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羽瓶\/邪瓶】疗养院by天光猫(含生子、乱伦及解密)

(五十)


这封信没有落款只有时间。
解忧看罢之后,立刻掏出打火机将信纸烧掉了。看着那张薄薄的纸在火中迅速成了飞灰,他心里面却更加矛盾不已。
但三日后,他还是赶到杭州截获了解连环寄给吴邪的那封信和包裹。沉甸甸的信件,不知有几页纸。这里面装着的真相,却足以毁了一个人。
其实到这个时候为止,解忧也并没做出最后的决定。
他只能先这样缓一缓,再做下一步的打算。至少他会先留着这封信,如果有必要的话,他照样会将它原封不动的寄给吴邪。但也许,他会让这个秘密从此烂在他自己的心里。

解忧再次和吴邪见面,仅仅是在这之后的半个多月。
那天他依旧把自己扮成那个黑衣的女易容师,在一间宾馆的房间里见到了如约而来的吴邪。
吴邪一进门就对他礼貌的颔了颔首,面上露出的是客套的笑意,可看在解忧眼里,却显得苦涩难当。解忧心下微微一沉,便迅速掩饰过转瞬即逝的情绪,将他让进屋来。
洗过脸之后,吴邪被安置在梳妆台大镜子前的座椅上,解忧便开始了为他除去人皮面具的操作。
虽然上妆的过程极其繁琐,但是卸妆却并不麻烦。没过多久,那张属于吴三省的沧桑的面孔,便被轻易的取了下来,镜子中重新露出吴邪自己年轻的脸来。
吴邪闭着眼睛,直到解忧清理完毕又开口让他看看效果,他也还是紧紧闭着眼睛。
解忧轻轻拍他肩膀提醒,“吴先生,可以睁眼了。”
吴邪这才慢慢睁眼,解忧却怎么都没有料到,他在看到镜中那副自己的面孔之后,竟然顷刻间涌出了眼泪。
解忧从未见过一个男人在自己面前这样哭出来,这突如其来的脆弱和崩溃,让他完全的措手不及。
他印象里那个不撞南墙不回头的吴邪,执拗的眼神和倔强的背影从来写着不屈不挠,那个在黑暗的丛林里举着火把走在队伍的最前面,无畏无惧誓不罢休的吴邪,坚决到让他都体会到了压迫感的吴邪,忽然就这样泪如雨下。
解忧在他旁边坐下,伸手轻轻按住他的肩膀,却不知说点什么才能够安慰他。
也许人在最脆弱的时候,得到一丝的安慰都会更加想要依赖,吴邪忽然就转过身来,一把抱住解忧的肩膀,伏在他颈后,便狠狠的放声痛哭起来。
如果说之前他只是在默默流泪,此刻就已经哭得像个没有顾忌的孩子,仿佛是受了天大的委屈之后,回到家抱住他唯一的亲人好好哭上一场,既不必担心被谁嘲笑,也不用考虑男子汉的颜面。
那些滚烫的眼泪把解忧的肩膀完全浸湿,也浸湿了他的眼眶。
然而他到这一刻,却觉得心里变轻了。也许他终于放弃了一直以来无法直视的内心,放弃了从来不能化解的恨意,那些纠结痛苦到这时候,都显得不再有意义。
此刻在他怀抱里的,只是他受了委屈的弟弟,他们无法为外人道的身世,注定得不到亲生父母的疼爱,可作为兄长,又如何不去保护自己的亲弟弟?他们本就该相依为命。
解忧慢慢伸出手臂,紧紧搂住吴邪的后背,一下一下慢慢拍着。
“我很累。”吴邪忽然哽咽着出声,“我已经很累了......可是我停不下来。”
解忧没有出声,因为他鼻腔酸涩,喉中也仿佛梗着什么。
吴邪却并不介意有没有人在听,这些话他仿佛都是在说给他自己的。
“我每夜都做噩梦,梦见那些死了的人都指着我说,是你!是你害死我们!我梦见我的面具再也摘不下来,梦见撕下来的脸皮下面什么都没有,只是一团血肉模糊,我还梦见世上从此以后,再也没有了吴邪这个人。”
“我知道自己造孽,可是我必须这么做,我欠了的那些人命,我到下辈子都还不干净,可是我必须这么做......我得救他啊,我不能看着他死在那下面,我知道我犯贱,但是我根本就管不住自己!”
他的声音在哭泣中几近颤抖,“我爱他!我爱他!我从没这么迷上过一个人,我只想好好把他留在身边,好好守着他过上一辈子,可是我都没敢跟他说过这些,我连这个胆子都没有,因为我知道,他根本就不稀罕......”
吴邪发泄一般一口气说完这些,便不再说话,只抱着解忧不住的流泪,仿佛要把一辈子的眼泪,在这回索性一次性的流个干净。
男人长大后能痛快流泪的机会少之又少,却在这并不自知的兄弟相逢中,把那些心底的脆弱合盘托出。
解忧明白这是吴邪长久以来的一次爆发,他也忽然发现,这个他一直以为被保护得很好,甚至无辜到可恨的弟弟,其实早就已经背上了多么沉重的担子。

那个下午,解忧在拉着窗帘的安静房间里,默默陪伴着哭泣的吴邪,直到外面的天全部黑了下来。
华灯初上的城市霓虹灯,把远处的街头照得辉煌,却照不到这一隅里,这个男人深刻的悲伤。

楼主 mona_xixi  发布于 2012-03-31 23:04:00 +0800 CST  
(五十一)


时隔一年多,解忧又踏上了格尔木的土地。
这次他是开着车来的,快要到达之前他把车停在路边抽烟休息,一眼望过去,笔直的公路延伸到地平线尽头,电线杆子和路标牌好像一字排开的火柴棍,四野开阔得一览无余。
他抬头向上看去,晴朗的天空蔚蓝得让他几乎睁不开眼睛。
他人生中所看到的第一眼蓝天,就是这里的天空,所以他毕生不会忘记那种能让人热泪盈眶的蓝色。

在最后一线阳光隐去的时候,他终于到了德儿参巷349-5号的前面。这里依旧寂静无声,解忧翻墙进了院子,在及腰高的荒草丛中默默站了一会儿。
不承认也不行,他还是在害怕。
那种根深蒂固的恐惧,就像植入了他的血液里一样,令他在每一次只要想起这个地方,浑身的血液就都会变得冰凉。
他深呼吸了几次之后,才迈开步子开始寻找入口。很快他就从茂密的藤蔓中找到了上次进到地下室的那个气窗。他拧亮电筒,弯身钻了进去。
在漆黑的地下室里站定后,他便从贴身的衣袋中取出一个小巧的锦囊,倒在手心是一只古朴的六角铜铃。
他把铃铛在手心里握了握,随即捏起来轻轻的摇响。
那声音清脆又淳厚,在周遭极端的寂静里分外清晰,他一面摇铃一面侧耳倾听,果然在下面的某处,传来了一声声模糊却有节奏的应和。
他期待又紧张起来,说不清楚的复杂情绪开始在心中滋长。
这回他是否真的能再见到齐羽?想想他既然给了他这个铜铃,是不是就说明他再来找他的时候,齐羽就会答应和他一起出去?
解忧一面在黑暗中谨慎的向走廊中摸过去,一面在心里面想着,等下见到了齐羽该怎么做,才能说服他同意离开这个地方再不回来。
也许事情会很简单,也许只要告诉齐羽他们长久以来的计划已经成功了,所有的事情都结束了,世上再没有那个“它”的威胁,所以他们父子也终于可以团聚,一起度过之后的余生。
但也许,齐羽已经彻底的变成了禁婆,那样的话,就意味着他不得不亲手了结了他。
即使知道那已经是一只没有思想和情感的怪物,可是自己真的能对原本的亲生父亲下得去手吗?解忧不敢继续做这样的猜想,只能摒住了呼吸,用集中听力来转移纷乱的思绪。
铃铛的声音依旧在响,引着他一路向里去,这里没有一个人,黑暗的走廊在有光线照过的地方就露出斑驳褪色的暗绿墙裙,厚厚的灰尘蒙在杂乱丢弃的桌椅柜橱上,蜘蛛网在四处纠结,而他只能伴着自己的呼吸一步步向前。
这情景就像回到了他已经许久不做的那个噩梦里面。
而最后他来到了一扇双开的门前。这个的地方,竟是无比的熟悉,也无比的令他恐惧,正是噩梦里的那扇门。
那是位于地下第二层的大实验室,那里面的其中一间,也是他十三岁之前几乎一直居住的地方。
那里有太多恐怖不堪的回忆,他原以为自己绝对不会再来到这个地方,可是这铃声还是把他带了回来。
解忧闭上眼睛深深呼吸,忍住扑面而来战栗和窒息感,他伸手推开了那扇虚掩的门。
他无法预知自己将要看到什么,却在进门的瞬间便有了不祥的预感。
他甚至不敢用电筒去照,却在眼盲一般的黑暗中嗅到了一阵淡淡的香气。这香气对于他来说太熟悉,熟悉得一瞬间便让他的心脏停跳。
他最后还是看到了,房间中央的那个手术台上,安静的躺着一个人,或者说那是一个黑乎乎的人形。
那是一幅令人惊悚的场景。似乎是一个头发很长的人,长得已经几乎将那具人体全部裹住。
解忧把眼睛睁得大大的,一步一步的捱过去,到了跟前才看清楚一些,全部都是头发,至于那人的肢体部分,只能看到从头发中伸出的一只枯槁苍白的手,被锁扣牢牢锁在手术台的边缘上。
解忧抖得不能自制,手电筒的光柱也在他的颤抖中不停的闪烁晃动,便把眼前的景象衬托得,愈发像是一个醒不来的噩梦。
可是当他摇动手中的铃铛,便实实在在听到了那一大丛头发里也传出清楚的和音。
最后他还是鼓起勇气伸出手去,拨开了那些挡住那人面孔的头发。
他赫然看到齐羽的脸。
和自己和吴邪极其相似的那张脸,此刻已经惨白而灰败,他仿佛已经死去多时,却并没有腐败,甚至面孔都依旧是年轻的样子。
解忧依旧不信。
他把手指探过去模他的鼻息,摸他的颈侧脉搏,又拨开那些头发去摸他的心跳,可是触手之处一片冰冷死寂。
一时间解忧连眼泪都流不出来,他所料想的情况里面,偏偏没有这样的一种。不是说禁婆是不老不死的怪物,可齐羽又怎么会死了!
他呆呆看着这具尸体,看着他被锁牢在手术台上的一只手,才忽然明白了。
为什么只锁了一只手?因为那是他自己锁上去的。
即使禁婆不老不死,却也需要进食,可是他把自己锁死在这里,明明是故意不愿再活下去。
知道自己将要彻彻底底变成怪物,再活下去又有什么意义?
齐羽把这本该是由他来完成的难题,自己便解决掉了,用这样决绝的方式,走得干干净净。

