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去刚好，若是他杀了旭凤，本座刚好带觅儿回天界。若是他被旭凤杀了，也免得为祸人间。”看了眼邝露，“无论饕餮一事是真是假，人间有此一祸，天命使然，自然有人间的帝王去处理。还有，既然你也不愿本座执着于觅儿，以后还是莫要再提起这个人的好。”
“邝露知道了。”邝露说着，起身给润玉倒了杯茶。
“上元仙子请回吧。”或许是龙血丹药力发作，润玉说着话，只觉得两眼发沉，睡了过去。
扶润玉躺好，给他盖好被子，邝露坐在润玉榻前，依着床榻，守着榻上熟睡的人。看你为保锦觅平安查阅水火相冲的典籍，故意把龙血丹的记载给你，是盼着你给她丹药后，能放下对锦觅的愧疚。也让我有机会可以照顾你，感动你，可你竟不顾性命地给她那么多血，差点害自己灰飞烟灭，看来终究是我错了。偷偷拉起润玉的手，放在自己手心里暖着，邝露坐在榻边就这样望着润玉，直到天明。
从邝露手中抽回手，润玉并没有起身去朝会的打算。
“陛下可觉得好些了？”
“传个医官来吧。”
“可是……”
“本座脉象已经平稳，除了虚弱，他看不出来什么的。”
“那陛下为何通传医官？”邝露有些疑惑。
“若无医官作证，你昨夜留宿璇玑宫，怕是多要受人议论。”

抬头盯着润玉看了半晌，直到润玉实在被盯得不自在坐起身来，邝露才收回了目光。
“邝露失礼了。”
“守了本座一夜，你也累了，到那边睡一会吧。”润玉指指一边的书案。
医官来得也不算快，等医官前来，邝露已经在书案边睡着了。
“陛下。”
“嘘。”润玉坐在榻边，示意医官轻声说话。然后悄悄地伸出左手，“本座昨日突然昏迷，可是有何病症？”
手指搭上润玉的脉门，那医官捻着胡须，仔细分辨着润玉的脉象，“陛下近来忧思太多，痨伤五内，待微臣开些滋补的方子，陛下服了会有所好转。”
“有劳医官了。对了，顺便帮上元仙子开些安神的药，昨天为了照顾本座一定累坏她了。”

送走医官，润玉起身敲了敲邝露正伏在上面的桌案。“医官走了，你回去睡吧。本座还要看公文。”
迷迷糊糊抬起头来，邝露挣扎着站起来，给润玉施了一礼，“邝露告退。”说完绕过书案，想离开润玉寝殿，却不想一个趔趄，差点摔倒。
“小心。”伸手拉了邝露一下，邝露才勉强站住。润玉打量了下邝露，“以前陪本座布星挂夜，倒不曾见你如此困倦。”
“前几日新历法初成，邝露在人间体会了一年，回来以后就特别困倦。”
“你可知凡人七日不眠，便会精神崩溃或死或疯？”瞪了眼邝露，扶着她出了寝殿，来到偏殿。“就是精灵鬼怪到了凡间不眠不休亦会耗尽灵元。你在这睡一会儿，我渡些灵力给你，等恢复些，你回去自行调养。”
“陛下切不可再度灵力给别人。”
“本座时日无多，这一身修为若不散尽也是浪费了。”润玉感叹着，扶着邝露到偏殿的榻上坐下。“你跟随本座千年，这一点灵力，就算本座给你的纪念吧。”
“邝露不要陛下灵力，陛下在此陪着邝露，等邝露睡着了再走就好。”
对上邝露看自己的眼神，润玉忆起当年爱慕锦觅之时，自己也是这般，只求觅儿多陪伴自己一刻便好。想起锦觅，润玉心中一软，坐在榻边。“本座一会儿还有公文要看，陪不了你许多时候。你快些睡。”
听闻润玉此言，邝露笑靥如花，到榻上躺好，盖好被子，闭起眼睛，嘴角还挂着微笑。
下意识地伸手摸了摸邝露嘴角的微笑，润玉仿佛看到了那时的自己，只要爱的人在身边，便是春风沉醉。“邝露，当年，你不该找我报到的。”
“邝露真身是青鸾，可邝露真的不喜欢二殿下。”
“或许，他不是你的那只火凤吧。等你以后遇见了你的命中注定，便会觉得今日种种不过儿戏。”
抓着润玉的手，邝露睁开眼睛，“可是羽禽类都是死心眼，认准了谁便是谁。”
“可惜有鳞片的都是无情，否则太巳仙人也不会娶了那么多位夫人。”
“那陛下以后会娶邝露么？”邝露干脆坐起身来，盯着润玉追问。
“本座一生太短，怕是不够忘记觅儿。”放开邝露，润玉起身离开榻边。“本座还有公文要处理，你在这好生休息吧。”扔下一句话，润玉出了偏殿大门。

