乍一看后院房屋也没有亮光,但只要稍微等一等就能看到偶尔打开的后屋大门里会透出昏暗的灯光。
桃逐虎、桃逐鹿、桃逐兔与魏琼楼四人早就已经带上城里的弓箭手和入城的禁军步兵分别埋伏到四个大门的主要街道上去了。
交战区的百姓在入夜之后就被悄悄的撤走,由于桃逐鹿将入城的流民安排在固定的地点,那些有嫌疑的项城人当晚也找了各种借口调走,百姓们撤离的行动并没有被发现,至少兰子义他们是这么计划的。
现在后衙屋里只有兰子义,高延宗以及仇家父子,四人周围还有不少辑虎营将士,
这么多人围在屋里却只点了桌上一根蜡烛,那只蜡烛已经烧掉一大半,烛芯耷拉着陷在周围的化作一团的蜡泪中左右摇曳。
屋子的窗户全都被黑布遮得严严实实,一点光线也透不出去,同时一点热量也散不出去。
屋里的诸多甲士都大汗淋漓,兰子义全身披甲,也热的满头大汗。
一旁高延宗本就体型肥壮,这么逼戾的空间里更是让他如入蒸笼。
不过高延宗并没有因此丢盔器甲,他穿戴全套甲胄一动不动的盯着烛火。
没人说话,屋里只有烛火燃烧偶尔发出的噼啪声。
突然,高延宗自言自语道:
“要是被贼寇看出来怎么办?”
兰子义知道高延宗在问什么,为防止误伤,百姓全都被转移了,这就造成街上太过空旷,而且城门口的守军都被调走,其实应该留几个做诱饵才更真实,可大家都不忍心让自己人去送死。
这么可疑的环境一旦让贼寇细作起疑心,今夜功夫就白费了。
兰子义拉扯了下自己的衣领,散出热量,然后端起水杯喝了个干净,他说道:
“贼寇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不会轻易更该计划,城里到丑时本来就是宵禁,现在又是战时,街上没人在正常不过,不会露馅的。”
高延宗想了想,又问道:
“要是贼寇已经看穿了桃家二郎安插的眼线怎么办?
如果贼寇是在反间怎么办?”
兰子义说道:
“我相信二哥,他的眼力不会有错的,贼寇细作绝没有察觉。
哪怕贼寇察觉也不过是贼寇退下而已,对我们也没有什么损失。“
一旁仇孝直擦掉满头大汗后说道:
“高县令不要激动,只是接敌而已,习惯了就好。”
高延宗扭头看了看仇孝直,看样子是想回嘴把这句话怼回去,但又想了一会后,高延宗自己倒是笑了,他说道:
“我只是想要尽快尝尝手刃贼寇的快感。”
这时仇文若说道:
“可大人即将手刃的‘贼寇’也曾经是良民,他们只是受人蛊惑而已。”
高延宗有看了看仇文若,然后说道:
“文若宅心仁厚,高某佩服。
可文若说了这番话就能让贼寇回去当良民吗?”
仇文若低头苦笑,然后说道:
“只要今夜伏击贼寇成功,贼寇也该知道项城有多难啃了,要是贼寇因此弃项城而去可就好了。”
一旁仇孝直说道:
“要是雷有德统军说不定今晚过后就走了,
但换成其他人,那就未必了。“
而一旁雷有德听到“贼寇要走”可就不高兴了,正要说话屋外却猛地传来喊杀声,
屋里众人互相看了一眼,各自点头。
门外军士推门而入,正要禀报军情,却见兰子义与高延宗带人匆匆出门,
兰子义边走边说:
“按照之前计划,府衙骑兵主力分做四队,各自支援四边城门。
高大人去西门援助逐兔将军,我带人去东门支援逐鹿将军,剩下各队到达地点后听从逐虎将军与魏将军吩咐,
府里留守的人,保护好仇家先生,如果四方需要支援,必须要有两位先生同意才可出发,
都听明白了吗?“
众将士齐声唱诺,声震原野,哪怕是在杀声四起的项城中也掷地有声。
兰子义与高延宗来到衙门口,各自上马,
兰子义抱拳说道:
“高大人,保重!”
