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 逆流成长

一楼祭

楼主 An_Archy  发布于 2012-08-10 22:32:00 +0800 CST  
那个时候山吹夫人离开奴良组已经有一段时间了,奴良鲤伴每日在百鬼夜行完之后仍旧会一个人单独出去一会儿,首无、青田坊或者是黑田坊都不被允许跟随,于是三个人急得抓心挠肺。奴良滑瓢将烟斗里的烟灰磕出来,那你们三个就不要跟着他了,又走不丢,总比当初一个人闷在房间里或者整天到处游魂要好,你说呢,狒狒?
嗯。声音隔着面具有些模糊,二代目尚在成长。
奴良滑瓢盘起双腿,阳光透过树叶间隙淅淅沥沥地撒在长廊和庭院里,记忆中的长发女子一丝不苟地穿着十六单,面容秀丽,似乎在对自己说,滑瓢……
奴良滑瓢转着手中的烟杆,脸上的表情称得上是傻笑。
狒狒知晓昔日的大将也在缅怀发妻,便起身辞去,脚步沉稳,奴良组的阴霾应该已经快要散开了。

也是在那个时候,国中女生的校服也是水手服,但裙子没过膝盖一掌,不准染发不准烫发不准化妆不准……和现在一样好多不准,但似乎那个时候没有什么学生为次抗议过。国一C组的浅川若菜是个再平凡不过的女生,各个科目都是稳稳当当的C,没有得过B也没有得过D。成绩半上不下地吊在正当中长相也是,没什么能让人看一眼就记住的地方。若是硬要说的话,若菜似乎从来没有烦恼这一点或许是唯一能让人注目的吧。
所以后来的若菜也一直很奇怪,为什么,为什么这样平凡的自己却能够站在鲤伴身边。
若菜的家在这个城市靠北的地方,家中祖父开了家小小的寿司店,生意一般,父母在若菜很小的时候便因车祸过世。若菜家旁边有一座神社,神社里养着一只小花猫,若菜时常那些家中剩下的鱼头鱼尾去喂它。

楼主 An_Archy  发布于 2012-08-10 22:35:00 +0800 CST  
此时离二人相遇还有一段时间。


在惯例的百鬼夜行之后,奴良鲤伴习惯性地寻到一处小山坡,那是在夏夜,山坡上有些矮树在开花,但那不是山吹,奴良鲤伴知道。他还知道关于山吹的两片俳句,松尾芭蕉的--激湍漉漉,可是棣棠落花簌簌?还有一首是他挚爱的女子遗留下的:
山吹花开七八重,堪怜竟无子一粒。
奴良鲤伴不知道他为何要来这个小山坡,这里没有山吹,也没有他与山吹的回忆,他却独自一人在此怅惘,恍有所失,恍有所得。是否离开的山吹也如同他一般?是否无所不能的父亲也有和他一般的情思?这些却又难以得知。每次在这里的缅怀不超过一个小时,缅怀的过程像是在把自己从回忆中剥离又融合。
回到奴良组的时候,天还没亮,但家中却灯火通明,首无、青田坊、黑田坊必定站在门口等候,奴良滑瓢也会在正堂里歪着小憩,在看到儿子回来后便捶捶自己的肩膀忍着哈欠回房睡觉,一旁的纳豆小僧迈着小短腿跟上。
数月都是这样。直到冬天,奴良鲤伴踏雪归来,奴良组依旧堂皇无人入眠。池塘中的河童一脑袋的雪,毛倡妓给门口的三人送伞。身形日渐缩水的鸦天狗在门口飞个不停。奴良鲤伴想,是不是在山吹刚离开的头几年,自己彻夜在外寻找时,家中是否也是这般光景。明明知道自己无虞,却还会如此担心。明明自己已经成为二代目,却还让父亲如此操心。
明日起无需再如此等候。奴良鲤伴踏入组内。
小子。奴良滑瓢扔去一个酒瓶,来一点如何?
奴良鲤伴让毛倡妓取来一个小酒杯,浅偿便可。

过了几日,狒狒再度过来叙旧,在长廊上看见二代目,互相微微颔首,二代目大人,您要超越您的父亲才行。
奴良鲤伴似乎从隔着面具的声音中听出了一丝苍老与倦怠。
哟,狒狒。奴良滑瓢斜靠在廊柱上,长着胡渣的下巴指了指身旁的空位,狒狒盘腿坐下,二代目在逆流成长。
奴良滑瓢摸摸下巴,谁不是呢?


