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点滴回忆】《草原传奇》

打定主意,永琪神情严肃的向秘密监押永荫的大帐走去
……
他走进昏暗的大帐中,看见永荫在炭盆旁合眼盘腿而坐,颇有些自得的样子,一点也不像被羁押的囚犯。
永琪皱了皱眉头:“大哥你……”
“别~”永荫闭着眼不屑的打断他“高贵的和硕贝勒,我可不敢当~”
永琪深吸一口气,走到他面前平静的说道:“大哥,何必呢!昨日之事,你怎能如此糊涂,难道你不知道这祭祀大典对部落的重要吗?”
永荫猛地站起来指着他凶狠的喊道:“不要以为你是贝勒就可以对我指手画脚,我不需要你来教训我!”
永琪冷笑一下:“呵!教训你?现在是什么时候?大哥!我没时间教训你!我只要这典礼顺利安全的进行到底!我只要我们部落能够上下一心,不让外人有可乘之机!可你却……你乱,乱的不是一个典礼,而是全族几百年的基业!如果阿玛知道你做出这等事来,他会有什么样的反应?!你有为阿玛想过吗?你有为部落想过吗?你就没想过后果吗?!”
“我当然知道后果,成者王侯败者寇嘛!撞在你手里,是我晦气!千算万算没有算出你有耳目!原来你也会用这种卑鄙的手段,还满口的仁义道德!你是不折不扣的小人!”
“为了消灭企图对部落不利的,用耳目又怎样呢!你以为你的手下就隐藏的很好吗?雇个你所谓的神箭手就会达到你不可告人的目的吗?谁是真正的小人,上天自有公论。感谢长生天,我还活着!”
永荫的脸色开始发白:“你……你……”
永琪淡淡一笑道:“坦白说了吧!你想要的无非就是阿玛的座位,又何必如此费尽心机。从来就没有人跟你争什么!所有这一切都是你一厢情愿的想象。”
“我才不会相信你的废话!你若不想争,就不会如此心安理得的接受我的正蓝旗!不会接受代行大典的位置!我真后悔,当初为什么不坚持让他在箭头淬毒!!”
永琪敛眉,冷冷的盯着永荫:“当初是谁力主和褚且仑决战,导致正蓝旗全军覆没被阿玛降级夺权的?这位置原本是你的,是你自己毁了它!”
“那是褚且仑太狡猾了!我不过是偶然失手!换作是你领兵,你一样会中计!”永荫不屑道。
永琪的眉头紧紧拧在一起,竭力压下心中的怒气,沉声道:“随便你怎么说吧!一切都已经毫无意义了!昨天的事,就当没有发生过,你最好看清你的后台,好自为之!”
他转身走出大帐,朝卫兵挥了挥手。
一个卫兵手捧令牌走进了大帐,宣道:“奉和硕贝勒命——永荫贝子昨日擅自调兵,有违军法,罚禁闭一日,今时间已到,予以释放!请您马上更衣,参加族祭!”
一脸怒气的永荫嘴角转而渗出一丝冷笑:我早料到你不能把我怎么样,果不其然!
……

楼主 jolly225  发布于 2011-12-18 00:23:00 +0800 CST  

【十三】
晨祭结束后,永济抱着一个布袋刚刚走到祭祀大帐外,便听得永琪的声音:“脱朵!你把这封信送到察剌台那里去,立等回复!”
“二哥!”他唤了一声,快步走了进来,与刚要出去的侍卫长脱朵差点撞个满怀。
“呀!小心!”他护住胸前的袋子。脱朵抱歉的笑笑,一闪身出去了。
永琪抬头微笑道:“你来了~”
“二哥你看!”永济故作神秘的指了指袋子“你猜这里是什么?”
永琪手托腮,上下打量了一下,含笑道:“是什么?”
“你看……”他在桌旁坐下,把袋子轻放在膝上,小心翼翼的解开,一个灰不溜秋毛茸茸的小东西忽然冒了出来。
永琪好奇的看过去,睁大了眼睛:“嚯!这不是一只狼崽吗?从哪里弄的?”
“骁骑校出去巡逻时带回来的,母狼被射死了。它好像刚出生不久,我觉得怪可怜的,便留下了。二哥,你要不要?”永济的脸上还带着孩子气的笑容。
“养狼?呵呵,很有挑战性。不过如果将来它伤了部落的牛羊怎么办?”永琪歪着头,伸手去逗弄小狼的下巴。显然,他嘴里这样说,却已有些喜欢上这个失去母亲其貌不扬的小家伙。
永济抚摸着它的脊背,极其认真道:“不是都说动物都有通人性的一面吗?你对它好,它懂得知恩图报的,狼也是动物啊。况且,只要饿不着它,它哪有心思去打那些牛羊的主意。”
“嗯,有理。”永琪点头道,双手托起它细细的端详着,全身灰色,只是胸前有着像项圈一样的白色毛皮。
掌心传来它小小身子的战栗,那一双黑豆般的小眼睛里竟满是恐慌和无助。
他的心弦被这凄恻的眼神悄然拨动,正色道:“好,我养它。就叫它博格吧。”
小家伙在永琪的怀里渐渐安静下来,舔了舔永琪的手,一双黑豆眼好奇的打量着四周,仿佛明白自己已经安全了。
永济小声道:“你放了大哥,你不准备追究他谋逆之罪了吗?你不怀疑察剌台是背后真正的主使吗?放了他,就调查不了察剌台了。”
永琪嘴角勾起一抹神秘的笑容:“也许事情没有那么复杂。永荫如果真想谋逆,他不会在只有区区三百人的情况下轻举妄动;而如今他做出这样的事,只能证明察剌台尚未和他做成一路,没有给他超出那可儿的权限,他的目的,很简单,只是想给大典增加麻烦,好拆我的台,打击我的威信。”
“他的胆子也太大了!他就不怕阿玛杀了他?”永济有些困惑。
永琪恢复了淡定的表情:“如果能杀,正蓝旗全军覆没的罪名就足以杀他;却没有杀,你就应该明白,事情没有那么简单。杀个人很容易,但解决它带来的后果没那么容易。”
“哦……”
“当你再大些,你会更明白的;脱朵去送信,只要看到察剌台的回复就可以确认我的推论是否正确。”
话音刚落,“贝勒爷!”脱朵攥着一张纸气喘吁吁的跑了进来。
永琪接过大致一看,了然一笑,永济见状便明白了――他的推论是事实。
“昨天果然不是他轮值的日子,所以他才有时间……好了,我们走吧,阿玛那边例行议事就要开始了。”永琪放下信,笑道。
“好。”
永荫叛变一事就这样被暗箱处理了,可是更多的问题却被暴露了出来,疑问如潮水般一波又一波的涌来,永琪虽然表面上一如既往的平静与淡定,心中却压上了一块大石头:这愈发复杂的形势将要怎样应对呢?……
在永琪缜密而细致的组织下,接下来的大典风平浪静,顺利结束了。
然而永琪的使命并未完结,因为三年一度的会盟即将举行,洪吉力把这件大事也交给了他。
可是无论如何得抽时间回去一趟,九月之期就要到了……
八月三十这日,永琪向洪吉力请三天的假,理由是前哨大帐军务繁重,轻慢不得,须得亲自回去察看一下。洪吉力本不想他回去,却又担心前方的军情,权衡之下也只好准了。
没想到天公不作美,第二天竟下起了瓢泼大雨,不时还电闪雷鸣。
永琪站在门口,有些气恼的看着天,眼前浮现出那双鬼灵精怪又清澈见底的眼睛,似乎正笑意盈盈的看着他。
心底一个声音在说,明天就是初二了,今天无论如何也要赶回去……
博格在他脚边绕来绕去,才半个月,它的体型就大了一倍,看起来像一只健壮的中型猎犬,胸前白色的毛皮也愈发明显。
“怎么了二哥,”永济撑着伞,出现在雨幕中“很少见你有这种表情呢!”
“我要回前哨,却偏偏这个时候下起了雨!”永琪攥起拳,狠狠的砸了一下门柱。
永济走进大帐,一边解着湿了半边的斗篷,一边笑道:“算啦二哥,不差这一天,这么大的雨,很容易出危险的。”
“不行!”永琪低沉的声音传来,只听他斩钉截铁的说:“我一定要回去!”
“啊?!”永济拎着刚脱下的斗篷,目瞪口呆的看着永琪——他一阵风似的戴上头盔,披上斗篷,拔腿向门外走去。
看着他消失在门口,一直愣在那里的永济才回过神来。
“二哥——!”他追到门口,却只看到一个白色的背影飞快的跨上了马,扬鞭远去。
永济一时正无计可施,冷不防身后一个灰色影子箭也似的冲了出去――博格竟追着永琪去了。
永济焦急的大喊着:“博格!回来!回来!”声音却淹没在哗哗的雨声中,他无奈的倚着门柱坐了下来……
扯天扯地的雨帘中,一片水色的昏暗,没有东南西北,没有山川树木,分不清时间,无边无际的苍茫中,永琪在纵马狂奔,耳边只有雨敲着盔甲的声音和不时震耳欲聋的雷声,眼睛根本睁不开,他只能凭着记忆里的地图和感觉来判断方向路程;心里一遍遍对自己重复着:一定要回去,一定……
……


