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2

“你说你干嘛要在意攻受呢？”银时托着脸极为不理解地看着餐桌对面的土方。

听银时这么问，土方差点没把那口汤喷出来。一时被这个问题刺激到的他也无暇去辨别坂田银时的问题是真的疑惑还是个调侃。

“我在意了吗？”
“从来不接受访问和八卦的人突然对粉丝强调这件事，足以说明……”
“那不一样！我只是告诉她们一个事实。”
“哪件是事实？”
要是他不这么问，土方觉得自己就要脱口而出“当然是老子在上这个事实”。好在银时咬着勺子一脸守株待兔的样子令土方警惕起来：“我说的都是事实。”
“啧，诚实的十四郎。”
“叫土方！”
“不过你有没有想过你对她们这么说，就相当于承认咱们的关系了？”
“……”
“以前可都是靠公众们自己制造舆论。你这么一说，恐怕我们就得见光了哟。”
“别说得那么苟且。”
“可这也是事实啊，诚实的……”银时看了土方一眼立刻改口，“诚实的土方。”
“但是这可以看作两个关系好的同性对外人开的玩笑吧？”
“说是这么说啦，不过……”

土方一副你别想糊弄我的神情看着银时，心里另有忧虑。他的困难来自于自己，先不论外界如何炒作，他自己还需要时间接受一些东西。口上是在半玩笑地争取着上下攻受，实际上无论是哪一方，他都没经验。
“其实阿银偶尔在想你是不是想远了啊，关于分上下……”
“……”
“其实你没经验吧？作为一个新近被掰弯的……”
“谁他妈被掰弯！”
“那就是作为一个自愿变弯……”
“你他妈有完没完！”
“那不然是什么啊！”
“什么也没有。吃饭。”
银时撇撇嘴，严肃地自言自语道：“肯定想远了，想到床上……”
“你故意的吧！”

“反正你都承认咱们是那种关系了嘛，从现在阿银就是你最亲密的人哦，有什么想法都可以跟阿银说哦。我是你的知心朋友灵魂伴侣哦，一个人憋出病可不好噢。”银时冲土方离开饭厅的身影锲而不舍地说着，最后补充道：“什么时候想要了也可以主动提出来哦。”

一个靠垫从沙发方向砸过来，嗵地一声刚好拍在银时脸上。

103

抱着“没赶我走就是有希望”的想法，银时一副扎根在此地的架势留了下来。

于土方，只要银时还在他的视线之内，他便无法静下来把残余在心底的考虑拿出来理顺清楚。看银时来到自己旁边坐下，他问道：“怎么，你要住这儿了？”
“不用担心，咱家房大床大。”
“什么时候成‘咱’家了？谁要跟你分床了？谁会担心啊？”
“不担心最好喽，你不会梦游磨牙什么的吧？”
“谁说要跟你睡了啊！”
“不睡怎么……”
“够了！”土方坚决地站起来说，“你家钥匙给我！”
“要钥匙干嘛？那边没锁。”
“别废话，拿给我！”
银时把钥匙掏出来交给土方，只见土方又拿了茶几上的笔记本电脑走开了。
“喂喂，你要干什么。”
土方并不搭理他，径直开了自家门，穿着拖鞋就往银时家走。银时心里骂了一声糟糕，赶到门口想要挽救时，土方已经进了他的房子，里面传来反锁的声音。
总不能趴在门上喊“给我开门”，银时回头想要打电话，却发现土方的手机放在鞋柜上。接着，他反复地带着节奏地敲门却没有人应。他突然想起很久以前土方劝他给房子上锁，劝他多配几把备用钥匙的话是何等良言。

在土方家转了几圈，又折回去敲门，始终没有人应。一时又想不起来可以威胁的事情，他还是回了土方的房子，心想在这儿睡感受一下井井有条的居室环境也好。

土方花了半个凌晨思考这些事情，诸如对同性的喜爱是否真的意味着爱情之类种种。他抱着电脑看网页，亦是清楚娱乐归娱乐，当两个人真正承认了这种关系后究竟要承受多少褒贬呢。转念想起银时吃饭时说的话。这个人那么说的原因是否也是出于保护呢？
毕竟周游世界的坂田银时对各国的情势多少有些了解。不光是银时，土方也清楚哪怕是西方，虔诚的人们大多无法接受这有违神祗的情感。不然隐藏在夹缝中，不然站出来承受责难。

他知道银时对这一些的理智远比表面嘻嘻哈哈的态度要多得多。只是银时或土方都没有意识到，银时之所以一副无谓无畏的样子，是因为他更看重维护感情而非名声。这并不是将矛头指向土方，更不是说他更在意脸面，而是——银时再清楚不过——他看上的这个独立而不清高的人只是不希望生活的平衡被旁骛之事毁掉。

在银时想着“如果非要顶风而行那么就由我来掩护土方”的同时，土方正觉得“我的参与说不定会毁掉坂田银时作为Gin的一切成就”。
这样思考着，度过了半个夜晚，一个不眠夜。

走一步算一步的结论最终还是被抛出来。土方小酣一阵，五点半从银时家的床中醒来。为了不扰乱整个床铺的整齐，这一夜他只躺了一侧。醒来后也重新叠放整齐。
蹑手蹑脚地回了自己的房间，他要拿包换衣去电台。

104

土方站在卧室门口，觉得这一夜的思索真是白费。躺在自己床上的那个人睡相惨不忍睹，多亏他四仰八叉的姿势，整张床像是暴风雨后的船只残骸一切都七零八落的。但土方没有打扰他，转身在衣柜架上取衬衫和外套。
用不着为一个睡死的人特意躲到卫生间换衣服吧？这么想着，土方把套头的T恤从头顶翻下来，扔到一边。

