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钟铉突地一拳击上身旁的墙面，扎实沉重的撞击使得坚硬水泥墙的油漆瞬间剥落，他低垂的俊美脸庞只有极为森然的凛冽寒气。





他不准金基范以任何一种形式离开。他不准！





就算是要追到地狱他也要把他找回来！





金钟铉紧盯著手术室上「手术中」的灯号，阴冷眸瞳中有著狂暴的恶意。





脚步声在空荡荡的走廊上越来越接近，崔珉豪踩著沉重的步伐缓慢地踱向金钟铉，在距离他十步的地方停了下来。





他刚才代替金钟铉去跟**作笔录。因为金钟铉对前来询问查案的警方完全不理，一声都不肯出，所以只好由同样是最接近现场的他去说明情况。楼下的记者虽然不少，但他都吩咐处理过了，没有人会上来打扰他们。





他还打了几通电话，通知胡子爷来医院，一方面是因为胡子爷是金基范的法定监护人，一方面他还请胡子爷带衣服来给金钟铉换……





他那一身的血迹……实在是让人不敢直视。





金钟铉一定是气得快发疯了，因为他从没看过金钟铉有那种表情。





表面上看起来只是冷著一张脸，但和金钟铉认识了十几年的他知道，金钟铉满腔的怒火几乎要完全失去控制。





他很轻易地就可以感觉到那种冰冷得刺进骨髓里的寒意，使人难以靠近。





崔珉豪往后靠著墙，他发现自己外套的前襟也有一小块乾掉的血渍，这让他想到他居然来不及出手抓住金基范，就这样眼睁睁看著他冲向车子而后被撞倒。





「可恶！」他脱下衣服，用力地甩向另一边的墙面。脑海中挥之不去的是金基范不停流著血的画面。





「***的……」崔珉豪站在手术室门旁，一声声地咒骂。　金钟铉始终没有出过声，就坐在长廊底的椅子上，深沉难测的眼神令人背脊发凉。





两个人没有交谈过一句话，只是等待著手术室的大门敞开。





医院的空调吹送著，呼吸间皆是药物混著消毒水的味道，宽直的走道上没有什麼人，好像连根细针掉在地板上都会有声音，虽然有明亮的灯光照射在每一个角落，但还是有种暗沉的气氛无形地流动著。

「不用客气。」医生的职责本来就是救人，他们只是做自己份内的事。「病人家属需要填一些资料……张小姐，请带这位老先生去办理剩下的手续。」医生唤著最后步出手术室的一名护士，然后又将视线对著胡子爷。「你跟那位小姐去就可以了。」





「谢谢。」胡子爷点头，回头看了一眼金钟铉后，就跟著护士走了。





「医生，我们可以去看看病人吗？」崔珉豪拉住要走的医生，心急地问道。





医生沉吟了一会儿。「病人会被送到十一楼的３号房，你们可以去看他，但只能在外面看，不能进去，病人刚动完手术，需要完全的隔离和休息。」





「我知道了，谢谢。」崔珉豪向医生道谢。虽然只能在外面看，但总比什麼也看不到好。





医生摇摇手，微点头后就离去了。





崔珉豪回头，却发现金钟铉不知道什麼时候不见了。他愣了一下，然后走到另一头的电梯口，发现楼层灯号停在「十一」的位置。





「真是……」动作还真是快。崔珉豪也坐上电梯，直达十一楼。





他根本不用费心去找金基范的房号，因为他一踏出电梯门，就看到金钟铉站在一间病房前面，隔著明亮乾净的大玻璃窗，凝睇著房内病床上的人。





金基范躺在中间的大床上，床边全是一些测血压、呼吸、心跳的电子仪器，荧幕上跳动的数字彷佛在证明著病床上的人还存活著，没有因为他毫无血色的脸孔停止呼吸。





他看起来好糟。金钟铉冷著眼，不知道自己为什麼还能如此安静地站在这里，而没有把窗户给打破冲进去摇醒金基范。





他挂了两瓶不同的点滴，白色的纱布在头上包了一圈又一圈，脸上有一些擦伤，还带著氧气罩……」动也不动的。





该死！他的脸色简直跟床单一样白。金钟铉紧握著拳。





崔珉豪站在他身后，也看著情况好像很不好的金基范……跟个假人一样，他不敢相信不久之前他还跟金基范像平常一样地说著话。「金钟铉……」他看著病床，生命力脆弱的人，缓慢地开口：「有什麼要我帮忙的吗？」崔珉豪认真地说著，没了平时那种吊儿郎当的样子。





金钟铉用眼神紧紧锁住床中人，好似只要这样他就没办法不告而别。　他沉默著，睇向金基范紧闭的双眸。





他记得那双眼睛总是很乾净，彷佛不曾遭受过任何污染似的，从第一次见而时他就这样觉得。








他喜欢感受那洁净的黑眸只映著他的身影……为什麼金基范现在不再看他？金钟铉全身倏地散发出一阵寒意，他好看的脸孔瞬间紧绷。





「帮我查出幕后主使的人。」他冷语，阴森而低沉的启唇。





「幕后主使？」崔珉豪瞅著他，突然觉得有些毛骨悚然。





「对。」金钟铉微微地侧首瞥向崔珉豪。他冷到极点的眼神、冷然的脸孔下隐藏的燎原怒火，在在都让崔珉豪全身窜起一股从头寒到脚底的凉意。

















「我要他们加倍付出代价。」

Twenty


两个星期过去了。





金基范并没有醒。





金钟铉在加护病房整整守了两天两夜，他不想知道为什麼，但他明白自己一定得陪在金基范身旁，度过最危险的两个晚上。





第三天早晨，医生在观察过金基范的情况后，告诉他们，他已经暂时脱离险境，只要恢复情形良好，醒过来的时间就会越快。





但是两个星期过去了，整整十四天，金基范却仍是沉睡著。





在这段时间里，崔珉豪因为不能丢著公司不管，每隔两、三天才能抽空来医院探视金基范，有时候会跟李珍基一起出现，不过因为李珍基总是来一次哭一次，崔珉豪也只好每次都忙著把他拉到外头去安慰。