看着润玉走出殿门，邝露叹了口气，锦觅悔婚在前，身死在后，你终是忘不了她。倒在榻上，邝露闭起眼睛，昏昏睡去。
七政殿，润玉找来太巳仙人。
“太巳仙人，上元仙子日前为验新历法劳伤心神，现在偏殿休息，等她醒来，你带她回太巳府调养一段吧。”
“老臣代小女谢陛下关心。”
“太巳仙人，本座听说你有位鸟族夫人？”
“是，邝露的娘亲是只彩凤，已先去多年。留下邝露一只小青鸾鸟。”
“青鸾火凤是天命姻缘，旭凤与邝露自小相识，旭凤又是父帝嫡子，难道仙人当初就没有攀附之心？”

“老臣纵使有心，无奈邝露只认陛下。陛下也知，鸟族多是一生只爱一个，而青鸾之心，更是生死相随。”
“生死相随？”润玉重复了一句，从口袋里拿出浮梦丹，“太巳仙人，本座这里有一粒丹药，你且收着。”
“陛下这是？”
“一路走来，本座是什么样的人仙人心中自然有定论，本座也知道若非有这天帝之位，只怕就是本座求娶邝露，仙人也不会应允。既然如此，如果有一天仙人劝不了仙子的青鸾之心，这浮梦丹或许算个万全之策。”
“小女既然愿意跟随陛下，是缘是劫，都是天命，陛下何必执着？”太巳仙人跪在地上，不敢接那丹药。
“太巳仙人，你真的忍心看你这掌上明珠一辈子喜欢一个没有感情的人？还是仙人认为这件事本座还应该付出些代价？”
“老臣不敢，只是”
两个人正说着话，殿门被人推开，“爹爹，陛下都不用为难，这丹药我吃。”
从润玉手上拿走浮梦丹，“陛下，这么多年，邝露打扰了。”邝露给润玉施了一礼，脸上的笑容还挂着泪珠，“这浮梦丹并不能断绝情爱，若是邝露吃完，不知何时又倾慕陛下岂不麻烦？陛下不如请老君研制绝情丹，一断后顾之忧？”
“老君制药还需要些时日，本座不想多等。”背过身不看邝露，润玉扔出一句话。
“如此，看来邝露多虑了。”释然一笑，邝露又给太巳仙人叩了个头“爹爹，对不起，邝露怕是要有一段时间不记得您了。”

“为父心愿只是你平安喜乐。”
扶起太巳仙人，邝露 吞下丹药，“陛下，药力起效还有些时候。有几句话我想单独和陛下说。”
“今日无论你我说了什么，半个时辰后，都将没有任何痕迹。”转身示意太巳仙人出去，润玉仍是没有什么表情。
“陛下若得安康，可否还会有今日的决定？”
“千万年守着一个无心之人，也并非幸事。”
邝露凄然一笑，擦擦眼泪“原来陛下也曾想过邝露的归宿。”叹了口气“陛下，可会永远记得，那年夜神值夜，总有一个小跟班跟随？”
转过身，背对着邝露，润玉闭起眼睛，捏紧了手中的珠串“若岁月太长，怕也不甚清楚。”
“陛下明知邝露既望着陛下安康，又盼着陛下偶尔能记起邝露。”
“你也明知本座此生不会再有感情。”
长长呼了口气，邝露忍着眼泪“邝露能抱抱陛下请讲么？”
“荒唐！”
邝露站起身，来到润玉身后，轻轻地拥抱了下润玉。
“胡闹！”
“陛下尚未痊愈，莫再生气。”放开润玉，邝露站在他身后，等待着浮梦丹起效。