高延宗抱拳说道:
“卫侯保重,明早大家一起喝酒庆功。”
而后两人各自带队,府衙周边一众骑兵分做四队,分别向四面城门飞奔而去。
兰子义骑马居于骑兵阵中,指挥手下辑虎营将士冲锋。
项城不大,在县衙就已经可以看到城门处的的火光,兰子义带领手下将士向前跑了不远就看到埋伏在街道两旁房屋里,屋顶上的官军挽弓向贼寇射箭。
贼寇经过历次大战后已经有了相当的经验,在遭受了突然袭击之后居然没有士气崩溃抱头鼠窜,而是在藤牌手或是盾手的掩护下一边阻止官军靠近,一边慢慢向城门撤退,
而且在裕州之战后贼寇着甲人数剧增,这些入城部队中有不少人都身穿禁军铠甲。
兰子义明显感觉到现在的贼寇已经不再是之前的乌合之众了。
只可惜贼寇虽然有了应对能力,但还是不够,贼寇的主要防御的是街道两边射来的弓箭,街道这一头因为没有攻击,几乎没有贼寇顶盾或是持矛进行防御,
这样门户大开的侧翼就是兰子义他们冲锋的绝佳机会,
兰子义一声令下,奔跑的辑虎营将士把胯下骏马速度提到极限,手中角弓抡成圆形,对着贼寇连放三箭,
贼寇侧面中箭,倒下不少人,这才发现街道深处奔腾而出的辑虎营将士,刚忙抽调人手想要防御,奈何为时已晚,
冲在最前的两排骑士在冲到贼寇之前放平长槊,后排辑虎营将士则收弓入囊,拔出马刀,兰子义也从腰间拔出佩剑,
骑士们几乎是紧贴着街道两边的建筑发起冲锋,从空中望下去就好像是一只长枪捅入老鼠洞中,直将老鼠贯穿。
将士们高声呐喊着冲入敌阵,长槊所及贼寇无不被串烧其上,有些贼寇身上甲片将长槊弹开,但人马一起强大的冲力却是这些贼寇脊柱无法承受的,哪怕槊尖没有刺入他们,他们的身体也被生生的向后折了过去,就像是在对折一张纸。
后面跟上的辑虎营将士放平马刀在脖子那个高度,在这样密集的环境中与其冒着伤及友军的危险挥舞马刀,还不如直接端平靠马匹冲力切割,
果然,逃过前排长槊的漏网之鱼在后面一排又一排的横刀中被切的身首异处,有那么一会功夫滚滚落地的人头就像是田里熟透的瓜果落地了一样。
贼寇本就因为中了埋伏而动荡的心神在骑兵猛烈的冲锋中彻底被击碎,离城门较近的贼寇扔下武器掉头鼠窜,
可城门狭小,容不得这许多人同时出去,大量的贼寇被自己人堵在城门里,而他们身后就是不断飞来的箭矢和闪着寒光接近的辑虎营马刀。
城外的贼寇也好不到哪里去,因为项城挖了三道壕沟,留下来入城的道路异常狭窄,
贼寇‘偷袭’时当然可以从容进军,但现在城墙上飞下来的箭矢就像是闹蝗灾时漫天飞舞的蝗虫一样,哪里还容得贼寇慢慢悠悠向后撤,
而且离城较远的贼寇一时还没有接到撤退的命令,这就让道路堵得更厉害了,
城门下的贼寇或不得已或被挤落,总之许多人跌落护城河中,
命大没有被淹死的或是比较在比较靠后路上的贼寇没有路可走,都跳入高延宗挖掘的堑壕中,想要爬过外围的三重堑壕,
他们不是不知道有陷阱,但据他们所知城内的细作已经在陷阱上做了标记,只要躲过这些陷阱就可以逃出生天,