“不继续脱个裤子吗？”背后传来语气听来该挨千刀的银时的声音。
土方侧过脸用眼角看他，后者手脚并用地抱着被子，不停向土方眨着眼。
“别眨了，等会眼睛爆炸了。”土方毫无情绪地开始穿衬衫。
身后一阵悉悉索索，银时翻到土方身后的床边坐起来：“慢着慢着，还没看够呐。”说着伸出两只手捏住土方的腰，脸上还反射似地浮起半边笑容。
土方的眉迅速地皱起，现在，他真的后悔花半夜时间思考自己和身后这个流氓的事了。
见土方连回甩一巴掌这样的反应都没有，银时索性站起来，从后背抱住土方。

“现在还算冬天，睡觉不穿上衣的人是活腻了吧？”
“本以为这家主人半夜会回来温暖阿银来着。”
“你现在真是随便什么话都能说了啊？”
“呣……这么说起来，你现在可不能随便在阿银面前换衣服了。”
“哪跟哪啊！”
“现在阿银的身份是男友，不是普通朋友哦。”
“什么玩意……你先松手！”
“嘛，虽然说这个腐败的世界上普通朋友也可以这样那样……”
“给老子滚开！！”
“但是你和我是名正言顺的哟，有关系了哟。”
那句你到底想干什么被土方噎在喉咙里，生怕这么问会招致更多隐晦的事：“……”

背部被焐热之际，银时拿鼻尖在土方的脖后磨蹭着，又隔着土方的衬衫在他肩胛骨上重重咬了一口。随后松开，又仰天倒回床上。
土方依旧背朝他的床立在衣橱前，直到背后灼热的痛感像粒子碰撞一般飞速酿成全身的炙热感后，他才从静止中反应过来。于是他继续给衬衫系扣子，手有些发虚。
然后房间中再没有人说话，倒回床上那个捂着被子，仿佛真的睡起了回笼觉。只听极为遥远的公路桥上微微传来一些细碎的、被多层削弱的车笛声。
穿戴完毕，土方腿脚发木地向卧室外挪去。

“现在放过你，不代表以后都逃得过哦。”

银时的声音在被子里显得闷闷的，却足够给土方造成又一次袭击。土方没有回应。他出了家门，才倚着门大口大口呼吸。他看到电梯门隐隐反射出的自己虚弱的……不，他不知如何形容，总之面部变成一种不寻常的艳色。

不光土方。
留在屋里那个人听到关门的声音便立刻掀开被子，花了三四秒瞪天花板，旋即抓着被子枕头蹬起腿来，最后把自己团在一堆寝具里。

@sk2667:看到这样的回复很感动谢谢你!!看到之后一直在想该怎么给你一个回复但到现在真的不知道该怎么说了!!那些bug缺点什么的已经无法挽回了啊看起来,既然104章了就像活了104岁的人本性难移了啊!!这个文没有那么棒,我时常觉得已经被自己随性地毁得无法直视了所以都不敢回头去看!!但真的受了鼓励就根本停不下来了啊!!!谢谢你能这样提出!!!


@KawaMaru:以前你说是囤货党我就知道你是囤货党啦!告白什么什么的请渗透在每一天吧!突然这么大一场蜜糖轰炸让我很!!!把!!持!!不!!住!!!爆粗口绝对是我没忍住就泄漏本性了啊哈哈哈哈!!


谢谢所有人,作为作者我我我知道软糖这孩子其实离好文章差的很多 又臭又长了喂拖拖拉拉啊!如果在本文中您能享受这个故事或者一些语句真是非常感谢!陪我中二了一把真是麻烦了大家!!!

105

「晚上在中央广场餐厅门口见面哦 多！串！！」
中午时，银时发给土方的短信。

说起“多串”这个名字，又是一个小故事。土方现在在两个频率里做播音，被上面要求再取一个主持名也就是艺名以做区别。那天在一旁偷听电话的银时多管闲事地信口说“叫‘多串’怎么样”，遭到土方的一记白眼。被土方严厉驳回后，银时却越叫越顺口了。

看到了短信。土方知道坂田银时是明知他在直播才对他进行信息骚扰。银时也很清楚土方知道这回事，因为自从银时第一次故意在播音时间发短信开始，土方就在节目中以“短信骚扰”为话题与听众们互动了。
不知道为什么，听他在节目里不指明地讽刺反而觉得有趣，就像是土方正在跟他对话一样。有一天银时在电话中把这种想法告诉土方，土方说你可真是病得不轻。

土方趁广告时间回复那条短信。
「我看你能不能找到一个叫多串的跟你去。」
银时发现只要一提“多串”，土方就会回复他了。只要不是面对面，这个人可是非常不屑于理睬他啊。

土方工作多但时间不固定，所以今天晚上七点他前往餐厅。刚巧有空又没吃饭就过来看看吧，这么想着走过街。

无论地球其他地方气候如何，东京已经暖了。行人多起来，衣着的色彩也多起来，使黑色容易被忽略。但走近那座灯彩辉煌的商厦后，就算是一身暗色的黑发的他也很难藏匿自己了。

金色银色连成一片的发光建筑，红灯黄灯串成长河的各色车辆。傍晚下小雨，空气吸起来湿润发空。地面湿了薄薄一层，细碎的灯光落在地表漫反射。

在酒店门前站了一阵，土方觉得自己有些格格不入。周围走过的是结伴的年轻学生、从容不迫的中年商人、捧着电话的职业女性……他们大步流星进进出出，总之都不留在原地。
等人的过程里，注意到周围的动态才是第一步，接下来的不耐烦才是难熬。但是——

“哟，先生，您在这附近见过一个叫多串的帅哥吗？”
“……”
“我跟他说好在这儿约会的。”
“是么？可能是提前走了吧，那个多串。”
“哦……那没办法了，阿银勉为其难地带你去约会吧！”
“再提约会我就跟多串走了啊。”
“别别，咱们进去，进去。”说着把土方推进门。

