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
她调整了下坐姿。“阿泽啊，3月4日是什么日子？”
握方向盘的手指一紧，车猛地偏移。她垂眼。于他而言，那是个重要的人吧。
“德善呐”，他向她一瞥，继而凝视前方。“我对你，从未爽约。”
“有次你邀我去看电影，可自己却爽了约，没错吧？”她往车座靠去，用余光瞥向阿泽被反驳后本应仓惶的侧脸。
他将车驶向路边停下。“正焕的钱包里，有你们的合影。”
她恍然。与他们合影时，将她拥入怀中的力度孔武得如出一辙，怀春少女怎会不知？只是……
到底是十几年淬炼出的默契，三人都一致选择了友情。
“我投了子儿。然后订了十个日历，把那天用最醒目的颜色标识。”
他转过头，眸内泪光点点。“可用完了六个，我还是……”
话未断，德善已上前遏住他的音源。他翻转局势，将眼前人吻得嘤咛。
她大口喘息。来龙去脉皆明了，鼻腔却已酸涩。趁着眼睑还未温热，她以俏皮话儿搪塞着泪腺。
“以崔大师的脾性，我的情敌也只有围棋了啊。”
他望向她，眸内含笑。久久，才发动了车子。


“爸爸，德善要去学围棋吗？”
“嗯。你也要学吗？”
他进了三个球，可她不在。
“嗯。”


他歪着头，注视着以俏皮话儿调节气氛的她。眼内宠溺如昨，只增未减。
可用完了六个，我还是很喜欢你啊。

【十六】
这是块有些斑驳的墓碑。刻字的凹陷处染了朱砂，如今已剥落几块。碑上遒劲的笔锋流畅而深刻，转合起承间，竟流露出丝缕悲怆。
爱妻敏贞之墓。
“这是爸爸刻的。”阿泽抬手，抚上碑上女子发黄的肖像。未入深秋，他的手却分明微颤。


“德善，来，出来，我和我们狗女儿说说话。”
成东日招手，将德善唤出。
“我们德善生的漂亮又善良，爸爸不担心。只是阿泽那孩子，你得好好疼他啊。”
“你奶奶去世后，爸爸心里难过，借酒浇愁。正好他路过，就陪我小酌了几杯。”
“我问他，我们阿泽啊，什么时候最想妈妈？你猜他怎么说？”
成东日顿了顿，声音微哽。
“每天。每天都想念妈妈。”


“妈妈，这就是我和你常提到的德善，你的儿媳。”
德善从思绪中抽离出来，却也湿了眼眶。“妈妈好。”
“妈妈说她很喜欢你。”那人声带有些沙哑。

【十七】
“恭喜，是个男孩。”
善宇一步上前，遏住护士的肩膀。“大人呢！大人怎么样了？”
“大人也很好，一会就推出来。”
稍待平静后，善宇才仔细端详那襁褓中的婴儿。明明还是副皴红的样子，他却觉得秀气可爱。
“就叫仁苏吧。成仁苏。”他抬头，眼已婆娑。


阿泽端着那婴儿，紧张得无法呼吸。不远处的亲朋无一簇在宝拉身旁，反留他一人看守着侄儿。
怀中小人儿扭了扭，换了个更为舒适的姿势安眠。他起了兴趣，将食指放入新生儿的粉掌内——
那近乎透明的细小指头竟精准地抓握住了他。
如山涧过泉般，那从未有过的暖流从他心中体内淙淙而过。柔弱，但不息。


起风了。德善紧紧风衣，与阿泽伴着夜色同归。
“德善呐”，他驻足，下了决心般果决。
“仁苏，很可爱。”
他眼眸亮亮的。


【注释】
*1、仁苏：爸爸善宇是医生。名字取自“医者仁心苏万物，悬壶济世救众生。”
*2、为什么是阿泽抱孩子：个人认为，生产以后大家都顾着看孩子而冷落妈妈这件事，会让妈妈在一定程度上心寒。所以情节设计为“大家都去看妈妈”。剧中余辉交代，“阿泽怕宝拉”，所以让他来承担看孩子的任务。
*3、掌抓握反应：轻触婴儿手掌，婴儿即紧握拳头，将食指放在新生儿掌心，婴儿会立刻抓紧检查者手指，检查者可借此将婴儿提升在空中停掌抓握反射留几秒钟。