后来金基范转出加护病房，胡子爷帮他安排住进宽敞隐密的单人病房，给予最好的医疗照顾。没有人知道他什麼时候会清醒，也没有人知道他到底会不会醒。





他身上的伤没有停止痊愈的能力，却还是一直处於昏迷状态。随著金钟铉脸上越来越冰寒的表情，大家都祈祷金基范能快点张开眼睛。





前几天，报纸的头条是一则商业丑闻。一直把闪耀视为对手的堤思企业爆发了高层主管集体收受回扣的弊案，不知道是谁寄了一大袋的照片、录音带、录影带、甚至是那些主管在银行金钱收支的正、影本都给了检调单位，如此齐全的物证想赖都赖不掉，消息一披露，堤思的股价立刻跌至谷底。





没想到下午又有内部人员传出堤思因为最近投资失败，损失了百分之六十以上的资金，跟银行之间的借贷也奇怪地无法周转，还有不知道是谁在外面以高价收购堤思的股份，在短短的时间里掏空了现任董事长的股权。





商业界的人一方面惊讶不知道是谁整垮了堤思，另一方面还在等著看有什麼好戏会出现。





一个极有规模的商业集团，却在不到半个月之内七零八落，不仅即将面临宣布破产的命运，还有一群人会吃上官司，准备在牢狱里蹲个六年、八年。





是谁做了这件事？





有人说，堤思是因为惹毛闪耀集团的金钟铉才会落得如此下场，但是没人有证据，这一切都只是凭空臆测。





金钟铉坐在沙发上，冷眼看著躺在床上沉静地熟睡的人。





他一手支著额头，另外一手则把玩著胸前的一条红水晶坠饰……这条项链是金基范的。





金钟铉缓缓地抚著那已经略带温意的水晶，眼眸一刻也没离开过金基范看似安详的面容。





他没有去公司，从金基范出事那天后他就不曾回公司上班，把所有的事情全部交代给下属去处理，然后每天坐在病床旁看著金基范，从早到晚。他只想等金基范张开眼睛，其他的，他没有空去理会。





这半个月他只做过两件事：一件是把招标的商业案拿到手，金基范是因为这个案子才被卷入意外，他不会让他的血白流；另外一件就是彻底地报复了想狙击他的人，两件事他都做得非常成功。




但是金基范还是没有醒过来。

金钟铉紧握著手中的菱形水晶，表情阴霾。





这项链是他吩咐胡子爷去公司寻找证物时，胡子爷连同恐吓信一起拿给他的。他知道这是金基范随身不离的护身符，每次抱金基范时，就会看到这火红水晶在他胸前摇晃摆荡，炫目的光芒总是让他看起来特别魅惑。





他把断掉的银链重新换上一条更长的白金链，然后挂在自己身上，他从不配戴任何首饰，但他就是想要这块红菱水晶。





他就是想要。





金钟铉轻轻地站起身，他两手撑在床沿，俯低上身，以十分靠近的姿势看著那张清秀乾净的脸孔。





「你什麼时候才要醒来？」他的声音很低，温热的呼吸吹拂在金基范的脸上。金钟铉抬手轻缓地抚摸他苍白的脸颊。





他没有半点反应。金基范仍是闭著眼，长长的睫毛掩盖了他一向清澈平淡的双眸，几乎没有过笑容的唇瓣也紧抿著，柔顺的细发覆住了额上刺眼又带著药味的纱布。





他看起来就好像只是睡著了一样。





「张开眼睛，基范。」金钟铉的手指轻触他的眼睑。「张开眼睛。」他重复地说著。





他不想看金基范再这样睡下去，好像生命在病床上一点一点地流失一样。两个星期以来，金基范的脸庞和身体都在缓慢地消瘦，很可能明天他就会离他而去。





这种想法令他更加执意地要金基范醒来。





他从未有过这种感觉。他一向很强势，不论做什麼都很有自信和把握，从来都只有成功而没有失败过，即使事情再怎麼艰难，他都可以很轻易地掌控在自己手中，连一点点细微的变化都逃不过他的算计。