五 龙鱼遗珠
太湖，彦佑带着鲤儿在泥潭里打闹。鲤儿一个不小心被暗流吸在了泥潭之中，“彦佑哥哥，救命！”
施法术拉住鲤儿，彦佑用力一拉，便把鲤儿拉了出来，跟着一起拉出来的还有一条金色龙鱼须。
把鲤儿方放到安全的地方，彦佑一个人向刚刚那个漩涡处走去。那漩涡之中的确有光，彦佑想一探究竟，却在漩涡中怎么也施展不了分水术。心中好生好奇，彦佑只得退回去，仔细研究那根龙须。
“彦佑哥哥，这是什么，金灿灿的，还挺好看的。”
“傻鲤儿，这个是刚刚想吃你那妖怪的触须。你回家中躲避，我去找你润玉哥哥问问究竟。”

璇玑宫，润玉正在七政殿看文书，一抬头就看见身边多了个人。
“彦佑君来找本座，所为何事？”合上文书，润玉望着眼前来得悄无声息的彦佑。
“也不是什么大事，请陛下认个亲戚。”从口袋里掏出那龙鱼须，“陛下可知这太湖何处还有龙鱼族踪迹？”
“龙鱼族覆灭千年，这世上怎么会有龙鱼留存人间？”拿起彦佑手中的龙鱼须，润玉仔细观察。

“你在什么地方发现这条触须的？”
“太湖底一个漩涡中，我带鲤儿在泥潭里玩，那斯好像想吃鲤儿。”
“凭你都没抓住他？”润玉看来彦佑的法术已经是水族里面的翘楚，实在想不出还有什么水族能与其比肩。
“说也奇怪，那漩涡之中我法术不灵。”
摘下手上的珠链，润玉刚要递给彦佑，一转念又把珠链收了回去。“本座随你去一趟太湖。”
“走吧。”看彦佑站在那里不动，润玉催促了他一下。
“不等等你那小跟班？”彦佑来了半天也没见邝露踪影，觉得有点奇怪。
“她不会再跟着本座了。”
“呦，想开了？”彦佑的嬉皮笑脸，立刻召来了润玉的怒目而视。
“不会是被你灭口了吧？”
“本座还没心黑手毒到那个地步。不过为了你，本座但是愿意看看自己能冷血无情到什么程度。”
彦佑立刻闭嘴，安静地跟在润玉身后。
太湖，彦佑带着润玉到了那漩涡之中。润玉试试法术，果然此间法术尽失。试着往漩涡之中游，游到一半却现了真身。退出漩涡恢复人身，润玉叹了口气，“彦佑，看来今日，本座是要打扰这太湖生灵一下了。”
一个潮涌术，那漩涡之中顷刻没了水，润玉拉着彦佑穿过漩涡。漩涡背后果然别有洞天，两人观察着周围，不多时，一位红字女子出现在两个人眼前，那女子倒也算个美人，只是脸上有一块伤，看上去像是新伤。
“你们是何人？竟能闯入此间？”
“美人儿，在下太湖彦佑，误入此间，还请美人带个出路。”
那女子轻笑了一声，“这位公子，前日可是你拔断了我的触须？”长剑一指，“今日你这帮手倒是不错，竟能破解太湖之渊的封印。”
“太湖之渊囚龙女，是十几万年前的事。那前辈怕是早已灭道，你又是何人？”润玉看了眼那女子，眼神清澈，神情单纯，怎么看不过几千岁。
“什么龙女？不过是一尾龙鱼罢了。只因抗婚不成，当夜杀了新郎，那新郎的龙王爹爹便将其囚禁于此。”
“杀子之仇居然只是幽禁，这龙王倒也宽容。”
“那是因为此间没有其他生灵，没有日月交替，活着跟死了，没什么区别。”
“既然没有其他生灵，你又从何而来？”
“那龙鱼便是我的娘亲。她灭道之际不愿意见我独自受囚禁之苦，便将我封印。谁知许久之前太湖震动，被我借机破了封印。”