【十八】
“阿泽，你看这件怎么样？”德善拎起件鹅黄婴儿服，在胸前比量。
还未等他回答，她便否了这衣服。
“成宝拉好像不大喜欢这个颜色呢，可惜了。”
划过许多婴儿服后，她的指尖终于停留在件浅蓝的小衣服上。
那是件几近纯色的连体衣，虽仅在肩膀处印了只喷水的鲸，却衬得更为精致。
“这件也可爱。”
她耳廓一热。“就是因为太可爱，让我想买下它……不只是给仁苏。”
眼前人笑得宠溺，却也拒得婉转。“等我们有了自己的孩子，再来选吧。”


“德善！”
“TOP姐姐，你怎么在这里？”
“我跟刘岚要去唱歌，经过这里。要一起去吗？”
她瞄了眼他，继而两人相视。
“那多谢了。”
德善腰间一紧。


他以余光扫视。身边人仿若患了多动，坐立不安，欲言又止。
“有什么话就说出来吧。”
“喜东东，你不是不喜欢我去KTV吗？”
“没有。我只是不喜欢你跳狗腿舞。”


“刚刚你没在，但作为你的朋友我要给你提个醒。女孩要是能当着你的面跳狗腿舞，就是没把你当男人。”
娃娃鱼的提醒如昨日般清晰。


阿泽推开书房的门，却见德善在棋墩旁席地而坐，举手棋落，倒有几分意思。
他上前细看，却发现是清一色的白棋。虽毫无章法道理可言，却像是在拼字。
是”사랑해”。那人抬起头，莞尔。
“阿泽啊，我爱你。”
他悟出了她的潜台词。我爱你，是把你当做男人的爱。
他递来个粉嫩的包装袋。她探头去瞧，是两件婴儿服。一件鹅黄，一件浅蓝。
“我也是。”说罢，他便扑向德善。
“喂，现在是白天啊。”
那人覆压三百余里，隔离天日。


【注释】
*1、鹅黄与浅蓝：剧片头处的丑娃娃里，黄色代表德善，蓝色代表阿泽。
*2、覆压三百余里，隔离天日：出自《阿房宫赋》。

【番外1】
这是一个以爱量化的世界。每个人的胸口皆贴着生命的进度条，当爱耗尽，人便也会消亡。
拨开人海，她一眼就望见他。虽是木愣愣地杵在人群中，但那进度条已消耗一半了。
“喂！喜东东！”她跳起来挥手喊道。
他缓缓抬起头，嘴角上扬。周围尽是灰色的布景，唯有他在发光。
“德善呐……”他应声倒下，胸前的进度条走到尽头。


“阿泽！”德善惊恐地醒来，枕边人呼吸均匀。
握着她的手不自觉地一紧。


【注释】
*1、番外：作者最近有些忙，但尽量抽空就写一点。这不是与【十八】话相衔接的，是独立的番外。
*2、日常生活中所说的“量化”：指的是目标或任务具体明确，可以清晰度量。如游戏的进度条等等。

【番外2】
旁边有人递来张纸。
德善哭花了眼。“不好好下棋，过来做什么啊？”
“听见你在哭，想出来看看。”他抽出张新的给她。
荧幕上男主在回忆与初恋骑单车的情景。她心血来潮，“阿泽，你最近没有事吗？”
“没有……我做错什么了吗？”他歪头。
“你会骑单车的吧？小时候你骑过的。骑车带我出去兜兜风吧。”
“我没带过人，万一伤着你可怎么好？”
“没事的”，德善欢喜地做着超人的动作。“出发！”


娃娃鱼眯着眼，“所以，这就是你俩把右手摔伤的原因？”
阿泽处理好一块红烧鱼，将它托入德善口中。
“是啊。”如果自责是可流可见，那么这两字便有蓄汇成白鹿潭①之势。
德善用左手颤巍巍地戳起块蜜汁排骨，运到阿泽碗中。
“其实没事的啊”，她举起完好的左手——
“我现在也有点左撇子了呢。”