解忧掏出匕首,把那些纠结丛生的头发割去大半,慢慢将齐羽的身体清理得完全露出来。这才发现他的另一只手中,还紧紧握着一大团陈旧的破布一样的东西,搁在身前。
那是什么东西,让他直到死了都不肯松手?
他把那堆布一点一点拽出来,再抖开,才看出那是三件衣服。一件大的似乎是老款式的白衬衫,已经陈旧肮脏得几乎看不出颜色来,两件小的是一模一样的破旧婴儿服,上面印着已经褪色的小猫图案。
解忧原本空白一片的脑海和内心,在看到这些东西的一刻完全崩溃,眼泪顷刻里汹涌而下。
小时候的记忆里,张起灵总穿着那样的衬衫,清瘦的身体在衣服里显得非常单薄。而那两件婴儿服,解忧虽然不记得了,但他已经完全明白。
不用再想了,不用再回忆了,这就是齐羽最后的念想,到死也舍不下的东西。

解忧在手术台前的地上跪下来,只觉得再也无法呼吸。

楼主 mona_xixi  发布于 2012-04-01 21:42:00 +0800 CST  
(五十二)


汽车发动的声音,惊破了幽深的老巷子在黎明前最后的浓稠黑暗。
解忧在后视镜中看着车后那一大片的漆黑里,在车灯的光圈中迅速倒退的破败围墙,还有矗立在那堵墙里离他越来越远的阴森建筑。
他的眼睛依旧红肿得厉害,可他的心里面,却像有什么积年的阴霾在开始慢慢消散。
他虽然无法预知自己今后的命运,却至少能够肯定一件事——这一回,真的是他最后一次再回到这个地方了。

因为车里还载着一具无法为人知的尸体,开车从格尔木到青海湖,确实很绕了不少的一段路。
解忧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来到这里,可是当他心中慢慢清晰起来的那一刻,脑中便浮现出了这样一幅画面。
那是一张地理刊物中印刷的彩色`图页,无限宽广的蔚蓝的天,和同样蓝得纯粹的湖水连接在一处,空中有雪白的鸥鸟飞翔,远方还有连绵的雪山。
青海湖,他知道那就是他心中的青海湖。
在他当年幼小的心里,那个美丽的地方就叫做自由和解脱。
于是他驱车来到了这里,寻到一处荒僻的湖岸才停下来,极目望去四下里杳无人烟。
下车的时候已近黄昏,寒冷清冽的新鲜空气迎面而来,大风吹散了他一身疲惫,晚霞把湖水和他都染上火红纯净的颜色。
他觉得自己好像站在了美梦里,不,比那还要好,因为现在这梦终于成了真。
他看着远方纯洁的雪山和高远的天际,自言自语般慢慢说道,“爸爸,你喜欢这里吗。”

最后他终于搭起了一个简易的柴堆,齐羽的尸体被他安放在那上面,连同那三件衣服都叠整齐放进他的怀中。
躺着的人虽然面容枯槁,却安静得像睡着了一样。
解忧默默站在柴堆前,看着那张年轻而熟悉的脸,一时间思绪纷至沓来。
其实他还有很多话想和齐羽谈谈,可他心里也生出了一个决定,是无论如何也不能让齐羽知道的,因为那根本就违背了齐羽一直以来的意愿。
可如今齐羽已死,正像解连环的信中所说的那样,从此之后也再不会有人干涉他的想法。

风声把耳语一般的呜鸣声音送进解忧的耳朵里,已经分隔阴阳的两个人,好像还在轻轻的交流。
解忧拿起手中的火把,凑近眼前的柴堆,火苗一舔上浇了油的木柴,就轰的燃烧起来。
猎猎的大风把火焰拔出一丈多高,炽热的精魂舞动在墨兰的夜色里。
就像把镶嵌宝钻的天幕染上一抹浓艳的血,从今以后再也擦拭不去。
热气扑在脸上,亲密而狂热的席卷上他的全身,好像被什么拥抱了起来。
火焰中开始腾起飞灰,是不是有一缕一缕的断发,燃烧着飞舞升腾,然后轻飘飘在空气里,全都烧成了灰烬。
馥郁的香气弥漫开,让人的心神都安宁下去,是骨骼也化作火焰的一部分了吗。
眼中忽然被一种咸涩的液体充满,但解忧没有闭上眼睛。
火光倒映在他的瞳孔里,好像看到一张平静的脸,和他一模一样的面孔,慢慢闭上了眼睛。
【 爸爸,你是不是终于得到了安宁 】


回到北京后,解忧又去看望了依旧在养伤的解雨臣。
进门的时候,正遇到迎面出来的霍秀秀。经过巴乃的一场惨变,这姑娘仿佛一夜之间长大成人,在她身上再不见那种少女般的娇憨。
解忧与霍秀秀打了招呼,便走进门去,一眼看到解雨臣正坐在窗前的沙发上,看着外面花草繁茂的庭院,腿上的石膏还没拆,但从侧脸看过去,气色倒比之前好了许多。
他一走过去,解雨臣便转过头来笑着招呼他坐下。
“都说了给你放长假好好歇歇,这才多久,你倒又赶回来了。”
解忧笑笑揶揄道,“看来我回来的时间不对,是不是正扰了你的好事?”他说着也看向窗外,只见霍秀秀正上了停在院门外的一辆黑色小车。
他便又说,“她最近一直都这样来照顾你么?看起来,难道真的是好事将近了?”
解雨臣听了这话面色黯了黯,也看向那辆正在驶远的小车,慢慢说,“你也知道,我和秀秀自小在一起长大,好像是早就被注定好的姻缘。而且解家和霍家联姻,现在看来,对彼此双方都是大有好处。”
他把脸转向解忧,面色有些犹豫,片刻后才又说道,“可是我和她之间,总好像缺了些什么,她就好像是我自己的亲妹子,要我怎么保护她帮助她,我都绝不含糊,可是再进一步的关系,却不知道该怎么样来处。
解忧安慰他,“你俩青梅竹马,要能成了夫妻也是桩好姻缘,就算不成的话,也不必勉强自己。再说,这事成与不成,也得先看秀秀她自己的意思。”
解雨臣听罢苦笑一下,“可是她心里面的人并不是我。”
解雨臣说罢看了他片刻,又缓缓道,“其实这些都不重要,历来在这种事上,恐怕从来也由不得我们自己的心愿。”
解忧听了这话,便不再作声。其实他想问问解雨臣,那你心里面的人是她吗?若不是,你又会不会为了家族利益,放弃心中所想?
可是这些话他问不出口,因为他即使姓解,毕竟也不是真正解家的人,这些终归不是他能管的。