“被幽禁千年，居然没崩溃发疯，前辈的心智和定力的确令人佩服。”润玉仔细打量了下那女子，“不知前辈如何称呼？”
“除被封印的岁月，我也不过一万岁，道友就不必称呼我前辈了。”那女子微微一笑，“道友可愿带我离开这太湖之渊？”
“这个自然可以，只是不知道友姓甚名谁？是何缘由被囚于此？”
“你手上这串人鱼泪，便是家母泪珠所化。龙鱼族只有一位公主可以泪化珍珠，就是我的母亲，笠泽泓浵。”
“姑奶奶？”彦佑惊讶得连芯子都快吐出来了。“传闻笠泽泓浵与那龙王太子情深意重，只因太子新婚之夜暴毙，泓浵一夜成魔，在龙宫大开杀戒，最后被龙王囚于太湖之渊。”
“情深意重？”那女子不屑地笑了一声，“若非龙王太子觊觎我娘亲的美貌，强娶我娘，我们又怎么会和我爹分开？”
“令尊是……”
“我爹爹不过是笠泽中一位普通的琴师。”
“令尊可是琴圣凌浩？”润玉想了想自己所见过的琴师名字，好像也只有凌浩的年纪与这太湖之渊的传说相符。
“正是。”

“此番我带道友出去，道友如何打算？”
“在此囚了许久，爹爹怕早已不在世间。我想回龙鱼族的领地，做一条普通的龙鱼，自由自在。”
“仙友恐怕要失望了，龙鱼族已经覆灭千年。你是这世间唯一一条龙鱼。”
看看面无表情的润玉，又看看嬉皮笑脸的彦佑，那女子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所以两位是来赶尽杀绝的？”
“我们不会伤害你，我也不会让别人伤害你。道友跟我走就是。”润玉挡在冲着那女子眉目传情的彦佑身前，“不知道友名讳？”
“凌霜。”
“道友站稳了。”润玉使了个潮涌术，趁着空隙带着彦佑和凌霜出了太湖之渊。
“凌霜叩谢道友救命之恩。”
“不必。道友以后莫要吃我那泥鳅义弟就好。”
“凌霜以后都不吃泥鳅。”
润玉转身离开，那凌霜就跟在后面。
“道友可是无处可去？”
“那倒不是，只是诚如道友所说，龙鱼族已经覆灭，你戴这人鱼泪珠串，便是与龙鱼族密切相关之人，凌霜跟着道友，一为报恩，二为有个去处。”
彦佑听完在润玉身后都快笑出声来，“我说姑奶奶，我和这位天……惊为天人的公子都是你的晚辈，这报恩就不必了，如果姑奶奶不嫌弃，我们自当尽力奉养。”

带着凌霜回了天界，天界已是傍晚，凌霜未出过湖底，对于一切都很好奇，跟在润玉身后左顾右盼。
“呦～”进了璇玑宫，润玉就看见邝露带着魇兽玩耍。
“上元仙子。”
“陛下。”邝露起身给润玉施了一礼。“邝露来接魇兽值夜。”
润玉淡然一笑，转向魇兽“去吧。”
目送着看见自己就一脸惊恐的邝露带着魇兽出了璇玑宫，润玉舒了口气，或许这是本座能给你的最好的结局。
“你是天帝？”
“正是。”
“刚刚那女孩子好漂亮，可是你宫中仙娥？”
“非也，本座宫中没有仙娥。”
“老身斗胆提醒陛下，你要小心这位仙子。”
“为何？”
“你与那仙子，以后诸多纠缠，陛下会为此仙子五劳七伤。”
“那仙子会如何？”
“自然也少不了许多磨难。”
“前辈如何探得天机？”润玉奇怪这一条太湖龙鱼为何有此法力，更不信自己还能活到邝露的浮梦丹失效。
拉起润玉的衣袖，润玉才发现手上的珠串正闪闪发光。“这珠串发亮，代表佩戴之人心绪波动，你对她有情，可那女子见了你眼神诸多回避，匆匆就走，怕是与你无意。”凌霜叹了口气“你是天帝，坐拥四海，她却不是你宫中之人，难免以后你心中诸多怨恨。以后若是哪家仙君求娶那位仙子，怕是陛下也不会坐视不管。如此推断，怕是劫数就在眼前。”
“前辈囚于太湖之渊，闲来都是如此编造故事解闷么？”润玉没理会凌霜所言，“前辈且在我这偏殿休息，明日本座再为你寻一处住所。”