106

这家连锁酒店新近落成的天空餐厅在《Muses》上做了宣传，作为旗下摄影师的Gin顺理成章地获得了无需预定座位的VIP资格。宣传还未刊登出去，餐厅内食客寥寥。
点过单等待上菜的空档里，土方默默喝着开胃酒而对面坐着的人摆弄着手机不知在干什么。土方当然不会因为好奇就直截了当地问银时在干什么，何况他一点儿也不好奇呢。

从这种顶层餐厅的玻璃墙向外看，被俯瞰的城市就更为珠光宝气了。瞧瞧那些那些闪耀的光河顺着四通八达的交通线路要有多神气。

“难得吧？这么个好地角。”
“多亏了这家酒店在《Muses》上做宣传吧。”
“谁让阿银的杂志那么受欢迎呢！”
“那桂先生上哪哭去。”
“哈哈，他才没这个意识呢。”
“你笑得像个奸商似得。”
“坐在这种餐厅里当然会带入一种老奸巨猾感啊……”
“啧，那改天去家庭餐厅吧。”
“家庭餐厅的话……父母的感觉么？孩他妈？”
“……你说你怎么没遇到火车相撞的事呢。”
“喂喂，那可不光是我了哦，你那是祸害了两车的性命哦！”
“什么叫我祸害了啊！？”
“刚才那个说法非常恐怖哦！”
“你少贫。”

银时撇撇嘴，把刚放下的手机又抓进手里按着屏幕打字。土方依旧没有搭理他，只是这时自己的手机开始震动起来。

「土方啊 你在哪呢」
看了短信，土方抬头看那个就坐在自己对面的发信人。后者正掐着手机低着头，抿着嘴一副藏笑的样子装无所谓。于是土方回神到手机上给银时打了条回复。

「秘密。」

「我刚才好像偶遇你了哦」
「在哪儿啊？」
「大街上」
什么跟什么啊！土方心里骂，但还是顺着银时的话回复：「你认错了，我在台里呢。」
「是吗 那早知道跟那个人互换个号码了」银时发完这条还戏剧性地发出无奈的一叹。

没法玩了！土方把手机往桌子上一扔，盯着对面的坂田银时问：“你不是该在大街上吗？怎么还在这儿坐着？”
“你不该在台里吗，啧啧，想阿银想得翘工吗？”
“打住！别玩了！”
土方本想保持一张严肃的脸，但看到银时一边捏着水杯一边咧着嘴哈哈哈地笑，自己也往后靠了靠椅子，扶着太阳穴展开一个忍了好久的笑。
土方笑着的时候转脸往窗外看，侧脸所展示出的线条柔和而快乐。银时看在眼里暗暗嘀咕：这人明明不是笑得越开越惹人爱的类型，但偶尔这么没戒备还挺抓人心的啊？啧，幸亏对面坐的是阿银了，换了别人不得……

这时，因为侍者端了菜肴上来，这两个成年人就恢复正经了。

107

一旦两个人工作忙了就没时间在一块，所以碰头时一起喝酒走走也不会腻烦。
正如今晚，晚餐之后去了酒吧，十点多走出来，然后醺醺然漫无目的地闲逛。他们共通的说法是喝酒不能驾车，所以闲走到警察下班且路面车辆减少时再回去。这样一个周三夜晚不会有太多人夜游，中央广场上已经很空。
“我说你啊，到底有没有接受阿银啊？”
“……有什么可接受的。”
“你是不是爱着阿银，这很重要哦！”
“少废话！”

广场上的喷泉从冬雪化尽的第一天就重新开始运作了。有力的水声在现代城市里不可多得，喷泉尤其。他们在广场边缘走，不停拌嘴。大概是今晚灌酒灌得太多，吵嘴的声音在偌大的夜空下越放越大。
喷泉孤独地为他们闪着光。

银时放慢脚步，前面的那个自然不会停下等他。璀璨的喷泉把在夜灯下喷薄着，水柱边有光尘一般的水雾造成奇特的光晕。
不知道土方为什么站定在喷泉前。或许是在等我跟上？银时想。
那个背影在白色的水泉背景下格外鲜明，微醺地晃着看上去心情不错。

“今天就给老子说清楚啊冰山十四郎。”
“没什么好说！”
“爱不爱回答一个字就行了嘛。”银时手揣在兜里慢慢地跟上去。
“两个字的选项哪去了啊！”

银时没给土方任何铺垫或者预警。
所以他一边叫着“土方啊！”一边狠狠地向土方的后背扑过去，用双臂紧紧箍住，下巴压在土方脖子上像是要咬下去。可他没有咬下去，只是卯足了劲抱着，似乎浑身的筋与血管都要冲出来把土方绑住。没什么浪漫的目的，他只是奋力要把土方扔进喷薄的水幕里。

土方本是一愣，混沌一片的脑袋里没搞清楚状况。正当银时以为要得逞的时候，土方一甩挣脱开来反把他扔到水柱下，发出胜利的挑衅。银时冲出来报复，把土方拖进水帘里。

之后，盛大的喷泉炸开来，迸溅出的星辰把他们打湿。象征性的拳打脚踢慢慢演变成银时对土方的控制。银时眼前蒙着水流模糊一片，所以他按住土方的头往不确切的位置吻下去，直到嘴唇寻找到嘴唇。

在这之前无论关系如何，坂田银时都认得土方眼光中的迟疑。可现在，管它是酒劲是水花迷了眼，反正看不见了。
反正现在乱七八糟的一片什么都他妈认不出了！

是打倒还是滑倒还是醉倒还是自愿倒在水里面已经没人去顾，土方十四郎仰身倒在及踝的水里被跪压在他身上的坂田银时双手捧着脸。

水声是一片轰鸣。一大片的轰鸣。

“爱不爱我！”
“呸！”