楼主 jolly225  发布于 2011-12-18 00:24:00 +0800 CST  

【十四】
她见状,不禁也笑起来:“你干嘛这样傻笑着不说话~”
忽然,她收敛了笑容,朝湖边走了两步,坐在草地上望着湖面出神。
“别坐在那里,昨天下过雨,地气很湿~”他把手放在她的肩上,示意她起来。
“你刚才不是还躺下来了吗?你都不怕我怕什么!”她不予理会。
他把披风叠好放在她身旁,拍了拍:“我和你不一样,你坐这里!”
燕慈转头,呆呆的看了他片刻,便顺从的坐过来,依旧不说话。
永琪便也在旁边坐下来,好久没吭声的博格忽然从他背后绕了过来,伸出头看着燕慈。
“那是你的?狼?”她疑惑的问,只是疑惑,没有一点惊惧。
永琪笑道:“它叫博格,你居然不怕狼?燕慈,我越来越佩服你的胆量了~”他一只手放在博格的头上,轻轻的抚摸着。
她头一扬,不屑的说:“狼有什么?我小的时候常常一个人偷跑出去,瓦达河边,不罕山脚,我都去过,哪一回不看见几只。比这更危险的我都遇见过,何况狼!”说着,招手让博格过来。
永琪温柔的注视着她:“你还真顽皮呢~不过我很庆幸……”
“我顽皮你庆幸什么?”她头也没抬,只是看着走到眼前的博格,伸手点点它的鼻子,揉揉它的脑袋。
他轻柔的声音从旁边传来:“如果你不是这样顽皮,我怎能遇到你?”
她脸上一热,随即双手托腮,垂下眼来看着草地。
“怎么了?你的脸色怪怪的~”永琪侧过身,仔细的打量着她。
“我哪有……”
“如果你真的信任我,有事直说无妨,也许,我可以帮你分担一些,你这个样子,我……心疼~”话到后面,声音不觉低了下去,但最后两个字燕慈还是听清了。
眼底蓦的升起一层雾气,她幽幽叹道:“如果我说,这是我们最后一次见面,你会怎样?”
永琪一愣,刚刚才轻松的心猛地又掉进了谷底,一时不知怎么回答。
“不……怎么会……”他的眉头紧紧的拧着,一副难以置信的样子“你今天来,难道就是要跟我说这句话?!”
她转过头,定定的看着他,却故作轻松的说:“因为我猜到你肯定会来啊!怎么说你也是我的救命恩人,得亲自来一趟嘛!你的信里也并没有说如果不是‘归燕’的话……怎么办。”
“燕慈你……”攥着玉佩的那只手因过度用力而开始微微颤抖。
她略皱了下眉,站起来,从马鞍上解下一个包袱,摊开在他面前。
“这是你的披风,我已经洗过了……虽然可能洗的不干净,不过好歹也是本格格亲手洗的。这是你的剑,也给你擦干净了,都给你带回来了。”
抬头看着他,她忽然笑的很灿烂。
永琪愣愣的看着眼前的东西,金灿短剑反射着阳光,冷冷的强光刺痛了他的眼,也刺痛了他的心。
还是秋初,为什么已是冰寒彻骨……
“我该走了,自己保重~”她站起,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担,迈开步子……
“等等!”他猛然站起拽住她的胳膊,眼里是无尽的神伤,喃喃道“给我一个理由……我不能就这样放弃……”
她终于黯然低头:“我们注定不会……”
他无奈道:“你是说部落间的仇恨吗?我跟你说了多少次……”。
“不是这个!”她打断他的话,抬头仰望天空,声音里是强加抑制的悲怆。
他闻言,情绪忽然激动起来:“那到底是什么?是什么阻止我们在一起?!”
“总之,你把我忘了吧!我们是有缘无分,凡事是不可以强求的……”她竭力使自己保持一个平静的表情,想要挣脱永琪的手。
他不但没松手,反而上前一步,拦在她前面,犀利的眼光仿佛一下子直射她的心底:“是谁说的?!”。
她顿了顿,别过头去,紧紧咬着嘴唇:“这你就别管了!你放手吧!”
他不说话,再次扳过她的肩膀,定定凝视着她的眼睛。
受不了这种颇有压迫感的注视,久抑的情绪忽然爆发出来,她狠狠的甩开他的手,翻身跳上马背,一路狂奔而去。
“啪”,小小一卷丝帛从她的袖中滑出,她没有察觉……
他痴痴望着她离去的方向,直至紧攥的玉佩忽然落了地,方觉得右手一阵酸麻。
弯腰拾起玉佩,他看到了不远处的丝帛。
展开,一卷羊皮;再展开,墨色的字迹。
看完,如释重负。
轻吻了一下手中的玉佩,他笑了:“我感觉得到……我知道你的情绪不是没有原因的……只是你怎么……只要你多说一句,结果就完全不同……”
……
他回到营地,已是落日余晖霞光满天。
顺哲正等在营地出口,见他便急忙跑过来:“贝勒爷!老营那边来人了,要您尽快赶回去!”
他抬头看了看太阳,淡淡问道:“人在哪里?我不是请了三天的假么?”
“人在议事大帐。他说首领有急事,要您处理好军务后火速回营。”
“知道了,你把这个包袱送到我的寝帐里去。”
……

楼主 jolly225  发布于 2011-12-18 01:26:00 +0800 CST  
议事大帐内。
“这么急?阿玛没有说什么事么?”永琪抱着胳膊,略带些疑惑的看着木答礼。
“回二贝勒,首领大人只说要您尽快回来,别的都没交代了。”
永琪思索了一下,道:“好吧,你先行一步,告诉阿玛我马上就动身,最迟明天凌晨就到!”
“是,属下告退!”
木答礼走后,永琪坐下,迅速整理了一下情绪。
燕慈那边,事情要尽快说清楚……只是阿玛那边会是什么要紧的事?自己在老营安排的手下并没有什么重要消息传来,这两天也不过是之前没能来参加祭祖的会盟部落首领陆续到达……难道是他们中出了问题?
完全看不出迹象……算了,不管它,回去看看再说。
……
寝帐,书案前,永琪将燕慈掉下的羊皮卷重新包好,又挥笔写下一封短信,连同那块燕佩一起,包好,扎紧。
只是怎样才能交到她手里?这样的包裹,信鹰带着太扎眼,还保不准掉到谁的手里……
永琪站起,在帐内慢慢踱着步子,思考着解决方法。
这时,刚刚吃饱喝足的博格拱进了大帐,在永琪脚边绕着圈子,想起这个小家伙的特质,他眼前忽然一亮。
“博格……”
将包裹牢牢的固定在博格的颈下,永琪看着它的眼睛:“博格,我的全部希望,就交给你了,你一定要找到她……” 他拿起她送回来的披风,递在它面前:“你去找这个人……”
它用鼻子在披风上蹭了蹭,抬头看着永琪期待的眼神,似乎明白了主人的重托,“呜呜”几声,转身跑了出去。
永琪急忙跟出去,站在门口,盯着它灰色的影子向东北方奔去,直至消失在苍茫的暮霭中。
“顺哲!”他大声叫道。
正在不远处整理马鞍的顺哲连忙跑过来:“在!”
“召两旗副都统大帐议事!”
“是!”
交代过军务,天已是完全黑下来。
顺哲劝道:“贝勒爷,您昨夜一夜都没睡,今天也没休息,如果真要连夜赶回老营,您的身体……”
他微微一笑:“无妨,我心里有数。对了,如果……博格回来,你不要管它,它能找到我。”
顺哲满心疑惑,却依然应道:“是!”
永琪翻身上马,只身一人纵马向老营疾驰而去……
……
这是一个没有月亮的夜,满天繁星神秘的闪烁,静谧的草原时而掠过裹挟着潮湿气息的凉风,掀起了不大不小的波澜。
急促的马蹄声,一路惊醒了沉睡的草原,空中传来南去大雁的惊叫,几只惶惶然的野兔正四处乱窜,惹得茂密的草丛连着唰唰乱响。
一只野兔忽然窜到了狂奔的马前!
说也奇怪,久经沙场的踏羽居然被这兔子吓得一惊,猛的停下脚步,扬头嘶鸣,前蹄高高抬起,身体几乎与地面垂直!
说时迟那时快,永琪双腿夹紧马肚子,同时闪电般把缰绳在手上缠了几圈,牢牢抱紧马脖子,总算没有被它甩下马背。
还没待踏羽安静下来,永琪只觉出不远处闪过几道黑影,与此同时,风中卷来一阵刀锋特有的血腥气味。他心下一惊道:原来是有埋伏……
永琪迅速判断了形势:踏羽还没有恢复常态,自己一身白袍过于显眼,在马背继续停留只能坐以待毙!
他立即跳下马来,幸好凭着几年夜战累积的经验,他练就了很强的夜视能力,即使在伸手不见五指的地方,他也能对自己周围五尺之内的范围比较准确的判断位置。
今天无月而有星光,不幸亦是幸事,他准确判断出,齐膝的草中,是三个黑影在疾速靠近,每人手里一把马刀。
他左手抓住缰绳,尽可能稳住踏羽,背靠在它身旁,免得自己三面受敌;右手握紧腰间的剑柄——燕慈刚刚送回来的龙鳞短剑。
靠近了……三个黑衣蒙面人蓦的同时起跳,三把马刀自上而下直直向永琪劈来。
见此,永琪竟微微一笑:这些杀手不知是谁手下的,也太笨了些,刺杀也不讲究些技巧……
他右手一扬,剑芒所指,三把马刀的刀尖齐齐折断,坠落他脚下。
三人同时一惊,擎起没有刀尖的马刀再次向他劈去,只不过这次三人分别刺向不同的位置——颈部、胸部和腹部。
永琪面不改色,剑锋迎向中间的刀口,顺势在空中划出一个弧形,电光火石之间,那剑锋形成一个莫名的漩涡,将三把马刀深深的卷了进去……


楼主 jolly225  发布于 2011-12-18 01:26:00 +0800 CST  

“嚓”,地上又多了三截断刃。
三人又是一惊,彼此交换了一下惊疑的眼神。
趁此空档,永琪猛的腾空跃起,一脚踢飞右边人的断刀,连着又一脚反踢将其点翻在地,紧接一个回旋转身,凛然的剑锋闪电般穿透中间人的胸膛,与此同时左手准确无误的锁住左边人的喉咙。
整个动作如雄鹰捕猎般精准而迅猛,快到让三人根本没有时间反应,却已被永琪牢牢控制。
被踢翻的人半天爬不起来,躺在地上喘着粗气,他的右手已经没有办法再拿刀。
永琪拔出插入中间那人胸口的剑,那人已没了呼吸,仰面摔在了地上。
剑尖的血还在慢慢滴落,他转而指着地上的人,冷冷道:“你们,是谁的人?!”
那人捧着右手,挣扎着站了起来。
被扼住喉咙的人猝不及防的用左手抓住永琪的手腕,右手举刀拼尽全力向他劈去,这突然的举动是永琪没有料到的,眼看将要砍到自己的左臂,他急忙挥剑挡向那人的断刃,同时左手不自觉的略一用力!
那人忽然瞪大眼睛,眼中却已没有了神采,刀柄和再次被削断的刀刃在空中同时掉落,手臂蓦然感到一阵凉意。在手腕处的钳制渐渐无力。
永琪慢慢松开手,那人便颓然倒下,死了。
才发现,那被踢伤的人早已没了踪影。
他拉开地上两个人的蒙面,陌生的面孔,一身夜行衣看不出身份,但从发式看,差不多是满洲人。
他长叹一声,伸手合上死者的尚未闭上的双眼:“不知你们有无亲人……身为满洲男子,不能战死沙场,却这样死去,不值啊!”
站起,擦净血迹,收剑入鞘。
他拍了拍腰间的短剑,嘴角漾起幸福的微笑:“燕慈啊燕慈,你还真是‘未卜先知’啊,若没有这剑,今日怕是难以全身而退了……托你的福,还是有惊无险啊……”
左衣袖好像破了,风不停的灌进去,有些冷。他看了看:哦~原来衣袖被刚刚掉下的断刃划了一个大口子,幸好在手臂上只是浅浅一刀划痕……我的左胳膊啊,还真是命途多舛……
他笑过,又沉下心来:难道今夜本就是一个陷阱?有人假传阿玛的旨意?还是……但来传达旨意的的确是阿玛的亲信,那个木答礼呀!要不就是有人借机……不管怎样,去了老营再说。
他拉过马缰,翻身上马,看着天上星斗辨认了一下方向,便向老营方向奔去。
……
是夜,西林部老营
“赤尔台~~~!赤尔台~~~!赤尔台~~~~~~~~!”
大帐里,燕慈正大发脾气,一叠声的喊着赤尔台的名字。
闻声而入的赤尔台小心翼翼问道:“格格!怎么了?”
燕慈双手叉腰,愤愤道:“今天有没有人来过我的大帐?”
“呃……这……”
“说!”
“贝勒爷倒是来过……但他只是问您去哪儿了,我说去兵营练箭去了,他就走了。”赤尔台唯唯的应道。
“真的没有人翻我的东西吗?!”她一脸的狐疑,盯着赤尔台。
在她这种逼视下,赤尔台觉得就算自己没做坏事都会心虚,额头开始渗出汗:“真的没有,难道您丢了东西吗?”
“我……”她刚要说,又咽了回去。
皱着眉,她挥了挥手:“算了,你先出去吧!我自己的事情自己解决!”
“格格,我究竟能为您做些什么?”他忽然一脸认真。
“你?”她看了看他,不明白他怎么会冒出这个问题,却依然答道:“很简单!只要不违背我的意思,以后别那么唠叨,别像个嬷嬷似的,就可以了!好了,你先出去吧,我有事会叫你的!”
“是,赤尔台明白了!”他很坚决的应道,转身走了出去。
燕慈忽然有些困惑:“他今天是怎么回事啊……”
她咕哝着,在床上躺了下来,习惯性的把手伸到了枕头底下——龙鳞短剑却已不在那里……此前夜夜握着剑柄入眠,那种感觉仿佛握着永琪的手,无比的安全……可现在……
她不禁忆起他的音容笑貌,他的喜怒哀乐,眼前总是晃动着他白色的身影,离她很近,又很远……
她坐起,抱着被子,低低的自言自语:“我们认识才多久啊……却仿佛认识很久……我们不过在一起吃过几顿饭,回来却让我连着半月不能适应一个人吃饭……你送我的剑才多久啊……可才离了它我就已经不习惯。可是从这以后,我不能再想你,也不能再见你,你给我养成的习惯,我得一一改过来了……”
……夜深了,她依然在那里发呆,看见蜡烛快要烧尽了。
门口轻轻响了一声,她吓了一跳,转头看过去,眼前一幕仿佛是梦,她张大了嘴。
定了定心神,她轻声唤道:“博格?……是你吗?”说着,跳下床来。
进来的正是它,她触摸到它带着露水的皮毛,这不是梦。
“你居然找得到这里……”她开心的笑着,一把揽过它毛茸茸的脑袋,发现了颈间小小的包裹。
它乖乖蹲坐那里,她解下包裹,拍了拍博格的头:“原来你是信使……”。
一块晶莹圆润的精美玉佩,一封永琪的书信,还有一个是……
她失声叫道:“天!原来在他那里!”
展开永琪的信。
“前世鹰王梦中知,紫气东来吾诞时;敖包祭石累世缘,似曾相识不觉迟。
缘定三生,双玉合璧,风雨鹰独翔,何时燕归来?”
竟然,竟然就是他!
所谓绝处逢生,现在来形容她的感觉也不为过。
爱了,就是爱了,感情的事,不是理智来决定的。
抑制不住激动的心情,她快步走到桌前,想给永琪回一封信。
写了几个字,揉了重写;再揉了,再重写……她此时终于开始后悔没有好好学习满文书写。
咬着毛笔,她望着帐顶发愣……折腾了好一会儿,终于画出了一张大概能够表达自己意思的图画,她小心的用之前那块布包好,重新固定在博格颈上,无奈的笑道:“希望你主人能看懂……快回去吧!”
托起这刻着燕子的玉佩,掌心处一阵微凉,但很快被暖热,有了生命一般。
这玉,透着隐隐的灵气,和她的感觉融为一体,仿佛它本就属于她,从来没有离开她一样
握紧,整个人忽然沉静下来,无比心安……
早晨,端着早饭进来的赤尔台愣在那里,想笑,又不敢笑——怎么一夜不见,他们尊贵的西林格格,竟成了花猫一般……