两人一时间都沉默下来,各自想着心事,却忽然被一阵电话铃声惊得回过神来,那铃声正是来自于解雨臣放在一旁的手机。
解雨臣拿起手机接通后,连解忧都听到里面传来的气喘吁吁的声音。
那个大声说话的男人好像正站在一个嘈杂的地方,往来车辆似乎很多,拥挤的鸣着喇叭,间或还有发动机的声音轰轰吵着从他附近经过。
待解雨臣合上手机,解忧已经基本上明白了那人是谁。
“你看,你一回来就有事情跟着来,” 解雨臣的语气有些抱歉,“恐怕又得你安排人去跑一趟了。”
“那是吴家小三爷?”解忧皱着眉头问,“他马上要车去二道白河?”
“没错。”解雨臣点头,脸色却严肃下来,“他一定要追着那个张起灵不放,我担心他早晚得出事,其实这件事我根本就不想帮他,可我也不能不帮。”
“还是我去吧。”解忧站起来叹口气道,“好歹我也算认得他的。”


楼主 mona_xixi  发布于 2012-04-02 17:36:00 +0800 CST  
(五十三)


解忧在出发之前,还是先迅速的易了容。
解雨臣不知道巴乃那次他和吴邪的遭遇,可是吴邪自己未必不会记得他这个趁乱失踪的伙计,为了避免节外生枝,他还是事先把自己的样貌稍微改了改。
其实他这次主动要求跑这一趟腿,还是因为心里面放心不下。
现在对于吴邪的事,他再也没办法把自己完全的置之度外,何况还牵扯到了张起灵,吴邪只要一对上他就会完全失了方寸,也不知道这回又要怎么折腾。
对于解连环最后交代给他的那件事,解忧到现在也还在犹豫。他虽然想要决心隐瞒起一切,却还是放不下张起灵的生死。
如果他保持缄默,不但吴邪会和张起灵一直这么错下去,而且张起灵的性命恐怕也要堪忧。据解连环说,从前齐羽推断,张起灵如果得不到有效的救治,最多也就还能再活几十年。
现在距离那个时候,都已经过去了将近三十年,那么张起灵还剩下了多少时间?也许还有几十年,也许就是几年的功夫。
解忧当然不想看着张起灵死,可是要让吴邪一直用自己的血去帮着张起灵续命,又得保证他对所有的真相绝不探究,依着吴邪的那种个性,这种事好像根本就不可能。
况且如果吴邪真的具备了长生体质,那么之后的岁月里,他也绝不可能永远毫不知情。
早晚有一天他会发现所有的真相,可是时间隔得越长,他和张起灵的纠葛就会越深,到了那个时候再让他知道一切,岂不是生生要了他的命?
解忧一再告诉自己,既然已经决定隐瞒就不该再动摇,可是一想到张起灵会死,他还是矛盾不已。

从解雨臣的住处到长途车站虽然不近,却也没用特别久,解忧接到吴邪的时候什么都没多问,只专心开车就往二道白河方向去了。
吴邪上车的时候看到他递过来的冲锋衣,便向他道了谢,其实那件是他自己的衣服,吴邪穿上尺码应该合适。
随后一路上,吴邪都极其困倦的窝在后座上睡觉,解忧从观后镜中间或看到他的样子,只觉得心里面一阵酸楚不平。
这次再见,这人又把自己搞得一副潦倒不堪的样子,从杭州飞过来似乎又是一夜没睡,熬到这会儿眼圈都黑了,下巴上也长出了些参差的胡茬子。
再看他手边的行李,就和那次去格尔木一样,除了随身的一个装钱的挎包,根本就什么行李都没有。
已经急得连准备行李几件衣服都顾不上了?这会儿天气都入了秋,就这么穿着一件单衣跑去长白山,是准备活活把自己冻死吗?
解忧气得捶了一下方向盘,一面恼怒这个不要命的弟弟,一面暗暗下了决心,趁着这次机会,一定要想办法抓住张起灵好好问个清楚。
他想要知道的是,在张起灵的心里,吴邪到底是什么地位,而他和他的关系,到底该怎么样处理才算是最好的结局。
如果这些问题能有了答案,他也就可以给自己一个最终的决定了。

到达二道白河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的清晨。
其实吴邪在凌晨的时候就已经睡不着,开始时不时摸出手机看看时间,又或者按着键盘发呆。
车子一停在长途车站前面,吴邪就立刻跳下车去询问黑车的下客点,等他们赶到那里,刚好见到张起灵背着一个登山包走出车站大门的背影。
吴邪立即连奔带跑的追上去,而解忧也开着车慢慢跟在后面。
没想到他们竟然真的一路未停的就坐车进了山,等到终于歇下来,已经到了长白山脚下的一个旅游客栈。再往里基本上就没有了开车的路,只能靠着双脚自己登山了。
解忧谨慎的跟着吴邪二人进去,看到张起灵开了一个标准间,便暗暗记下了房间号,又在他们之后也开了位于另一层的一个单间客房。
看来他们最早也要到第二天才会进山去,那么只有这一晚可以单独见到张起灵问话的机会了。

没想到事情竟是意想不到的顺利。
解忧趁着吴邪在客栈里四处求人张罗着进山装备的那个时间,写了个纸条包裹着石子打在他们那间屋的窗户上。
那是位于一层的一间客房,张起灵果然警觉无比,立即就推开窗户查看,当他发现了落在外面的字条,便立即捡起来看了,随后一刻也没耽搁,跳出窗户便去了解忧写着的那个地点。
其实那只是客栈围墙外的一处僻静角落,头顶还有棵高大茂密的桦树,从客栈里面的哪个角度看过来,应该都不会发现这里的情况。
张起灵速度很快,几下便翻过了那道围墙,解忧到的时候张起灵已经在那里等了他一阵,待看到他出现便皱起眉头。
时间紧迫,解忧也不与他卖关子,确定四下无人,上来便道,“我就是约你出来的人。”
“我没见过你,”张起灵盯着他看了两秒,眼中疑惑更重,“你写着‘事关吴邪’,你有什么目的?”
“这张脸你不用考虑,我是易了容的。我找你出来,是有几个问题想问你,这些问题恰好和吴邪有莫大关系。但你尽管放心,我是站在你们这一边的,另外我和你见面这件事,也绝对不能让吴邪知道或者有所怀疑。”
张起灵点头,“先说你的身份。”
“我算是当年那些事的知情人之一。”
“哪些事?”
“四十年前,从四姑娘山和老九门开始的事。”
张起灵沉默了,似乎陷入了某些回忆,解忧便又补充道,“那些事你应该已经忘了。但这并不影响我要问的问题。”
张起灵依旧没有做声,解忧心中便有些焦急,正要开口催促,却见张起灵抬头看着他说了一句,“我记得。”
解忧一下子反应不过来,他说他记得,他记得什么?他记得多少!
他还没来得及问,张起灵便继续说道,“我前几十年所忘记的事情,在两年前都已经想起来了。”

楼主 mona_xixi  发布于 2012-04-02 17:36:00 +0800 CST  
(五十四)