但他们不知道的是兰子义已经派人做了手脚,被标记出来的地方早已被做了手脚,旁边的地方被挖成了死亡陷阱,
爬到堑壕里的贼寇好不容易翻出坑外,结果没走两步就感到脚下一空掉入深坑,等待他们的是坑底削尖的木桩和自己临死前的哭嚎,
没掉入大坑的贼寇刚要庆幸就感到自己一只脚陷进地里,刺骨的疼痛由下向上传遍身体,惨叫之中贼寇才发现自己踩进了半腿深的小坑里,坑中全是倒刺,别说把腿拔出来,就是动一下也会把人疼的昏过去。
这时城墙上射来的箭矢就成为了一种解脱,被射中要害的贼寇挣扎几下便会死去,
而那些运气好没有被射死的贼寇只能痛苦的在原地叫喊,直到喊的自己喉咙撕裂,胸腔积血,最后痛苦的死去,
有想活命的贼寇狠下心来抽刀砍断自己的小腿,拼死想要逃出去,可他们滚入下一道堑壕之后就再也没有办法爬出去,只能等着自己的鲜血流干,死在沟底。
兰子义看着辑虎营的将士将城门里的最后一个贼寇砍做几段,而后命令步兵重新关上城门,这时兰子义回头看向城中其他方向,孔明灯已经升空,另外三座城门也已经被夺了回来,
兰子义看着西城门这边升空的孔明灯,聆听着周围将士们兴奋的呐喊,轻轻叹了一口气,
他摘下头盔自言自语道:
“今夜赢了!“
楼主 liuchaoran89  发布于 2018-01-01 20:25:17 +0800 CST  
第一百五十五章 旗开得胜
今夜的项城寂静的让人心寒,
明明城外有数十万贼寇将城池团团包围,城里却没有一点声音,无论是民居中的细语还是街巷中的犬吠,全都没有,
不仅没有声音,城中也没有一丝灯火,远远望去,就连府衙都是漆黑一片,
只是靠近之后才会发现府衙周围的街道上站满了禁军骑兵,所有将士都口中衔枚,马套笼头,
再往府里走能看到府衙里面站满了辑虎营将士,各个披甲带胄,手按马刀,警惕的注视府衙墙外,不发出一点声响。
县衙大堂当中并没有人,倒是后衙院中沾满了将士,
乍一看后院房屋也没有亮光,但只要稍微等一等就能看到偶尔打开的后屋大门里会透出昏暗的灯光。
桃逐虎、桃逐鹿、桃逐兔与魏琼楼四人早就已经带上城里的弓箭手和入城的禁军步兵分别埋伏到四个大门的主要街道上去了。
交战区的百姓在入夜之后就被悄悄的撤走,由于桃逐鹿将入城的流民安排在固定的地点,那些有嫌疑的项城人当晚也找了各种借口调走,百姓们撤离的行动并没有被发现,至少兰子义他们是这么计划的。
现在后衙屋里只有兰子义,高延宗以及仇家父子,四人周围还有不少辑虎营将士,
这么多人围在屋里却只点了桌上一根蜡烛,那只蜡烛已经烧掉一大半,烛芯耷拉着陷在周围的化作一团的蜡泪中左右摇曳。
屋子的窗户全都被黑布遮得严严实实,一点光线也透不出去,同时一点热量也散不出去。
屋里的诸多甲士都大汗淋漓,兰子义全身披甲,也热的满头大汗。
一旁高延宗本就体型肥壮,这么逼戾的空间里更是让他如入蒸笼。
不过高延宗并没有因此丢盔器甲,他穿戴全套甲胄一动不动的盯着烛火。
没人说话,屋里只有烛火燃烧偶尔发出的噼啪声。
突然,高延宗自言自语道:
“要是被贼寇看出来怎么办?”