没有回答，但土方只觉得自己心口一热一切都被洗空了。除了语言，他全身的每一个部位都在回答那一个字。除了语言。
“忍不了了！”银时的愤怒在喷泉的背景下显得不那么严重。
“我也是！”土方盯着他的眼睛回吼道。

就像宇宙给予生命的那样，这些水就是他们的爱情。

108

人们不见得对每一个流浪汉投以同情，但丛林间窜过的生灵偶尔也会勾起心底的疼爱。这也许是旅行之所以必要的原因，词穷时只能说是开阔眼界洗涤心灵。旅途中，视网膜上分秒变化的图景令大脑应接不暇，而最终集成的感受总归是一体。如果你是为享受美丽而来，那就得服从醉情山水的思维。
譬如一个心揣「春暖」两字的摄影师坐在火车上，他看沿途风景时还能怎么想呢？

感叹景色时，你永远察觉不到你的脑袋在强词夺理——既然你隶属于它。所幸这份职业给予银时一些美学上的浪漫情怀，否则单凭他的散漫能跟自然扯上什么诗化的感情。即使是现在，银时还是会开小差地想：外面这一片光秃秃的黑色林地跟这个听上去毫无趣味的软绵绵主题没关系嘛。

这是回程的异地火车，是一星期之后的情景了。该走就走、该回就回，相互理解还是有的，反正银时和土方的工作一个无始无终一个不分日夜。这不代表银时回国的心情不愉快，相反需要强调的正是这件事——能这么早回去他感到又愉悦又欢快。他觉得称之为趁热打铁还来得及，虽然已经分开一周了。
俗话说小别胜新——
不对，现在就是“新婚”呢吧，不需要小别来挑拨离间啊。

该死的工作把好不容易形成的、重要的感情关系暂时分割开，银时开始思考回去之后该怎么做。想着想着，看厌了火车外拉成几条彩线的窗景，便回神到眼下给正在做节目的土方发短信。又一想，放下手机。
银时生活里的浪漫情怀跟职业中的灵感一样，都是一瞬间的天赋。譬如现在，如果他提前半天赶回去在电台楼下等土方，是不是比较——还是算了吧，土方会装作不认银时，然后搞一场比“突然出现”更浪漫的“擦肩而过”。

银时临出发那一天，桂察觉到了这位摄影师的不寻常。怎么说呢，神清气爽和疲惫不堪拧在一起。于是他把身体后仰在自己的真皮转椅上蔑视着银时道：“怎么说呢，银时，你们这群年轻人真是太不矜持了。”
“说得好像你是老头子一样。”
“现在一把情火烧光了以后可就没得燃了啊！”
“总编，请您务必下楼左转去情感专栏部门递份自荐信。”
其实银时跟土方已经推了将近一年的太极这回事谁都知道，不是吗？银时拿不准眼前这位老友是在装傻打自己的趣还是真的天然。

109

似乎环绕在银时身上的还是高原地区的空气，有些雪的味道。这样也好，如果这个人喷个古龙水抹个发胶再来见他，土方就真的决定上演擦肩而过了。或者说，如果银时是那样的人，根本连谈朋友都免谈了，别提交往。也不对，土方想，交什么往。

“多串~”
“……”
“我在这儿呢，你往哪儿看。”
“……我在这儿呢，你叫谁呢？”
银时严肃地点了点头立正：“请上车，土方先生。”
“这样也挺恶心的。”
“不要这样伤害阿银啊！把阿银的热情之火浇灭了怎么办啊！先不说阿银生命中就那么一丁点激情，还连给甜品的那份也匀给了你哟十四郎！”
土方只是一副懒得再贫的样子啧了一声上车。

自喷泉那晚已隔了一周， 在土方的印象里，每一次趋于亲密的接触后——包括很久以前的第一次接吻——银时就会以工作为由逃开。土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突然发现了这种大概没人会在意的小细节。
怎么，这一切就这么发生了？没有宿命般的五雷轰顶亦没有砰的一声非你不可了。但却总像个悬而未决的故事，像只拉开一边的窗帘。

阴天把旁边人的发色变得像烟灰。他对他的默许与他对他的默许，都和那个中立的颜色差不多。毕竟爆炸不是时常发生，爆炸热消散后的温度通常是让皮肤更难适应的那种骤冷，有点害怕吹来的风。
“想什么呢？”
想你？土方脑中反射一般地弹出这句话，没说出口：“没什么，工作太累。”
“哟。”银时没接茬，但心中能体会到土方的回答有点口是心非。他们土方先生平常的回答只会有“没什么。”而不是累赘地添加“，工作太累。”。
他不想说他也不再多问。喂喂，经过长途火车的阿银才是工作累的那个吧。然后又是几近挤死耳膜的沉默，微微的车水马龙喧闹声渗透进来也迅速被安静溶解。
乘电梯时那个更为活泼好动的人靠近另一个人，嗅他不易察觉的漂亮的味道。土方慢条斯理地向旁边躲，尽管自己不能盯他的眼睛将其逼退。难道还要在这几平而已的空间里玩追赶游戏吗，饶了我吧。

空间可以代表空间本身也就是一处空白，或是表示时与空的总称。土方觉得他们的关系对于空间是错位的，他这么想了一个礼拜了。就是说，他最适合与他相爱的时间点没能跟所处的状态相匹配。

“我们还是适合做朋友。”
播音员略显不专业的字正腔圆。

110

淋了喷泉的那个夜晚是热血烧身才没有感到自然界带给生物体的冷觉。以致寒冷实在那个象征意味十足的告白之后才袭来。车停得远家更远，银时问他要不要找个地方晾干衣服。这样的暗示配着他的语气就不显得拙劣了，或者说就算那拙劣很明显，也是刻意为了真实意图而漏的怯。

小旅社楼道隔音差，楼梯那边走路的脚步声在房间里听得一清二楚。不知怎么的，不开灯的屋子总比开灯的屋子更能放大声音。如果走楼梯的人穿着高跟鞋，那音量更是尤其。不确定外面走路的人能不能听见屋内的心跳。