这话听在解忧耳朵里,如同一桶冰冷刺骨的水,在数九寒冬里兜头浇下来,让他每个毛孔里都透着寒意。
“在去塔木陀以前,你就你记起了所有的事?”解忧说话的声音不知不觉就开始颤抖。有一种喷涌而出的情绪,令让他完全没办法控制自己。
“你说你记得所有的事情,包括格尔木的疗养院?包括齐羽?也包括......吴邪和你的真正关系?”
张起灵默默点头。
解忧再怎么不相信,这样的事情也终于坐实了。那一瞬间他觉得眼泪都快要流出来,再开口时,竟没发现自己的声音都带上了哭腔。
“我还以为你不知道,我还以为你也蒙在鼓里!可是你记得这些,那你明明知道......,你还和他,你竟然还和他——!!!”
有些话他无论如何都说不出口,震惊、悲伤还有气愤,都让他几乎语无伦次。
“你是怎么做到的!你怎么就做到了!”
他的声音渐渐激动起来,张起灵却默认一般依旧平静看他,淡泊的眼神就好像山上融化的雪水一样清澈干净。
解忧却几乎要被那样的眼神击垮,他紧紧捂住自己的眼睛,试图遮去那里面泛起的泪花,却又哽咽得说不出话来,胸中一阵憋闷,声音也渐渐低落下去,最后他喃喃着说道,“张起灵,你有心么?你还有心么......”
“如果你没有其他的问题要问,我就回去了。”张起灵忽然开口。
听到这话,解忧猛的抬起头来,狠狠盯着张起灵道,“好!我问!我就是要问你,吴邪对于你来说,到底算是什么?你打算怎么处理和他的关系?”
张起灵听罢又皱起眉头来,“这是我自己的事情,为什么要告诉你?”
解忧被他噎得说不出话,却还是不管不顾的拦在他面前。
“你必须得告诉我,因为,这事关吴邪的生死!还有你自己的性命!如果你今天不能如实的说出来,我保证你一定会后悔!”
张起灵打量了他几秒,又沉吟了一阵,才缓缓开口,“我自己的命我心里有数,但是吴邪的生死,你必须告诉我是怎么回事。至于你的问题,如果我知道的,能说的话我都不会隐瞒。”
解忧颓然笑道,“你果然已经清楚了自己的情况吗?那你知不知道,吴邪的血才是救你命的唯一方法?”
张起灵点头。
“那你怎么考虑的?既然你都已经知道了,你准备告诉他实情么?”
“不。我不会告诉他这些。”张起灵回答得非常肯定,“除非有一天他自己发现,但我不会告诉他任何事。”
解忧困惑的看他,“你这样做,算是在保护他吗?”
“是的,有些真相,根本不是他能承受的。”
解忧听到这句苦笑更甚,“你居然也知道,有些真相他不能承受......可是你又为什么,明明知道你和他的那层关系,还要和他在一起?还要和他,和他做那样的事......”
“因为那是吴邪的愿望。”
解忧原以为张起灵不会立刻回答,却没想到他很快就得到了这样确定的答复。
“因为吴邪想要,所以我一定会满足他。”
解忧一时不能消化这话里的意思,愣愣看了张起灵半晌才道,“可是这样的事,怎么能是他想要你就给的?”
这次张起灵并没立即回答,仿佛思索了片刻才慎重的开口。
“吴邪对于我的意义,现在这个世界上,没有任何东西可以相比。所以吴邪的愿望,只要我能做到,就一定会满足他。”
“可是,那样的事情,你不觉得已经太过分了吗?”
“这并不重要。”张起灵回答得非常干脆,“这样的事情,无论别人怎么看,但是对于我来说,就像是饿了要吃饭,累了要休息一样。只是生理上的需要,没有其他的意义。”
“那你爱他吗?你爱吴邪吗?”
“我不知道......”
这次张起灵的语气中,终于带上了一些不确定。
“这种情感,对于我来说并不熟悉。所以我无法回答你。”
这样的答案并没让解忧太意外,他只觉得心里已经麻木,他原以为张起灵是爱吴邪的,只是吴邪并没体会到而已,可是现在看来,说什么都再没有意义。
其实这件事本来就没任何意义,无论爱与不爱,都是伤害。
而他自己纠结的那个决定,现在也显得无比可笑。他小心翼翼的害怕伤害,一心想要维护住的一些东西,却是个天大的笑话,也许根本就不值一提。
“既然吴邪这么重要,你现在又为什么要走?为什么不留在他身边,你知道他最大的愿望就是和你一直在一起。”
“我必须离开他。首先我有必须要做的事情,其次这样下去,对他也没有任何好处。”
“我觉得你在自相矛盾。”解忧定定看着张起灵说。
“不矛盾。”张起灵淡淡道,“如果我继续和他在一起,他也许就无法好好过他的生活。”
解忧忽然瞪大了眼睛,“你是害怕他因为你的关系,不能正常的娶妻生子?”
“是的。他是张家现在唯一的血液继承人,所以他的血液必须延续下去,不能出任何差错。”
“够了。”解忧听到这里,胃疼般弯下腰去,“我知道了,你不用再说了......”
张起灵听罢,只问了一句,“你想知道的答案,已经都得到了吗?”
解忧无力的点头,绝望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那么事关吴邪生死的问题,你可以告诉我了。”他又问。
解忧摇摇头道,“现在没有了,你的答案已经决定了那件事的结果,所以吴邪不会有事了。”
张起灵看了他片刻之后,转身便要离开,解忧却忽然想起什么似的追问了一句。
“那你自己呢?你真的决定了听天由命吗?你还剩下,多少时间了......”
“我还有多少时间已经不重要,我的任务已经完成了。”
解忧觉得也许是他的错觉,张起灵说这句话的时候,语气中有种坦荡了然的叹息意味,那不是悲伤,而是放下,或者说,那其实是种如释重负的解脱感。

在张起灵就要离开的最后那刻,解忧对着他的背影问道,“那么齐羽呢?他对你做的那些事情,你恨吗?”
“不。我感谢他。”
张起灵跃上围墙的时候留下这样一句话,便消失在了解忧的视线里。


楼主 mona_xixi  发布于 2012-04-03 20:17:00 +0800 CST  
五十五也贴了。但是度娘吞进去了,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吐。等等吧…

楼主 mona_xixi  发布于 2012-04-03 20:19:00 +0800 CST  


55明明什么都没有……为啥吞了不吐呢

楼主 mona_xixi  发布于 2012-04-03 20:41:00 +0800 CST  
(五十五)


吴邪忙了一个下午,才总算把进山的装备给攒得差不多了。
他背着抱着身上挂着一大堆杂七杂八的东西往房间走去,走到半路,那上面搁着的两只一男一女款的登山手套还掉了下来,他不得不弯腰去拾,这样就又掉下来更多东西。
他有些颓丧的蹲下去,把那堆杂物摊在地板上重新慢慢收拾起来。最后他把那两只手套一起塞进口袋里,只觉得这种可笑的搭配花花绿绿的很是刺眼,就好像它们也在大声的讥讽着他的自不量力。
从前天晚上到今天中午,他似乎一直在疯狂的赶路,到了现在,连走在铺着松木地板的走廊里,都觉得深一脚浅一脚的直晃荡。
吴邪觉得很累,身上累,心里更累。为什么每一次都是这样,措手不及,疲于奔命,把自己搞得狼狈不堪,糟糕透顶。
可是即使是如此,那个人可是多看了他一眼?还是稍微把他往心里面放了个片刻?
看起来好像都没有。
他承认自己当初在巴乃的时候,有那么一刻真的是失望极了。
他为了救张起灵搭进去了那么多东西,他把自己的性命、人格还有底线全都不要了,就为了救他出来,可是他还是能够转身就走,走便走了罢,偏偏在他都想要放弃的时候,又回来与他道别。
可这也让他彻底认清了一件事——他是真的放不下这个人,无论他在不在他身边,都从没离开过他的心里。
事到如今吴邪算是想清楚了,说白了自己就是贱啊,可是又能怎么样?就算哪一天他真把自己给作死了,但只要一看到那人,还不是立马又得诈尸起来再倒贴上去。
可是说到底,一个爷们儿做便做了,死便死了,这不都是自己乐意的,也没人拿刀逼着不是,所以更加没什么好抱怨的。
谁叫自己命该如此呢?自从遇见了这个人,就像是命里注定的劫数,躲也躲不掉,他就想搞不好他是上辈子就欠了张起灵的,所以这辈子总得全给还上了才算完事。

吴邪进了房间,就看见张起灵已经背对着门躺下睡了,这才几点,天刚刚擦黑,也不知道他晚饭吃了没有。
他想喊他起来问问,又看到墙角垃圾筒边缘露出点方便食品包装纸的袋子,估计他已经自己吃过了,吴邪也就泡了盒方便面,随便打发了一顿晚餐了事。
吃过饭,吴邪又在自己铺上把东西整理了一遍,期间一直轻手轻脚,生怕吵着一旁睡觉的人。最后他对于进山还能撑个几天,总算在心里面大概有了数,这才感觉踏实了一些。
可是熄灯躺下去,还是睡不着。
他看着黑沉沉的天花板,眼前却来回晃动着许多从前的画面,从他在他三叔家楼下第一眼看到张起灵开始,就那么无意中的一瞥,可就注定了这辈子的纠葛不休。
吴邪越是这么安静的躺着,那些事情就越会不停的涌进他的脑子里面去,这些称之为回忆的东西,却总给他呈现出一种相似的场景——要么是张起灵的侧脸,一双淡泊的眼睛不知在看向哪处;要么是张起灵的背影,那个瘦而挺拔的后背,不是在他前面很近的地方却总也接近不了,就是越行越远直到再也看不清楚轮廓。
吴邪几乎已经分不清这些都是真实的记忆还是梦境,因为他在无数个梦里面看到过的张起灵,却无一例外都是这种疏离的样子。
他现在虽然很累,却还是没有丝毫睡意。翻来覆去就觉得烦躁得喘不上气,只好又爬起来,穿上外套抓起手机就出了房间,还不忘转身轻轻把门锁上。
走廊里面很安静,可是细听来就有许多房间传出断断续续的欢笑交谈声。来到这里住下的人,应该都是些呼朋唤友或者携家带口的观光客,就算旅途劳顿却是心情愉悦,而他自己来到这儿的理由,却是连说都没法说出口。
走廊尽头就是客栈大堂,他看到前台的服务生已经闲下来,正低着头看着一本书,一面轻轻翻页一面还托着腮笑笑。对面厅里的一张茶桌边上围坐着两个人,正在低声的谈笑着。
吴邪径直走出客栈小楼的门厅,背后的玻璃门合上的时候,一阵大风裹着寒气迎面便吹上来,他缩起肩膀竖起领子,扭头看了眼身后的小楼,从他的角度看去几乎每个房间都是灯火通明,却唯独他那一间暗着。


