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系过芙】过眼芙云(作者:瞻衣棠)

时隔两个月,晋江的过芙同人中,颇具人气的《过眼芙云》终于迎来复更。与此同时,敝人也收到一个令人振奋的消息:作者大大同意将这部作品同步到贴吧。


不过,由于我之前已连续转发了《神雕之芙华引》和《偷得芙生》,为免再出意外,同时作者透露有意对前文作出修改,所以这一部我会同步得慢一点,不过我仍会持续关注晋江的更新情况的!


楼主 Barryleung1990  发布于 2018-10-13 18:14:00 +0800 CST  
原文:晋江同人文《过眼芙云》

版权归属:瞻衣棠

【前言】
初见时,他是嘉兴油嘴滑舌的小乞丐,她是桃花岛刁蛮任性的大小姐。
重逢时,他是存心试探的全真教弃徒,她是憨人娇语的襄阳城公主。
一剑挥落,十六年的时光推着他们向前走。
再相见,他脱口而出的还是芙妹二字,她心中仍当他是当年的少年英侠。
时光从没有厚爱过他们,若能停下来,是不是会在夜半清寒时少些低低的喟叹。


楼主 Barryleung1990  发布于 2018-10-13 18:17:00 +0800 CST  
口是心非(一)

这一日清晨,满天乌云,大雨倾盆而下。杨过向神雕道:“雕兄,这般大雨,咱们还练武不练?”神雕咬着他衣襟,拉着他向东北方行了几步,随即迈开大步,纵跃而行。杨过心想:“难道东北方又有甚么奇怪事物?”提了重剑,冒雨跟去。
行了数里,隐隐听到轰轰之声,不绝于耳,越走声音越响,显是极大的水声。杨过心道:“下了这场大雨,山洪暴发,可得小心些!”转过一个山峡,水声震耳欲聋,只见山峰间一条大白龙似的瀑布奔泻而下,冲入一条溪流,奔胜雷鸣,湍急异常,水中挟着树枝石块,转眼便流得不知去向。
这时雨下得更大了,杨过衣履尽湿,四顾水气蒙蒙,蔚为奇观,但见那山洪势道太猛,心中微有惧意。
神雕伸嘴拉着他衣襟,走向溪边,似乎要他下去。杨过奇道:“下去干么?水势劲急,只怕站不住脚。”神雕放开他衣襟,咕的一声,昂首长啼,跃入溪中,稳稳站在溪心的一块巨石之上,左翅前挥,将上流冲下来的一块岩石打了回去,待那岩石再次顺水冲下,又是挥翅击回,如是击了五六次,那岩石始终流不过它身边。到第七次顺水冲下时,神雕奋力振翅一击,岩石飞出溪水,掉在石岸,神雕随即跃回杨过身旁。
杨过会意,知道剑魔独孤求败昔日每遇大雨,便到这山洪中练剑,自己却无此功力,不敢便试,正自犹豫,神雕大翅突出,刷的一下,拂在杨过臀上。它站得甚近,杨过出其不意,身子直往溪中落去,忙使个“千斤坠”身法,落在神雕站过的那块巨石之上。双足一入水,山洪便冲得他左摇右幌,难于站稳。杨过心想:“独孤前辈是人,我也是人,他既能站稳,我如何便不能?”当即屏气凝息,奋力与水流相抗,但想伸剑挑动山洪中挟带而至的岩石,却是力所不及了。
耗了一柱香时分,他力气渐尽,于是伸剑在石上一撑,跃到了岸上。他没喘息得几下,神雕又是挥翅拂来。这一次他有了提防,没给拂中,自行跃入溪心,心想:“这位雕兄当真是严师诤友,逼我练功,竟没半点松懈。它既有美意,我难道反无上进之心?”于是气沉下盘,牢牢站住,时刻稍久,渐渐悟到了凝气用力的法斗,山洪虽然越来越大,直浸到了腰间,他反而不如先前的难以支持。又过片刻,山洪浸到胸口,逐步涨到口边,杨过心道:“虽然我已站立得稳,总不成给水淹死啊!”只得纵跃回岸。