若菜并不喜欢冬天,尽管冬天有压岁钱。晚饭后,若菜拿了个白瓷碗,盛了些鱼骨和鱼尾便跑去喂猫。这只小猫是在她国一开学前发现的,之后便天天都来看它。也许是经常接触鱼的关系,若菜发现自己特别有猫缘,喂小灰猫的时候一只纯白的小猫不知道什么时候过来的,正在蹭自己的裤腿,一副讨吃食的样子,若菜见白瓷碗中鱼所剩无几,便摸了摸小白猫的头,我再去拿些给你,等着哦。
祖父,再给我一个鱼尾!若菜拿着另一个白瓷碗笑眯眯地看着祖父。
小丫头自己去边上拿,祖父说,天快黑了,自己当心。还有啊,早点回来帮忙!
好!若菜登登地跑进厨房,拿好鱼尾又去神社。
若菜到的时候却发现那只小白猫不见了,悻悻地端着碗站了一会儿也不见它来,便收拾了白瓷碗回去。


某种意义上来说,若菜与奴良鲤伴的初次相遇也就是在这一天,十一月中旬的一天。若菜捧着两只碗回去的时候尚在思忖那只白猫的事情,但还是注意到了与她一同进店的男子,因为他流着罕见的长发,可是却没有注意到他什么时候离去。直到晚上盘点的时候若菜的祖父发现似乎有一个穿着条纹和服留着少见的长发的男子吃了白食,不过他就喝了杯茶吃了个紫菜卷,算了。祖父乐呵呵地想,还好吃白食的人胃口不大,但若菜还是对吃白食的人有些反感。

接近年关,店里的客人开始变多。十二月中旬的时候,奴良鲤伴先生又来吃白食了,依旧是一杯茶加上一个紫菜卷,依旧没有及时被人发现。奴良鲤伴自以为比起父亲自己算是口下留情的了,印象中儿时被父亲领着上花开院家蹭了顿下午茶,把时任上的当家气得差点招出破军,奴良滑瓢却说,正好,叫秀元出来,我有话与他说!

奴良组十二月末位的那一天,是由鸦天狗的一声惨叫开启的,濡鸦迢迢赶来,二话不说就将缩水地越发厉害的党首大人打了一顿,个中原因自然不能面提。只是众人私下里都奇怪为什么这么雷厉风行的濡鸦大人只是个辅臣,于是奴良滑瓢两腿一盘,双手收入袖中,咳嗽一声,正色道,此事说来话长,许多小妖怪片刻间全部涌上,听初代大人讲故事。

若菜此时也在家中大扫除,将积压许久的废旧报纸整里成沓,被子全都抱到阳台上晒晒。又在门前挂草绳,插桔子,贴上了松竹梅的版画。贴好后往后走了几步,面露笑容,双手叉腰,元气满满的样子,似乎在她面前,没有任何阴霾可言。这也就是为什么奴良滑瓢看到这个小姑娘的第一眼就对鲤伴说,娶她,她能照亮你的生活。没有什么比那颗心更能包容你的过去。


当若菜渐渐忘掉吃白食的和服先生的时候,奴良鲤伴再次莅临。那是在一月中旬。认出他的自然是若菜。她给奴良鲤伴送上一杯茶和一个紫菜卷,说,吃白食的和服先生,这次请记得要付钱。奴良鲤伴若无其事地接了吃食,好像他就是这家店的老板。最后他当然还是没给钱,若菜忙起来也将一杯茶和一个紫菜卷抛之脑后了。到晚上打烊的时候恍恍惚惚记起了一个叫滑头鬼的妖怪,小时候在杂七杂八的书上看到过,随即摇摇头,怎么可能有妖怪。