兰子义知道高延宗在问什么,为防止误伤,百姓全都被转移了,这就造成街上太过空旷,而且城门口的守军都被调走,其实应该留几个做诱饵才更真实,可大家都不忍心让自己人去送死。
这么可疑的环境一旦让贼寇细作起疑心,今夜功夫就白费了。
兰子义拉扯了下自己的衣领,散出热量,然后端起水杯喝了个干净,他说道:
“贼寇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不会轻易更该计划,城里到丑时本来就是宵禁,现在又是战时,街上没人在正常不过,不会露馅的。”
高延宗想了想,又问道:
“要是贼寇已经看穿了桃家二郎安插的眼线怎么办?
如果贼寇是在反间怎么办?”
兰子义说道:
“我相信二哥,他的眼力不会有错的,贼寇细作绝没有察觉。
哪怕贼寇察觉也不过是贼寇退下而已,对我们也没有什么损失。“
一旁仇孝直擦掉满头大汗后说道:
“高县令不要激动,只是接敌而已,习惯了就好。”
高延宗扭头看了看仇孝直,看样子是想回嘴把这句话怼回去,但又想了一会后,高延宗自己倒是笑了,他说道:
“我只是想要尽快尝尝手刃贼寇的快感。”
这时仇文若说道:
“可大人即将手刃的‘贼寇’也曾经是良民,他们只是受人蛊惑而已。”
高延宗有看了看仇文若,然后说道:
“文若宅心仁厚,高某佩服。
可文若说了这番话就能让贼寇回去当良民吗?”
仇文若低头苦笑,然后说道:
“只要今夜伏击贼寇成功,贼寇也该知道项城有多难啃了,要是贼寇因此弃项城而去可就好了。”
一旁仇孝直说道:
“要是雷有德统军说不定今晚过后就走了,
但换成其他人,那就未必了。“
而一旁雷有德听到“贼寇要走”可就不高兴了,正要说话屋外却猛地传来喊杀声,
屋里众人互相看了一眼,各自点头。
门外军士推门而入,正要禀报军情,却见兰子义与高延宗带人匆匆出门,
兰子义边走边说:
“按照之前计划,府衙骑兵主力分做四队,各自支援四边城门。
高大人去西门援助逐兔将军,我带人去东门支援逐鹿将军,剩下各队到达地点后听从逐虎将军与魏将军吩咐,
府里留守的人,保护好仇家先生,如果四方需要支援,必须要有两位先生同意才可出发,
都听明白了吗?“
众将士齐声唱诺,声震原野,哪怕是在杀声四起的项城中也掷地有声。
兰子义与高延宗来到衙门口,各自上马,
兰子义抱拳说道:
“高大人,保重!”
高延宗抱拳说道:
“卫侯保重,明早大家一起喝酒庆功。”
而后两人各自带队,府衙周边一众骑兵分做四队,分别向四面城门飞奔而去。
兰子义骑马居于骑兵阵中,指挥手下辑虎营将士冲锋。
项城不大,在县衙就已经可以看到城门处的的火光,兰子义带领手下将士向前跑了不远就看到埋伏在街道两旁房屋里,屋顶上的官军挽弓向贼寇射箭。
贼寇经过历次大战后已经有了相当的经验,在遭受了突然袭击之后居然没有士气崩溃抱头鼠窜,而是在藤牌手或是盾手的掩护下一边阻止官军靠近,一边慢慢向城门撤退,
而且在裕州之战后贼寇着甲人数剧增,这些入城部队中有不少人都身穿禁军铠甲。
兰子义明显感觉到现在的贼寇已经不再是之前的乌合之众了。
只可惜贼寇虽然有了应对能力,但还是不够,贼寇的主要防御的是街道两边射来的弓箭,街道这一头因为没有攻击,几乎没有贼寇顶盾或是持矛进行防御,
这样门户大开的侧翼就是兰子义他们冲锋的绝佳机会,
兰子义一声令下,奔跑的辑虎营将士把胯下骏马速度提到极限,手中角弓抡成圆形,对着贼寇连放三箭,
贼寇侧面中箭,倒下不少人,这才发现街道深处奔腾而出的辑虎营将士,刚忙抽调人手想要防御,奈何为时已晚,
冲在最前的两排骑士在冲到贼寇之前放平长槊,后排辑虎营将士则收弓入囊,拔出马刀,兰子义也从腰间拔出佩剑,