他第一次有这种不确定的感觉。





不知道金基范什麼时候会清醒，不知道他是不是就这样变成植物人，不知道……





自己是不是再也看不到那总是跟在他身后的纯洁黑眸。不行！





他不会允许这种事情发生。





「醒过来，张开眼睛。」金钟铉低哑的轻语，听起来好温柔、好温柔，好似可以融化任何东西。「基范……」他弯著长指，一次次划过金基范白嫩的肌肤。

他敛下弧度优美的眼帘，低首吻上金基范白纸般的嘴唇，用自己湿润-的唇舌去温热那紧抿的冰凉薄瓣。





「张开眼，基范。」金钟铉贴著他的唇轻吮，迷人的磁嗓低吟著，总是诱人神魂的深幽瞳眸直视著金基范，像是千丝百缓，寸寸网住那沉静的睡容。





「你一向只听我的话。」






他不要他舍命给他，他只要他能清醒，他不管理由是什麼，只清楚自己心里强烈的希望金基范能再像以前一样，跟在他身边陪伴他！





金钟铉抬起头，直视著他。「听我的话，醒过来。」





流动中的空气一下子变得热烫起来，时间也好像放慢了走动的速度。





就像是对金钟铉所下的魔咒有了反应，金基范的睫毛轻轻的颤动了一下。





极细微的动作，但金钟铉并没有漏看。





发现他居然有了反应，金钟铉顾不得他身上的伤是否已经完全痊愈了，他直起身紧抓著金基范瘦削的双肩。





「张开眼睛！」他喊著，摇晃金基范的身体。





这是半个月以来，他第一次看到金基范对声音有了反应，他不能让这个机会逃掉。





他要他现在就醒过来！





现在！





「基范!」他大喝一声，声音里有著前所未有的著急。





金基范睫毛的颤动更明显了，他艰涩地轻揭著，沉寂了十四天的意识一滴一滴地缓缓回流……





「呃……」金基范困难地出声，乾哑的喉咙让他非常难受，语音听来十分破碎。


金钟铉很快地拿起床头旁的水杯一饮而下，然后低首吻住金基范的双唇，把口中的清水渡进他灼烧的喉间。





就像是在大海里飘浮的人抓到了一根浮木，金基范贪婪地汲取著金钟铉哺入他嘴里的液体，沿著嘴角淌下的水痕浸湿了他的衣襟。彷佛永远都喝不够似的，他甚至本能地伸出舌尖，舔舐著金钟铉口中的湿润。





金钟铉抬起头，离开他的双唇。要是再让金基范吮舔下去，他现在就会把他的衣服脱光。





他看著金基范喘息且逐渐染上潮红的脸颊，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嘴角扬起了一抹很淡很淡的浅笑。他果然是只听他的话。





「你醒了。」他缓缓地低语，轻抚著他的颈项。

流动中的空气一下子变得热烫起来，时间也好像放慢了走动的速度。

就像是对金钟铉所下的魔咒有了反应，金基范的睫毛轻轻的颤动了一下。


极细微的动作，但金钟铉并没有漏看。





发现他居然有了反应，金钟铉顾不得他身上的伤是否已经完全痊愈了，他直起身紧抓著金基范瘦削的双肩。





「张开眼睛！」他喊著，摇晃金基范的身体。





这是半个月以来，他第一次看到金基范对声音有了反应，他不能让这个机会逃掉。





他要他现在就醒过来！





现在！





「基范!」他大喝一声，声音里有著前所未有的著急。





金基范睫毛的颤动更明显了，他艰涩地轻揭著，沉寂了十四天的意识一滴一滴地缓缓回流……





「呃……」金基范困难地出声，乾哑的喉咙让他非常难受，语音听来十分破碎。


他不会再放他走了！

Twenty-one





金基范喘著气，不适应光线的眼眸眨动著，好不容易才慢慢地张开眼睛。





当他一看到近在眼前的金钟铉时，先是完全地愣住，随后脸上有著震惊。他抿住嘴，有点不敢相信刚刚是怎麼喝到水的。





「这里是医院，你已经昏睡了两个星期。」金钟铉看出他的慌乱，站直身解释著。他按下床头的呼叫铃，要让医生来检查金基范的情况。





听了他的话，金基范眼里的赧然很快被疑惑取代。他将视线游移在病房里的门帘、洁白的墙壁、同样颜色的天花板、床头边的电子仪器、挂点滴瓶的高脚铁架、柜子上摆放的镜子……他看到镜中反射出的人影头上包著纱布。





他怔然地瞪视著那面镜子，想要撑起身体，却发现自己全身都虚软无力。





他只能无意识地抬手，看著镜子里的自己，摸上额头上那一圈圈的纱布。





「咦？」





他的脸上仍然只有茫然。






金钟铉察觉他好像有些不对劲，不自觉地蹙起眉头。





金基范低著脸，看向自己手臂上的点滴针头，然后沿著药液流动的透明细管而上，缓慢地抬起头，将目光的终点对上金明俊逸绝伦的脸庞。





半晌后，他轻轻地启唇：「你……是谁？」

他祈求似的眼神望向金钟铉，希望这个他启眸所看到的第一个人，能够给他一点足以恢复些许记忆的提示。





「我……我认识你吗？你到底……是谁？」金基范半躺在病床上，抬高了头问著站立在一旁的金钟铉，想要尽量冷静地思考以掩饰心底深处完全空白的恐慌，手指却不听使唤的颤抖著。





看著他全然疑惑不解的表情，黑曜瞳眸中的疏离，彷佛他真的完全不认识他！金钟铉迅捷地伸出手，紧钳住金基范的双肩，他狂炽的愤怒清晰可儿。





「你再说一次！」他直视著金基范，身上焚烧的火焰几乎将周围的空气全数吞噬。他抓著他的肩膀，手劲丝毫不放松。





「好痛！」金基范被他突如其来的粗暴动作弄痛了胸前尚未痊愈的伤口，他本能地往后躲避，却被金钟铉更用力地抓移向前。「啊！放手。」他紧皱著眉。





「你刚刚说什麼？」金钟铉两手扣制住金基范的身体，将他拉至自己眼前愤怒地质问。





他居然忘了他……他居然忘了他……他居然胆敢忘了他！





简直该死！





比起察觉金基范失忆这件事，金钟铉更在意的是，他竟然忘了他的存在！





他不管是否因为车祸的撞击而造成这种后遗症，他可以允许金基范什麼东西都不记得、什麼事情都可以抹煞，但金基范唯一绝不该忘却、也绝不可以忘却的，是他每个夜里要他牢牢记住的名字和在他身上烫烙无数印记的他！