奴良鲤伴回到组中的时候,一群小妖怪正在堆雪人,或着说只是在堆雪堆,然后一个个爬上去再滑下来。几个小妖怪上前拽拽鲤伴的衣摆,二代目大人你也玩吧,大家都希望你高兴一点啊。鲤伴把那几个小妖怪拎上雪堆,说,我现在已经很开心了。

楼主 An_Archy  发布于 2012-08-10 22:35:00 +0800 CST  
首无说得很客观,下次二代目大人再说自己开心的时候请面带笑容吧。


几乎每月中旬,那位穿着条纹和服的男子都会来吃白食,若菜已经见怪不怪了,有时候还会与他说两句,先生你吃白食的时间地点都是固定的么?
这很难说,奴良鲤伴闭著左眼,有时候我不来。
若菜便不再接话茬了,这位吃白食的似乎很擅长避重就轻啊。但是有一点一直令若菜奇怪,为什么那么一个与旁人格格不入的人,她却无法记住他的声音他的面容,唯一能辨认的只是他的和服和一头黑色长发。也许哪一天他换件衣服减掉头发自己就认不出了呢,若菜想着。


对于有些人来说,读书似乎不是件很让人费心的事,上课的时候记记笔记回去稍微看两眼,考试的成绩也不差。但若菜好像不可以这样,要多花些功夫才行,她好像既不擅长理科也不善长文科,家政也一般。哎,若菜苦恼地捶捶脑袋,这样可不行啊。将理好的书包背起,和几个一贯和自己关系较好的女生一同离开教室,然后各自回家。


若菜回家时露过神社,突然想起自己似乎从春假往后就没去喂过猫,一种忐忑的感觉胧上心间。穿过一个个鸟居,心中莫名的不安感愈加浓烈。短发在风中飞扬,其中有难以读出的俏丽。

哦!小姑娘呀!一道声音从树上传来,带着浓重的关西口音,末位的上扬在空气中划出耐人寻味的弧度。

若菜寻声向上看去。一只白猫在只有嫩芽的枝杈间摇着尾巴,姿态随意,舔了舔爪子又道,怎么,被吾吓住了么?吾可是这里的守护神哦!

额,这到没有。不,还是有一点,只是这里的神社就算是稻荷派,守护神也不该是猫呀。若菜看了看门口的两个石狮子问道。

吾怎么可能是那两个傻大个。白猫翻身坐了起来,后肢抓抓脖颈,好吧,吾不骗汝了,吾其实是猫妖。

怎么可能有妖怪?若菜笑道。

小姑娘呀,白猫停下动作,道,汝为何相信神明的存在,却不相信妖的存在?可是因为神明对汝无害,而妖会作祟害人?

妖怪也有不害人的么?若菜看向那只一本正经的白猫。

当然有!吾就是,还有许多妖怪都是!

若菜向那只白猫笑眯眯地说,那就请你规劝那些害人的妖怪,让他们也不要害人吧!

白猫无聊地重新躺下,拨弄着身边的嫩叶,道,妖不害人,那神明何用?阴阳师何用?

诶。若菜被问倒了。

小姑娘呀,好好想想吧,妖为何而存在,神明又为何而存在。白猫跳下树,蹭蹭若菜的裤腿,似是撒娇,吾要吃鱼,上次没吃到,这次要补回来。

若菜蹲下挠挠它的脖颈,如此厉害的猫妖大人为何不自己找吃的,却要吃白食?

为什么那个滑头滑脑的家伙可以,但吾却不可以!

若菜不明,滑头滑脑的家伙?

对啊,滑头滑脑的家伙!白猫尾巴不停碰地,像是很不服气的样子。

那是谁啊?