楼主 mona_xixi  发布于 2012-04-03 21:08:00 +0800 CST  
无论躺在那房间里面,还是站在这院子外面,他都好像已经脱离了这个欢声笑语的世界之外。
他站在院子一角的桦树下,背风点上一支烟,火光亮起的刹那照亮了他的脸,那一瞬间的橘红色光线,在四周的寒冷和黑暗里面格外耀眼。他在这一刻眯了眯眼,却忽然感觉到了一个注视的目光。
他的感觉有时候特别迟钝,有时候却非常灵敏,此刻他立即转头看过去,就见离他不远的地方果然还有一个人。
那人在黑暗里看不太清脸,只有一个清瘦的高挑身形,就算吴邪明知道那个人这会儿正在房间里睡着,却还是在看到这身影的时候,心里面就狠狠的跳了一下。
他又仔细的看过去,模糊的光线中那人看起来并不熟悉,似乎是个年轻人,也正叼着一支烟默默的站着,一点红色的火光看得分明。
吴邪虽然看不清楚,却总感觉得到,那人的目光似乎从刚才开始就一直落在自己的身上。
看来夜里出来抽烟透气吹东北风的人,还不只他这一个。吴邪正这么想着,就见那人已经掐灭了烟头,转身便走回了客栈里面去。
那么熟悉的背影,却只是个陌生人而已。

吴邪一个人在院子里抽完三根烟,便掏出手机,给他的父亲和解雨臣分别去了一个电话。
吴一穷在吴邪面前始终是个温和的慈父,甚至有些啰嗦的叮嘱他一定注意安全并祝他玩得愉快。吴邪听着电话里他爹熟悉又温和的声音,一刹那有许多话就几乎要脱口而出。
他真想跟他的父亲讲讲他现在的苦楚,也许在这世界上,也只有这个看似文弱的男人,能在他委屈和脆弱的时候会毫不保留的给他庇护和安慰。
可是那些事实那些真话,他还是不能够对他说出口,他太明白那会对他造成怎样的打击甚至伤害,他又怎么能对生养自己的父亲这么自私残忍。
吴邪笑着跟父亲道了晚安,想了想便又拨通了解雨臣的号码。
他不是没有想过要打给胖子,可是一想到那天在巴乃的山溪里,胖子搂着云彩单薄瘦小的尸体,哭嚎得好像绝望之极的野兽,他想到那人和他分别的时候,就好像就是换了一个人的冷淡消沉。
这世间的痛苦何其多,又哪止他吴邪自己的那一点?
还有潘子......潘子已经不在了,而这都是他自己给害的......吴邪想到这里就不敢再继续,如果再想下去他都不能保证,自己会不会再崩溃一回。
最后他翻遍了手机,能说话的就只找到一个解雨臣,这个甚至不能称之为熟悉的发小,却真正在他最困难无助的时候帮了他一把,不管他是抱着怎样的目的,吴邪都给予了他绝对的信任。他现在就很想听听他的意见,问问他自己到底该何去何从。
可是解雨臣在电话中沉默了很久,这并不是他作为解家人一贯胸有成竹的风格,可是吴邪却并不觉得奇怪,他自己的问题连自己都茫然一片,又要旁人怎样来帮着拿主意。
最后解雨臣还是给了他一些中肯的建议,却在挂电话之前非常认真地跟他说,“吴邪,不要勉强自己去做不可能做到的事,人这一辈子很短,一个不留神就折腾完了,你至少得对得起你自己。”
吴邪明白他话里的意思,却只能干巴巴应了声“好”。
挂上电话后他的手脚都已经冻僵,外面也开始起了风。
他跺了跺脚,便赶紧回了房间。

楼主 mona_xixi  发布于 2012-04-03 21:08:00 +0800 CST  




楼主 mona_xixi  发布于 2012-04-04 16:08:00 +0800 CST  
(五十七)


随即就有浓浓的疲倦和悲哀潮水般的涌上来。
吴邪翻身瘫倒在张起灵的身侧,独自喘息了良久,直到把充塞在他胸臆间的酸楚全部都压下去,才起身去浴室里打湿了热毛巾,料理了自己下`体的狼藉之后,又帮着依旧躺在床上不出声的人清理干净。
做完这些吴邪还是躺回到张起灵身侧,拉过被子好好盖住两人依旧光裸的身体。
房间里彻底的安静下来以后,吴邪这才发现外面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起了狂风,呼啸的风声在崇山峻岭间游走的声音,远远的传来很是不真切,却在盘旋着撞上这栋小楼木质的窗框时,从细微的缝隙里不停的透进呜咽的鸣响。
吴邪闭上眼睛,忽然想到他曾经到过的那处阴森的地底峡谷,那就在离这儿不远的深山下面,那里是不是终年不见天日的天寒地冻?是不是每晚都会刮起这样的风?
他一想到这些,心中无端的就快要不能呼吸,手臂下意识紧紧的搂住了身侧的人。
张起灵背对着他躺着,虽然一直没说一句话,却并不像是又睡着的样子。
吴邪弓身把额头顶着他的后背,双臂圈在他的腰间,两人的呼吸一前一后起伏相合,在静夜里舒缓得近乎温馨。
温馨的假象。
吴邪知道张起灵看不到他此刻的表情,便自己咧开嘴笑笑,然后不管他有没有在听,就轻轻的自言自语起来。
“你知道吗?上次在巴乃你走了之后,我就想着,这辈子都不再见到你了才好,那回我是真的生气了,你说天底下哪有你这样没良心的人?”
“本来我都已经快要把你给忘了……这才不到一年的时间,是不是也挺容易的?其实每天忙忙别的,我也真能不再这么想着你。”
“我跟自己说,吴邪,别他娘的继续作了,你都快贱死了,在别人眼里还不只是个累赘?可是我这人还就是天生的贱胚子,我就是管不住自己这颗心啊。”
“要不,我怎么一见到你,又把以前那些糟心的东西都给高高兴兴拾起来了。还没完没了的追上来,你不是照样也拦不住?”
“其实我自己什么都明白,谁都跟我说,该放手的时候就得放手,不是你的你强求也求不来,可是我这人就他妈的这么个烂性子,我不想要的,塞也塞不进来,我认准的事情,可是无论如何都不愿松手。”
“我知道你这么一走,我恐怕再难见到你,可是你得答应我,自己照顾好自己,别再把那些个老八辈子前的祖宗遗训,全都压在你自己一个人的头上,你就是再强,你不也是个要吃饭睡觉的人嘛?这么多条大路放着你不走,干什么非得把自己往那一条绝路上面逼?”
“我也知道,我跟你说这些全都是废话,对你根本没用,要是有用你不是早听我的了?其实我也一样,不见棺材不落泪,不撞南墙不回头,这一点儿上咱俩还真是像,你说是不是咱俩还真有点沾亲带故的?”
吴邪说到这里兀自干笑了两声,却又把声音低沉下去。
“你是多聪明的一个人,有些话,我不说出来你也该明白,其实我说了,你恐怕也不会理我,我明明知道这些,可还是憋屈得难受,所以我这么死皮赖脸的追着你,就是想要你一句话。”
吴邪沉默了一阵,又接着说,“如果你答应,你就给我那么一句话吧,或者你就点个头也行,到明天无论你要去做什么,我也都不会拦着你。但是我会等着,等你做完了你要做的那些事情,或者等你什么时候自己想通了出来,我肯定都还在你找得到的地方等你。”
“要是你不答应,我也不会再勉强……你便尽管去做你的事情,过你想过的日子,我明天就送你进雪山,再陪你走完这最后一段路......从此以后,只要你不来找我,我也再不纠缠。”
吴邪说完这些便再不吭声,可是他在等。
怀抱中的身躯一直一动不动,他却清晰的感觉到了,那人正在思考着他的话。
不知道过了多久,仿佛最最难熬的审判过程,吴邪到最后,几乎都要失去了之前那股勇气,甚至再也不想听到真正的宣判。哪怕从此以后就这么糊涂着也好,至少他心里面,还能再继续自欺欺人的过下去。
可是张起灵却还是开了口。
他的声音低而清冷,在安静得只听得到风声的房间内,好像一颗水珠激起了静水中的圈圈涟漪。
“吴邪,在这个世界上,没有谁离了谁就活不下去的。所以你应该能过得很好。”
他的声音稍微顿了顿,又道,“这也是我一直以来的愿望。”
这话听在吴邪的耳中,就犹如刮过了一阵风,这风不猛不烈,却把堪堪悬挂在崖边上的一片叶子,彻底吹落了下去。那片不起眼的叶子就旋转着飘浮着,还是止不住的落向了看不见底的山谷里。