然而，他现在却在问他是谁！





「好痛……放手……」





金基范虚弱的身躯被他紧紧地抓住，金钟铉的力气之大几乎要把指尖陷入他肩上的肌肤之内，他想挣脱，却无力得头晕目眩，只能不停地喘息著。


他惊惧地看著眼前非常危险的男人，他眼底所焚烧的暴怒，让金基范原本就充满慌乱的脸上更多了一份极度的排斥。

但金钟铉还是钳制住金基范的双肩，不肯放手，他的目光没有移开过金基范充满拒斥的脸半分。





「这位先生……」医生开了口，若这先生一直挡在这边，他们就没办法替病人检查，但他极具压迫的气息，又让人不知该怎麼婉转地请他让开。





「钟铉？」崔珉豪奇怪地看视著金钟铉，觉得他神色不若平常。「怎麼了？」发生什麼事了吗？


但金钟铉还是钳制住金基范的双肩，不肯放手，他的目光没有移开过金基范充满拒斥的脸半分。





「这位先生……」医生开了口，若这先生一直挡在这边，他们就没办法替病人检查，但他极具压迫的气息，又让人不知该怎麼婉转地请他让开。





「钟铉？」崔珉豪奇怪地看视著金钟铉，觉得他神色不若平常。「怎麼了？」发生什麼事了吗？

一直动弹不得的金基范再度把视线对上金钟铉。





「放开我……」他没有力气挣扎，只能低缓地启唇，胸前的闷痛和看不到相识朋友的失落感让他紧锁著眉间。





金钟铉只是看著金基范洁净略带一丝疲惫的瞳眸。没错……不是假的，也不是演戏，金基范是真正彻底地不记得他！





「金钟铉你……」金基范的话没办法说完。





「可恶！」金钟铉放开了金基范，一挥手，用力地挥掉床头柜子上的所有物品，玻璃杯、保温壶、水果、花瓶、药罐，甚至连点滴架都差点被他挥甩倒地，一下子刺耳的响声回荡在整间病房，被扫落的东西碎了遍地，一片的狼藉。





除了金钟铉自己之外，所有的人都被他突然的举动吓了一大跳。他冷看了金基范一眼，脸上的表情降至最冰点，随后，他一声不响的转身越过众人离去。





医生护士被他阴森的表情骇住，根本也不敢开口教训他为何要摔破了一地的东西，只是赶紧侧身让他走出病房，暗自庆幸自己没有变成地上那一块块粉身碎骨的玻璃。





金基范从错愕中回神，注视著那抹离去的背影……他的肩上还有著他强大手劲留下的疼痛。那个人给他的印象非常不好，但不知为什麼，他的眼睛就是不由自主地跟著他离去……甚至有种想开口唤他别走的冲动……好奇怪………





崔珉豪愣了半晌，认识金钟铉十几年，他从没看过他发这麼大的脾气，金钟铉一向是个极为内敛的人，就算是再怎麼不悦，他也不曾做出如此失控的举动。





没有追出去，就是不想无故地被当成炮灰。





他转头看向已被护士扶坐起的金基范，心里猜测他们两个到底发生了什麼事？





「请问……」金基范在医生上前替他检查身体前先出了声，他抬眸看向围绕在他床边的每一个人，深呼吸后，他不自觉地抿了抿唇，然后终於提起勇气困难地问道：「有没有人……知道我是谁？」





「医生说他因为脑部受到撞击，所以丧失了记忆。」医院里阴暗的回廊上，崔珉豪对著一个颀长的背影说著，语气里有些惋惜，却也有更多十几日来紧绷后的放心。





刚刚医生都证实了，金基范的确是失去记忆，他现在什麼也不记得，　也认不出曾经和他相识的人。崔珉豪抚著额，终於知道金钟铉那时为何会如此暴怒了。





不过幸好，在检查过身体情况后，医生说只要能够好好休养，金基范的伤势不会有大碍。

见站在落地窗前的人不语，他续道：「医生说没办法确定他的记忆什麼时候会恢复？能够恢复的程度又有多少？要靠身旁的人带领他，但不能过於急躁，需要给他适当的刺激……他有可能几天后就能够想起所有事情，但也有可能……一辈子都没办法忆起以前的一切。」他语重心长，瞥向背光而站的金钟铉。





「你打算怎麼做？」崔珉豪问，这是最现实的一个问题。





沉默，回荡在两人之间。






「金钟铉，你到底对基范是抱持什麼样的态度？」崔珉豪还是忍不住说出口了，他认真的眼神看向一语不发的金钟铉。





跟金钟铉认识整整十一年，他知道，周旋在金钟铉身旁的所有人，除了家人外，就属金基范最特别。





金钟铉并不喜欢和人深交，却和金基范朝夕相处。就算是认识这麼久的他和李珍基，也仅只能维持淡淡的友谊，他知道金钟铉不是不信任他们，只是习惯不能在别人面前松懈罢了。从小到大，他接受的英才教育让他跟同年纪的小孩越来越有所区别，加上继承企业的责任感和长期处在尔虞我诈的商界环境下，本来个性就较一般人强硬冷漠的他，更给了人一种难以接近的感觉。








他一直处於高位，这样的隔离让他的态度越来越冷僻，自然的最后就疏远了所有的人。





金钟铉有令人欣羡的绝俊外貌、天生的颖慧聪智、富有的优良家世，他有著优於常人的一切条件，但就另外一方面来看，这不能算是一件幸运的事。





他的情感表达有缺陷，只会用自己高兴的方式做任何他不管对错的事情。





种种自身外在的原因，让金钟铉不曾在任何人面前泄露自己真正的模样，除了金基范之外。





可能金基范自己分辨不出那极细小微妙的差别，但旁人一看就知道，对金钟铉来说，他绝对是特别的！





只可惜现在变成这样……崔珉豪叹了口气，他决定要把事情说清楚。金钟铉虽然很有智慧，头脑很好，但他对於很多自己情感上的事情是迟钝的，他一向想做就去做，所以会忽略了行动真正的原因，和为何让他想做的动机。