算了。白猫伏下身,伸了个懒腰,小姑娘呀!吾带汝去个地方吧!

不行,我要回家了。若菜起身将过膝盖的裙子理顺。

那吾晚间再来。白猫尚未说完这句话,身形便已消失,关西腔有些空荡。

若菜回家之后便与祖父一同在楼下的店里招呼客人。直到八点被祖父赶上楼去做作业。小孩子还是上去读书吧。祖父这样说。

是啊是啊,客人也说,现在读书人很吃香呢,若菜你好好读书,这样以后才能多赚钱照顾你祖父。

以后继承祖父的寿司店不是也很好么。若菜坐在书桌前想着,刚洗好的头发,湿漉漉地在往下滴水,作业本上便多了几个水印。为什么一定要拼命读书呢?啊啊,日本史弄得我头都大了。

哟,小姑娘呀,在想什么?白猫出现在窗外,用爪子敲了敲窗户,很礼貌的样子。

若菜给它打开窗户,你是妖怪吧,可我从你身上感觉不到恐怖呢。

因为吾不是害人的妖怪,不是告诉过汝了么。让吾看看汝在看些什么。白猫漫步到若菜的书桌上,歪着脑袋看她的作业本。唔,大化革新么?圣德那小子干的。是飞鸟时代的事情了,有一千四百年了吧。还有定都平城京,这是奈良时代的事。汝看这些干什么?

作业啊。若菜放下笔,妖怪先生你连一千四百年前的事情都知道么?很厉害呢!对了,妖怪先生是关西人,不,是关西妖怪么?

恩。白猫舔舔爪子,吾出身难波。看到若菜不甚明白,又道,就是如今的大阪府。

妖怪先生活了这么久日本史应该很好吧。若菜问道。

吾不过是记个大概而已。谁能把自己从出生到现在的事情都记得清清楚楚的?白猫摇摇尾巴,不过,话锋一转,汝若是肯跟吾去一个地方,那这些杂七杂八的作业,全都能让人替你解决。

若菜摇头不同意,这些东西我自己也能做完,费些时间罢了。

汝还真是倔呢。白猫突然看向窗外,急匆匆地跃出去,吾明日再来呀。


奴良组。
奴良鲤伴将太刀别在腰间,移门一扇扇洞开,迎接的是灯火辉煌的夜晚。
小子们,夜行吧。

白猫自若菜家出来后便在一条寂静的街上静坐,不时东张西望。等了许久,才看到浩浩荡荡的一行人,从远处走来,为首的面容清俊黑发张扬,既带痞气又携贵气。木屐与地面相撞,留下一串串声响。

鲤伴,汝混得不错呀。白猫开口。

首无正欲上前斥问何人却被奴良鲤伴拦下。

恩恩,无礼的小子多与你的大将学学呀。白猫起身踱步似在打量首无,言行颇为高傲。

您是来找我家老头子的么?鲤伴问道。

是呀,不过还是要先和汝打声招呼呀。毕竟,先在是汝的时代。说完前爪伏在地上伸了个懒腰,后足略蹬,身形已在百步之外,大喊道,老滑头,打开汝的大门迎接老友呀。







楼主 An_Archy  发布于 2012-08-11 17:06:00 +0800 CST  
奴良鲤伴依旧率领百鬼继续夜行,恍恍惚惚地开始回忆自己第一次站在百鬼之首的情景,这似乎已经是几百年之前的事了,记忆像被拌碎了的豆腐一样模糊不可分辨,唯一还有印象的恐怕就是那一盏盏气息微弱的油灯或者是纸灯笼,浅黄色的光十分温润,不像现在的霓虹灯白炽灯,亮得刺人眼睛。奴良鲤伴这样想着,尽管自己的母亲是人类,自己在白日里也与人类无二,也能与人类和平共处,但似乎本质依旧有那么些不对盘。也许是因为有一半是妖怪的血,或许是自己对于人类来说长得过分的寿命,也有可能是自己与妖怪相处的时间更多。
其实奴良鲤伴是活在夹缝中的人,如果不是有那样一个叱咤风云的老爹,他或许会活得更加辛苦。

白猫每日晚间都会跑去寻若菜,对小姑娘给予的妖怪先生的称呼有些不喜,汝可以称吾为金玉。他这样说。

金玉?若菜脑袋向后微仰,听上去像金魂呢。

吾之魂魄可是连金子都买不到的呀。白猫说这话时尾音同脑袋一起上扬,很得意的样子。

小玉啊,若菜话未说完,白猫已经跳脚炸毛。

不要把吾的名字叫得像小姑娘啊!