六 龙鱼秘传
璇玑宫，润玉朝会回来，回到屋里。想喝杯茶，刚想喊邝露，邝字还没出口，就想起来邝露已不在璇玑宫。哑然一笑，润玉只好自己泡茶。
“陛下，这是昨夜的星辉凝露，我煮了些茶，请给陛下尝尝。”外面凌霜端着茶壶走进来。
“不敢有劳前辈。”润玉起身接过茶壶。“前辈从未离开太湖之渊，何以会用星辉凝露泡茶？”
“只是昨夜见那仙子收集星辉凝露，我便学着收了些尝了尝觉得味道清甜，本想着找些果子做些甜点，却不想这天界的花草树木居然都是仙法所化。”
“前辈是拿我当小孩子了。我素来不爱吃点心，以后前辈也不必费心了。”
“不是给陛下，是给外面那只鸟。”
“什么鸟？”听闻门外有鸟族，润玉的神经立刻紧张了起来。
“白白的，毛茸茸的，挺可爱的。”凌霜形容着那只鸟，“身后还跟着个跟陛下有几分像的男人。”
“棠樾？”润玉放下茶杯，往门口张望。

果真不一会儿，旭凤带着孩子出现在璇玑宫门口。
“你不在凡间陪觅儿，怎么到带着孩子到我这来了？”
“锦觅找昆仑神君玩去了，彦佑陪着她呢。我就带棠樾来看看他的叔公和大伯。”
“大伯？”润玉重复了一句，接过那小娃娃抱着。
“小鹭满月那天，我知道你来过。”
淡然一笑，润玉低头逗逗怀里的小娃娃。“怕觅儿看见我心里不舒服，就没进去。”
怀里的小娃娃被润玉逗得开心，笑得漏出两颗小牙。
旭凤说着话，才看见给润玉送茶的凌霜。“你这璇玑宫什么时候换了仙侍？”
“那位不是什么仙侍，她是龙鱼族遗孤，论辈分，我还得称他一声姑奶奶”
听润玉谈论自己，凌霜过来伸手逗了逗棠樾，却被棠樾咬了一口。所幸棠樾只有两颗牙齿，并没咬伤凌霜。
“你怎么咬人？”润玉被怀里的孩子吓了一跳，就问了一句。
“鱼。”棠樾好像也急了，只说了一个字，眼睛盯着凌霜不放。
“这孩子不懂事，我替他给前辈赔罪了。”
“无妨，既是鹭鸟，爱吃鱼我是正常，不过我已化成人参万年，他怎么一眼就看出我是鱼？”
“我也不知道，这孩子一出生好像就是这样。一开始我和内子还担心他看见的东西和我们不一样，后来发现他只不过是能看出神仙的真身罢了。”
“小娃娃，想吃我你还太小。”又逗逗棠樾，现出龙鱼的头，凌霜立刻把棠樾吓得把脸埋进润玉怀里。
“前辈莫要吓他，小孩子害怕了晚上会发梦魇尿床的。”抱着棠樾，润玉轻声哄着“不怕不怕，大伯在这。”
抬头看看润玉，爬到他肩膀上，棠樾又笑得很开心，张开嘴就咬向润玉，润玉也不躲，只是报好那孩子，生怕自己本能反应，让他掉在地上。看润玉躲都不躲，棠樾笑得眼睛都眯起来，轻轻在润玉脸上亲了一口，回头看看旭凤。“啥？”
“龙。”宠溺地看着小鹭，从润玉怀里接回孩子“这个是大伯。”
“伯。”那孩子好像刚刚学会说话，一开口就只有一个字。