【注释】
①白鹿潭：韩国湖泊较少，最大的天然湖是位于济州岛汉拿山顶火山口的白鹿潭。

【十九】
阿泽将棋谱装入单肩包内，“那么，我先告辞了。部长再见。”
那人欲言又止，半晌，才将一份报纸递给阿泽。
《国手崔泽九段与新婚妻子共逛孕婴店 疑似好事将近》。
“虽然是给别人买礼物，但是最好还是小心些啊。”部长叹气。
“不”，阿泽放下报纸。“他们说的可能是真的。”


“怎么这么晚才出来啊？”国手专用车旁，远远的那人便撒起娇来。
他环住她，靠她肩头。“是啊，也太晚了。胃好些了吗？”
“嗯，好些了。”那人笑得有些尴尬，“以后不会吃那么多鲫鱼饼了。”
他悄悄抚上她的小腹。
略鼓。


“阿泽啊”，善宇神情肃穆。“下棋好的人，猜测却不一定会准。”
一张方正的纸拍在眼前。
延世大学医学院附属医院处方笺——大韩航空公司员工体检诊断报告。
聪慧至此，眼前人已悟出弦外音，便再也无心看那纸诊断。
善宇眼看着那人眸内有东西在快速消逝，如坠向地面的流星，再不能返向夜空。
“看看吧。”善宇将报告推向阿泽。
那人捏起报告，眸内如死灰翻搅后所寻的火焰。虽仅是星星点点的暖，但足以温热眼眶。
“真是个怪物啊”，压抑的气场终被上扬的尾音击破。“下棋也好，猜测也准。”
“恭喜啊，崔大师要当爸爸了。”
他仍捏着报告的一角，纸张不住轻颤。
“我要当爸爸了……”泪顺着微扬的嘴角不断往内注入。
那人抬眼，泪网纵横。
“是德善孩子的爸爸啊。”

【二十】
他抽出诊断书细看，不住摩挲。仿若与那小生命见字如面。
“喜东东！我新买的浴巾，好看吧？”毫无防备地，她跃进他的视线。
阿泽迅速将它夹入棋谱，神色僵硬。“好看。”
“你又借给同期前辈①钱了吗？刚刚藏里面的是欠条吧？”她伸手去夺。
他慌忙从里面抖出张欠条，塞给她。
“数目虽然大，但是近期就会还了……德善呐，你先去洗澡，等会我有事跟你说。”


待她进入浴室，阿泽又抽出那纸。皱褶已起了些的绒毛，又因汗渍服帖在表面。他又伸手去取卧在衣橱深处的婴儿服，将上面的皱褶捋平，摊在手肘上。
“爸爸也是这么抱我的吧……”
几乎与此同时，浴室内发出一声惊呼。他慌张地跑去开门，却见她蹲在地上。
“德善！”他将她揽入怀里，“没事吧！你一定没事吧！”

怀里人悄悄扯来条浴巾遮羞。“只是肥皂掉了而已。你真的没事吗？今天总有些怪怪的。”她从他怀里起身，有东西掉了下去。
是婴儿服。跑得太急，他竟忘了放下。
两人相视无言，许久，那人才开了口。
“德善呐”，他揉了揉她滴水的发。
“我们有自己的孩子了。”
她微怔，轻轻抚上小腹，半天才回过神来。
“是阿泽的孩子啊……”她泪眼婆娑。


【注释】
①同期前辈：文中的同期指同期入段成为职业棋士。阿泽为神童，入段早，所以同期几乎都比他大。职业棋手付出的时间精力相当多，所以如果比赛总是不赢（即得不到/获得很少奖金），收入来源也会少。相比之下阿泽收入多且好说话，易成为债权人。这个人下文还会提到。