奴良组内有些低气压。
因为今天璎夫人的生祭。各地小组的头领都赶了过来。
璎,同寄雨。此处再形象不过。

雨不大,但很密,细细地贴上人的皮肤与外衣,就像拿一枝半开的棠棣在面前挥过----似乎是有香味的,可是尚未闻得真切便又拿走了,于是抓心抓肺地郁结难受。

独眼大人从进门开始就一直在抱怨今天的天气太糟糕,很不顺心。

的确,若是雨下得大些反而会比较畅快,这般绵绵不断着实让人讨厌。狒狒大人安抚了几句,又说道,不过这样也别有一番意味。

什么?意味!真搞不懂你在想些什么!独眼有些激动,那只孤零零的眼睛愈发显得圆了。

牛鬼把双臂笼入宽大的袖中,闭上双目,嘴角微扯,没法出任何声音。

但这种无声的举动却更有力地表达出了独眼龙你个不上台面的大蠢货的意思。

独眼的反驳在牛鬼凉薄地睁眼时胎死腹中了。

哎,又恼羞成怒了,独眼你弱暴了。奴良滑瓢搁着回廊看到三人的互动这样想着。

其实初代大人奴良滑瓢对自己的属下再了解不过了。
他说过:
狒狒是个和事佬,有点像一大群小孩子中最老成的兄长,包容。所有事情他都会笑呵呵地解决,难得会有疾言厉色。
独眼是个标准的傻缺。看着好像阴险狡诈,实际上所有的像法早就已经在脸上体现地干干净净了。阴谋诡计到了他这里就变成小孩子成心给你使绊子一般。
牛鬼一开始是愤青,后来演变为杀坯,入了奴良组后有所收敛,但本质上还是个尚武尚暴之人。把他惹毛了的话估计连自我了断的机会都不会有。
而奴良滑瓢自己就是个和稀泥的,尤其是在隐退之后,和得越来越老道了,插科打诨什么的最擅长了。
所以碰到有别的组来挑衅就先关门放独眼,若是独眼能解决最好,要是独眼解决不了再把牛鬼压上,在战斗力上压倒性地胜利后让狒狒出面调停,最后自己再露个面恩威并重一下,多好多完美!

楼主 An_Archy  发布于 2012-09-08 20:25:00 +0800 CST  
下午天渐渐放晴的时候奴良滑瓢就把这些老伙计给赶了回去,都闲在这里没事做偷懒么,快点回去。
看来您不需要我们的安慰了呢,狒狒的声音敦厚,在这点上您的确是您儿子的模范。
不只是这点,我本身的存在就是鲤伴的模范。奴良滑瓢坐在回廊边磕了磕烟斗,将里面的烟灰敲出来,别耍嘴皮子了快回去给你家宝贝儿子换尿布去。

妖怪们或坐车架或依仗翅膀,在道别后一一离开。
老宅子从门庭若市变成了一片寂寥,池塘边的青草不堪雨露重负而折腰,河童从水里露出半个脑袋来,眼珠转动四处张望。
奴良滑瓢慢慢地起身,身上富丽的和服从皱缩到舒展发出些细微的摩擦声,揉了揉有些僵硬的腰板,流光容易把人抛啊。把画瓢叫到我房间里去,我有事找他谈谈。
纳豆小僧立刻撒开两条小短腿去找人。鸦天狗识趣地没有跟着奴良滑瓢,总大将训诫二代目,可不能有旁人在场。