如果他再不正视自己心里究竟真正想要些什麼，那金基范的付出就太不值得了。

「金钟铉。」崔珉豪再度开口，低沉的嗓音说出爆炸性的字句：「你跟基范上过床了吧？」他沉稳的态度，好似知道这件事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





金钟铉如雕像的背影总算有了反应，他缓慢地转过头，冷眼瞥向身后的崔珉豪。





崔珉豪耸肩，「你应该知道我迟早会发现才对，因为你一向比我敏锐。」





金钟铉依旧沉默，但从他波澜不兴的脸色上来看，崔珉豪的话是正确的。他早料到总有一天崔珉豪会知道这件事。





上一次李珍基去「闪耀集团」找金钟铉，结果在走廊上碰到金基范，崔珉豪在接她回去的半途，她不经意地提起金基范颈间的吻痕，那时候，崔珉豪就在心里猜测他们之间的平衡关系开始变质了。





金钟铉不喜欢任何人靠近金基范，金基范的交友空间单纯且狭窄，全部控制在金钟铉的手中，除了他自己外，还有谁能在金基范身上烙下吻痕？





崔珉豪叹息。其实他从以前就感觉到金钟铉和金基范两人之间存在著一种难以言喻、也无法划分归类的牵绊，光是从金钟铉异常的占有欲来看就知道了。表面上他不戳破，是他觉得自己没有插手的余地，但现在事情演变至此，总是要有人来推金钟铉一把，让他重新思考那说不明、理不清的关系，若是一再地重蹈覆辙，只会加深对金基范的伤害而已。





或许是一向思想自在惯了，崔珉豪虽不支持同性恋，但也不排斥，他认为那只是感情的一种而已，跟男女之间的恋情是一样的，没有什麼特别不同。再说，他真的觉得金钟铉和金基范之间的纠缠，已经跳脱性别之分，没办法肤浅地冠上任何一种名词来言论。





「基范已经不记得你了，你要怎麼做？」崔珉豪看著他，执意要他认真看待这件事。





金钟铉只是冷看著崔珉豪，没有一丝表情。半晌后，他才淡淡地启唇：「什麼怎麼做？」他回答得好无关紧要，彷佛随口说出不重要的无聊话。





「你不是因为爱上基范才和他上床的吧！」崔珉豪看得出来，金钟铉并没有意思去探讨自己为何会对金基范有欲望，他的眼神写得很明白。「既然基范现在什麼都不记得，你以为自己还能再对他为所欲为吗？」没有了六年来的记忆，金钟铉对金基范来说只是个没有半点熟悉的陌生人。





「那又怎样？」金钟铉仍是一脸冷漠。为所欲为……的确，他是这样对待金基范的，而且不需要任何人同意。


「既然如此，你就别再这样对他。」崔珉豪沉声。「现在的基范已经不是你的玩具了。」





金钟铉眼眸倏地一寒。

我没有把他当玩具。」金基范也曾对他说过这种话，他当时不知为何对这句话感到愤怒而说出了更残忍的字句，他到现在还忘不了基范当时受伤的表情。





「你没有？那你为什麼要和他上床？你明明知道基范绝对不会忤逆你。」崔珉豪出声反驳。





「没有为什麼。」金钟铉转过头，不想再讨论这件事。他会占有基范，只是因为想要，就是这样而已，没有其他原因！





崔珉豪的表情难得地严肃。「金钟铉，你无意中救了他一命，他用了六年的时间来偿还，最后甚至用自己的命来换得你平安，他做的一切已经足够抵过你给予的恩情。你对他没感情就放了他吧，现在是他可以重新开始的好机会。」





重新开始？放了他？





「不可能！」金钟铉冰冷地回绝崔珉豪的建议，他冷戾的视线瞬间扫向崔珉豪，有那麼一刹那，崔珉豪差点觉得自己会被他的眼神杀死。





金钟铉的脸上布满寒霜。他绝对不会让金基范离开他的身边，绝对不会！





金基范是他一个人的！





崔珉豪深吸一口气，在金钟铉恐怖的注视下硬著头皮继续尚未说完的话：「你太自私了。」他摇头。「难道你从不曾想过基范的感觉吗？他怎麼看待你对他做出的事情？他心里是不是会不好受？他要怎麼调适你们之间的关系？基范是一个守本分的人，擅自破坏了界线，就没有想过他是否能够接受？」





他瞅著金钟铉，道出最后的重点：「他没有怨言并不表示他不痛苦。」





金钟铉收紧双拳，全身绷得像是快断掉的弦，随著崔珉豪最后脱口的一句话，他看著落地窗外的黑眸越来越阴沉。





「你少管闲事。」他逸出冷语，极森然地开口，脸色犹如暗夜中的夺命鬼魅。他不想再听崔珉豪说下去，迈开修长的腿，转身就往长廊心头走去，连头都不回。





崔珉豪不管他逐渐离去的背影，对著他离去的方向说道：「你再不面对自己心里真正想拥有的东西，总有一天会失去全部的！」





金钟铉没有停下脚步，仍是向前走著，任崔珉豪的话语飘散在空旷的走廊。





「我再提醒你一件事！」崔珉豪放大了声音。「你以为基范为了什麼连自己的生命都不顾地护著你？金钟铉，不只是因为你救过他这麼简单而已！」当局者迷，金钟铉总是看不清。





不只是因为你救过他这麼简单而已……





崔珉豪的话随著金钟铉的脚步声，不停地回荡在空气里，一遍又一遍，一遍又一遍……





金钟铉冷然的俊逸脸上不曾出现半点思绪，他转个弯走出长廊，没有人知道他一向不重视任何东西的内心里已经产生了微细的动摇。





不只是……因为他救过他这麼简单而已……不只……

Twenty-two





「准备好了吗？还有没有什麼东西没拿？」李珍基明亮的眼睛直瞅著金基范，红润的唇瓣噙著笑意，指了指他放在床铺上收拾好的背包问道。





「嗯。」金基范微点头，淡淡地应著。





今天是他出院的日子。





从清醒的那一天开始，已经过了快一个月，他身上的伤都恢复得差不多，头上缝了二十几针的伤口也拆了线，很可惜地在额角留下一道七公分左右的淡疤，幸好位置并不明显，黑发足以掩盖住浅白色的痕迹。