【二十一】
“崔大师，这笔款真的不能再缓缓了吗？”
“我妻子已经发现了。”他暗想被她训斥的言行，嘴角竟勾了笑。“所以对不起。”
那人眼色一暗，鞠躬告辞。


“然后你就来找我了？”她搅动着杯内的饮料。
那人清嗓，“是。我想着如果说通你了，崔大师也就没有异议了吧。”
德善抚着腹部的隆起，竭力压抑怒火。
“可这上面的还债日期是你写的吧，一年内还清一千万。前辈如果努力赢得比赛，一年挣得绝对比这个多吧。”
同期前辈眼内的火渐渐燃起来。他握紧桌角，手上青筋凸显。
“那是崔泽！崔泽一场比赛的奖金也绝对不止一千万吧！而我呢，没有多少比赛不说，就算有，输赢也不定。没有这些钱你们也会过得很好吧，而我却不是！”
“可欠债还钱，是天经地义的事！”德善亦红了眼。
“你觉得我们家崔泽的钱易来是吗？那你有没有见过他累得卧在榻榻米上，有没有见过他大把大把地服头痛药，有没有看见他深夜才拖着步子回胡同！”
“那这时候你在干什么呢，你在抱怨同样都是一批进棋院的，他有名望有财力，而你泯然众人怀才不遇！”她声音颤抖。
“是！我是渣滓，我最恨崔泽那副把什么都不放在眼里的面孔……”那人放开嗓子，向德善推搡桌子。
桌角猛地撞击到她的小腹。“嘶——”
他表情突然变得微妙，眯起眼来。
“不……他很把你放在眼里。是吧，崔夫人……”
桌角又向前倏地一推，她痛得更甚。鬓角额头皆渗出细密的汗丝。
那人向下一瞥，却慌了阵脚。


她裙上血迹斑驳。

【番外3】
“德善呐，别哭了。我去给你拿颗巧克力糖吃吧？”
那人放下书，揉着眼不住点头。
巡视一圈无果后的他再次出现在她眼前。“德善，把手张开。”
她张手，只觉他用两指扣她掌心，微痒。
她抬头，撞上他宠溺的目光。
“给你。”是他假装把巧克力放在她掌心。
“喂！崔喜东，我要的不是这种巧克力啊！”
他思量半刻，猛地向前压去。
“那……是这种糖吗？”
两人辗转之间，揉皱了书的封面。于是扉页随之显现——
《难敌心底细雪汹涌》。
作者是锦鲤合。

【二十二】
他扶住善宇的肩，竭力控制着气息和情绪。
“善宇啊……你是医生，你告诉我，德善一定没事的。对吗？”
善宇别过头，眼神中的焦灼仍不断地涌现。
“你告诉我啊！像上次一样开玩笑的是不是！”那人发疯似的狂摇他的臂膀。
善宇吞了口唾液。“阿泽啊……”
“谁是病人家属？”护士端着文件夹，推开门。
“我！我是！成德善怎么样了？孩子呢？”
“状况有点不大好。不光是孩子，大人也……”
他像一头竭力保全妻儿的发疯羚羊，狂奔到护士台，仿若这样便能将危险引开。
“喂……是院长吗？我是崔泽九段！”
那边传来惊喜的声音，又附着些黏糊糊的慵懒和傲慢。
“崔大师有何贵干啊？之前我亲自到棋院约你对弈，你不是有事推脱了吗？那今天……”
“求求您！”电话那边一愣，“求求您保全我的妻儿……不，救救我妻子就好。什么时候在哪下多少盘棋，您说了算。拜托……①”
几位护士狐疑着相视。这样急迫的崔泽，在国民眼里，自是第一次见到。


“阿泽……”眼前人无力地睁眼，“孩子……怎么样了？”
他转过身去用力揉了揉泪腺，又将她的手放上她腹部的隆起。“没事的。”
“倒是你还虚弱，刚醒来就提孩子。”他努力挤出酸涩的笑话，却实打实地有些嫉妒那条未出生的生命。
她微笑，抚上他的头发。“那我们崔大师现在怎么样？”
“我很好。要不要喝点水？我去给你打。”
“好。”那人舔舔嘴唇，眼里却盛了层薄薄的泪。


刚出门，便瞥到拐角处一个蹲坐的黑影。他加快了脚步，目不斜视地朝前走去。
“崔大师！崔大师我……我错了。”那黑影迅速跟上，拦在阿泽面前。
胸口重重一击。那人本以为是阿泽愤怒，垂下头去，却瞟见一张纸条从胸口处翩然而落。
“一千万的欠条，你不必还了。”
那人喜不自胜，伏地行大礼。他抬起头，以为会像以往那样看到崔泽一副慈悲而温柔的眼神，便努力在脸上堆满了笑，“这怎么好意思呢。”
“但你如果再敢伤我妻子……”
他撞上的，是副从未见过的眼神。就如暴露在冬夜的出鞘的剑，寒光逼仄，精准刺入他的喉咙，令他颤抖失声。而那张欠条就像刀剑刺入又拔出时所沾染的滚烫血液，三九时的腊梅般的鲜红，好看得很。
望着那人仓皇而逃的背影，他的指甲嵌入拳头，白得有些病态。
“这该死的XXX②……”