相似的机会有那么多，对方的家、那间暗房、公路山顶、旅途之间、任何哪里。撇开现实撇开性别，土方十四郎让坂田银时舍不得触碰——这其实才是正常的态度，既然“现实”一直在，“性别”比命运更有存在感。不正常的态度是他，坂田银时，居然要对一个真实的同性的男人起歹意。
应该有不少情感文章里谈及爱情都是“令人不禁”做出这样那样出格的事情，是谓爱的火花。可的确，在忍耐和疑惑里挣扎的坂田银时的“适可而止”更值得夸耀也更让人感化。土方十四郎何尝不是，只是他觉得如果没有人推动该发生的一切那么，一切都没必要改变。

如果要你爱一个人，详细地说，你该爱他什么？
皮肤，声音，思想活动，吐息，生活方式，观点，偏见，恐惧，兴趣……
所有，所有的所有，所有的一切的所有。

不得要领的人怨艾地讽刺说这是迁就和懦弱。可对于他们两个，这些可是比“尊重”这种定义来得更热烈和深沉，因为无论是爱的观点或是评价他们都不曾想过。既然没想过，又怎么用这类词句总结呢。他们只是两个不会客观操控的普通男人。

那个晚上他们默契无比地一起淋浴却没有亲吻；两小时后捡回了丢弃多年的烟瘾站在阳台上，每一根都是你一口我一口地吸尽；睡觉；隐晦的事，记不清的事，强制遗忘的事。

如果要你爱一个人，详细地说，你该怎么来爱？

不知道。

111

“阿银就知道分开一个礼拜肯定没好事。”
电梯吱吱地接近目的地。

“你不这么觉得？”
“我没想过这些。”
其实是没想清楚，但那么说也没错。坂田银时是个非要把一切在心里搅和，嘴上总是无有所谓的人。土方十四郎是个非要把一切阐述周全，心思上却总是无法顾及到所有事的人。
“那从现在起想想吧。”
“那阿银就不要你了哦，不跟你在一起了哦。不难过哦？”

要是像往常那样作为玩笑处理，土方当然会说“老子高兴还来不及”。你知道坂田银时就像是土方十四郎的开关或钥匙，如果相隔两地很远，那么土方将永远归于off的状态。一旦在一起，结果就可想而知了。但的确，在一起才有意义。
是他挑起他的开朗，他的多言。然后无论是谁都因启动而具有价值。

“难过也是暂时的。”
“何必呢~”
银时手撑土方身边的电梯壁，凑近着将嘴和鼻尖蹭在土方的鬓角上。两个人想着的都是“又输了”。
那就算了吧。

因为刚开始那盆冷水是自己浇的，土方只好率先打破尴尬。
“起酥面包不利于健康，我今天在节目里知道的。”土方没首没尾地说了一句，他看到银时手里的面包纸袋。
“啊，好吧，扔掉。”
“有你这么浪费的吗。”
“那怎么办，一人一半吧？”
“你自己留着吃吧。想死还要带上个垫背的吗？”
“你往阿银饭碗里挤蛋黄酱时怎么没想过关爱他人啊，啧啧……”
“没听说过有人因为蛋黄酱而折寿的，少诽谤它。”
“我看啊，很快就有被蛋黄酱爱好者折腾得折寿的人了。”
“你不折咱们再算账啊！”

开门的时候银时半开玩笑半确认地又问道：“不会再想当朋友还是男朋友的事了吧？”
土方不想回答。一直是这样，银时在他身边他就无法继续思考那些顾虑。

管他呢。
“啊，不想了：我是你男朋友。”土方这么回答。
“……”虽然好像没什么不对，怎么感觉这么不爽呢。银时想了一下，用脚绊住土方正在关闭的家门挤了进去。
“滚回你自己家去啊！”
“土方先生我们得搞清楚男朋友的问题啊！”
“难道是女朋友吗？让开啊！”
“不是……但是你要给阿银有点觉悟啊！”
“悟什么啊！不是说不纠结了吗？你只是想蹭饭吧！！”
“当阿银什么人啊！！”

不是都男朋友了么，怎么能叫蹭饭呢是不是。

112

七月时决定去海边，银时用手遮在额上为眼睛搭起遮阳的小棚子，他在小沙丘上眺望这片空旷无人的长海滩。不禁感叹了一下总悟啊有钱真好。

“还好意思说呢。”总悟挑挑肩。
“就是啊Gin桑，同样都是男朋友，瞧瞧我们家臭小鬼再瞧瞧你哦！”
“是你们这群年轻丫头太物质！你们土方大哥可没这么虚荣……”
“天然卷你去死吧。”随后赶上来的土方在银时身后踹了一脚，只穿着沙滩裤的银时几步踉跄才没扑倒在滚烫的沙滩上。
“啧，原来蛋黄酱混蛋也和疯丫头一样吗？真是嫂妹一心……”
“我就是看他那条沙滩裤不爽而已。”
“……阿银可是很听话地把印草莓那条放在家里了哦！”
“你居然有那么Gay的泳裤吗？”总悟蹲在沙丘上居高临下地看着滑下去的银时嘲笑道。
“跟那个藏了一套印蛋黄酱的睡衣的人比起来阿银已经很直了啊！”
“你他妈闭嘴！”
“总悟老弟哟，阿银要是知道你们土方大嫂有这么奇怪的癖好，当初绝对不追他了哟！”

土方悄悄对神乐说了句什么，她便把对话的两个红眼睛的人一块踹进沙滩里。

夏日的白色沙滩在光线直白的太阳下闪闪发亮，刚被海浪送上岸的贝壳闪着十字光点。寄居蟹爬过歪歪扭扭的一条线，绕过正坐在毯子上拍照的银时。
两百米外的沙滩还是人声鼎沸的，被包下的这一处角落平静得仿佛置身是结界又像是海市蜃楼。耐不住寂寞的神乐带着总悟向人多的地方跑去，全然不顾自己对紫外线不太擅长的皮肤和明星身份。