奴良滑瓢的房间几百年来都没有变过,屋子里的榻榻米、衣架、橱柜、屏风,都是璎夫人添置的,小心翼翼地用了许多年,有些边边角角坏了也都是他亲自动手修补的,还有几件璎夫人给他裁减的衣服,他都很小心地收着轻易不拿出来穿。他或许在其他吃食什么的方面大手大脚的很,但是对于这间房间,他却小气到无以复加。几百年的古物早已失去了当时的光彩,他依旧把它们视若珍宝。

奴良鲤伴进去的时候他的父亲就是这样背对着他坐着,黑白二色的头发晦暗分明,他盘腿坐下,坐在父亲的背影下。
一分钟两分钟的静默。
今天的天气的确令人不振,刚刚放晴没多久又开始下雨,雨势颇大。隔着老远就听到了毛倡妓的抱怨,我才刚把衣服晾出去。房间外的走廊脚步声不断,许多妖怪都帮着去收衣服。首无数落毛倡妓的声音也若有若无地传来,我就跟你说等会儿还要下雨的,你偏不相信。毛倡妓争辩那个电视机里播的什么天气预报经常不准的!然后是鸦天狗让他们小点声的声音。

真不像话,奴良滑瓢吐出口烟圈,你看看你现在的样子。
奴良鲤伴刻薄地问道,难道母亲走的时候您不伤心不难过么?
但那个时候你已经担纲了,我可以没日没夜的伤心欲绝,可是你不行,我明白你的痛苦,但是很可惜。奴良滑瓢转过身来,房间的光线不好,他整个人隐没在昏暗中,我爱莫能助。就如金玉所言,现在是你的时代。
奴良鲤伴揪起膝头的和服,绿黑间隔的条纹皱成一团,眼眶睁得发疼。
这都是无可奈何的事情,你要试着放下,然后往前走。他撑着胡子拉碴的下巴看着自己儿子,子多肖母,自己的儿子也的确如璎夫人一般有着比自己更为细腻的感情和感受能力,他开口,你很像你母亲。
这句话是压弯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山吹离开他的原因就是因为,无子。
奴良鲤伴忍了许久的泪水决堤了,他说,我可以替她扛住外界所有的压力,她为什么不留下来,她为什么不相信我。
因为她很爱你啊,奴良滑瓢摸了摸儿子的头顶,甚至比我和你的母亲,更加地爱你。
哭出来就好了。

奴良鲤伴花了整整两刻钟的时间才平复下自己的心情然后离开父亲的房间。

奴良滑瓢开始对着亡妻的遗像絮絮叨叨,当初组内流言四起,不能不说其中没有我的刻意纵容甚至是有心授意,我估计那小子和山吹或多或少也都察觉到了一点。本来也只是打算让鲤伴与人类生下个孩子后把孩子归到山吹名下抚养,而那个人类不过百年寿命,好好供养便可以了,谁知道最后变成了这番光景,差点让儿子一蹶不振。他拖着下巴看着画卷中女子纤细窈窕的身姿和温暖如朝阳的笑容,又念叨你还是这样年轻,可我已经老了,方才起身的时候腰板僵直的不行,对了,庭中的樱花树长势很好,这段时间我每天折了一支放在你最喜欢的那个青釉梅瓶里,你都有看到吧,上午下了些小雨,我记得你最喜欢这样的天气,最喜欢在微雨的时候陪着我坐在回廊边上发呆。他将生活琐事一一赘述,好像那个女子还在时一样,会细细地聆听,时不时地附和一声或者赞同地微笑颔首。