楼主 jolly225  发布于 2011-12-18 01:27:00 +0800 CST  
【十五】
爱新觉罗部老营
晨光微熹,飘渺的雾气,昨夜的篝火刚刚熄灭,依然冒着缕缕的轻烟,整个营地还在沉睡。
夜巡的士兵刚刚走过营地的入口,不远处传来一阵隐约的马蹄声,但哨塔上却并未发出任何警戒信号;于是他们警觉的停下来,向外张望……
薄雾中马蹄声渐渐清晰,白色的战袍,只是一时还看不清相貌。
“来者何人?!”为首的队长吼道。
没有回音,那人却是越来越近。一个士兵悄声道:“这人八成是前哨的……”
队长瞪了他一眼:“不管是哪儿的!擅闯大营就不行!马上列队拦截!”
“哗啦”士兵们迅速在入口处排成三排,手执武器一致向外。
一旁的哨塔上有人伸出头来,说了什么,下面没人理他。
来人见此阵势,放慢了马的速度,挥了挥手。
“是和硕贝勒!”站在最前面的士兵忽然惊讶的喊。
众人闻声,立即纷纷跪下:“参见和硕贝勒!”
队长如释重负的笑道:“原来是您啊……属下一时没认出来,还以为您一直在老营呢!”
永琪勒住马,了然一笑道:“我有事回了前哨一趟。你们,做得很好;即使暂时没有战争,也要保持高度的警惕!好了,都起来吧!各归各位!”
“谢贝勒爷!”随即众人闪出一条路来。
永琪没有马上进去,看了看为首的队长:“这两日是谁到了?”
“回贝勒爷,昨夜首领大人设宴,请的是昨日中午到的培禅部首领。”
“哦~~”
队长忽然问道:“贝勒爷,您的袍子上怎么……”
永琪低头,才看到上面还沾着昨夜刺客的斑斑血迹,他心下暗道:幸好没有直接去见阿玛,不然又会生出多少事来……
挥了挥马鞭,他不动声色的答道:“哦,这个。昨夜遇到了几只野狼。”说着,打马向自己的营帐奔去。
不多时,他换好衣服,正要去参见阿玛,脱朵报告说木答礼来了。
走进来,木答礼笑道:“您回来就太好了,首领大人说,如果您回来了,先休息一下,不用急着见他;今天午宴宴请泰察尔首领,您直接去赴宴就好了。”
永琪仔细的打量了一下他,便也笑道:“阿玛这样说,我也放心了,本还以为是发生了什么大事。不过……我听说昨日不是已经设宴接风了吗?怎么,今日还要继续?”
木答礼脸上露出一丝佩服:“您这么快就知道了!不愧是和硕贝勒,难怪首领大人常称赞您心思缜密!这次首领大人说为了庆祝喜事,要大宴三天。”
永琪剑眉微蹙:“庆祝喜事?我们和培禅部庆祝什么喜事?!”
“这……属下就不清楚了。不过首领这几日看起来很高兴。”
他低头思索了一下,道:“好吧,请你转告阿玛,我中午会去的。”
“是,属下告退!”
永琪拉过毯子半卧在床上,准备合目小憩一会儿。
只是思绪依然飘忽:
阿玛召自己是真,看来是有人知晓这个消息,才埋伏在半路上的;会是永荫吗?他不久前才被自己抑制下去,这么快又有所动作了?博格走到哪里了……有没有见到她啊……她还好吧……真的好想见她……天天见她……左肩又隐隐作痛,这箭伤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彻底的痊愈……
他终于朦胧睡去……
不知过了多久,他恍惚中觉到有什么东西正在耳边“吩咻~吩咻~”的喘息。
睁开眼,转过头。
他惊喜的坐了起来——博格两只前爪搭在床沿,立在床边看着他,脖子上还挂着一个小小的包裹。
解下来,他拍着博格的头笑道:“好孩子!累坏了吧~”说着,打开布包,里面是一张宣纸。
博格跳上床,在他身边安静的伏了下来,不一会儿,小家伙已然睡着……
永琪微笑,打开这珍贵的第一封信。旋即眉毛一挑,忍不住大笑出来:燕慈啊燕慈,真有你的,你当真不会写满文吗?
一张宣纸上,画着一只大概是燕子的鸟,正飞向一个类似大帐的物体,一杆飘扬的旗帜,上面……上面大概是,一条龙?嗯,应该是一条龙。纸的右下角,歪歪扭扭的署着她的名字,不过还是可以看的出,她是想努力写好的……
这幅图的意思是……
她明白了!她同意了!她决定了!她接受了!她回来了!
他心底一阵狂喜,双手合上信纸,闭上双眼,几天来绷紧的神经终于放松下来,沉浸在幸福的海洋里……


楼主 jolly225  发布于 2011-12-18 01:27:00 +0800 CST  
【十六】
想起中午的事,永琪觉得有些歉意,语调便温和了一些:“哦,原来是瑞和格格,这么晚还不回去休息吗?已经是午夜了!”
大概是闻到他身上的酒味,她轻声问:“你喝酒了?怎么可以喝这样多?多伤身体啊!”
永琪一愣,听她那口气,好像俩人很熟一样。
他带着酒意,自然不能像平时一样克制自己的情绪,声调明显冷漠起来:“这是我自己的事。您该回去休息了,若是被哨兵看到,引起误会就不好了。嗯?我门口的值勤侍卫呢?”
他的营帐外居然一个侍卫都没有,这怎么可能!
“你的值勤侍卫还真是有原则,我说让他们去休息,我来等你;结果怎么说都没用,幸好用姑父给我的令牌,才能支动他们。”她的声音里有着一丝得意。
永琪心内一惊:“你支走他们做什么?!”一时脚步有些不稳,晃了两晃。
她绕过博格跑过去扶他:“没什么,好玩儿,我只是看看姑父的令牌有多好使!”看不清她的表情,却依然听出这声音中的傲气。
“……咦?你手里是什么?”她抓起永琪的左手。
永琪皱眉,随即抽出被她挽着的手臂,长叹一声:“格格!请你不要滥用你的令牌;这样的事情,我不希望再发生第二次!”说着,打了一声悠长而低沉的唿哨。
“你这是……”瑞和的语气里流露出一丝惊恐。
哨声落下,四周便已响起纷沓的脚步声和点点的火把,很快,一队夜巡的士兵**到了这里。
永琪压抑着正在上涌的醉意,强作镇静道:“派人叫今晚值勤的侍卫马上各归各位!护送格格回去她自己的大帐,不得有任何闪失!你们,从今晚起,就负责保护格格的安全,不能再让她一个人到处乱跑了!发生事情,提头来见!”说着,不等瑞和再有反应,便闪身进了营帐。
“瑞和格格!”为首的夜巡队长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瑞和恨恨的跺了一下脚,拧身离去。
走进了营帐的永琪,精神略一放松,酒劲便被完全释放,世界在瞬间天翻地覆。
失去意识前,他只来得及叫一声:“燕慈!”便一头扑在床上,沉沉睡去……
这一睡,便是直至第二日下午,已是太阳偏西之时。
他终于醒了,揉了揉发疼的太阳穴,看见一抹夕阳正从帐顶射进来,空气中还弥漫着昨夜酒醉的味道。
坐起,他使劲用手搓了一下有些僵硬的脸,叫道:“脱朵!”
脱朵从帐外跑进来:“贝勒爷您醒了!”
他看看身上满是皱褶和酒痕的袍子道:“嗯,找件干净的衣服给我。”
洗漱后,他换上深蓝龙纹常服,理了理思绪,想起昨晚的事情,又不禁脸色一沉:“脱朵!立即召集两旗总兵、侍卫长帐内**!”
“贝勒爷……首领大人说如果你醒了,要您立即大帐觐见……”
“哦!……”永琪一下反应过来,今天中午本来还是有午宴的,下午按例是所有会盟部落都要参加的得库里台大会,自己这一醉,竟完全忘了这些事。
他皱了皱眉:这下可真是误事了!但反正已是晚了,不差这一会儿。
“略等等,我交代完再过去。你去传令吧。”他回身坐在书案前,翻着几份待批的文书。
很快,两旗八位总兵和三位侍卫长便齐齐站在了永琪面前。
永琪放下文书,打量了一下自己的部下,正色道:“昨夜发生的事情,我想你们都知道了吧!”
昨夜负责值勤的正蓝旗侍卫长立即单腿跪下:“属下职守失察,甘愿领罪!”
“你起来吧,这事也不怪你们,你们已经做的很好了。”永琪站起来,淡然一笑“不过,以后就不可以了!即使她再请出阿玛的令牌,你们可以要求她再出示我的手令,若不见手令,可以抗命!”
齐铎有些担忧:“贝勒爷……您不怕得罪首领大人吗……”
永琪仰脸望向帐顶,缓缓道:“那也好过被人轻易的控制……”
众人闻言,恍然大悟,一起拱手应承道:“属下遵命!”。
金顶大帐
洪吉力端坐于宝座之上,脸色阴沉,一言不发。一干部落首领和贵族分坐两边,也都沉默不语。
永琪跪在下面,俯身低声道:“阿玛,儿臣知错,甘领责罚。”
洪吉力抬起手,指着他,冷冷道:“醉酒误事,午宴缺席;得库里台大会不得不延迟一天,全是你一人之过!若不严惩,难平众怒!来呀!”