金基范自己是不在乎的，毕竟他是个男人。





但崔珉豪和李珍基就扼腕不已，直说一张乾乾净净让人赏心悦目的清秀脸孔破了相。





破相？他连关於自己的记忆这种极为重要的事情都想不起来了，又怎麼会在意头上那小小的疤痕？





金基范不自觉地轻声叹息，微愁染上眉间。





「你怎麼老是在叹气？叹气是不能解决任何事情的。」李珍基眨了眨眼，很现实地说著。「我们来复习一遍，我是谁？」他问，像个教导学生的老师。





「南……李珍基先生。」金基范还是不太熟悉。





这一个月来，金基范从眼前这位先生和另外一个总是笑嘻嘻、名字叫作崔珉豪的男人口中知道了很多关於自己的事情。他已经知道他的名字叫作金基范，今年二十岁，是个孤儿，因为出了车祸才会受伤；每隔三天来医院探视他的那个白胡子的老人叫作胡子爷，是他的法定监护人；他以前的工作是闪耀集团的总裁特别助理……他清醒后第一个看到的那个高大男人………就是他的上司，闪耀集团的总裁，名字是





……金钟铉……

金基范下意识地抓紧自己胸前的衣襟。总是这样，他只要一想起那个人，就会感到一阵不正常的心悸……很难受……好像少了什麼东西似的……





少了东西……他垂下眼睑。现在的他，就好像走在破碎的薄云上，没有一丝踏实感，他对任何人都感到陌生，只能全盘接受他们告诉他的所有事情，没有办法分辨真假对错……他并不是不信任这些认识他的人，只是……觉得整个人好像是个空壳似的……





自从知道自己失忆后，他无时无刻都很努力地想要搜寻自己脑海里残存的片段，但总是徒劳无功，他什麼也想不起来。就算偶有画面掠过，他也来不及捕捉那种感觉，这让他对於现在这种情况感到十分无力。





「喂！你有没有听到我刚刚说的话？」八成是没听到。李珍基撇嘴拍了他肩膀一下，不知道他又在烦恼什麼了。





「嗯？抱歉。」金基范回神，轻声地为自己的失态道歉。「你说了什麼？」





李珍基摆摆手，很认命地重复一次：「我说，不要加先生两个字，你直接叫我珍基就可以了。」他笑，像个哥哥似的宠溺地看著他。





他很高兴基范能够从重伤昏迷当中苏醒过来，却没想到他居然会失去记忆。





崔珉豪因为有时候抽不出空，所以他时常都代替他来探视金基范。医生说最好有认识的人能够陪著他，一方面带领他回忆遗忘的过往，一方面要不时开导他面对现实，失忆病人心里的失落感通常都会很重……认识的人……想到这里，李珍基就生气！





基范最认识的人，就属那个大混帐金钟铉了，然而他却在基范清醒后就再也没来过医院关心他！听珉豪说，那家伙居然是回公司上班，而且早就恢复了正常的生活。





真是的！





基范到底是为了谁受伤啊？他怎麼一点都不反省一下？薄情寡义的冷面男！





更可恶的是，他居然还要基范出院后立刻回金家。拜托！他没有来接基范出院就算了，还不懂得惭愧地用电话遥控他们，下令要把基范送回去……他怎麼会认识这种烂人？从以前到现在，金钟铉一向都是异性瞩目的焦点，虽然明知他是那种「只可远观，不可亵玩」的冷酷类型，还是有人不怕死想接近他。但他李珍基偏不！个性那麼差，对朋友又冷淡，长得再好看都没用！鬼才会对他有好感！





李珍基正想开口在金基范面前数落那个狠心无情的男人，眼角就瞥到有人影出现在房门口。





「哈罗！两位准备好了吗？」崔珉豪走入病房，笑意盈盈。他今天的任务是保镖，要将金基范这个重要的镖品安全地送回给金钟铉。

「珉豪哥。」金基范朝他微颔首，生涩地叫唤著。





「基范，总算可以出院了，恭喜你啊。」珉豪哥……啧啧，这三个字真是叫得他好舒服啊。崔珉豪愉悦地扬起更大的笑容。





「嗯。」金基范应著，不知该有什麼表情。他还不熟悉……他很感谢这些人能够有耐心的接受他，就因为他们对他好，所以他更觉得不应该忘了他们，但记忆的恢复一直没办法有所进展，他其实有些急躁和愧疚。





难道真的会像医生说的那样，一辈子都想不起来吗？





这种想法让他心口一窒。他总觉得……好像……有什麼东西……是绝对不能忘记的……





他脑海里时常会浮现出一个模糊的影像……好像离他好遥远，却又感觉好接近……是他想太多了吗？





「可以走了吧？珍基，事情都办好了吗？」崔珉豪问向一旁好像在生闷气的李珍基。「你干嘛？」嘟著嘴活像海里的章鱼。他失笑，不知道他在神游些什麼。





「没什麼。」李珍基哼气。他觉得崔珉豪和金钟铉根本是一挂的，不然他怎麼会答应要送基范回去那个烂人的身边？应该是要把他藏到天涯海角，避免再被恶势力荼毒，然后让金钟铉那无情鬼遍寻不著而气死才对。「手续都弄好了，我们可以走了。」他指的是出院必要办理的程序。