那知神雕守在岸旁,见他从空跃至,不待他双足落地,已是展翅扑出。杨过伸剑挡架,却被它这一扑之力推回溪心,扑通一声,跌入了山洪。
他双足站上溪底巨石,水已没顶,一大股水冲进了口中。若是运气将大口**出,那么内息上升,足底必虚,当下凝气守中,双足稳稳站定,闭上双眼,不再呼吸。黑暗中,他只隐约听到“扑通”的入水声,只当是周围有树枝落入水中。等感觉到有人拍打自己的脸颊,杨过心道:“难道洪流中还有鱼,待我抓住几条晚间烤来吃。”未及他出手,一条柔软的胳膊已环住他的脖子,缓缓地带杨过往上游。
杨过霎时大吃一惊:“难道此处还有高人?”待看清自己环绕颈中的藕荷色衣袖上点点桃花,心里长出一口气:这个笨姑娘总算找来了。
来者确是郭芙。当日,黄蓉送郭芙出城,母女俩并骑南行。黄蓉舍不得和女儿分开,竟是越送越远。一路上,见襄阳以南,虽也动荡,但未遭蒙古大军□□,居民一如其旧,黄蓉稍稍放心些,见天色大明,心知不得不和女儿分别了,道:“芙儿,你到哪里去寻杨过呢?你可有主意?”郭芙呆了一呆,道:“他身受重伤,必定在襄阳城左近,再不然他就是去寻他师父了,嗯,我过几日去终南山寻一寻。”
黄蓉道:“杨过受了如此重的伤,短短几日怎么能去终南山?”微一沉吟,道:“你也不必认真地寻他,你们以后见不着才最好,别往北面走,不论走到哪里,若遇到事情,先寻一寻丐帮弟子。”郭芙道:“妈,这怎么行?我答应爹爹要找到杨过的,女儿决不食言!”黄蓉嗔道:“真是拿你们父女俩没办法。”又细细叮嘱道:“若寻到杨过,芙儿,你须好好的和他道歉!但别相信杨过的话,一个字都别信,听明白了么?”
郭芙点点头,道:“妈,为什么呀?”黄蓉看她仍旧是懵懵懂懂的样子,如何放心与女儿分开,恨不得与她同行,但又想到女儿不能一生活在父母庇荫之下,遂摸摸女儿的小脸,狠下心道:“芙儿,你先去前面食肆,妈去买点物事,咱们一道吃点饮食,便该分手啦。”
黄蓉自去前面买苹果,郭芙在食肆里等了又等,见母亲始终未归,便走到街上张望,忽然听得头顶有雕的声音,弯起手指放到嘴边,发出悠长的嘬声,扬声叫道:“雕儿!”
郭芙见那对白雕在自己头顶盘旋片刻,便纵身向北飞去,心里奇道:“难道妈遇到了什么难事,叫雕儿来找我?”便快步跟上。却不料,双雕将她越引越偏,郭芙正待回转,不意发现了杨过踪迹,一时不知做何反应,谁知杨过落入水中竟不见上岸,亦没有挣扎,她这才慌忙跃入水中相救。
郭芙讲杨过拖上岸,正要按压胸口施救,见杨过自行吐出一大口水,便指着他道:“你是要溺死自己么?男子汉大丈夫,自杀算什么本事?”杨过哭笑不得,刚要张嘴说话,不防备又被神雕一翅膀挥到山洪中。
郭芙抓起地上的宝剑,发怒道:“你这只丑雕怎么如此不讲理,我原来以为你是个好的,你干嘛要他的命?”边说便挥剑向神雕刺去。神雕岂会惧她,登时举起双翅迎上。
杨过见了,急声喊道:“雕兄,手下留情!”话音未落,郭芙手中宝剑被神雕的翅膀掼在地上,整个人也像一只断翅的蝴蝶一般,落在了地上,人事不知。