楼主 jolly225  发布于 2011-12-18 01:28:00 +0800 CST  
两个侍卫应声而入。
他扬声道:“家法伺候!”两个侍卫面面相觑,没有动。
洪吉力火了:“没听清么!快去!”
两人一惊,急忙跑了出去,捧了一条三尺长拇指粗的马鞭来。
泰察尔不紧不慢道:“您何苦呢~永琪年轻气盛不懂事,高兴起来多喝几杯也是常有的,就饶了这次吧!”
永琪直起身,看看泰察尔,敛眉,沉默。
洪吉力摇手道:“不可!一个心中没有部落的人是难成大事的!越是年轻气盛,越是要严加管教!让他牢牢记住,同样的错误不可再犯第二遍!”
说着,他走下宝座,从侍卫手中拿起马鞭,高举起,顿了顿,随即狠狠抽了下去!
“这一鞭是罚你醉酒!”
“啪!”响亮的鞭声起处,后背的衣服霎时被撕开一条口子,现出殷红的血痕;他眉头抽动了一下,咬着牙没有出声。
洪吉力再度扬鞭,咬牙道:“这两鞭是罚你误事!”
“啪啪”。
他的背上又多了两条血痕,眼中有隐忍的痛楚,却依然一动不动。
见他还是无动于衷,洪吉力三度扬鞭,愤然吼道:“这一鞭是罚你延误大会!”
“啪!”这一鞭不偏不倚,正抽在了他左肩尚未完全养好的伤处,连带在脸上也划出一道血痕。
一阵刺骨的剧痛从左肩瞬时蔓延开来,直达心脏,永琪只觉胸口一闷,内力尽失,整个人不由自主向前栽去,却随即以右手撑地,深吸一口气,又直起身来!
一脸的倔强和刚毅的神情,洪吉力依稀在他脸上看到了自己当年的影子,不禁一愣,鞭子在半空中停滞。
抓住这个空当,答兀急忙向坐着离洪吉力最近的达各裕使了一个眼色,达各裕会意,随即迅速站起,大声道:“首领大人,盟会尚未结束,和硕贝勒身为总管,公务繁重,还是暂且留下这次惩罚,待到诸事结束,再罚不迟!”
周围的爱新觉罗部贵族将领们立即纷纷附和:“首领就暂且饶了和硕贝勒吧!”
洪吉力见状,便用鞭子指着永琪,厉声道:“今日看在诸贵族的面子上,暂且寄下这顿鞭子,等到盟会结束,我跟你算总账!你出去吧,明天的得库里台大会,务必尽心尽力,不得有误!”
永琪默默擦去脸上的血迹,淡淡的说了句:“儿臣告退!” 便起身走了出去。
洪吉力看着他离去的背影,那四条鞭痕着实触目惊心,一时竟有些后悔下手过重了……
……
营帐内,脱朵正给永琪的伤口上药,门口忽然一阵吵闹。
“怎么回事?!”永琪皱眉道。
话音刚落,门外的侍卫跑进来说:“贝勒爷~瑞和格格要来看您。是不是……”
永琪披上衣服道:“就说我已经睡下了,谢谢她的好意。”
“是!”
门外又是一阵争执,侍卫总算顶住了,没有放她进来,即便是用令牌也不行!
……
次日•老营校场——得库里台大会
洪吉力一身金色绣龙长袍,一扫昨日的阴郁,尽管须发已经斑白,那狭长的双目依旧蕴含着桀骜不逊的霸气。从他的眼神中,即便是个普通百姓都可以读出无尽的野心与抱负,或许,那就是满洲会盟的核心所系……
这次大会议定了洪吉力称汗的相关事宜,并对明年的战事民生等做了常规安排。
在洪吉力的授意下,一切都进行的很顺利。
大会接近尾声,洪吉力忽然从座位上站起,声若洪钟:“诸位首领,此次盟会,我还有一个重要的事情要宣布!它攸关着我们满洲会盟的未来,甚至整个草原的未来。”说着,示意木答礼捧出一份诏书。
众人目光一致望向洪吉力,沉默的等着下文。
木答礼展开诏书,朗声诵道:“爱新觉罗部和硕贝勒永琪,战功卓著,虑事周详,严而不虐,仁而不懦;百姓拥戴,众将归心,上顺天命,下承民意,即日起为爱新觉罗部首领继承人,亦为满洲会盟汗位继承人,诸将当共尊之,即日起为爱新觉罗部八旗元帅,八旗军均受其节制;唯盼其光大满洲基业,造福众生!”
诵毕,众人遂纷纷跪拜,齐声道:“领诏——!”
站起,却有几个人脸色已十分之差。
“阿玛……我”永琪一时没反应过来——洪吉力事先并没有跟他明说这件事。
洪吉力含笑望着他,语气中却是不容抗拒:“以后要叫父汗……你还不回礼,众人都在等着呢!”
永琪无奈,只好走到场地中间,俯身行礼:“谢父汗和诸位首领的厚爱!”心中却暗道:父汗啊父汗,你这真是把我推到了风口浪尖上……
怪不得泰察尔竟会如此沉得住气!他若不是暗中准备扶持永荫反扑,便是要借用瑞和牵制自己……原来两方面不管怎么样,他都是有好处的。
这人心,真是难测……

楼主 jolly225  发布于 2011-12-18 01:29:00 +0800 CST  
会盟的第三天,各部首领开始陆续返回各自的部落,洪吉力称汗的敕书也开始向草原各部送达。
永琪奉洪吉力的命令,送泰察尔到十里之外,瑞和也跟着过去,送别自己的阿玛。
一路上永琪很少说话,只在泰察尔问到他时才应付几句,只是泰察尔却并没有流露出不满的神色。
终于到了分手的地点,泰察尔对一路淌眼抹泪的瑞和道:“好孩子,莫哭了;天不早了,早些回去吧,自己要照顾好自己,凡事要听你姑父和姑母的话!”
瑞和抽泣着,点点头:“阿玛保重!”
泰察尔转而又对永琪笑道:“劳烦和硕王爷相送,就到这儿吧。小女就托付给你部了,看在我的面子,好生相待。”
此话,听似轻描淡写的客气,却是别有深意的警告。
永琪不动声色的微微一笑,拱手道:“舅父放心,我已指派了几个身手好的侍卫,贴身保护格格,绝不会让她受到伤害!”
泰察尔的笑容硬在脸上,拱了拱手道:“告辞!”
……
送走了各部首领,永琪马上向洪吉力提出:自己要尽快回去前哨!
闻言,洪吉力没有多说什么,点点头算是同意,随后关切的问了一句:“背上的伤……怎么样了?”
正要走出大帐的永琪一愣,低声道:“没有大碍了!谢阿玛惦记……”。
洪吉力看着他:“可我看你脸上的伤,还没有好呢!”
永琪不语,其实这几日他只能趴在床上睡。
洪吉力察觉出他的情绪,便走到他身边,语气中有着一丝无奈:
“那日为父也是没办法,早就定了你为继承人,诸将都是知道的,可你却……我若不严厉一些,他们就真的把你当成年轻气盛不懂事,心里就不会信服为父的决定。这会影响你以后的地位……为父花了三十年的时间,才改变了满洲族四分五裂的状况,就剩下西林部了……但原来那几个部落的大酋长,我却还时而揣摩不透他们的心思,所以更不可能放弃培禅部……抚内安外寇,联蒙伐西林,这将来的任务,可都放在你肩上了!我给了你节制八旗的军权,你也要好自为之啊!”
永琪单膝跪下,应声道:“父汗的苦心,儿臣明白!本就是儿臣的错,父汗教训的是!以后当不再重蹈覆辙!”
洪吉力有些无力的笑了笑,挥了挥手:“好,回去吧!”
他站起,却是满心的无奈。
两日后,爱新觉罗部前哨军营
送走泰察尔的当天,永琪便率领老营的两旗亲军连夜赶了回来。
今日,永济带着骁骑校也回到了前哨。空荡了许久的营地又热闹起来。
永济回来,永琪自然高兴,可问题是……他把瑞和也带了过来!
据永济解释,是瑞和跟阿玛提出要求,得了准许,便由他顺便护送过来。
永琪无语,只以最近移民事务繁重,没有时间为由,既然是永济带来的,就一并由他安置去吧。
博格不知又跑去哪里玩了,这小家伙最近总是喜欢往外跑……他独自一人,坐在议事大帐的书案前,批阅着各处送来的移民文书和战况情报,却始终觉得心里阵阵的不安,这种感觉,仿佛……仿佛那次被冷箭射伤时的预感,他不禁叹了口气——难道又有什么大事要发生?
帐外忽然传来两人对话的声音。
顺哲:“格格!贝勒爷……哦不,王爷正在忙公务,他不喜欢有人打扰,您还是先回您的营帐吧!”
首领一称汗,整个部落的爵位大变了一番,所有的贝勒全部升格为王爷,贝子则升格为贝勒,顺哲时常还有些不适应这个称呼。
“我好歹也是你们王爷的客人,就这样把我打发走?!你算个什么?居然敢拦我的路!爱新觉罗部的人都是不懂礼数的吗!”
永琪皱眉,眉心一阵阵的发疼。又是那个甩不掉动不得请不走的千金格格!
“今天他不出来见我,我就不走了!我绝食!”
真是个刁蛮的格格,被她阿玛宠坏了吧!
“格格你这是何必呢……” 顺哲的声音刚落。
帐幕掀开,永琪走了出来,看着她无奈道:“格格找我有很重要的事情?”
见他出来,瑞和马上恢复了端庄典雅的仪态,娇声道:“有……”