「那走吧。」崔珉豪上前，拿起金基范收拾好的背包。其实里面也没什麼东西，这一个月以来，胡子爷都有定期为金基范带来更换的衣物，其他的杂物，胡子爷也都打理过了。「快点，我车子停在下面会被开罚单。」他朗笑著走出病房，不给金基范客气的机会。





「还不走？」李珍基微笑地侧首，提醒呆愣的金基范移动脚步。





「嗯……」金基范怔忡地看著他们给予他的笑容，那麼温暖，那麼有包容力……其实他心底很慌乱，张开眼睛醒来时，却发现谁也不认识，他甚至连自己的名字都无法熟练地说出口，迷茫的过往和不知的未来，让他在好几个夜里辗转反侧，在这段时间里，他们真的帮了他很大的忙。





他跟著李珍基走出病房，在心里告诉自己要振作一些。们走出医院大厅，崔珉豪已经坐在车里发动引擎。





李珍基很不客气，直接打开后座就一屁股坐了进去，还拉著身后的基范一起。





金基范虽感到他的举动有些突然，但还是顺著他坐进了车里。

「喂喂，你以为我是司机啊？」崔珉豪转头，觉得自己好孤单，被他们丢在前面。他本来是想叫基范陪他一起坐前座的。





「是你自愿的不是吗？谁教你跟金钟铉同流合污。」他抬高头，理直气壮。





崔珉豪大呼冤枉：「我什麼时候跟金钟铉同流合污了？」这家伙还真会帮他安罪名。他回过脸踩下油门，将车子驶向大马路。





「现在啊！你不是答应要把基范送回金家？」李珍基抓到机会就大肆口伐。「我真搞不懂，金钟铉那麼没良心，你为什麼还要帮他？他甚至都没有来探望过基范，你居然还放心把基范交给他。」简直是脑袋没洗乾净！





「你又知道他没去医院探望了？」崔珉豪拉著手排档，闲闲地反问。





「他有吗？我从来都没碰过他。」他几乎每天早上都在医院，如果金钟铉有去，他不可能不知道。「再说，基范都还没完全康复，他就回公司上班，今天也没来接他出院，他根本就一点都不关心基范嘛！」





李珍基倾身靠向前座，气愤地朝崔珉豪说著，忽略了身旁金基范越来越疑惑的神色。





「没有碰到他，并不代表他没去。」珍基不知道，金钟铉有的是方法在深夜里行动。「金钟铉……不是不关心，只是有些事情要先想清楚而已。」他意味深长的看视著车窗外的道路，语带玄机。





「藉口！」李珍基就是不服气，他只就自己看到的事实说出想法。





他还想启唇反驳，身旁的金基范却出了声：「请问……」他以不解的眼神看著他们。「你们不是……要带我回家？」





他刚才好像听到……金家……呃！又来了。





他微蹙著眉，觉得心头好问。





「是啊，回家。」崔珉豪对著后照镜看向金基范不安的神色。「是你的家，也是金钟铉的家。」他微笑地解答。金基范一脸错愕，他不懂那是什麼意思。





「你还没告诉他？」李珍基觉得实在太奇怪了，不知道崔珉豪在打什麼主意。他转头看著金基范。「你还不知道你住在金钟铉的家吗？」他还以为崔珉豪提过呢！难怪每次只要他一在金基范面前提及这个问题的边际，崔珉豪就马上转移话题。

金基范怔怔地摇头。他……跟那个人住在一起……那个人……





他的眼前闪过那天把他压在病床上的男人脸孔，呼吸倏地停顿了一下。





「为什麼？他不是只是我的上司吗……」金基范抬眸看著崔珉豪。「我跟他还有别的关系吗？」能够一起住的关系……亲戚吗？不对，他们说过他是孤儿的……那又为什麼……





乱七八糟的思绪和想不通的事情混沌成一片，金基范只觉得额角上的淡疤隐隐作痛著，彷佛在提醒他什麼事。





「别的关系？对了！我忘了告诉你，你跟金钟铉真正的关系，是欺负人的人和被欺负的人。」李珍基煞有其事的宣布，他就是要破坏金钟铉在金基范心中的形像，否则难消心底的怒气。