金玉今天黏了若菜一整个上午,上课地时候突然从开着地窗户跳了进来,但坐在窗口的人像是没有看到一般任由那只猫踩在自己的笔记本上。
若菜却着实被吓了一跳,差点引起了老师的注意。
白猫悠哉悠哉地在教室里逛了一圈然后来到若菜身边蹭了蹭她白色地过膝长袜,放心吧,他们看不到吾呀。它蹭了又蹭,吾闻到了鱼的味道,汝今天的便当里有鱼呀!
若菜换了支自动铅在本子上写了几个字,等金玉看到后就用橡皮擦掉了。
汝说中午的时候给吾吃?可以可以,吾等汝到中午,汝不能食言呀!关西腔尾音上浮轻飘,看得出金玉地兴奋和期待。
那你先到外面去,我要专心上课。若菜又写下这几个字。
汝真是。金玉嫌弃地瞥了她一眼,步伐优雅,尾巴的姿态比步伐更优雅地跳上了窗户沿,然后跳到了距离窗户十米左右地梧桐树上,阳光透过树叶的罅隙撒下,白色的毛发被染成了些许金绿色,它打了个哈欠,翻身肚皮朝天地躺在树干上,爪子挠着被风吹动的阳光,过了几分钟大概觉得无聊了,开始向上攀爬,爬到树顶后正坐着俯瞰树下风景,仪态万千。

天台上,午休吃过了鱼肉之后,金玉舔了舔爪子,作为这顿午饭的回礼,吾告诉汝一件事情,刚刚听汝那个什么数学老师说,下午要考一场试,吾去瞄了一眼,答案都悉数记下了,汝快拿支笔抄一下。
诶,若菜拿手指戳了戳金玉的脑袋,小玉你还会数学啊。
谁会那种东西,吾只不过把答案长什么样记了下来而已呀,忽略掉她对自己奇奇怪怪的称呼,金玉不耐烦道,汝快抄下来,趁吾还记得的时候。
算了,还是不要了,若菜在一番斗争后,收拾好了便当盒表示拒绝它的好意,我还是自己做吧,小玉你又不可能每次都帮我去记答案。
金玉闻言立刻上前撒娇,只要汝每天给吾吃鱼,吾可以帮汝把试卷也渡来。
用不着。女孩子欢快且又富满朝气的声音随着发梢在空中划出一道柔软的弧度,其中有旁人难以读出的俏丽。

金玉的尾巴拍了拍地面,然后起身伸了个懒腰,往奴良宅的方向走去。

你又来作甚,奴良滑瓢挑着眉毛问眼前的白猫。
总是要来上柱香的呀。金玉的关西腔未像平日里一般上扬。
自便,奴良滑瓢抬起下巴指了指香炉。
金玉化作了人形,发色淡金肤色如玉,身上的和服穿得一丝不苟,淡金色的布料上用略深一些的丝绣层层赘绣,宛若月光流转一般。这样一个丰姿绰约的人五官却是平平。若是将眼鼻拆开单看都是极为出众的,可拼凑在一起却变得平淡无奇,他右手轻握三炷香引燃,左手拢着右手的衣袖,拜了三拜后复又如此将香立置入香炉里。动作行云流水优雅至极,就连衣角发丝飘起的角度都是恰到好处,过一分则张扬,收一分则拘谨。
奴良滑瓢号称自己是雅痞,可若真的打起架来可是半分雅气都不存,说自己的儿子携了从母亲那承下的三分贵气,但歇斯底里之时到底还是难堪的,不似金玉,他不论是闲时煮雪烹茶还是怒时提刀砍人都可描摹入画。
但是有个前提。
那就是,在他是人形的时候。一旦化成猫形,就会时不时地不要脸。就好比现在,躺倒在榻榻米上像没有骨头一般,尾巴摇了摇,小滑瓢,快去弄些酒来喝。


楼主 An_Archy  发布于 2013-08-31 23:05:00 +0800 CST  
艾玛 有个bug 。。。。把鲤伴写成了滑瓢。。。。。。

楼主 An_Archy  发布于 2013-08-31 23:07:00 +0800 CST  

楼主:An_Archy

字数:8505

发表时间:2012-08-11 06:32:00 +0800 CST

更新时间:2020-12-25 00:48:21 +0800 CST

评论数:23条评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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