被夏季海风吹凉的皮肤下还泛着七月应有的热度。海岸后方的棕榈树顶着蓝天婆娑摇曳，土方从树林间的石群后走出来，朝着沙滩上举着镜头的背影走去。
土方坐到他一边，银时放下相机接过自己那一杯装点着一片水果的彩色饮料。土方忽然注意到刚爬不远的那只寄居蟹，一时也不说话。
“那小家伙怕镜头。”银时顺着土方的目光解说道，“像你似得。”
“那你跟它玩去吧，反正跟我差不多。”
“瞧你说的，阿银的专一你不是不知道吧。”
“得了吧，你能因为寄居蟹劈腿还怎么着？”
“啧，别这么自信啊多串先生。阿银赌那只蟹不吃蛋黄酱的哟。”
“那你去吧，跟它谈恋爱去。”
“哈哈，不行啊，太喜欢我家土方了不能再追别人了。”
“所以说为什么要拿寄居蟹展开这么恶心的告白啊。”

对话很平静，海浪轻得像是不忍打扰。
“因为怕你想太多嘛。”
土方的眼光大概是瞥到了那人突然收敛起戏谑后浮现的认真笑容。土方与土方曾有过的顾忌对抗有六个月之久，期间发生的一切不比最初相识相知的情节少。
结果是某天，在银时家偶然发现了一组不良的某级别照片——后来天然卷反复强调着解释说那只是艺术形式，是早期出道时的风格挑战而已。尽管照片上没有Gin本人，但又不能否认他就在那个群魔乱舞的画面内。
土方觉得自己的心意是在看到这些时确定的。
他不知道怎么形容，反正是不高兴。而坂田银时非要死皮赖脸地把“吃醋”这种白痴似得说法强加在他身上。

反正不高兴。
然后就这样了，就他自己心里的阴霾而言，一切都慢慢地雨过天晴了。

113

“要坐到日落吗？你要不要倚着阿银的肩膀一起目送海平线的日落？”
“少恶心。”
“诶呀，多串你真是没情趣。”
“……除了倚肩膀，其他的还行。”
银时微微转过偷看土方——这么久了，他当然知道什么时候土方会感到害羞。土方感到窘迫的时候，银时只要心里察觉就好而不去戳破——除非银时有想要看对方脸变通红的需求——现在，他只是回答：“哦~”

银时侧身弯下腰，突然吻土方支起的膝。
“啧！”土方拍掉他的脑袋，“你这么做，刚才的体贴就前功尽弃了啊。”
银时学着土方的语气再加之变调地感叹一声“嘁”。他们聪明的土方十四郎当然也明白银时不想让自己窘迫的细节。是啊，彼此都心知肚明的。
可是从来不因为心知肚明而感到厌倦，这真神奇。

“喂你们两个大人在做什么有伤风化的事啦！”神乐的声音从左岸那端传过来，随后这个姑娘的身影也可见了。
“啧啧，你看看你晒得。”银时指着神乐快要晒暴皮的红脸颊摇头，“不要以为有男友就可以放松甜美少女的伪装了哟。虽然你这丫头从来没淑女过，意识还是得有吧……”
土方把神乐背包里的修复乳液找出来抛给神乐，倒没说什么。总悟揉着沾满沙子的头发向他们走过来，远远地感受到总悟身上那种气急败坏的气场。看来那两个小的在晚餐烧烤前还要再打一架。

夜晚星光和焰火。把烤棉花糖沾了辣椒酱递给神乐的总悟和拼了命抢镜的神乐和拼了命躲银时镜头的土方。

作为个体，我们每个人都带着着过多的负面血液，好像非要比较出谁比谁更阴郁似得。可是当我遇到你的时候，我会变得不那么多虑，甚至会成为那个天地不怕的开朗的那一个——大概这也是对比出来的，抑或是因为我跟你在一起。我不想把我们宝贵的相处变成两只各自向内的黑洞。

114

他们在一起时愿意花时间做任何事，这永远都是不必挑明的默契。消磨的是曾经对自己亏欠过的充实，以前用以特立独行的寂寞空白和沉默如今都被对白塞满。没有认真的告白过，屈指可数的几次表达都被搪塞过诸多动作、语言补充、逞强不承认。不明显到神乐听到总悟亲口对她反问的那句“你不知道他俩的事？”之后，惊讶得一口奶昔喷给冲田经纪人。

“居然成真了吗？什么时候啊？被迫的吗？想红才这样的吗？”
“好了花瓶，你不要再掩饰自己的心大了堵不起来的。”
“不不不不行，谁知道你那个S星的时间是不是四月一日啊我要给小银打电话！”
“用不着……”总悟说着拧开车载收音机。娱乐性质的、以体裁时髦大胆为噱头的访谈节目。

「欢迎回来，这里是山崎。接下来继续我们的节目——啊，刚才说到哪里了呢？」
「说这个Gin表里不一呢。」
「呀前辈您也别这么说嘛，其实从您的爆料看来Gin私底下还蛮有爱啊，是吧坂田先生！」
「我权当是你们土方前辈在帮你接话不让你冷场了啊吉米。」
「你可真会说！」
「啊，虽然是事实……坂田先生不要这么直白啦这是直播啊。」
「你们在跑题了啊这算是播出事故吧？」
「瞧吧，吉米啊，你们土方前辈非常温柔哦，默默地引导着你们这些新人啊！」
「吉米咱们换下座位。」
「前辈您记得住我的名字吧……」
「赶紧换下位置吧，新人来做这档的主持果然很吃力。」