【注释】
①一系列崔泽求人的话语：剧中提到，“阿泽最不喜欢拜托别人了。”即使是金成钧生病住院，阿泽也是照常态的语气拜托，并未如此失态。
②这该死的XXX：是德善教阿泽骂人的话。

【二十三】
“阿泽啊，”那人凑上来。“我又想吃世界杯了……”
他落下一子，面无表情。“不行。”
待那人哼哼唧唧地撒娇时，他才将手中的棋子一股脑倒入围棋草罐。
“不是不让你吃。德善呐，忍过这段时间，等他出生……”阿泽抚了抚德善的肚子。
她像是想起些什么，猛拍脑门。
“算起来，孩子真的快出生了①。阿泽啊，你给他起名没有？”
他摇头，将视线慢慢聚焦棋盘。
“德善呐，你来。”


她拈着一颗白棋，歪头狐疑。
“你想找我下棋？”
那人忙摆手，遂拈起一粒黑子来。
“德善呐，你知道吗？棋谱纵横，每个交汇点都自有它的名称②。一会儿我们拋子，落到哪个点就取哪个字，好不好？”
手起棋落。白子落“弦”，黑子落“熏”。
“就叫熏弦，”那人抬头，眸内已尽是星辰。“我们的孩子。”
“不是，为什么你的子儿所对应的字在前啊？”
拈起棋子，那黑已磨得锃亮③。“黑者先行。”


深夜里，四下无人的静谧溢满客厅。她以几近匍匐的姿态前行，又麻利地打开冰箱，取出盒世界杯来。
分明是孕前备下的吃食，现在却才见底。
书房的门微微打开，只留窥探一人的缝隙。
“又该买世界杯了啊。”那人轻叹一声，棋落。


【注释】
①德善的预产期：作者将泽善第一子（好像剧透了？）的生日定为1997年7月5日（阳历）。3月4日前宝拉已查出怀孕的时候，应有一两个月了。按十月怀胎来算，成仁苏的生日为1996年10月。仁苏满月时泽善为其买礼物共逛孕婴店，被报道时也怀孕，所以按此推算孩子的生日该在1997年7月份。作者为此去查了黄道吉日（qwq），那个月出生的吉日只有5日。
②取名方式：作者要喝口水细说。（喝完了）昨天作者查阅了大量有关围棋棋谱的文献，包括《棋经》《棋道》《棋旨》《敦煌棋经》等，但是考虑读音和意义，就把出自上述文献、原定的“霊”“枰”“罣”“谨”全部推翻。最后才选用棋盘的交汇点取字起名。交汇点的名称很讲究，分为“春”“夏”“秋”“冬”四部分，因为崔熏弦生在七月，遂从“夏”中取字，最后取到“熏”“弦”二字，算是对韩国一代围棋大师曹薰铉（名字只是相近，但读音只有“熏”字一致）致敬，亦是寄托美好愿景。
就附“夏”部分的字和棋盘交汇点的名称吧。
“夏日炎，汉表奇峰远。睹园林，葵榴乍展，高柳咽新蝉，华屋飞乳燕，曲栏外瀑下布泉，对南薰强奏虞弦，向雪槛，携咱仙姬赴玳筵。漫劳金缕唱，且把碧筒劝。酒已酣，便就湘簟。接见羲皇梦方转。呀！能消遣，争似赌墅终朝，忘却秦虏临城战。”



③磨得锃亮：可见崔大师已酝酿许久。

【二十四】
“德善呐，孩子马上就出生了。”那人声音薄薄的，裹不住颤栗与惊慌。
“喂”，她从阵痛中抽离出半刻，虚弱地笑。“又不是你生孩子，慌什么？”
“这么痛苦……”他握紧她微颤的手，冷热汗交融。
她只觉手背星星点点的暖，像是烤热了的雨坠向冰面，瑰丽又悲戚。抬头望去，那人已将视线僵硬移向别处。