楼主 jolly225  发布于 2011-12-18 01:29:00 +0800 CST  
顺哲看了看永琪,低头轻叹,一脸同情。
“是什么?”
她抿嘴一笑:“我好不容易来你们军营一趟,你领我去逛逛!”
这就是她所谓的很重要的事?!
永琪剑眉微蹙,还是礼貌的应道:“军营有什么好看的,您要看,让顺哲带您去,或是永济带您去也可以。我这边,公务冗余……”
“你怎么不说让他俩处理公务呢!”
“这……”
永琪只觉得刚才一直萦绕在心头的那种感觉愈发的强烈,一时失神,没想起怎么回答。
“走啦!”瑞和兴冲冲的拽着永琪的胳膊就向外拖。
暂时还不想完全开罪这个背景强硬的格格,永琪没有做“把手当下甩开”这一绝对会伤她面子的事。
但勉强走到营地入口,永琪终于站定,正色道:“格格,我们……”
一旁的哨塔上,哨兵忽然大叫:“来者何人!”
永琪一惊,回头看去:眼熟的红色蒙古袍,马背上的背影,那身形,那白玉骢……
他大喊一声:“燕慈——!”。
猛地抽出被瑞和抓着的胳膊,一把拉过哨塔下的备用驿马,箭也似的追出了营地!
她是来找自己的吗?她一定是误会了!才头也不回的跑开!自己真是该死……天啊!后背和肩膀的伤,火辣辣的痛起来……
只是他此时已顾不得这些,眼前只有那个伤心欲绝的身影,他能够想象到此时她心里的感受——那比自己身上的伤更疼……
“燕慈——燕慈——……”他一叠声的呼喊着,她毫不理会,马速愈发快起来!
只是永琪的马术终归是好一些,加上驿马本是战马,速度不逊于白玉骢这样的名马,使得他终于渐渐接近了她。
“燕慈你……你停下来!”他焦急的喊着“你听我说……那纯属误会……燕慈你……”
她听到了他的话,不顾自己的马还在高速奔跑中,便愤然转身回头:“我不信——!你又骗我!你又骗我——!”
“燕慈你……我要解释!”他一脸的痛心疾首。
她还在挥鞭大叫:“我不听!你骗我!”
只是她的马术水平,终究还不到可以完全单手控制狂奔中的马。
这一转身大叫不要紧,却使得她整个人忽然失去了马背平衡,扯乱的缰绳也让白玉骢不知所以然的失去了方向开始东一头西一头的乱闯。
他看到她就像一只断了线的风筝在马背上东倒西歪,心头猛地一紧:她随时都有坠马的可能!
“燕慈你……小心啊!不要用腿去夹马肚子——试着抱紧马脖子——!”此时他已心急如焚。
她却还是那样的倔强:“我……我不要你管!我才不要……听你的!我……啊——!” 她终于坚持不住,坠下了马。
当是时也,眼疾手快的他飞身从马背跃起,一个闪电般的鹞子翻身,后背滑过柔软的草地,仰面向上的他,恰好接住了下落的她……
她只来得及看清他的身影在眼前一闪,便重重跌落在那一片纯白之中……

楼主 jolly225  发布于 2011-12-18 01:29:00 +0800 CST  

“那个人是谁?我怎么听见永琪喊了一声‘燕……’燕什么?!”她愤愤然道。
“呃……我,我不清楚!”
她转了转眼珠,一脸的不相信:“你不清楚?我去问永济表哥!”
这一问不要紧,军营很快一片鸡飞狗跳……
不多时,顺哲在营地入口等到了一个人回来的永琪。
“王爷!您可回来了!”顺哲仿佛看见了救星一般急急忙忙的跑过来。
永琪扬眉道:“什么事这么急?”
“刚才您追……您走之后,瑞和格格她快把咱们军营翻过来了……她推倒了咱们的武器架、把马厩的干草扬的到处都是,还把自己营帐里的书都撕坏了!几个侍卫去拦她,还被她抓伤了……”
“怎么会这么大反应?”他有些不解。
“因为,三贝勒……不是,三王爷跟她说……您去追的人是西林部的格格!”
“什么!”永琪的眼睛忽然睁圆了,永济他居然……
他急忙跳下马来:“叫瑞和到议事大帐来!”
……
议事大帐
很快,气呼呼的瑞和冲了进来:“爱新觉罗永琪!我要你把刚才这件事给我说清楚!你若不说,我就去告诉姑父和阿玛!”
永琪端坐在正座之上,放下手中正在翻的文书,一脸平静:“瑞和格格,你要的是我的解释,还是永济的解释?”
“当然是你的解释!”
“那就是说,你相信我所说的。”永琪微笑道。
“我……”
“你若不信我,那么我也没有解释的必要了。”他忽然收敛起笑容。
她急忙道:“你说!我信!”
永琪站起,一脸严肃道:“那好。这,是一个军事秘密,只有我和她知道。我本不能告诉您,但现在也不得不说了……她呢,是我在西林部的手下,她跑开,我追过去,是为了更好的交接情报,保证不被泄露。至于永济,他并不知道,这只是一个误会而已……”
她还是有些疑惑:“可你不是叫她‘燕慈’……”
永琪的脸微微上扬,眼角是藏不住的笑:“你听错了,永济也听错了,那是化名!”
瑞和脸上的神情,仿佛在听故事一般:“哦?——竟然是这样?!”
永琪轻松的笑道:“就是这样。不管你是否相信,这是我唯一的解释!不过,瑞和格格,你可知当日为何我的侍卫你难以支使?”
她扫了他一眼,以为他在向她展示军功,便故意迎合道:“嗯,还不是王爷您带兵有方,军纪严明!”
“好一个‘带兵有方,军纪严明’!”永琪大笑,却忽而正色道:“所以格格,只好对不起了!您刚才在我军营的所作所为,触犯了我的军纪!所以……”
她打断他的话,不屑一顾道:“你想把我军法处置?还是军棍加身?你就不怕没法向姑父交代?”
永琪背起手,低头踱了两步,又叹了一声:“当然,瑞和格格,我自然是不能伤到你。不过,我的军令也是不可违逆的!即便是父汗,也是不能更改的!”
他的眼神是那样的决然冷漠,瑞和伸手指着他,气的说不出话来:“你……”
“顺哲!”
“在!”顺哲几乎是一路小跑进来。
“瑞和格格,触犯军纪,着喀得率二十人卫队送回老营;从今以后,没有和硕王爷手令,不得再踏入前哨军营半步!”
“属下领命!”顺哲朗声应道,回身恭恭敬敬的一伸手:“格格,请!”
瑞和的表情忽然变得令人不寒而栗,低声道:“你竟如此不讲情面,总有一天你会为今日的决定后悔的!”
永琪一脸泰然,拱拱手道:“走好!”
看着瑞和的背影消失在门口,永琪又坐回座位:“来人!”
“在!”
“请三王爷!”
……

楼主 jolly225  发布于 2011-12-18 01:30:00 +0800 CST  
前哨军营正西方十里地(不罕山方向)——爱新觉罗部新移民营地
太阳偏西,永琪终于出现,只见他一身玄锦银边团龙长袍,披着同样是玄锦银边的斗篷。
移民营地一干刚刚扎下帐篷的百姓见到他,都一脸敬畏的拜倒在地——洪吉力称汗的敕书早已遍及天下,和这道敕书一并传遍的,自然还有永琪的汗位继承人身份。
只是燕慈这两日不在营地,却并不知晓。
“不必多礼,大家都起来吧!”他在马上轻点着头。
燕慈站在一个帐篷前,正东张西望,一眼瞧见他的身影,便迎了过去。
永琪看她跑来——像只轻盈飞翔的燕子般,遂立即翻身下马。
轻轻刮了一下她的鼻子,他牵起她柔软的手,边走边笑道:“我的小燕子!等着急了吧?”
她下意识的摸摸鼻子,扑闪着一双大眼睛,撇嘴道:“什么啊!哼,若是您这位大忙人再不出现,我就连夜赶回家去!”
他笑道:“哦!然后呢?”
“然后就永远不见你!”
“为什么?”牵着她的手紧了紧。
“因为如果你不来就是再一次骗了我!”
永琪忽然停了下来,转身对她着正色道:“小燕子,你是不是觉得我这个人……很没有安全感?”
她看看他,低头,小声道:“说实话,是有那么……一点儿。”
他注视着她的侧脸,想说什么,欲言又止,只是笑叹一声,揽过她的肩,继续向前面的帐篷走去。
“孛仑帖嬷嬷!”永琪掀开帐幕唤道。
这位被永琪唤为“孛仑帖嬷嬷”的人,便是自小把他带大的奶妈。虽不通文墨却颇明事理,凡事都自有她的一套处理方式;永琪能够走到今天,获得当前的地位,也正是与她对他自小精心的管教分不开的。因此永琪对她,自是特别的尊重。
当年洪吉力为了回报她对永琪的养教之恩,给她丰厚的赏赐,却被她回绝,只要洪吉力取消了她代代相传的门户奴隶身份,归在正白旗下成为一个自由自在的旗人,此前一直生活在老营。
木兰湖移民,她是第一批迁过来的。出于对永琪的了解和爱护,永琪的意见和决定,她向来是无条件支持,是永琪最信任的人之一
——不然他怎敢将燕慈送到她这里来……
嬷嬷现在已是五十多岁,一身洗得发白看不出颜色却十分整齐干净的蒙古袍,虽然有些发福,请安的动作却依然敏捷利落,双目也清亮有神,看起来十分康健。
她放下手中的活计,高兴的笑道:“呀!贝勒爷您来了!见过贝勒爷!”她还没有改口。
永琪连忙上前扶起她,关切的说:“嬷嬷不必行此大礼!永琪不能受!我先拜见您才对!”
孛仑帖站起,笑道:“那可不行,再怎么说礼法还是错不得的!……哦,您是来接燕慈的吧!”
“是。”永琪不禁回头看看身后的燕慈,笑意盈盈,然后又道:“嬷嬷,此事……”
孛仑帖爽朗的笑了:“什么事?什么事都没有!人家女孩子在这里等您好久了,您快带她回去吧!天都不早了!”说着,又趋近他低声说:“这燕慈可真是个好孩子!下午还帮我干活——喂马来着!我看她气质不凡,将来也是个成大事的……”
永琪欣然笑道:“嬷嬷,此事容永琪以后再向您细说……您在这边还觉得习惯吗?您若有什么需要尽管跟我说!”
“这里挺好!牧草很盛,是个好地方!放心~我有事一定跟您说,快些回去吧!你看那太阳都要落了!”她拍拍永琪的肩。
“那,嬷嬷保重!永琪告辞了!”
两人给孛仑帖行了礼,便出了帐篷……
二人同乘一骑,一路不紧不慢的走着,天渐渐暗下来,四周清寒却渐浓。
感觉到怀中人突然打了一个寒战,永琪随即勒住马,解下斗篷盖在在燕慈身上,左手轻轻从前面拦过她的肩,使她向后靠在自己的胸膛。
暖意从背后徐徐传来,一种信赖感油然而生。
她轻叹一声,没有说话。忽而想起了额娘好久好久以前曾经讲过的一句话:
“如果一个男人从后面抱住你,并使你感到温暖和安稳,那他一定是爱你的……”
她蹭了蹭永琪的侧脸,听到了他微笑的气息。
“你今天,怎么穿了这么件衣服?”她悄声问道。
他低头道:“怎么?有什么问题?”
“没什么,只是,觉得颜色很奇怪。你平常都是白色或者白蓝相间的衣服,今天一身黑色,有些不习惯……”