他不再回答。只在黑暗里默默把脸深深埋进张起灵的肩窝,从那里传来的气息,温暖又舒适。
过了很久之后,他好像就这么睡着了。
那天夜里他似乎做了一个梦,在梦里有人又对他微笑了一次,他从前只见过三次那样的笑容,可是就这么记住了一辈子。


楼主 mona_xixi  发布于 2012-04-04 16:09:00 +0800 CST  
五十八又吞了,等吐吧

楼主 mona_xixi  发布于 2012-04-04 16:10:00 +0800 CST  
(五十八)


吴邪忽然间就睡醒过来。
他是被冻醒的,朦胧中就觉得身上很冷,才发现一床薄被大半都已经被他踢掉,又滑下了床铺摊在了地板上。
他伸手捞起被子重新裹起来,又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喷嚏,这才闭上眼睛按着发疼的脑袋,心想着不能再懒了,明天真得把铺盖换一换,要是再不整床厚点的被褥,就算杭州冬天不是太冷,那下起连绵阴雨来也是够他受的。
这时候房间里已经模糊有了些光线,隔着卧室窗帘的缝隙透进来,却还是很暗。床头柜的电子钟荧光屏上显示的时间是,2005年11月1日05点35分,天还早,但是也快该起床了。
其实他最近并不忙,只是再也没了喜欢赖床的毛病。
可能从这年入夏的时候他就养成了个习惯,每天早晨起来绕着西湖跑跑步,或者骑骑自行车,天气好的话,晚饭后也时常一个人去慢慢散步。
他的时间被很明显的划出了个界限,无论从前是多么的惊心动魄一波三折,可是自从这年入秋后他从长白山回来,就又彻底回到了几年前的那种生活里去。
除了偶尔进货送货,他就规规矩矩守着自己铺子哪儿都不去,每日里看着河坊街上的观光客来来往往,操着不同的口音讨价还价,或者端着傻瓜相机四处拍照留念。这里的一切都没有变,只是除了王盟这小子的日子,大概没有前两年那么好混了。
可是吴邪心里面清楚,到底有什么变得再也不一样。
——有个人来了又走了,出现过又消失了,可是留下的东西就一直摆在那里,摆在他心里,想丢也丢不掉。
他现在每天晚饭时候看电视上的天气预报,还要多留心一下吉林省的天气情况,他也从不多想什么,就是杭州本地和吉林那边都要看看。
可是他现在几乎听不得和“长白山”三个字有关的一切,只要一听到他就会自己岔开去想点别的。他不知道自己在躲避什么,就是想把自己从一种状态中给拔出来。
因为处在那种状态里,他就没有办法做其他任何事,或者是同任何人正常打交道。可他不能这么一直下去,因为他得好好的过,甚至还要过得比从前更好才行。
因为他还有一个十年要等。
是的,他还是决定要等,随便谁来往死里嘲笑他都行,他就是那么死不悔改的又开始做起春秋大梦了。
谁叫那个人那天和他分开的时候,竟又跟他定下了这么一个“十年之约”?
一想到这词他就想笑,十年之约,说出来怎么这么眼熟?好像武侠小说里杨过和小龙女一样。人家是夫妻情深不见不散,十六年后相会于此,可自己这又算是怎么一回事?
吴邪在被窝里面兀自嘿嘿的笑出声来,笑得都有些上气不接下气,又猛然打了个喷嚏,才迷迷糊糊继续睡过去。

那天早上八点半,他吃过早饭照旧来到铺子里,没想到王盟都已经到了,正在勤快的扫地擦桌,一面还招呼他坐下,又给麻利的泡上一壶龙井。
吴邪心里暗想,还真是有钱能买鬼推磨,就连王盟这能躺着就绝不站着的懒货,如今给他大幅度的涨了工资,居然也就变得这么能干了。
他在自己工作台前坐下来,一面打开电脑,一面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刚沏的茶还有点烫,他抿了一口又随手放在显示器一旁的桌面上。
这时候他的手机响了一声,很轻微的“滴滴”声伴着一下震动,就又在他手边安静下来。
最近已经很久没有什么人联系他,估计这又是催缴话费的通知。
吴邪信手拿起手机一看,竟是个陌生的号码。广告吗?可是当他打开那条信息看了一眼,就觉得心里面颤了一下。
其实短信的内容很简单,就只有三个字,“看邮箱。”
吴邪甚至怀疑这条消息是谁发错了,这样的巧合也不是没有,但是这简短的三个字太有针对性,总好像就是专门在跟他讲的一样。
他立即打开网页的搜索引擎,把这串手机号码检索了一下,显示的地址是青海省格尔木市。
格尔木。这个地名在他脑海里无异于平地炸响了一道惊雷。他现在已经完全无法把这件事归为巧合了。
于是他立即登陆了自己的电子邮箱。
他平时的生意也并不怎么太用得上这种业务联络的方式,所以这个邮箱他几乎很少会看,只有从前需要和裘德考的人联系资料的时候,曾经使用得比较频繁,后来那些事情过去了以后,他也已经很久没再上过这个邮箱了。
吴邪输入密码的时候,接连输了三遍才成功,不是他不记得了,而是实在有些心慌意乱。
上一回来自格尔木的邮件,那几盒诡异之极的录像带,有一个发件人还写的是“张起灵”三个字,而那些带子里面的内容,一样比一样的离奇。
他还记得阿宁当时给他看的那盒带子里的画面——一个和他长得一模一样的男人,穿着白色殓服般的袍子在地面上爬,而那里面的场景,就是后来他去过的那所阴森可怖的疗养院。
格尔木那所废弃疗养院里,到底隐藏着什么样的秘密?他不是没有思考过,却根本就无从探究。
除了那几盘录像带和三叔家地下室神秘人最后的来信,就再也没有任何别的线索。他手里所有的信息都是凌乱的碎片,怎么拼也拼不出一个可能恰当的真相来。
而这真相到底和他自己有什么关联?他想告诉自己没关联,可是那张同自己极度相似的脸又说明了什么?
邮箱的登陆验证也就是短短几秒,等待网页刷新的这一点点时间里,吴邪的心里就涌上来一大堆念头。
他有种很不好的预感,仿佛他是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里行走,现在已经快要到了一个悬崖边上,自己却还毫不知情。
而暗中一直有一个人——这个人把他的情况看得一清二楚,却不知是敌是友,也不知道是要提醒他再进一步就是万劫不复,还是在最后关头又再推他一把。

楼主 mona_xixi  发布于 2012-04-04 18:00:00 +0800 CST  
结局因为订制书所以稍晚放出…估计五月吧…
公式站预订贴:http://hi.baidu.com/%C1%C6%D1%F8%D4%BA%B9%AB%CA%BD%D5%BE/blog/item/98cd72130e8b1ad27a8947ef.html

楼主 mona_xixi  发布于 2012-04-04 20:29:00 +0800 CST  




楼主 mona_xixi  发布于 2012-05-31 23:59:00 +0800 CST  
稍等啊!晚上等猫大回来确认一下发哪个!晚上立刻就发了!

楼主 mona_xixi  发布于 2012-06-04 13:39:00 +0800 CST  
之前有两个五十八,于是这章排好应该是六十了^^


(六十)一步之遥


那封邮件不长,只有几段话,还有一个随信传过来的附件。


【吴邪,我就是取走你那封信的人。


下面的话你一定要先仔细看。


你一直以来寻找的真相,虽然现在已经知道了大半,但还有一样你从不知道。这件事与你有极大关系,但是一旦知晓,很可能就会改变你的整个人生。


有人把这桩事托付给我,但是我始终不是你。我思来想去,还是决定把选择的权利交给你,至于要不要知道,全看你自己。


下面的文件是一个视频,如果你想好了就点开看。但这只是真相的一小部分,如果你看完了还是决定进一步了解,我就会把所有的事情都告诉你。】





没有落款,发件人账号是一串随机的字母,收件时间就是刚才。


吴邪盯着屏幕,把这段话反反复复看了好几遍,有个声音在他心里大声喊,别看,别看,告诉他我什么都不想知道!