德善被痛楚拉扯回来。没有嘶喊，亦没有哭号，她只是悄无声息地用力。倒不是为了摆脱痛苦，只是想让身边的男儿不再抑制断断续续的哽咽。
“恭喜，是个儿子。”
她昏厥的前一秒，只觉额头微痒。许是太过劳累，挤出一句“大酱汤”便昏昏睡去。
明知无用，可阿泽还是一遍遍地擦拭眼眶。他将脸厐贴紧婴儿，不住摩挲。与泪在脸上纵横的暖不同，这次暖得有些异样。
他抬起头来，只见孩子透明般的小手举起，仿若在为其拭泪。
他再次紧贴婴儿，眼眶已再没了储泪的功能。


“崔泽九段！请问生了儿子感想如何？”
“崔大师！你觉得孩子的到来会给你带来什么？”
“因为陪产而弃赛东洋证券杯，只进四强①是否值得？”
他微笑，对守在医院门口的媒体前深鞠一躬。
“感觉高兴得像要飞起来了，他会是我新的灵感和动力。我无法想象没有妻子的日子②，况且是这样重要的时刻。不说四强，即使是冠军争夺赛也会放弃的。”
“谢谢大家。最后……可以让一下吗？”
媒体面面相觑。
他红着眼眶莞尔。“我要给妻子送大酱汤了。”


【注释】
①东洋证券杯四强：作为阿泽的原型，李昌镐确实在1997年的东洋证券杯取得四强的成绩。巧的是，那届的冠军正是曹薰铉。
②感觉高兴得想要飞起来……日子：可能大家感觉这段话语对阿泽的还原度不高，但是这确实是有“石佛”之称的李昌镐所说出的。与平日采访的语气措辞皆不同，才能更显爱意吧。

【文中大事记时间段梳理】
1971.9.17 德善生日
1989.3.4. 阿泽放弃
1996.9.16 泽善婚礼
10.16前 敏贞忌日
1996.10下旬 成仁苏生日
1997.7.5 崔熏弦生日

【二十五】
“德善呐……”
“等一下”，她抱歉一笑。“我先给熏弦喂奶。”
偎开书房的门，便见那人席地而坐，不悦地翻覆棋谱。
“刚刚有事吗？”
那人抬头，继而颔首。“没事了，去照顾熏弦吧。”
“熏弦百天宴的礼物准备好了吗？”
“没。”翻书的声音有些刺耳。
“那我把它给熏弦吧，本来就是小孩子的玩意儿。”她掏出块儿金质玲珑的长命锁。
阿泽夺去，将它夹入抽屉深处的日记本里。
“这是我给你的东西啊。德善呐……”
他委屈地抬眼，“你太溺爱他了。”
可那眸内分明多了几许妒意。
她不禁失笑。才是一转念的功夫，便被他袭上。
“像抓周一样，我给熏弦看了棋子和娃娃。结果他紧盯娃娃不放。”他极力稳住气息。
她微笑。“什么啊，小孩子自然是对娃娃感兴趣些。盯着娃娃又说明什么呢？”
阿泽声音有些喑哑。“他想要个妹妹了。”


本是秋高气爽的光景，可屋内人却绕床弄青梅。

【二十六】
娃娃鱼给别桌斟完酒后，靠着德善并排坐下。
“哎哟，时间过得真快啊。就好像昨天还扯着你的头发赶班车，转眼孩子都百天了。”
德善笑笑，拿手去逗弄熏弦。
“不是，我怎么也想不通，怎么看起来永远都不会碰女人的善宇和阿泽先有了儿子？双门洞朴南正连个女朋友都没有？这世道怎么了啊，真是。”
她瞟他一眼，“还说我不懂爱，你自己还不也是。”
“你和崔大师就谢谢我吧”，他伸手指进婴儿拳头。“不是我开导，这孩子还不知道在哪呢。”
她微怔。“那天，你是在暗示我？”
“你不用在意谁喜欢你，你大可喜欢别人。”那晚的话语与披萨并不足以令她辗转难眠，谈心结束后阿泽宿命般的出现，才让她周身泛起从未有过的暖意与欢喜。
娃娃鱼晃晃杯子，冰块撞击得清脆。“我只是在引导你。喜欢谁，自己应该比我清楚啊。”


“辛苦了一天，早点睡吧。”阿泽拿起水杯。
她将心事写在脸上。“我在想，那天如果我顺着你的话问下去，会不会有转机？”
“会不会……更早的清楚自己的心意。”