楼主 jolly225  发布于 2011-12-18 01:31:00 +0800 CST  
他无声的笑了,没有说什么,只是甩了甩马缰,喝道:“驾!”
她也不再吭声,轻轻靠在他胸前。
快到他的营地了吧……
……
营地入口,永琪一如既往的微笑着,在一干士兵略带些惊诧的眼神中,牵起燕慈的手,向自己的寝帐走去。临走前还特别拍拍顺哲的肩膀。
顺哲只好对周围的士兵道:“大家,那个,没事的都各回各营!”
……
晚饭后。
“奇怪,你的士兵们居然可以这样平静,他们不知道我是西林部的?”她坐在他的书案前,笑道。
他正把斗篷挂在衣架上,闻言,便轻笑一下:“呵,其实,大多数人还是没有见过你的,你今天又没穿带着族徽的衣服。他们惊讶,无非是我怎么会带个女孩子回来。”
“可你这儿之前不是也有个格格吗?”
“她的身份……人人皆知的,自然也是毫不惊讶。”
停了停,永琪忽然在她身边站定,低声道:“你今天……”
她仰脸和他对视,了然道:“你是想问,我怎么会来找你?”
他淡淡的笑了:“我们还真是心有灵犀。”
她也眯起眼睛笑了起来:“如果我说我是偷跑出来的呢!”
他一怔,随即摇头笑道:“小燕子,不,燕慈,我要听你的真话。”
“这都被你看出来了?你的洞察力果然名不虚传!”她一本正经的拱手道。
永琪摆摆手,笑而不语,等着她接下来的回答。
“我做姑姑了,前天去克烈部看嫂子来着,老营的卫队明天下午会去接我。我想着反正是出来了,又离你这儿这么近,就顺便溜达过来‘视察’一下。结果还真被我发现某人的行为……”她微微斜起双目,瞄了他一眼。
他马上打断她的话:“小燕子格格——我没有好不好!那纯属误会!”
看他一脸无辜的样子,她开心的咯咯笑道:“好啦好啦!知道你是好孩子,开个玩笑而已!” 边笑边站起来,伸手拍了他肩膀几下。
永琪没有说话,表情忽然有些僵硬,她凑近他,奇怪的问:“喂!你怎么啦?”
他嘴角蓦的牵起一丝微笑:“没事,你先在这儿等一会儿,我去去就回。”
不待她再问,他转身快步走出了大帐。顺哲看到他,马上迎了过来:“王爷有吩咐吗?”
他皱着眉,指了指自己的左肩,压低了声音:“议事大帐!”
今天为了接住她,鞭伤上又加擦伤,不想让她发现背上的伤口,所以特意选择了黑色的衣服;刚才被她一拍,左肩一疼,才想起还得上药……
借着烛火,顺哲将药粉均匀的洒在伤口上,药粉的药力很强,使得永琪的眉头紧紧拧着,却始终不吭一声。
上好药后,顺哲道:“王爷,是不是换件衣服?”
永琪摇摇头,伸手取过他手中那件玄锦长袍,再度披上,淡淡道:“我不想让她知道。你明天把我所有深颜色的衣服都找出来。”
话音刚落,门口忽然闪进一个影子……

楼主 jolly225  发布于 2011-12-18 01:31:00 +0800 CST  
【十八】
“小燕子?!你来做什么?”永琪脱口叫道,顺哲也立即转身,一脸的惊讶。
“那你又在做什么?”她在大帐中央站定,扫了顺哲一眼,顺哲马上对永琪低声道:“王爷……”
“你先下去吧……”永琪略点了点头,他便像得了赦令一般,急急忙忙走了出去。
永琪站起,这才发现自己的袍子还是散披在肩上的,连忙转过身系上扣子,拿起腰带扎在腰间,才又转身看着她,微笑道:“我不是要你在寝帐等我吗?”
她脸上一红,却摇摇头,道:“你还要瞒我!”,语气中,竟带着一丝凄然。
永琪一怔,随即离了正座,快步走到她身边来,一脸轻松道:“我不是要瞒你,我是真的没事,这点小伤,算不得什么,还值得一说嘛!”
“小伤?小伤还需要穿深颜色的衣服吗?”她反诘道。
“因为好洗啊!万一再洒上羊汤之类的……”他笑着,点点她的额头。
想起在这里养伤的日子,她脸上不禁一热,低低嘀咕一句:“狡辩!”随即又正色道:“你不说实话,我马上就走!”
说着,转身就要离开,永琪见状,心下一急,风一般一步跨到她面前想拦住她,她却不防一下子撞在他胸前。
“啊哟!”
“你没事吧!”他急忙揉着她的额头“有没有伤到?”
她推开他的手,瞪了他一眼,没好气的说:“你还不跟我说实话!你这伤怎么弄的?”
见她是真的生气了,他眼中闪过一丝犹豫不定的神色,垂手缓缓道:“说来话长,我前日耽误了部落的事务,被阿玛责罚了一番。”
她脸上掠过惊讶的神色:“你身为旗主你阿玛居然还会打你?果然像我阿玛说的,冷酷无情。”
他轻笑:“不,因为他不仅是个阿玛,更是一位首领,所谓伴君如伴虎,正如是。其实阿玛对我,一直都是很好的……”
忽然记起自己现在特殊的身份,他不禁淡淡叹了一声,。
“我记得你信中说这块玉佩也是你阿玛赐给你的?而且还是你额娘留下的?”她托起自己腰间的燕佩。
“是的。”他低头看了看她手中玉佩,随即也在自己的腰间摸了一下,想给她看那块鹰佩。
“咦?我的玉佩呢?”他嘀咕着,一抬头看见它正在自己的正座上搁着,才松了一口气。于是牵起她的手,走了过去。
她是第一次踏入议事大帐,跟在他后面,顺便抬眼望去,打量了一下这大帐的布置。
坐北朝南的是他的正座,木制漆金,靠背镂刻着九龙拜月的图案,宽大的椅面铺着幽蓝玄龙纹的垫子。
两列方椅在两侧依次呈雁翅排列,东侧挂着整个草原的地形图,没有点蜡,光线暗淡,只能依稀辨认上面星星点点的画着各式各样的符号。
正座前面放置一张蟠龙雕花大案几,上面整齐的摆着两摞文书、文房四宝和两根通明的红烛;正座的后面,并列悬挂着正白旗和正蓝旗的两面龙旗。烛火映在上面,投下飘忽的影子。
啊,他已经是两个旗的旗主了吗?
恍然间似乎看到那一场场出奇制胜幻化多变的战术,就是在这里被提出,被讨论,被决定,被传达到他手下每个士兵的耳中。而他,仿佛就是整个战役的操控者,西林部的每一步战略,都在他的意料之中……
这是一个有着鹰一般犀利眼神和睿智头脑的人啊……
她终于晃晃头,想尽量驱除刚才那些奇怪的影像。
捡起垫子上的鹰佩,他拉着她坐下来,把玉佩放在她手中。
“你来看这个……”
她笑道:“咦?!这个跟那块很像嘛!它俩是一对儿的?”
他表情十分郑重道:“是!一玉而成,二十多年了……”
她转身看着他,接收到她好奇和探询的目光,他微微一笑,向后虚靠着椅背,却伸出左手揽过她的肩膀。
她尚有些不习惯与他如此亲近,刚要下意识的挣脱,又忽然记起他的伤,怕自己这一挣扎再次扯痛他的肩伤,便只得顺势轻柔的靠在他身上。
刚刚倚定,听得耳边传来他悠悠的声音:“这也是我额娘留下的,当日在祭祀大帐,我梦见了她……”
“你额娘好神秘啊……”她忍不住插了一句。
“我也觉得……”揽着她的手抬起,抚过她的发,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
“你对你额娘的事情知道多少?”她仰头问道,他低头,正对上她的明眸,她忽而灿然一笑:“我想听你讲……”

楼主 jolly225  发布于 2011-12-18 01:31:00 +0800 CST  
【二十】
徳殷里合呆呆的望着这块燕佩,喃喃道:“二十多年没见了……”
燕慈看着失神的额娘,心底掠过一丝不好的预感。
“慈儿,你说实话,这块玉佩是哪里来的?”徳殷里合稳了稳情绪,正色道。
“……”
虽然从小顽皮非常,却向来是个敢作敢当的孩子,所以她没有学会说谎话的本事。这次想要找个借口搪塞过去,更不知怎么办。到底说不说,怎么说,她没了主意。
真是头大!她闷声不语。
徳殷里合似乎看透了她在想什么,轻声道:“慈儿,你说吧,无论是什么事情,额娘都不会怪你的。”
“真的?!”她猛抬头,惊喜的问,见额娘肯定的点点头,瞬间如释重负。
“这玉佩,是……是一个人送的。”她小声说着,脸上蒙上一层红晕。
“他是爱新觉罗部的吧?”额娘一语惊人。
“您……您知道了?”她一脸惊诧。
“他可是洪吉力的儿子?”
“是……”她低下头去。
徳殷里合脸色暗了一暗,长长叹了一口气。
“额娘我……”她已经不知道说什么好。
徳殷里合摇了摇头道:“你是我唯一的女儿,你的幸福是我最大的愿望;我不是你阿玛,你大可放心,只要他是真心待你,额娘不会干涉你们。但我不得不提醒你,最好不要让你阿玛知道。否则……又会……”
她万万没想到额娘会是这个反应,原以为额娘会狠狠的骂她,反对这件事。
松了一口气,她抬起头,感激的叫了一声:“额娘……”
“我看看那玉佩。”
她解下玉佩放在额娘手中,又疑惑道:“额娘,您怎会认识这块玉佩?”
徳殷里合抚摸着它,道:“我和它当年的主人,情同姐妹……”
“可您刚才说如果阿玛知道,会怎样?”
徳殷里合举起玉佩,迎着帐顶洒下的阳光,那玉还是一如当年的流光溢彩,思绪飘回二十几年前的草原……
徳殷里合当年是满洲纳兰部贵族纳兰若的女儿。而纳兰部和珂里叶特部挨的很近,历来友好。
在一次两部贵族会猎中,跟着阿玛来的徳殷里合认识了跟着叔叔来的伊愉——她的父母两年前死于珂里叶特部与另一满洲部落争夺牧场的纷争。
徳殷里合很快发现伊愉从来不去接近弓箭,也不参加射猎,只是常常捧着一卷书坐在草地上,自己早晨跟阿玛出去,中午回来,伊愉都不会挪动地方的。
好奇的徳殷里合慢慢接近伊愉,很快发现她是一个非常与众不同的人;而伊愉也十分欣赏徳殷里合的大方热情;两个女孩子很快成为无话不谈的好友。
会猎结束后,两人没事的时候还常常跑到对方那里,一起骑马,聊天。
徳殷里合会教一些骑射方面的技巧给伊愉,而伊愉则会讲一些汉文诗词和佛理——这是当时绝大部分草原人闻所未闻的东西——包括徳殷里合。但她却很喜欢听伊愉讲,她轻轻柔柔的声音,让人听起来很舒服。
伊愉精通占卜,而且喜欢无边无际的畅想。
她常常拿出随身的一对玉佩对徳殷里合说,这是她母亲传下来的东西,将来会传给自己的子女们,如果今后有一天,看见佩这玉者,就一定是自己的子女。
也是我的干儿子或干女儿,徳殷里合往往一本正经的接道。
两人便一起笑起来,清亮亮的笑声在蓝天下,传的很远很远——直到现在似乎还可以听到……
但伊愉从不说她母亲是谁。
有一天,两人在西林部和纳兰部的边界游荡,正巧遇上了出猎的褚且仑。
结果一直被部众们视为怪人的褚且仑——从没对部落的女人们动过心,却对伊愉一见倾心。而伊愉呢,看不出来;徳殷里合几次问她,她始终是淡淡一笑,不置可否。
那一年,褚且仑二十五岁,徳殷里合十九岁,伊愉,十八岁。
那时三十五岁的洪吉力已做了八年的爱新觉罗部首领,在满洲部落中已小有名气,而褚且仑刚刚继位。
没过多久——大约半年多。伊愉来找徳殷里合,脸色苍白。
洪吉力所率的八旗军风头正劲,马蹄所到势不可挡;伊愉的叔叔为了保全部落,取得洪吉力的信任,决定把伊愉嫁给洪吉力。洪吉力已经亲自来过珂里叶特部看伊愉了,当下欣然同意,一个月后便要娶过门。
当时洪吉力已经娶了培禅部的赫娜拉,长子永荫都已经七岁了。