看看润玉又看旭凤，小鹭伸出手找润玉抱。“伯。”
“乖。”润玉看着那孩子心中感慨无限，为了你这一笑，我这一身龙血流干了也值得。
“好了小鹭，你大伯还有很多公务要忙，我带你去找叔公玩？叔公是狐狸，你没见过的。”
“伯。”小鹭对润玉倒是执着，扯着润玉衣袖不放。
“大伯抱你去找叔公好不好？”接过旭凤手中的孩子，润玉抱着小鹭，往姻缘府走。“前辈来天界也没什么事情做，不如跟我一道去姻缘府看个热闹？”
“我倒想问问那月老，为何给我母亲牵了那么一段孽缘，着实可恨！”
“放心，本座一定帮你讨回公道。”抱着孩子带着凌霜，润玉出了璇玑宫，远远地就看到邝露站在远处望着璇玑宫。
难倒她说服了浮梦丹是骗我的？还没来得及在心中细想，邝露已经飘然而至。
“邝露见过陛下。”抬头看了看小鹭，又看了看旭凤。
“哦，二殿下旭凤。”指指旭凤，润玉简单地介绍了一句。
“邝露拜见二殿下。”邝露面带微笑，飘飘一拜。邝露一抬头，眼似秋水，盯着旭凤，直到盯得旭凤咳了一声。
“这位是二殿下公子，棠樾。”润玉举起小鹭的小手，“跟这位姐……仙子打个招呼。”
“爹爹。”
“不是告诉过你爹爹是凤，不是所有凤都是爹爹。”
歪头看着旭凤，棠樾好像不甚明白其中区别，仍然朝邝露喊爹爹。“蓝爹爹”又看看旭凤“红爹爹。”
“二殿下世子真可爱，能给邝露抱抱么？”
“仙子沉鱼落雁，棠樾一定喜欢你。”旭凤客气了一句，示意棠樾赶紧过去让邝露抱。
拉着润玉的衣服往上爬了两下，棠樾嫌弃地推走了邝露的手。“伯。”

“这孩子还是有点怕生。”旭凤担心邝露尴尬解释了一句。
“无妨。”
“鱼。”从润玉怀里往出挣，棠樾又想让凌霜抱。
润玉小心地把孩子递给凌霜，“小心些，这孩子说不定还会咬你。”
“我猜他不敢了，陛下可愿与凌霜打赌。”
润玉一笑，“赌什么？”
“陛下的璇玑宫幽静素雅，我很喜欢，我若赢了，便是这璇玑宫主人。”
“本座赢了呢？”
“凌霜会给陛下一个大礼。”凌霜甜甜一笑，纯真可爱，完全看不出“前辈”的样子。
旭凤看看相谈甚欢润玉和凌霜，又瞧瞧盯着自己看个没完的邝露，总觉得哪里不对。
“多那本座到要听听多大的礼值得本座拿璇玑宫来赌。”
在润玉耳边说了一句，润玉看看凌霜，又看看棠樾，“凌霜，本座不喜欢输。”润玉说着拉着棠樾的手，“棠樾，大伯在这，你可以放心地吃鱼。”
“陛下耍赖，也不怕二殿下和上元仙子笑话？”
“本座是天帝，他们两个腹诽倒是可能，不会当面笑话本座的。”
“鱼。”棠越被润玉怂恿，张开嘴轻轻咬了一口凌霜，凌霜倒也没被咬痛，只是被蹭了一脸口水。
“既然喜欢璇玑宫，你爱住就住吧。”润玉倒也不是执着输赢。“莫忘了本座的大礼就好。”伸手摸摸棠樾的头，润玉一脸宠溺“好侄儿。
润玉顾着和凌霜打赌，完全没注意邝露握着的拳中指甲把掌心都划破了。

润玉带着凌霜，抱着棠樾，进了姻缘府大门。“叔父，侄儿来看你了。”
月下仙人出来相迎，看润玉抱着个孩子，身边还跟着一位红衣仙子。赶紧揉揉眼睛，“老夫这是睡了多久？竟连天帝大婚都错过了？”看看润玉身边的凌霜，“小露珠，你怎么瘦成这个样子了？”
“叔父，这个不是邝露，她叫凌霜，琴圣凌浩的女儿。”
“不可能，就算凌浩老来得女，如今他的女儿也有老夫这般大了。”
“叔父这般年纪，不也仍是童颜一副？”旭凤跟着过来，“见过叔父。”
“凤娃？”
“叔父，兄长怀里的是小儿棠樾，今日有空，就抱来给叔父瞧瞧。”
“棠樾叫叔公。”润玉把棠樾放到地上，棠樾朝狐狸仙走了两步，又退回润玉身边。拉着润玉的手，怯生生地喊了狐狸仙一声叔公。
“乖，叔公送你红线，去绑媳妇吧。”
接过一把红线，棠樾分给了润玉一根。看看旭凤，把剩下的红线都收到自己怀里。