楼主 Barryleung1990  发布于 2018-10-17 23:15:00 +0800 CST  
口是心非(二)
杨过赶忙从水中跃起,手指搭在郭芙腕上,过得片刻才松了一口气,原来是郭芙数日奔波再加之心神不宁,洪流中救起杨过已经是强撑着一口气,与神雕动手时自然撑不住晕过去了。
其时已至初冬,襄阳虽地近江南,人在大雨中仍止不住的发冷。杨过见雨势越发的止不住,道:“雕兄,这大小姐来了,咱们今日练不成啦。”见神雕没有反对,将郭芙扛在肩上,与神雕一起回到石洞中。

到得石洞,杨过将郭芙放在石床上,从怀中摸出硝石,打算点燃干柴取暖,忽见神雕在旁一动不动地望着自己,似是在询问自己这姑娘是谁。杨过道:“雕兄,她就是郭伯伯的女儿,我跟你说过的,就是她……就是她狠心断我一臂的。”
见神雕仍是一动不动,杨过又道:“古人云,有仇不报非君子,她自己送上门来了,不断她一臂,实在难平我心头怒火!”说罢,提起玄铁重剑几步走到郭芙面前,心想:“你断我右臂,我也断你右臂,这才是公平!纵是郭伯伯郭伯母亦不能见怪”但眼见郭芙两颊消瘦,双唇被冻得发紫,只觉得玄铁剑重若千斤,如何能提得起来?
杨过暗道:“那日听郭伯伯提起郭杨两家累世的交情,我若此时下手,此处缺医少药,只怕她小命难保,并不是我舍不得下手,若我害了她性命,岂不是难见先人?”耳边听得神雕咕的叫了一声,杨过问道:“雕兄,你的意思是叫我饶了她?难道你也懂得她美貌,不忍她受伤?”神雕又咕的叫了一声,杨过道:“是了,她还昏迷着,我此刻下手,岂不是趁人之危的小人?再者,她孤身一人寻到这里,我却有雕兄你相伴,动起手来她肯定会说我堂堂大丈夫欺负弱质女流。况她刚才舍命将我从山洪中救出,我再伤她,岂不是忘恩负义恩将仇报?我杨过自来恩怨分明,仇不能不报,可我也不能冤枉她。”一时倒举棋不定了。
眼角忽瞥地上郭芙的宝剑,拿在手里恨声道:“雕兄,若说我断臂这件事的罪魁祸首,正是郭芙手中的这把宝剑,若没有宝剑,郭芙焉能伤我?我如今先毁了这剑!”仔细看时,却不是那把淑女剑,而是郭芙日常佩带的宝剑。杨过一愣,抽出剑刃,其锋利处不让君子淑女剑。
杨过抖抖宝剑,道:“这把剑虽不是伤我那把,但既是她手中的剑,罪责是一样的。”言罢,将剑掷于地上,提起玄铁重剑,只听“铮”的一声,好好的一柄利刃,霎时断为两截。
杨过见郭芙的宝剑已经化为废铁,自觉已了一桩心事,遂坐在洞口专心生火。待火燃起,红红的火光映着一人一雕相对而坐,良久无言。杨过见神雕似乎是不高兴,奇道:“雕兄,我已经听你的吩咐,不伤郭姑娘了,怎么你还是不乐意么?”
话音刚落,神雕却咕咕咕的叫了几声,忽的从地上坐起,大步向外走去。杨过有意追去,但念及郭芙还在昏迷中,只能止住脚步,耐心等待郭芙醒来。
几个时辰之后,郭芙慢慢转醒,刚睁开眼睛,便看到杨过关心的神情,她一愣,继而叫道:“杨过,我可找到你了!”
杨过引她坐到火堆边上,道:“想不到郭大小姐还记挂的杨某的生死。”郭芙扁扁嘴,小声道:“我哪里想害你……”忽然想起黄蓉的嘱咐,赶忙站起身来向杨过致歉:“杨大哥……”目光到处,赫然是自己那化为废铁的宝剑。
杨过先是听得一声杨大哥,心中颇为受用,而后是一声高声的质问:“杨过,是不是你,是不是你把我的剑给弄成这样的?”郭芙手中捏着剑头,生气得要跳起来。
杨过慢慢的哼了一声,郭芙问道:“你哼什么?”杨过道:“我右臂的伤口疼得厉害,哼哼几声难道不该?”郭芙犹犹豫豫半天才问:“伤口还疼么?我带了金创药,你待会敷点。”
杨过靠在石壁上,懒懒地说道:“那可不必啦,谁都知道我命贱得狠,比不上大小姐的一把剑。”郭芙一呆,道:“谁拿你和剑比了?”杨过又是一声哼,美美地合上双眼小憩。
郭芙半响才回过味来,将手里的剑头向杨过一抛,高声道:“你生气归生气,干嘛把我的剑弄断?”杨过睁开眼冷冷说道:“我不过断了你一把剑,你就气成这样,你砍我一臂,这可怎么算?”
郭芙心中愧疚后悔夹杂,讷讷道:“杨大哥,我给你赔礼就是了,可一码归一码,这把宝剑断了,我爹爹肯定要大大的生气,等回了襄阳,他说不定又不愿意见我啦。”
杨过奇道:“你家怕还有一百把这样的宝剑呢,郭伯伯怎会为了这件事责怪你?”郭芙白了他一眼,道:“你知道什么?这是我七师祖韩小莹留下的遗物。”
杨过道:“原来郭伯伯有那么多师父。”郭芙连连点头,道:“你忘了在桃花岛的大公公啦,他和六位师祖就是江南七侠呀。”杨过听到郭芙提起柯镇恶,鼻子里忍不住想哼,问道:“七侠里怎么只剩下一个最老的啦?”郭芙道:“不许你说柯公公!六位师祖里除了五师祖,剩下的都被大恶人害死在桃花岛啦,七师祖不愿受辱,就自戕了现下结义七人,就剩大公公孤零零的一个人在世上了。”
杨过大吃一惊,问道:“谁那么大胆在桃花岛作恶?后来报仇了么?”郭芙摇摇头,道:“我爹妈没说,我也不知道。”又道:“七师祖对我爹爹亦师亦母,我爹爹最是敬重,他看我越女剑学的好,才肯把剑送给我的,你现在给我弄坏了,我可没脸回去见爹爹啦。”说罢,恨恨跺几下脚,脸向一边扭去,不再和他说话。
杨过见她生气,不由暗道:“这姑娘一副大小姐脾气,你不和我说话,当我好稀罕么?”洞中一时安静,只剩下火柴噼里啪啦的声音。