“你对我一无所知。”棋墩对面，少年以近乎严肃的姿态凝视。
“我有喜欢的人，打算尽快表白。”
几分期许后，失落以排山倒海之势涌来。一时间，她竟一时找不到合适的表情，只好怔怔地望着他。
要问问吗？不了，她知趣，更怕隔阂。
他无奈轻叹，抓来纸笔写张字条，塞给她。
“你欢喜质疑我。”笔迹草草。
质疑他有喜欢的女孩吗？不，她相信，近乎偏执的确信。可那字里行间流露着的嗔怪，却令她无地自容。


那人放下水杯，“不会。”
她讶异于他的干脆与果决。“为什么？”
“那天我已经表白了。”
德善歪头。
“纸条的语法不通就倒过来念念看。”
阿泽把头别开，耳垂微红。

【二十七】
“女士们，先生们：我们将为您提供餐食，茶水，咖啡和饮料。欢迎您选用。需要用餐的旅客，请您将小桌板放下。为了方便其他旅客，在供餐期间，请您将座椅靠背调整到正常位置。谢谢！ ”
音调机械的广播完毕后，他将小桌板放了下来。微转脖颈，发出骨节摩擦的声响。
“您好，请问……”空姐原本疲乏的眼神亮了起来。
“浩英①，好久不见啊。”
那人的动作一僵，遂灵活起来。
“是德善啊，做了空姐变得更漂亮了。”
“哪里的话。你要喝点什么？”
浩英看了看表，抬起头来。“过几个小时就要到了，离下一班飞机起飞还有段时间吧？德善，要不要一起去喝点东西？飞机餐实在难吃。”
她噗嗤一笑，“好啊。”


“一杯蓝山，一杯奶茶。谢谢。”那人麻利地将菜单合上。“我记得你喜欢喝奶茶来着。”
她不自然地将头发轻拢，微微点头。
“好久不见，上次见你还是在演唱会以后吧？年中初中同学聚会来着，也没见到你。”
年中吗？那时熏弦马上便要呱呱坠地，阿泽也一改温柔的面孔，以近乎强硬的姿态推掉了她所有的活动。
“您好，一杯蓝山，一杯奶茶。请慢用。”服务生打乱了她的思绪。
他前后搅动咖啡，发出细碎的撞击声。
“真好啊。初中的时候就想和你这样坐着，没想到现在才完成愿望。老实说，坐在这样的咖啡厅里，不谈公务，还是头一次。”
她抬眼，“浩英现在还没有女朋友吗？”
许是意识到周遭空气变得微妙，德善只垂头去吸吮奶茶。
他调羹一顿，转而又自然移动，于咖啡杯底划出些刺耳的声音。
“那是因为我喜欢的人被崔泽九段娶走了啊。”浩英嬉笑。
玩笑不必当真，便也不能反驳。
德善别开头，远处外滩人潮汹涌，却只觉火辣辣的目光在她余光边缘聚焦。


【注释】
①浩英：剧中提到，浩英是初中时追求德善的同学。

【二十八】
“熏弦啊……乖，妈妈马上就回来了。”阿泽翻看腕表，粗粗估计。
为了不使婴儿硌伤，他已养成摘表的习惯。
“我回来了……阿泽？”
她哺乳时的衣服，在他身上显得紧绷而滑稽。
阿泽低头去看胸前的蝴蝶结，莞尔。
“怎么也哄不好，我猜他想你了。穿着有你味道的衣服，他果然不哭了。”
她接过婴儿，“把孩子给长辈带多好，你这么忙。”
“今天我没事，想和熏弦好好相处。”
四下安静起来，她突然莫名恐惧这种并不尴尬的缄默。德善清清嗓，准备与那人搭讪。
“我要是小孩就好了，你不在时也能被味道蒙骗。”他褪下衣服，打消了她唇边未语的话。
“可闻到味道，我更想你了。”
他紧紧拥住她，像流离半生终寻得绝世珍宝。
但她的思绪却怎样也不得集中。


“德善，有事打给我。”浩英递给她张名片。
FOCUS杂志社 社长 李浩英①。
她猛地抬起头，“就是那家新锐杂志社吗？可以啊，李社长。有机会就打给你。”
他轻笑，“我们杂志社有个人以前还是棋院出身呢，说不定你们家崔泽认识。”
“你们家”被狠狠重读。虽是戏谑，却让她很不舒服。