楼主 jolly225  发布于 2011-12-18 01:33:00 +0800 CST  

徳殷里合吓了一跳,问伊愉怎么办。她至今还可以清晰的想起伊愉,脸色虽然苍白,却依然平静的声音:
“纳兰姐姐,我早知道,这是我命中注定的,所以我不会妄图去改变什么;只是苦了褚且仑,他对我交付了真心,但我却不能回报他……但我知道,他会得到一个真心对他的人。一个月后,请你帮我转告他,要他一定忘记我。”
“若是他不能忘呢?”
“众生一切,只在他一念之间。”
“你应该亲自去和他说,好歹再见上一面……你这样,他一定很受伤,你也能开导一下他。”
她摇头道:“不,我和他,缘分已尽;自此以后,我不是我。纳兰姐姐,有一件事我一直没有说,今天我要告诉你,因为我们相见的时日亦是不多了。”
“伊愉……”
“这件事,只有我和阿玛知道。我额娘是汉人,来自和草原相邻的那个最南边的汉邦国……当年众贵族质疑额娘的出身和血统,结果阿玛为了额娘,放弃了首领之位……”
“原来是这样……”
她点头道:“我是被额娘亲手带大的,而这以后的事情,你可都清楚了?”
“清楚了……”
一个月后,伊愉坐上了洪吉力亲自驾驭的金饰马车,嫁去了爱新觉罗部,成为洪吉力第一位侧妃,从此徳殷里合再没见过她。
三天后,褚且仑得知这个消息,发誓要夺回伊愉。
然而三个月后,褚且仑迎娶了徳殷里合,一年后她生下召严。
在两年间西林部和爱新觉罗部边界冲突不断。
两年后,爱新觉罗部全体部众举哀——侧妃伊愉去世。留下刚刚出生的永琪。
三个月后,伊愉丧期满。褚且仑宣布西林部将与爱新觉罗部永远势不两立。战火自此正式燃起,一打,就是二十年。
又过了三年,燕慈出生……
……
徳殷里合放下玉佩,已是满眼泪光。
燕慈愣愣的看着那块玉佩:天啊,这玉佩原来不只二十年……而二十年前的草原,居然还发生过这么一段令人唏嘘感慨的故事——那故事竟然发生在自己阿玛身上,还有永琪的额娘……
徳殷里合擦了擦眼泪,平复了一下情绪。缓缓道:“这也是我不干涉你们的原因之一……有时我也想,你阿玛为什么就不能放下这份执著,他倒是真应该去听听佛理。不过他现在什么道理也听不进去了。”
“当时伊愉说的一念之间,是不是就是阿玛会将整个西林部拖进战争的泥潭?”她扑闪着一双大眼睛,若有所思的问道。
徳殷里合忽然有些好气的笑了:“傻丫头,伊愉的名字可不是你叫的!你也不要在你阿玛面前提起这件事,不然这后果,你该知道的。”
“那我怎么称呼?”
“如果你真的要提她,就唤一声姨母也好。”
“哦……”
“他叫什么?”
她抬起头,掩饰不住的笑容中透着些许的羞涩和幸福:“永琪。”
徳殷里合眼里忽然一暗,又立即笑道:“永琪……琪,美玉的意思啊;真的是伊愉的儿子。那块鹰佩呢?”
“在他那里。”
“燕佩,燕慈,也许也是注定的……那么,额娘祝福你们……不过慈儿,一切小心吧。”
……

楼主 jolly225  发布于 2011-12-18 01:33:00 +0800 CST  

爱新觉罗部靶场
早晨,晨练回来的永琪看见了正在练箭的永济。
“三弟!”
永济一愣,忽然单膝跪下:“骁骑校队长永济参见元帅!”
永琪无奈一挥手:“你还在生我的气!”
“属下不敢!”
永琪在他面前站定,皱眉仔细端详了一番,好一会儿,他开口道:“你是谁?”
永济一怔。
“你是我那个一起射箭一起纵马一起狩猎一起长大的三弟永济吗?”
“二哥……”他低下头来,兄弟俩虽不是一母所生,却同样继承了父亲倔强的脾气。
“我知道,你长大了,凡事有你自己的一番判断;我也应该尊重你的想法;你若是一味的盲从,我反而更加担心。”
永琪顿了顿,又道:“所以,我不想劝你去接受什么。关于燕慈的事,你可以保留自己的判断。我不会强迫你改变。我只是希望,不要因为这一件事而伤了我们兄弟和气,影响到军队的士气。”
永济默默的点了点头,又拿起弓箭对着箭靶。
他瞄了一会儿,忽然放下弓箭道:“二哥,你能不能指导一下我的射箭。”
永琪欣然笑道:“当然可以!我曾经总结出几句口诀,你记住它,然后勤加练习。我想在短时间内可以有一个提高。”
永济眼前一亮,好奇道:“哪几句?”
“沉着冷静,左手定向,右手满弓,箭头略高,无意击发。”
“二哥能说的详细一些吗?”
永琪顺手拿过一张弓,一边示范一边解释:
“面对敌人,首先你自己要沉得住气,紧张只能导致失败;第二,一枝箭射出去的直线方向,由你的左手控制;而右手给它一个触发的力量,要保证箭的稳准,足够的力量是重要因素,所以在时间允许的情况下尽可能拉满弓;第三,好箭法的射手,箭射出去的方向绝不是平行的,而是会有一个弧度,所以你的箭头是要略略抬高一些,高度以不超过一拳为宜,太高和太低都会影响方向;最后,箭出去的刹那,要使别人看起来你的箭是无意间射出去的,麻痹敌人的警惕性,这样的箭,不是冷箭,却能攻其不备,出其不意,往往可以收到很好的效果。”
正说着,他手中的箭“咻”的射了出去,正中红心。
永济佩服的看着永琪,笑道:“多谢二哥了,今日长了不少的见识。”
永琪沉吟了一下,道:“我讲一件事,这样关于其他影响因素,你可能会记得更牢一些。”
“二哥请讲。”
“上次我中箭,大难不死,主要原因是那箭射歪了。你可知为什么?”
“当时我记得有一阵大风卷来……”
“其实,不仅仅是大风使箭偏了方向;那天是阴天,湿气颇重,再好的弓,弓弦也会变软,那射出去的箭,力道就会受到很大的影响,风更容易改变它的方向。如果那天是个晴天,就算是有大风,可能我也难逃此劫……”
永济神情忽然有些黯然。
永琪看看他,拍拍他肩膀道:“好好练吧,有问题尽管来问我。我先回大帐了。”
……
一个月后,西林部大帐
褚且仑一把将手中的文书狠狠的摔在阶下,伫立两边的将领们都吃了一惊。
“就算出不了两个男丁,不是也可以用牛羊顶替吗?怎么到现在,才征了这么点人和物资!你们这些军官都是干什么吃的!难道你们都是兔子黄羊土拨鼠吗!”
为首的忽都低声道:“回首领……现在正是秋季,百姓们都忙于储备过冬的口粮,不论是劳力,还是牛羊,都正紧张……能不能先缓一缓?”
褚且仑讥讽的笑道:“缓一缓?那就等明年夏天再征好了,不用训练,直接上战场给爱新觉罗部当靶子!”说着脸又一沉“往年都是怎么征的!难道今年就不行吗?”
忽都俯身一礼,平静道:“尊敬的首领,以往征兵都是冬末春初。”
“你没看到今年兵员短缺的形势比往年都严重吗?非常之时,不能墨守成规!”
“冬末春初是百姓口粮将尽的时候,而正好军队开始提供粮食,也正是这样百姓们才愿意参军;可今年军粮供应不充足,也养活不了那么多士兵……”
“没有军粮?怎么会没有军粮?我前几天不是才下令从公库中运五百担粮食过去吗?”
“但军粮库只收到四百担粮食……而这四百担粮食,只够当前军队两个月的口粮。”

楼主 jolly225  发布于 2011-12-18 01:33:00 +0800 CST  

褚且仑瞪圆了眼睛:“那一百担哪里去了?!”
诸将面面相觑。
克来德上前一步禀道:“回首领,昨夜从公库运往军粮库的半路上,被人……劫了。”
褚且仑一拍桌子吼道:“混账!怎么不早些报来?哪个胆子这样大,胆敢劫持军粮!押送的军队干什么吃的!”
“我军进行了抵抗,但那劫持的马队突然间出现,冲乱了我们的防守队形。他们虽然穿着普通的服装,但一看就知是训练有素的骑兵,而且他们劫了一百担,便向南边行军了。”
亦鲁斯作思考状,低声道:“南边?莫不是爱新觉罗部的?”
褚且仑恍然大悟般,恨恨道:“一定是爱新觉罗部的!”他倏地站起来,大声道:“传令!”
克来德打断他道:“首领,事情还没查清楚,议和期也还没过,我们不能首先发动战争。”
“你的脑子不转了吗?显而易见战争是他们先挑起来的!我们不算违约。”
“但我们现在的兵力,无疑是以卵击石……”
褚且仑坐下,冷冷道:“我们现在究竟有多少人可以调的?!”
“西防右翼军两千人,老营左翼军两千人,东线中军两千五左右。”
“老营不动,调西防一千到东线!三日后,给他们点教训!”
“首领,如果培禅部趁机……您要不要问问萨满……”克来德一脸惊讶。
褚且仑扬手打断他的话:“忽都不是还在老营嘛!那些新萨满,我反而信不过。好了!我主意已定,勿再多言!”
一个月前,曾经向燕慈传达了天意的大萨满去世了,按照礼俗,他的两个徒弟要把他的灵魂送回他出生的地方——遥远南方的一个叫罗布寺的寺庙。
萨满大帐里按例住进了新的萨满,然而褚且仑却从没有去问他任何事情……
两日后……
夜幕降临,一只信鸽忽然从一个营帐起飞,盘旋几圈后,向南方飞去,不多时,又一只信鸽也腾空飞了去。
与此同时,由西防调来的一千右翼军到达了老营,褚且仑在营地的校场见到了他们,而克来德则神情凝重的跟在他身后——做为一名军队将领的直觉,他预感这次的事情不会那么简单。
而他更担心的是,那一千留守西林部与培禅部边界的西防右翼军,是否可以稳住阵营不被发现兵力减少一半。尽管褚且仑一直暗示他:培禅部那边早就已经“沟通”的差不多了,他也还不相信,多年的死对头会在短短几个月之间和解?
还有,最近部落里陆续出现了军心不稳的迹象,这样的军队,能否去和永琪的军队对抗,还是个未知数。也许夜袭成功,也许就此永别……
褚且仑已经披挂上马,不满的眼光落在还在迟疑的克来德身上。他一惊,只得硬着头皮上了马。
褚且仑收回他的眼光,大吼一声:“出发!”一马当先冲出了营地。
他那意气风发的样子,还有些鼓舞士气的作用。右翼军的士兵们纷纷呐喊着,跟着他冲了出去。
……
这又是一个安静的夜,夜夜吟唱不倦的秋虫在草丛里忽然噤了声。
干净的夜空中,没有一丝云,银盘般的月泄下温和的流辉;空荡的草原上,零星的灌木和孤树投下阴暗的影子,偶尔随风摇曳,影如鬼魅般扭曲。
这支急行军的队伍,马蹄践踏过久无人迹的草皮,留下清晰的痕迹和沉闷的震动。
褚且仑不准士兵休息,一是要以最快速度赶到东线大营;二是因为一旦停下,跑出一身热汗的士兵很快就会被秋风卷来的湿寒之气侵透,轻则风寒,重则晕厥。
……
然而在他还未到东线大营前,一封加急战报早已摆在了永琪的书案上。
此时永琪正拿着另一封战报发呆:
“刺客确为蒙古手下无疑,吾主多加小心。”
……