在姻缘府叙话多时，凌霜想起母亲被囚太湖之渊，忍不住质问月下仙人。“仙人替人缔结姻缘，可否全凭一时兴起？”
“凡人，精怪姻缘却由老夫掌管，可你父亲凌浩是天生仙胎，不归老夫过问姻缘。”
“不可能，我父亲明明是条龙鱼，定是你这老匹夫怕与我对质。”
“凌浩是龙鱼？”月下仙人笑得快喘不过气来，“原以为只有锦觅那小丫头不分龙……”月下仙人说了一半，发现润玉脸色不好，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低头喝了口酒。
“我爹爹不是龙鱼？”
“你爹爹是龙王小儿子。从小痴迷音律，惹怒了龙王被赶出宫去。可是我与你爹也算得上忘年之交，怎么从没听过他有妻女？”
“爹爹说不定早就忘了我们。”凌霜有点失落，低下头，摆弄着手中的茶杯。“月下仙人，可知我爹埋骨何处？”
“昆仑，天命石下。”

“我和娘亲被囚于海底，他却葬在昆仑之巅。他是想彻底地忘了我们。”凌霜叹了口气，喃喃自语，神情更是暗淡。
润玉递过被茶给凌霜“或许只有站在最高处，才方便他寻找你们母女。只是没有想到上穷碧落下黄泉，两处茫茫皆不见。”
接过茶，凌霜苦笑了一下。“陛下不必慰我宽心。凌霜曾想过无数种比这更坏的真相，如今听闻爹爹葬于昆仑，也算心中悬念尘埃落定。”
“叔父，你这府里许久不唱戏了，今日难得旭凤带着棠樾上天，不如今夜在叔父府上搭台唱戏？”润玉张罗着，旭凤和丹朱都直愣愣地望着他。
丹朱看看旭凤，这润玉从小不爱热闹，今日是怎么了？
旭凤望望棠樾又看看凌霜，或许是哄棠樾和凌霜开心吧？
“好，陛下既然吩咐，了听，飞絮，去找几个唱戏的，今日姻缘府开锣。”丹朱应着话，吩咐人准备戏台，一边示意旭凤过来。
“叔父。”抱着棠樾过来，旭凤看看远在一边的润玉和凌霜不知说着什么。
“你看。”眼神瞟了眼润玉和凌霜，丹朱一双眼睛骨碌碌狂转。
“难得兄长宫中有仙娥。想来也是兄长心中属意。”
“那小露珠怎么办？”丹朱愁眉苦脸，“还以为他会娶了小露珠，多生几个小娃娃陪老夫玩闹。”
看两人走远，润玉压低了声音，“刚刚你说龙鱼族不传之秘，是什么？”

“陛下，你可愿每天都花些时候陪伴凌霜？”
“你就住在璇玑宫，自然是日日相伴。”
“凌霜所说，是陛下无论去哪，哪怕闭关修炼，每天也要拿出半个时辰陪伴凌霜修炼。”
摇摇头，润玉看了一眼凌霜，她问得坦荡，倒不像是喜欢自己，可为何这么问？“这外界变化众多，不比太湖之渊。就算本座有心陪伴，也未必如愿。”
“近来与陛下相处，我已看出陛下寿数难永，若是在凡界，尚有千年，可在这天界怕只不过几个春秋。”
“此事还请前辈不要与外人提起。”
“陛下不必忧虑，凌霜在，陛下不死。”说完凌霜亲了润玉的脸一下，润玉立刻站起身，躲到一边。
“放肆！”润玉刚一说话，嘴里就被凌霜塞了颗不知什么东西的球状物体进去。凌霜一掌打过来，那球状物体竟被吞了下去。
“陛下莫急，这是凌霜内丹。”凌霜拉着润玉坐下，“龙鱼族秘法，一颗内丹可续两人之命。陛下既是龙鱼族血脉，想来这法子也会有效。”凌霜一笑，“只是内丹离开本体时日不能太久，所以还得劳烦陛下以后每日百忙之中看看我。此术历经千年，内丹便可一分为二，陛下便可自由来去。”
“此事不可！”
“给陛下内丹是为了还上陛下搭救之恩，若无陛下，凌霜便永远没法感受四时变化，亦不知生死。”凌霜递给润玉一颗葡萄，甜甜一笑“内丹双生乃是禁术，陛下莫再声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