“这啥？”神乐从后座探过脑袋问副驾驶座位上的冲田。
“说什么细数娱乐圈友谊呢。额，这个土题目是这档节目的宣传语。”
“你不说我也知道啦蠢小子！”
“也是噢，你可是有‘阳光清新美少女’称号的人啊。俗到家了。”
“是谁跟广告商敲定版面的啊？是狗吗狗吗？！哪个蠢货把七十年代的标签拽过来给老娘用的啊！！”
“你再推老子就给你摔出去啊，从挡风玻璃摔出去。”

「那么，接下来，就由山崎我代听众问出想要知道的问题——」
「等等这条不行。」
「那个他前辈啊你能不能不要干扰吉米，他需要实践啊。等等吉米，问这个吧。」
「虽说这是娱乐节目，两位嘉宾也不要太综艺了……」
「什么意思？」
「说你蠢呢。」
「有你一份吧，他说两位嘉宾哦！」
「我怕我太理智容易凸显你蠢啊。」
「啊……前辈您说了一句非常理智甚至是对立面的言论。」
「跑题了，节目继续。」

115

“这就是所谓的商机啊。”坂田银时敲了敲《Muses》发给他和土方的邀约。为了老友的面子他从土方手上挽救了这两封信件。
其实，即使圈内的朋友对身边人尤其最近很惹眼的他们两个的事情心知肚明，对外界也不能有太多的透露。最大的卖点在于一个是不在国内露面的神秘型而另一个是被媒体千呼万唤的高人气。当然了，外界的俗套说法如此，并不代表他们需要这类噱头。好像很多事情已经无所需求。
恋情本来就该这样，找一个人搭伴与你生活。找一个用来四处炫耀的另一半很累吧？Gin在那期电台八卦里说。
「那是病态的。」当时土方接了一句。听了这样直接的话，即使赞同也要说一句“土方先生真是无情”的坂田银时用最后十五分钟的节目时间跟土方拌嘴。下了节目土方倒是很清爽，说是处在嘉宾位置说起话来都放松很多，还不用操纵密密麻麻的按钮。

如果你能把恋情作为一个补充，生活缺口的补充，也许会踏实得多。世上千百种你情我愿或男默女泪的不安定感说不定真的是来自贪婪。他说他要波澜，她说她爱浪漫。
而这些色彩应该有一个稳定的地基，即一份从心底里归属服从依赖珍惜的情感。否则它们是彩虹是泡沫是焰火，是你没咬破就急于吞下的软糖果。无论如何的幸福事件发生，爱情的净重应该是实在而平稳的。

比如坂田银时跟土方十四郎。
后来他们去看电影。
后来他们送婆婆跟她的女儿一起去了国外。
后来他们接养了婆婆家的哈士奇，银时非要给它改个名叫多串而土方踹他一脚要叫它卷毛。
后来杂志在不算起眼的别册上刊登了他们生活里的冰山一角。坂田在撰稿人面前深恶痛疾地说身边这个人是抢了他人气的家伙。特意说出来这件事是因为土方的回答很值得铭记，他说：“那又怎样，现在我们又不是竞争关系。”
句子的不言而喻感很强烈，当时的坂田银时也只能接一句：“……你能这么说，我很感动。”被细心的女编辑记录下来，刊登在大篇幅的段落里，不起眼但足以轰动有共鸣的那些人。
“不不不，你会错意了，我是说你跟我根本没可比性啊。”出杂志社后被银时反复询问挑衅的土方这么说道。然后又拌嘴。

116

银时嚼着奶糖，两腮一动一动地，咽下之后又拧开矿泉水喝。也谈不上是感受到了，顶多算是意思一下，土方回过头看安检外面的银时。他想这个人一定不习惯目送别人，表面上吊儿郎当地说着“到了给我写信哦，拍电报也行。”的俏皮话却还直勾勾地盯着，以至于土方回头时还吓了一跳。
倒是没人说你们两个真腻歪恶心死了之类的话。他们的事就是他们的事，两个人的事不会给别人知道。就像一个人的时候，所有事都是一个人的事。土方降落时拍了张照片给Gin。
Gin最突出的特点是不修片，要修也修得简单，对各种特效滤镜充满极端不适。银时说土方深得他心，被土方冷淡地说那只是因为随手一拍没必要特意ps。这是事实。
回复土方时，银时随手一碰捕捉到了自己的脸，没有对准角度有点吓人。他一高兴把这张莫名其妙的鬼脸发了过去，没想到的是土方学着那个角度又回敬了一张。然后又玩起了像打扑克一样的互相传照片，事后想来像是把未成年的模样修补完整似地毫无顾忌。如果是回程机，土方绝对不会这么做。

那照片挺惊悚的，他承认。

土方在阿姆斯特丹的冰凉海港边吹风，身后绵延着二百平方公里的城市在冰冻中生着顶尖的灿烂。穿着和服的女人与带着蝙蝠侠面具的北欧男人携着胳膊逛街，头发做到几十厘米的老妇人，浑身披着金色套装的明星正在闪光灯环绕下钻进宾利车。
这个世界是如此之美，但人看到的是如此之少。土方十四郎开始对这句话有了感触。土方在这个城市里，即使站在最精确的地理中心，也还是最不受瞩目的那一种。他安静无声缄默一切都少年的资质都保有。加上正在向他走来的这个银发头发的男人也不行，他们无法受瞩目。
“感觉很平凡啊。”后来的人双手插在两边的裤袋里，有些冷地耸耸肩站到土方身边。
“来得很快嘛。”
“被你吸引着，就加速了哦。”
“不是说相吸吗？”
“性格不同也差不多算是一种异吧？”
“说得真……朴素啊Gin？”
“嘛，处于一个连白毛都不显得特殊的地方，当然要质朴一点。感觉到乡土气息了么？”
“话真多啊，你？”
“下一站去哪？”