楼主 jolly225  发布于 2011-12-18 01:34:00 +0800 CST  
【二十一】
夜半,爱新觉罗部前哨议事大帐紧急会议
永琪从座位上站起,两手撑着案几。面前摊着探子发回的羊皮情报。
“你们都说一下自己的看法,为什么褚且仑会以区区三千多人想袭击我们这里呢?”
阿里克皱眉道:“他们太不讲信义了,好歹议和期还没过呢。”
永琪敲敲桌子道:“先讲原因,且不论他讲不讲信义。”
“是!”阿里克欠身应道,然后摸摸下巴说:“我想他们是不是过冬的物资紧缺了,想来抢点东西。”
他旁边的正蓝旗副都统盈科尔笑道:“那他不该挑衅我们部,尤其不该挑衅我们王爷的两旗。”
喀得则道:“属下倒是觉得,他如此贸然出兵,这其中会不会有隐情。”
永琪缓缓坐下,对喀得道:“说详细点。”
“是。咱们正白旗和褚且仑交手时间也不短了,就从王爷带兵开始到现在也有两三年了;那么据我们对他的了解,他是一个不愿吃亏的人,丢掉的总是想奋力抢回来,最起码会有所反应。当然,尽管这样可能会失去更多,这也是他常败在王爷手下的原因之一。但如果在两军僵持中,他却大多不是主动打破僵局的那边,除非他另有所图。简单说来,就是人不犯他,他不犯人,人若犯他,他必犯人。”
正蓝旗另一副都统通古接道:“喀得兄弟分析的有些道理。但我们并没有犯他,又作何解释?”
“那极有可能就是……”喀得抬起头望了永琪一眼。
永琪沉吟了一下,道:“那就是……也许这中间有些误会。先把眼前事解决,回头仔细查一下!”
说着,他走到草原地图前,背着手站了一会儿。
众将都不做声,他们知道他在思索作战方案。
很快,永琪转过身来,沉声道:“喀得领八百正白旗士兵,在木兰湖东北十里处布防。通古领一千正蓝旗士兵,在前哨大营正北方十五里布防。阿里克,你也领八百正白旗士兵,在前哨大营东二十里布防。”
三人一齐站起拱手道:“属下得令!”
“你们三个布防点要保证联系,互相支援,以便联成一线;记住,积极防守,消极进攻。问清楚是什么误会,把他打发回去就是了,不要逼的太紧。马上出发!”
“是!”
永琪转头看着永济:“传令!骁骑校衣不解甲,随时待命增援。”
“是!”
……
目送三支队伍远去,永琪无奈的叹了一口气:但愿这次莫名其妙的误会和燕慈无关。
……
破晓时分,褚且仑到了自己的东线大营,令一千右翼军稍作休整,中军一千先打头阵,马上向爱新觉罗部前哨大营进攻!他以为爱新觉罗部的士兵肯定还在睡梦中,这一仗一定能打他们个措手不及!
然而战报很快传来:一千突袭的中军出发不久,便撞上早已等在那里的一千正蓝旗士兵,两军随即混战在一起。
褚且仑脸色铁青,中路突袭的计划宣告失败。
为了争取时间,他顾不上去查泄密的奸细,急令克来德领一千右翼军从东路进发,自己则领一千中军从西路进发,留五百人守东线大营。
只是他们不久便发现——东路和西路也早已布防,就等他们自投罗网。
东路的克来德见状勒住马,果断下令停止进军。
他知道这次行动已完全暴露,再打下去,除了无谓的牺牲士兵,没有任何意义可言,而现在的西林部,已经禁不起这种无谓的牺牲了。
阿里克遵照永琪的命令,见对方停止了前进,便也不主动出击,而是派了一小队士兵去和克来德交涉……
但褚且仑那边似乎遇到了一些更棘手的事情……
喀得派出的弓箭手刚刚遏制住来势汹汹的褚且仑前锋,而在骑兵们正准备围过去的时候,却发现褚且仑军中队形突然混乱,然后很快前队变后队,慌慌张张的向后撤去。
于是喀得当机立断,下令骑兵全线尾随追击褚且仑到边界为止。
整场战役耗时不过一个上午。褚且仑在边界留下几百具来不及收殓的士兵尸体,匆忙撤兵。
然而,就在这个普通又不普通的早晨——灿烂的太阳一如既往的在深秋寂静枯黄的草原上洒下耀眼光辉的时候,蔚蓝的天空却不再宁静,荒凉的草原,也不再沉默。
那个早晨,紫色的苍鹰在空中闪电般掠过,雪白的信鸽转瞬而逝,还有一个衣衫不整的西林部骑兵狂奔在路上……

楼主 jolly225  发布于 2011-12-18 01:34:00 +0800 CST  
中午时分,边吃饭边批文书的永琪收到了三封战报。
第一封:敌人已退,略有伤亡——通古;第二封:敌未进攻,一人未损,此战实为误会——阿里克;第三封:敌人自乱阵脚,疑有蹊跷,已驱逐界外——喀得。
看到最后一封,永琪剑眉一沉,随即唤道:“顺哲!派人通知他们三人立即回师前哨!令永济领所有骁骑校在边界处扎营巡逻,相机行事!”
“是!”顺哲转身跑了出去。
很快他又转了回来:“王爷你看!”,语气中有一丝惊讶。
永琪抬起头,顺哲的手臂上,培羽正立着!
它脚上显然什么都没有,那含义……他霎时心头一紧:一个月前的话,竟然真的应了。
脱朵的声音突然在帐外响起:“王爷!有北信战报到!”
永琪脸色一凛,接过他手中的羊皮卷,展开:
“山北内讧,西应左反,危矣。”
这封情报,不明就里的人看到可能有些云里雾里。然而永琪完全明白了:泰察尔已策应西林部左翼军叛变,西林部老营已被忽都和泰察尔控制。
褚且仑一定也是因为这个匆忙撤军的。
而燕慈肯定会被当作要挟她父亲的人质,必然陷入危险之中!不然她不会放飞培羽!怎么办!……
他一手撑在书案上,一手揉着眉心,喟然长叹。
“王爷您不舒服?”顺哲问道。
“没有!”被他一问,永琪迅速恢复了正常状态:“传令下去,此次纷争,谁都不准向汗王汇报!违令者,军法处置!”
这个命令不近情理而又突如其来,顺哲愣了一愣,还是答道:“是!”
永琪看了看羊皮卷,沉思一下,拿起一块密信专用的羊皮信纸,唰唰几笔。
“脱朵,把这个送过去!把培羽一并放飞!”
“是!”
……
下午,喀得、阿里克和通古带着本部人马回到了前哨。
据阿里克的汇报,这场战役的起因是褚且仑认为永琪派人劫了军粮,所以起兵兴师问罪。
永琪脸上看不出表情,心里却逐渐沉重:这个看似误会,摆明了是有人布局。
先是调虎离山,把褚且仑和一部分忠于他的士兵从老营“调”到了自己这里来——一来牵制自己的注意力和兵力,二来借自己之手削弱褚且仑;西林部东部边界一开战,它的老营马上被里应外合的拿下。
所以真正的劫粮者就是布局者,劫粮不是目的,造成误会才是目的;自己的前哨竟也成为这局中的一颗棋子!控制西林部还不一定是最终目的,他的初步设想应该是——先于爱新觉罗部吞并西林部,占有近三分之二的天下后,再慢慢算计满洲会盟。
而这布局的人,除了泰察尔,不可能再有第二个人!目前只是,他实现野心的第一步!这个比狐狸还狡诈的人……
想到这里,永琪愤然拍案而起:“好你个泰察尔!”
众将吓了一跳,疑惑的眼光落在永琪身上:明明在讨论西林部的事,怎么王爷脱口而出的竟是泰察尔!
永琪意识自己有些失态,停了一下,淡定一笑道:“诸将,我已接到消息。褚且仑撤军,是因为西林部内讧了。而西林部内讧,正是我那足智多谋的舅父泰察尔设计的!”
下面一片哗然。
……
临近傍晚,西林部境内
褚且仑的军队在离老营十五里的地方扎下营。
他背着手,一个人烦躁的在帐中踱步,理智上他明白自己中计了,但从感情上到现在还不能接受当前的事实。
忽都和亦鲁斯,这两个跟着自己浴血奋战了十几年的将领,这两个论地位和财富都仅次于自己的臣属。他们有什么不满足的呢?是什么让他们暗中与泰察尔勾结一起?难道在忽都负责与培禅部暗中沟通的时候就已……
自己的大意和信任,让他们在一夜间占据了自己的营地,杀掉了所有忠于自己试图抵抗他们的将领!据侥幸逃出来的士兵讲,老营的校场,不肯屈服的士兵和百姓们已被集体处决,殷红的血水覆盖了他们曾经流下汗水的土地……
忽都!你不是口口声声说要爱惜民力兵力吗!怎么竟会如此残忍的对待曾为你鞍前马后冲杀的士兵!
帐顶斜斜射进黄昏的夕阳余晖,他眼中有些泪花溢出,一抬手抹去了。
据报泰察尔在过瓦达河的时候用五百人的命灭掉了西防一千名士兵,现在驻扎在自己老营中的大约有四千多人。合起来,整个老营的叛军兵力——六千多人!
褚且仑手中还保有三千人左右的兵力。
因为这个,他竟第一次对永琪隐隐产生了一丝感激之情——他的军队只是跟到了边界,没有继续追歼,否则他就面临着腹背受敌的形势,连挽回的机会都不会再有……
然而还是不能掉以轻心,爱新觉罗部如果知道了西林部现在的混乱,难保不会趁火打劫。
也许永琪不会,却是洪吉力能做出来的……既然自己这次的突袭永琪都能提前得知,那么完全可以推断,老营的混乱他也迟早会知道并报告给洪吉力,洪吉力一旦知道,那么爱新觉罗部的加入,也只不过是个时间问题……
召严的军队已经在赶来的路上了。克烈部是五千主力出动,到时自己手中就有近八千人的兵力——如果速战速决,在爱新觉罗部加入纷争之前夺回老营应该没有大问题。
但当前两个最现实最严峻的问题却是——第一,自己能不能撑到召严军队赶来,这期间叛军极有可能发动突袭;第二,即使和召严顺利会师,徳殷里合和燕慈都在叛军手中,如果自己强行攻营,叛军就极有可能……
他停下脚步,深深深深的叹息了一声。
堂堂西林部的首领,竟会连自己的妻女百姓都保护不了,自己怎么会沦落到如此地步……

楼主 jolly225  发布于 2011-12-18 01:35:00 +0800 CST  

楼主:jolly225

字数:202212

发表时间:2011-12-18 06:49:00 +0800 CST

更新时间:2020-05-09 11:59:09 +0800 CST

评论数:183条评论

帖子来源:百度贴吧  访问原帖

 

热门帖子

随机列表

大家在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