「珍基！你不要再胡说了。」崔珉豪好笑地制止李珍基的胡言乱语。





现在的金基范就像是一张洁白的纸，随便给他什麼颜色都会染上去，如果擦不掉就糟了。





他转动著方向盘，看著马路的脸上挂著神秘的微笑。「基范，你的问题我们没办法回答你，因为我们都不比你了解答案，这要靠你自己去摸索。」





他顿了顿，「有什麼重要的事情一定要想起？有什麼回忆不可以忘记？是不是有什麼人让你挂心？这全部都只有你才有办法找到解答。」





金基范愣住，崔珉豪的每一句问语，都在他心里荡开了一阵阵涟漪。





他敛下眼睑，抿住了唇。他也很想恢复记忆，但并不如想像中的容易，一个月以来，他总是想尽办法拼凑出什麼，却什麼进步也没有。





一定要想起的事……一定要想起的事……


「我听不懂你在讲什麼。」李珍基摇头晃脑，无法理解崔珉豪话里的深意。





「我又不是说给你听，听不懂就算了。」只要基范能明白就好了，崔珉豪透过后视镜瞥了金基范若有所思的神色一眼。





名贵轿车驶进高雅的镂空雕花大门，金基范不自觉地将目光放在窗外那广大绽放花卉的花园里。





「觉得熟悉吗？你在这里住了六年喔。」崔珉豪刻意放慢车速，绕著花间的车道行驶，让金基范能够看得更加清楚。





「你有想起什麼吗？」李珍基瞅著金基范直盯著庭园的眼，关心地问。

「我不知道……」金基范无意识地启唇，视线落在越来越近的欧式月白色的三层楼别墅上。





随著距离的缩短，他觉得自己的呼吸缓缓地变快。这里是他的家……还有那个叫金钟铉的人……





他抬起头，连自己都不知道为什麼，竟不由自主地把目光放在三楼其中一扇落地窗上。





那个窗帘……是深黑色的……





深黑色……心底猛然一揪，金基范不自觉地握紧双手。





崔珉豪将车子停在主屋前面，他拉起手煞车，按下身旁的中控锁，金基范身旁的车门一下子就打了开来。





他回头看著他。「我们只能帮你到这里，接下去的你要自己努力。」扬起唇角，崔珉豪给了他一个安心的笑容。





「嗯……谢谢，再见。」金基范向李珍基和崔珉豪道谢，他看著台阶延伸过去的大门，胡子爷已经站立在那里等他。





「基范。」要下车之际，崔珉豪唤住了他。「希望你能想起那唯一……该记得的人。」





金基范微愣了一会儿，走出门站立在车旁。





唯一该记得的人？





他没来得及理解，也没来得及发问，崔珉豪就用中控锁关起车门离去，神秘的笑仍是留在嘴边。





随著轿车扬长而去所撩起的沙尘，轻刮起一阵微风，卷起了片片落叶。金基范看著宛若月色的建筑物，他的心脏异常急跳著。





他习惯性地抬手摸著空无一物的胸前，那深黑色的窗口像是有魔力般地吸引著他。





他想要恢复记忆……想要知道为什麼会心悸……想要……看看那个人……只见过一面，却让他一整个月都印象深刻的人……金基范深吸一口气，留恋地看了那黑色的窗台一眼，拾级而上。





他一定要……忆起那个留在心底模糊的影像究竟是谁。





「不要……」

狭窄暗沉的空间里，他手上紧拿著洗烫得挺直的衬衫喘息，灼烧的热气吹拂在他的颈间，他想往后退，背后却抵上一堵冰凉的墙。





唯一一盏晕黄的小灯在闪烁著。





「放开我。」他无力地喘息，任凭那有如火焰般的唇舌烙印在他暴露出的光洁肌肤上，鲸吞蚕食著他所有的理智，除了无意识的抗议外，他不知道自己还能有什麼拒绝动作。





夹带著极度危险的魅惑欲念围绕在他们之间，高温的呼吸彼此纠缠，让他感到疼痛的吮吻一路下滑，没有停留、没有温柔，执意地在他敞开的衣襟里刻下痕纹。





「呃！」他上身的薄衫被粗暴地扯开，没有阻碍地被拉退至腰间，平滑的胸膛被迫拱起，承受使他神智昏茫的过热接触。





男人的手伸至他腰前，修长的手指熟练地打开裤头上的金属圆扣，如同加诸在他肌肤上的吻一样，毫无困难地移下长裤的拉链。





「我不要——」他的反抗被探入的蛮横大手给截断，下一刻，半褪的深色布裤被强硬地扯脱而下。凉意袭上他的下身，他难堪地推拒著男人倾靠接近的宽阔胸肩，却无法忽略身前的大手。





窒凝的激情空气里逸出一声低笑，带著讽刺。





他的抵抗被制服住，整个人被推向背后的粉墙，过度用力的突然动作弄痛了他的背脊，他本能地抬起腰，闪躲碰撞后的反作用力。





「呃——」





「基范。」男人带著性欲的低沉磁嗓在昏暗的狭小空间里响起，好听得犹如天籁。





男人邪哑地沉笑。「叫我名字。」





他出不了声，甚至无法理解男人在说些什麼。





「呃啊——」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觉得周遭的景物越来越虚幻。





「我要听你叫我的名字。」男人重复。「我是谁？」你是——





「……」他开口，声音却不见了。「——」他完全听不到自己在说些什麼。





等一下……他说了什麼？这个抱著他的人是谁?





「再……说一次。」这一次，连男人的声音都模糊了起来，彷佛坏掉的电视机沙沙作响。





「——」他听话地开合著唇瓣，清澈的眼眸始终看不清楚男人的长相。





不对……他明明没有发出声音！他说了什麼名字？





「很……好……」男人的声音越来越遥远破碎。「你要……永远记得……」





那个名字……到底是……好像是……对他……很重要的名字………

Twenty-three





本就暗沉的空间，一下子换上整片黑幕。





掉落在地上的衬衫、狭窄的小房间、头上晕黄的灯光全部在瞬间消失！





眼前的黑暗露出光点，细小的光芒越扩越大，明亮得让他的视线呈现一片白雾。





男人的身影逐渐远去，他想都没想的就伸出手抓向男人化为空气的形体——





等一下！他要知道那个名字！





金基范在一刹那间张开双眼！





天花板。





米白色的天花板。





他看到自己的手臂伸向天花板。





梦……做梦？





金基范躺在床上喘著气，一时间还无法分辨梦境和现实。他将伸出的手缓慢地握成拳，确定在自己手心感受到收紧的骨节。





他微愣，然后很快地坐起身。盖住的薄被从他身上滑落，他低垂著头，发现自己穿的衣衫已经全部汗湿。





他有些慌乱地抚著额，转头巡视房内的景物。是他的房间……这是胡子爷昨天带他上二楼时说的……这是他住了六年的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