117

……

“你去吧。”
“你去吧，啊啊啊。”
“我还有播音稿没写完啊……”
“阿银可是还要修片呢啊，灵感没了会很棘手的啊！”
“你整个双休日都没碰过工作，现在想起来修吗？！”
“你不懂了吧，每个周日傍晚是灵感时段……”
“别扯了赶紧去把狗遛了啊！”
“所以说，多串你去啊！”

远处像核爆炸一样的浓厚云朵炸裂出浓郁的颜色，金澄澄的晚霞后面有紫黛色蔓延开来。风还是热的，空气松散地缠缚在石头建筑的热岛效应中，找不到理由说空气中飘着的声音不带有高温。
落日是那样亮，像一粒钠那样燃烧着从马路上方的一段天空上坠落下来，抵达交接点时愈发刺眼。而沉浸在黄昏的房子中只发生过三言两语，此后再也没人说话。等待着出门的那只狗狗蜷着身体倚在大门边晃尾巴，像是对两个主人感到失望似地索性不看他们。

“下楼倒垃圾。”
“还没吃晚饭呢啊。”
“啧，”土方从电脑屏幕后面露出脑袋冲沙发上的人皱眉道，“那你是先做饭、先遛狗，还是先打扫？”
“阿银突然觉得好凄凉哦……”
“不难为你，你去扔垃圾顺便遛狗，我做饭。”
坂田银时觉得这个天气里连说话都会热出汗，干脆屈服地从沙发上轱辘下来。伸懒腰的时候嘴里大大地叹着无奈。他的哈士奇兄弟耳朵一立，支起前腿直勾勾地盯着银时并哈啊哈地伸出舌头。
“走吧，你妈让咱俩出去遛遛……”
“咬他。”土方对狗说。
“你要吃啥？”银时一边两脚蹬进鞋子，跺了跺，一边问土方。
土方很明显地对坂田银时这个提问很满意：“照常喽。”
照常意味着不太甜即可，银时故作一副交往不慎的表情出了门。照常还意味着每次说做饭都会变成买外卖，诸如此类。

Can‘t take myeyes off you……
大音量的背景乐从远处的商店外传来，银时出了公寓时音乐响到副歌处至结尾。
Trust me when Isay it……

有些事平稳得不像话。

118

某一天，东京城正下着一场大雨。沉重急促的大雨点把所有热气压制起来，全部砸碎，花朵和绿叶不怕死地迎接着过于饱满的雨水，以至于花瓣被打落一地。

在做出周游全球的许诺之前，仍有很多事情要做。并不是说一同旅行才叫浪漫。

上班的两个人还没回家，卧室保持着早晨离开前的样子。白色的床单上扣着白色的书，窗子上雨珠的影子投射在床面上，在褶皱的床单上划过一个个透明的轮廓没有痕迹。
但他们已在回家的途中，两辆车自不同的路口出现，并排开在水湿的通顺马路上。仿佛约好了时间在这个地方遇见，实际不是。银色的车子突然加速溅出一扇水花，然后那辆黑色的车被甩在后面。由于土方车上贴着深色的太阳膜，看不到驾驶座上的他是什么表情，但是从车的轨迹看来，土方要的是安全第一。

所以懒得追上去，虽然路上没什么其他车。

红灯透过窗玻璃被每一滴雨珠吸收，变成一粒粒斑斓的红光。

「有这样一则故事……」
车载电台里有声音，是个低低的女声。银时并没有在意，他的注意力在关注慢慢跟上来的黑色轿车。两辆车并排在红灯前等着，谁也没摇下车窗更不可能交流。水沫打在玻璃上发出哒哒声。其实只是隔着两步距离，却给隔离在两个空间里。

「因此，最开始看不顺眼的彼此开始交流……」
真是倒了八辈子的霉——才修来的福分呐。

「……人生的可能性。」

Bring me back tothe memory……

还有格陵兰岛的极光、北极圈的苔原。
最长的热带海滩、最蓝的大海和森林湖泊沙漠。
也想做一对亡命之徒，开着吉普车逃亡。也要爬上夜晚的山顶，冲上黎明前的海边。说着我爱你，说我将永远爱你。还要看着星宿许愿，然后嘲笑对方的少女心。以及……
在心里想想都觉得应当删除的那些言情片段。
大概如此，之类种种。

开出所有浪漫的可能。
“也不是不可能嘛。”
“不不不，绝对不可能啊。”
银时自言自语地踩油门，两个人在公寓下面的停车位上终于相见。土方举着雨伞说我就知道你没带伞啊蠢死了。
雨紧得快把他们吞进去。

“挺贤惠嘛啧啧啧刮目相看！”银时嬉皮笑脸地钻进伞下。
“别挤过来，有不带伞的胆子就给老子狂奔去公寓啊。”
“才十几步的距离嘛！”
“对啊才十几步啊就别挤了啊！”

当初决定回东京来真是个明智的决定啊……

「故事没有既定的结局。」
「因为……」







Fin.

祝你生日快乐@雨落_陰霾_

·后记


烂尾是我的错 因为已经浪漫不下去了所以...(..)
这个故事后面三分之二大概都是偏离原意的 后来完全是在写自己渴望得到的未来什么的 人格之类的OOC大概也是因为我与土方融为一体...(你少来)
你们瞧 结尾没有很好地融合出现过的角色 很急促
我觉得Soft Sweets软糖是可以当作杂志期刊来看的 看过了就过了没啥可深究的 本来没打算写这么长(很后悔) 只觉自己把这么优雅的人设给糟蹋了 表达的东西都不够集中 丧失的东西和不曾拥有的技能也很多
我真是太喜欢坂田银时和土方十四郎了 其实一直没有给哈士奇取名字从此请你们叫它望神吧((



喜欢我的人,谢谢你,一路也可算过来了.
包容我的幼稚念头之类的..想说的太多了.

谢谢你.谢谢你们两位.
(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