骑士们几乎是紧贴着街道两边的建筑发起冲锋,从空中望下去就好像是一只长枪捅入老鼠洞中,直将老鼠贯穿。
将士们高声呐喊着冲入敌阵,长槊所及贼寇无不被串烧其上,有些贼寇身上甲片将长槊弹开,但人马一起强大的冲力却是这些贼寇脊柱无法承受的,哪怕槊尖没有刺入他们,他们的身体也被生生的向后折了过去,就像是在对折一张纸。
后面跟上的辑虎营将士放平马刀在脖子那个高度,在这样密集的环境中与其冒着伤及友军的危险挥舞马刀,还不如直接端平靠马匹冲力切割,
果然,逃过前排长槊的漏网之鱼在后面一排又一排的横刀中被切的身首异处,有那么一会功夫滚滚落地的人头就像是田里熟透的瓜果落地了一样。
贼寇本就因为中了埋伏而动荡的心神在骑兵猛烈的冲锋中彻底被击碎,离城门较近的贼寇扔下武器掉头鼠窜,
可城门狭小,容不得这许多人同时出去,大量的贼寇被自己人堵在城门里,而他们身后就是不断飞来的箭矢和闪着寒光接近的辑虎营马刀。
城外的贼寇也好不到哪里去,因为项城挖了三道壕沟,留下来入城的道路异常狭窄,
贼寇‘偷袭’时当然可以从容进军,但现在城墙上飞下来的箭矢就像是闹蝗灾时漫天飞舞的蝗虫一样,哪里还容得贼寇慢慢悠悠向后撤,
而且离城较远的贼寇一时还没有接到撤退的命令,这就让道路堵得更厉害了,
城门下的贼寇或不得已或被挤落,总之许多人跌落护城河中,
命大没有被淹死的或是比较在比较靠后路上的贼寇没有路可走,都跳入高延宗挖掘的堑壕中,想要爬过外围的三重堑壕,
他们不是不知道有陷阱,但据他们所知城内的细作已经在陷阱上做了标记,只要躲过这些陷阱就可以逃出生天,
但他们不知道的是兰子义已经派人做了手脚,被标记出来的地方早已被做了手脚,旁边的地方被挖成了死亡陷阱,
爬到堑壕里的贼寇好不容易翻出坑外,结果没走两步就感到脚下一空掉入深坑,等待他们的是坑底削尖的木桩和自己临死前的哭嚎,
没掉入大坑的贼寇刚要庆幸就感到自己一只脚陷进地里,刺骨的疼痛由下向上传遍身体,惨叫之中贼寇才发现自己踩进了半腿深的小坑里,坑中全是倒刺,别说把腿拔出来,就是动一下也会把人疼的昏过去。
这时城墙上射来的箭矢就成为了一种解脱,被射中要害的贼寇挣扎几下便会死去,
而那些运气好没有被射死的贼寇只能痛苦的在原地叫喊,直到喊的自己喉咙撕裂,胸腔积血,最后痛苦的死去,
有想活命的贼寇狠下心来抽刀砍断自己的小腿,拼死想要逃出去,可他们滚入下一道堑壕之后就再也没有办法爬出去,只能等着自己的鲜血流干,死在沟底。
兰子义看着辑虎营的将士将城门里的最后一个贼寇砍做几段,而后命令步兵重新关上城门,这时兰子义回头看向城中其他方向,孔明灯已经升空,另外三座城门也已经被夺了回来,
兰子义看着西城门这边升空的孔明灯,聆听着周围将士们兴奋的呐喊,轻轻叹了一口气,
他摘下头盔自言自语道:
“今夜赢了!“
楼主 liuchaoran89  发布于 2018-01-01 20:26:14 +0800 CST  

楼主:liuchaoran89

字数:1306168

发表时间:2017-11-17 05:28:13 +0800 CST

更新时间:2018-03-20 12:37:01 +0800 CS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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帖子来源:天涯  访问原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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