我只想好好过完这十年,还有个人在那么远那么冷的地方等着我,我绝不能再出任何差错!


可是他还是斗不过自己的心,他追逐了这么久,不都是为了求一个答案?如果说谜团的钥匙就摆在眼前,他真的能够无动于衷?


他像是灵魂和身体分了家,心里面呐喊得都快要哑了,还是阻止不了手上点开了那个附件的动作。


那是一个不长的视频文件,他点开播放后就秉住一口气开始看。


一大清早的铺子里面压根没有客人,连外面的街上都还很清静,而刚才还在走来走去的王盟也不知跑去了哪里。但是吴邪只觉得这个空间里只剩下了他自己,还有面前的这台电脑上即将要出现的画面。


然后他看到了张起灵,只这一眼就让他的心突突的开始狂跳。


其实他和他分开根本就还没几个月的时间,可是当他再看到他的样子,还是被忽然而来的巨大思念一下子压得喘不过气来。


画面的质量并不好,那种黑白的颜色和有些粗糙的视觉效果,看起来却十分眼熟,其实根本就不用思考,那就是当初来自格尔木的那些录像带的风格。


那个房间好像是一个有些老式的实验室,四周布满各种仪器和试剂的瓶瓶罐罐,而中间有一个仿佛是医疗室内作检查用的床,张起灵就躺在那上面。


他腰间盖着一幅白色布单,露出来的地方都是赤裸的,他安静的躺着一动不动,就像已经被麻醉正等待着手术的病人。


但那不是手术台,没有相应的设备,这却使得那个场景看起来,就更像是一个——停尸房。


吴邪一联想到那种不吉利的可能,心里面都凉了,他抓住椅子扶手,盯住画面,不由自主的僵直了脊背。


然后他看到画面中走入了一个男人,他走进来的时候只有一个背影,身上穿着一件白色的半身长的衣服,好像是实验服的白大褂又没有领子,好像是件浴袍又不太像。


吴邪看着那件衣服,脑中忽然闪过一个念头——他终于知道,从前录像带中在地上爬的那个“他”身上,穿着的那件乍看就像“殓服”一样的破旧袍子原本的由来了。


那这个男人,会不会就是和他自己长着一张脸的那个人?他和张起灵,居然同时出现在了当年某个看似很关键的地方的画面里。


没等吴邪惊诧下去,更加惊人的画面就呈现在他眼前。


那个男人径直走到张起灵面前,便掀开了他身上盖着的单子。吴邪看得分明,那下面也完全是赤裸的。然后那男人分开张起灵的两条腿架在自己身侧,稍微停了一会儿,就做了一个挺身的动作。之后他低下头看了看张起灵,只停顿了大概一秒,就开始动作起来。


镜头离得不算近,再加上视角和衣服的遮掩,吴邪看得并不特别清楚,但也完全能够明白他在干什么。


然后那人忽然抬起头来,仰着脸痛苦似的闭上了眼睛。


那一瞬间吴邪看得清清楚楚,果然是和自己一样的面孔。


在这时视频便结束了,看来只是一段剪辑。


吴邪对着黑下来的画面一动都不能动,他就觉得,耳朵里面能听到有血液哗哗的冲上头顶,至于心里是疑惑还是痛恨,还是受伤害或是不甘心,又或者还是别的什么感情,他现在都没办法去分辨。


不知道呆坐了多久,还是王盟喊了他一声“老板!”,才把他从一片混乱的空白里面拽出来。


他回过神来,看了眼王盟凑在他面前放大的脸,然后忽然就猛的一把推开他,迅速在那个视频文件上点了彻底删除,又接连关闭了邮箱界面和整个电脑。


王盟给他这突然的一下子吓得差点都没站稳,退后几步惊疑不定的问道,“老,老板,你又怎么了?”


吴邪想回答他“我没事”,可是就好像已经忘记了发音的方法,怎么都组织不出一句完整妥当的话来。


他伸出手去,想端起桌子上的茶杯喝口水顺一顺气,却又把茶杯碰得翻倒在桌子上。


立时还热着的茶水就四散蔓延开来,在桌上洒得到处都是,洇湿了一旁的笔记簿和一本账簿,又顺着桌角滴滴答答淌进了下面的键盘和主机。


王盟哀叫一声赶紧扑上来抢救东西,吴邪就愣愣坐在那,看着他手忙脚乱得一团糟。


然后他忽然站起身,抓起沾了水的手机和钥匙,拔开腿就头也不回的跑出了铺子。



楼主 mona_xixi  发布于 2012-06-04 20:52:00 +0800 CST  

(六十一)放弃的权力


冲出大门以后,吴邪在突然亮起的太阳光线下面几乎晃花了眼,他连车都忘了去骑,只沿路一直跑着,向着他的住处拼命奔跑回去,引得路边行人纷纷注目也毫不知觉。


他一口气冲回家,开了门就在背后甩上。又一头扎进卧室里打开电脑,却在想要登录电子邮箱的时候停了手。


静下来他就不知道自己到底想要干什么。


他在电脑桌前的椅子上坐了一会儿,又哆嗦着摸过一支烟想点上,可是打了好几次火才打着。


他吸着烟,之前心里面那股横冲直撞的强烈情绪,这才算稍稍平复了一些,他想了想又摸出手机,找出早上那条消息,按到回复栏就开始想。


等到一支烟抽完,他熄灭烟头丢掉就在短信里输入了一句话。


【我看过了。如果我知道了所有真相,你说的那个足以改变我人生的结果会是什么?】


大概几分钟后那边来了一条回复。


【那不是什么好事,而且结果到底怎样,我也无法替你估算,不过至少有一样,你和张起灵目前的关系恐怕再不能继续。】


【你是说张起灵正是这个秘密的核心?】


【是的。而且现在看来,真相对于你来说或许也未必是一件坏事,你肯定会痛苦,但只要你能走出来,后半生反倒能活得自在。】


【我觉得你在引导我往那条路上走。】


【不,我只是客观的描述事实。】


【让我想想。】


吴邪回复完这一条,握着手机就开始认真思考。真相近在眼前,而且似乎还能让他长痛不如短痛。


可是到底什么叫做痛苦?


他从前觉得,被蒙在鼓里就是最大的痛苦,后来发现尔虞我诈人心险恶才是痛苦,又觉得爱不能爱求而不得才更是痛苦。他的人生不过短短二十几年,竟然就有些尝遍世间百味的意思,可是他知道他还差得远。


现在他只觉得累,甚至还很有些后悔。若不是他从前的执着追寻,许多事情都不会发生,许多人也都不用死。


刚刚看到那封邮件里提到“真相”二字的时候,他还一度忍不住想去探究,可是到了现在,他忽然就感到自己确实早就已经疲惫不堪。


现在他的人生里,其实就只剩下了一个愿望,就是这个愿望还在撑着他,一天一天一口气一口气的活下去。


如果不是突如其来的这件事,他可能再用掉十年都未必能想明白自己的心,他到底最怕什么?最想要什么?


最怕再也见不到那个人,最想要和他长相厮守。


说来说去都是这一个人。他吴邪就是疯魔了就是中毒了,那又有什么办法?只要他自己还活着一天,这种情况就绝不会改变。


至于那段录像背后的所有隐情,无论多么离奇残忍,但是一旦涉及了他和张起灵的关系,他就都不想再继续探究下去。


够了,真的已经够了,孰轻孰重已经见了分晓。


吴邪长长的舒了口气,又输入一条信息。


【我想好了,我什么都不想知道了。】


那边很快就回复过来。


【这是最后的机会,你是慎重的吗?】


【我非常慎重。】


这次的回复过了很久。


【那我尊重你的选择,你既然选择放弃,这件事就到此为止。】


吴邪回道,【谢谢。】


手机安静下来,那人再没回他。


吴邪也不明白,自己最后为什么要对那个人说句谢谢,可是他总觉得,那人确实是在真心为他考虑的。


他把电子邮箱彻底清空,又删除了所有的短信,随后把电脑关上,手机丢在一边,直直倒进床上。


他看着天花板,外面的阳光透过玻璃窗反射在上面,一片明晃晃的,而他现在脑子里什么都没想。


这感觉真轻松。人生在世,想做的事情太多,哪可能样样俱到?他现在只认准了一样,反倒真的省心。


过去的事就都让它过去,以后的事就听天由命吧。



楼主 mona_xixi  发布于 2012-06-04 20:57:00 +0800 CST  

(六十二)烟灭


解忧在那日天色近晚的时候,在格尔木城郊的戈壁上放了一把火。那把火烧掉的是许多的纸质文件,还有一些老旧的录像带。


这些东西都属于一系列庞大的机密档案的一部分,其它的部分早就被毁掉,而余下来的这些,曾经都保存在格尔木城市地下的一间档案室里,后来又被转移到了杭州城的一片无人居住的老房区下面。现在又被他千里迢迢的带回来,却再也不需要重新整理归档。


解忧看着火焰中迅速软化萎缩的塑料壳,还有变成黑灰随风吹散的纸页,忽然就找不到一个合适的词来形容自己此刻的心情。


他现在很想能见到齐羽,和他好好说说话,把那些能告诉他和不能告诉他的话都说给他听,可是那个人早就化作青海湖底的砂砾了。





【 爸爸,你想让吴邪知道真相,你想让吴邪为张起灵续命,我想你可能从一开始就错了。


长生真的是件幸福的事吗?张起灵是真的想要一直活下去吗?