【注释】
①李浩英：剧中未提到姓氏，所以这个姓氏是作者加的。韩国第一大姓是金姓，但为了和“金社长”区别开来，此处采用第二大姓李。虽然我掌握的数据是2000年的，但奈何大姓人口基数大，即使十几年过去，应该不会有太多改动。

【二十九】
金善英将鸡腿夹入德善碗中。“是吗？就是那家定期刊登当红明星的杂志？哎哟，那可真是年轻有为。”
听了这话，她莫名有些恶心。
“是啊，不过我说不出来哪里不对，总觉得他眼睛里的东西变了。”她夹起块腌黄瓜，“和中学时不大一样了。”
“把生意做得这么大，势利一点也很正常。”
阿泽笨拙地加起块腌黄瓜，托入她碗中。
“专心吃饭，少说话。”


思忖半天后，她松开安全带，转向他。
“这几天你有点儿怪怪的。昨天我给部长打电话了，他说你最近战绩不佳，所以我今天把熏弦送回来了。没有不开心吧？”她抚上他正挂挡的手。
“前几天沈小英来棋院了。”
她手悄然撤下。
“我不知道她要来做什么，但肯定对你不利。德善呐，无论以后新闻报道我什么绯闻，都不要信，好不好？”
德善眼里的冰渐渐消融。
“就这个吗？”她靠上他肩，悄悄耳语。“除了围棋，我已经把唯一的情敌送回爸爸家了。“
”我们，可是不会变的关系啊。”
那人轻笑，却也快速打住。“当然不仅仅是。”
德善立即收住讨好式的笑。
“以后不要在我面前提起别的男人。”他侧脸微红，“更不要谈得那么起劲。”

【三十】
“那怎么帮我洗白？”
李浩英瞅了一眼桌上的报纸和眼前的美人儿，“钱。”
“钱不是问题。我问的是，方式。”
“人总是对不关乎自己的问题呈覆盖性记忆。”他点了根烟，“所以用更大的丑闻去掩盖当时的丑闻最有效。”
沈小英抓起外套，准备夺门而出。“为了摆平这个事而闹出更大的风波？那我还是请别家杂志……”
“更大的丑闻也可以发生在比你影响力大的人身上，这样人们自然就会虚化目前的丑闻。”他将烟摁灭，“即使是捏造的丑闻。”
望着那妖娆的背影，他将揉皱的报纸展开。
女星沈小英代言日本高利贷企业①，至今仍未作出官方回应。
李浩英以余光瞥那张最靠里的办公桌。“前辈，您以前在韩国棋院工作吧？”


“一会我带你去引见崔泽，然后该怎么做，李社长告诉你了吧？”
沈小英从容地点头。撩拨发丝间，千娇百媚生。
远处阿泽拉开车门，手却被人遏住。他蹙眉，眸内的温柔即刻被无以言表的厌恶覆盖。

“你不是离开棋院了吗？回来干什么。”
“是这样……我们社因为工作原因……接触到不少明星。”他擦擦眉间的汗，再次遏住阿泽。“沈小英很喜欢你……知道吧……”
阿泽猛地甩开手，将眼前人弄得不知所措。“那与我有什么关系？”
“人家好歹是大明星，给她个面子吧。就见一面……”
“是崔泽九段吗！”沈小英从相邻的车里钻出。“终于见到你了……快十年了，你还是我梦中情人的样子啊……”
她顺势往阿泽肩上靠去，目光所视却是远处的镜头。他甩开她，迅速开车离开。


前辈取出模拟机②，准备和社长联络战果。那边却了无回应。
他想起李社长正飞往中国上海。
是大韩航空③。


【注释】
①沈小英代言日本高利贷企业：高小英在2015年传出代言日本高利贷企业的传闻，深受当时韩国民众诟病，但她对此事并未作出回应。本文是文学创作，原型很多，不存在侵犯名誉权的问题。
②模拟机：1997年的手机只有摩托罗拉的第一代模拟机，俗称的大哥大，当时售价一万多人民币。2000年后，诺基亚出数字机。
③大韩航空：成德善就职的航空公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