如果人必须活在残忍的真相里面,还要再无尽的轮回,那就像是被投下了修罗地狱,每一天被烈火烧,被熔岩炙,再碾碎了丢弃在肮脏的血肉槽里,可是第二天早上,又要变成完完整整的一个人,再把前一天那些刑罚都受一个遍。


你不觉得这才是真正的痛苦?


活着的人得一直受尽折磨,那么能够死才是他真正的解脱。


张起灵已经活了很久,可他无论活了多久,可能都还是个不谙世事的人,被算计,被背叛,被利用,被伤害,他早已经被无情摧毁了许多次,你的那些努力,真的救得了他?


这样的人生,你想再让他千秋万代的活下去,对于他来说,不啻于一种折磨。


你在他的心里,我在他的心里,还有那些想要他活着的人,其实这些人在他的心里,可能谁都没有占上太多的位置。他活着,也并不是为了我们这些人的愿望。


他只是放不下身上的那副担子,张家那该死的祖训,就算他把什么都忘了,也还是忘不了这件事。


要说张家最重要的目的似乎就是留存——留存他们奇特的血液,可是到了如今,偌大的家族还不是只剩下了他一个人。


无论别人怎么想,但我不信那一套。我不是什么深明大义的人,我只知道,这千百年来,世间万物,唯独人心才是最险恶的东西。


我只知道,人们你争我夺,你破坏我守护,来来去去,更替了多少时代,可是人再怎么斗,时代再怎么变,这天地间的日月山川都没有变过。


青铜门后面有多少秘密我都没有兴趣,对于我来说,人斗不过天,每一个人走到最后都是一样的死亡,这才是万事万物的终极。


所以让张家的祖训见鬼去吧。


这些孽障早该有个了结,我宁愿是了结在我的手里。到此为止,这些令人不堪的真相,总得有个人亲手埋葬它。


知道真相的人已经死去,或者也会缄默的慢慢老去,直到把什么都带进泥土里。这是最好的结局。


至于吴邪,我原本那么痛恨他,可是现在不一样了。他毕竟是我唯一的亲弟弟,我毕竟和他流着一样本源的血,所以我还是决定宽恕从前的那些事情。


我也曾经挣扎过很久,我想要替他隐瞒掉一切,可是,在我听到张起灵亲口说出的真相之后,还是剧烈的动摇了。


那场谈话就像一次酷刑,即使我不是吴邪本人,也完全没法承受。


所以我发现,其实我根本就没有权利去代替吴邪做出任何决定。我眼看着吴邪真的会为了张起灵,白白搭进去一辈子甚至于性命,这些我既然都看得清楚,还怎么忍心继续隐瞒下去。


我给了吴邪一次选择的机会,我把这个权力留给他自己,但是他放弃了。


他离一直以来所追求的真相还有一步,但他还是选择了那个人,所以我只能支持他。


我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做了一件无可挽回的错事,或者其实这件事无论怎样做都是错的。但是我必须尊重他自己的选择,因为那是他的人生,无论怎样都得由他自己走下去。


至于张起灵,我一辈子都叫不出口的某个称呼,我永远也没机会再相认的人,在他心里我已经死去了二十七年,恐怕早就没了半点痕迹。


可他还是我这辈子最爱的,最恨的,最想解救的,也是最想毁灭的人。他何其无辜,又何其狠心!但我还是想让他得到幸福。


我不知道谁能给他幸福,如果十年后他真的能和吴邪在一起,平安走完他最后的时间,就算是以,情人的关系,我也不会再去干涉。


到今天我总该彻底走出那些旧的记忆,再也不会回头看上一眼了。




楼主 mona_xixi  发布于 2012-06-04 20:58:00 +0800 CST  

(六十三)飞灰


关于命运之说有许多种观点。


譬如有人认为它可以被改变,有人认为它根本就无法抗拒,还有人说,你能够改变和不能够改变的都是命运。


换句话来描述,那个你看不见摸不着,又实实在在影响着你左右着你人生的东西,大概就是所谓命运,它既是先天注定了的,又充满着各种随机的可能性,可以说是没有规律可循的任意演化,也或者是混沌中潜藏着规律的奇特关系。


但大概也可以简单的解释为——


世间没有那么多巧合,从大致的走向上讲,也许一切都是环环相扣的。


“因为”导致了“所以”,那么所有的结果如果回溯到过去,说不定都能找得到一个相应的源头来。





现在天色已经昏暗得多,西部的戈壁夜晚总显得苍凉诡异,高旷的天幕迫下四野,墨水一样深蓝发黑的天上亮起来寒冷锐利的星斗。


解忧的车就停在他的身后几米处,后备箱打开着,当然里面的东西都已经被付之一炬,而这会儿也到了该返回的时候。


他在转身的一瞬间,就感到胸膛被什么冰凉的东西瞬间贯穿。


在霸道的力量冲击下,他向后仰面跌倒过去,那个过程只有几秒,但是在他的意识里仿佛被无限的延长。


就好像是电影里的慢镜头,他用了短短两秒的时间,看到的却是一个永恒定格般的画面。


那个男人深色的衣服裹着他清瘦的高挑身躯,额前黑发被大风吹起,露出一双平静的眼睛。


他看起来就像是戈壁上的一株笔直沉默的树。


那双眼睛解忧从记事起就印在脑海里面,一直在多少个清醒或是昏聩的时候,自意识深处安静的凝视着他,就像现在他看到的这个画面一样。


他躺在地面上,能感到大量的血液从那个刀口中汹涌而出,他胸腔里像被一只手挤压着似的无法呼吸,每次想要吸气都呛进去一些血沫,随之涌出喉咙的鲜血又顺着嘴角流出来再淌到耳际,最后一滴滴落进到脑后枕着的枯草黄沙地里。


他睁大眼睛只能望得见愈发漆黑的天,虽然耳中嗡嗡作响,但贴着地面还是能够听得清楚,正有脚步声在不急不缓的向他走过来。


广阔无边的背景里慢慢看到一张脸,那个人在居高临下的位置看了解忧片刻,就弯下腰来,从他胸前利落抽出匕首,便转身离去。


钢刃又从伤口里被生生拔出来的疼痛感,让他几乎就要无法忍受的惨叫出声来,但是他看着那双眼睛就再也发不出一点声音。


视线开始变得模糊,而风也吹得更加猛烈,他隐约看到眼前的上空飞舞起黑色的灰烬,好像许多残破的翅膀,被风轻飘飘的送到漆黑又不知名的地方。


也许那里就是他很快要去的地方了,可是解忧看不到那个边界,现在他眼前,就只剩下了那双眼睛最后看他的那一眼。


那么平静的眼神怎么又能那么深刻?如果那双眼睛是黑色的湖水,那水下面所隐藏的东西,也许没有人能猜得透。


正如他现在忽然再也想不明白,自己所经历的这个不长也不短暂的人生,到底什么是真实的,什么是虚假的?许多他曾为之纠结痛苦的,或者迷恋和憧憬的事物,那些到底又都有什么意义?


解忧不知道的是,就在不太久之前,在离这个西北戈壁非常遥远的东北大雪山上,有个寒冷的夜里,这双眼睛的主人吸着烟,对着篝火对面坐着的吴邪说过一句话——


“意义”这个词语,本身就没有意义。


这是他原本的世界观,还是他对这个无奈的人世所推理出的结果?这大概只有张起灵自己最明白。





靠在吉普车门上叼着烟的黑瞎子,正在百无聊赖的摆弄着手里的打火机。


这是早先一个女人送他的zippo哈雷款,虽然他现在已经记不太清楚那个女人的脸了,但是这个打火机用起来倒是非常顺手,所以他一直都没换。


拇指按下去,啪嚓,火苗亮起来,拇指松开,火光熄灭。


楼主 mona_xixi  发布于 2012-06-04 21:03:00 +0800 CST  

楼主:mona_xixi

字数:55108

发表时间:2012-03-18 18:03:00 +0800 CST

更新时间:2021-08-11 16:19:11 +0800 CS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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