楼主 Barryleung1990  发布于 2018-10-17 23:21:00 +0800 CST  
射雕引弓(一)
转眼间一彪人马便奔到十数丈之外,人强马壮,长刀硬弩,不是蒙古骑兵又是何人?当先领兵管举手示意,耳边但听得一阵马蹄声响,骑兵高张□□,四面散开,将过芙二人团团围住。
杨过就着身周的火把环视四周,见王旗下一人科头布服,方面大耳,双目深陷,正是忽必烈,余者金轮法王、尼摩星、尹克西、潇湘子等人却不在其中。杨过心下略松口气,侧头低低地嘱咐郭芙道:“芙妹,你别做声,别让人知道你的身份,我定能将你平安带出去。”
郭芙硬声道:“哪个怕了?你当日都能从蒙古大营中救出大武小武,今日只一队蒙古兵,有什么怕的?”她的个头刚刚及到杨过下巴处,此时站在杨过身后说话,杨过只觉一股女儿香从脖颈处幽幽传来,不禁心神俱醉,愣在原地动也不动。
忽必烈催动战马向前,大声道:“杨过小兄弟,不想我们又见面了,这次你有什么话说?”杨过冷冷地哼了一声,并不搭话。郭芙躲在杨过身后,想要踮脚看看忽必烈的样子,耳内有得一个阴恻恻的声音道:“杨过,看来你的杀父之仇是不要报的了。”郭芙心内好奇,从杨过肩背探出头来,见一个四十来岁的和尚跨马停在忽必烈的身后侧,这句话自是从自他口中了。
郭芙心内奇怪,暗暗寻思:“怎么蒙古人说杨过有杀父之仇?杨叔叔难道不是好好死的么?”她踮起脚尖来,趴在杨过耳边轻声问道:“杨大哥,那人和你是旧识么?你要找谁报仇?”
杨过心中暗恨蒙古人多事,小声道:“忽必烈身侧那人是子聪和尚,却是我们汉人。杀父之仇是我编来糊弄他们的。”郭芙点点头,道:“我就说嘛,原来是他。你看那个子聪和尚,面色黄黄的,三角眼高高的吊着,好似睁不开,像只生病的老虎一般,必嗜好杀戮,果然不是个好人。”杨过笑道:“想不到芙妹你还会看相。”郭芙隐在他身后颇为得意道:“这是自然,我外公无事不知无事不晓,我可不能落他的名声……”
当日忽必烈本来与杨过约好,要将郭靖骗至蒙古大营中,里应外合联手击杀郭靖,不想半途杨过突然醒悟,不但不顾自己的性命救回郭靖,还重创了蒙古军队,此时再见杨过,焉能不恼怒?然忽必烈生来颇有乃祖成吉思汗的之风,气度恢宏,见杨过武艺非凡,然性格偏激,心性不定,心中仍有将他招降之意。
子聪和尚轻声道:“四王爷,郭靖曾三番五次要将这杨过招为女婿,又常带他出入大营,自是极为信任。这杨过脾性又最是激烈,只要稍加挑拨,不愁套不出消息来。”此言正合忽必烈之意,他刚要应好,忽见杨过身侧闪出个小脑袋来,虽一现则隐,然忽必烈自幼苦练射箭,目力比一般人胜上一筹,他就着月光看得清楚,杨过身后女子年龄虽稚,然明艳无俦,实在自己生平所见女子之上。
忽必烈扬声道:“杨兄弟,自从十月一别,小王对贤伉俪好生挂念,你身后便是尊夫人么?见贤伉俪平安无事,小王实松了一口气,郭靖黄蓉没与你二人为难吧?”其实,小龙女与郭芙二人,一人冷冷如秋夜寒月,一人融融若春日朝阳,况郭芙较小龙女身形高挑,只要见过两人,决计不会认错。忽必烈此言,自是引杨过回忆与郭靖的旧仇了。
杨过只觉后背背心处袭来重重一拳,郭芙冷冷的声音响在耳边:“十月里?贤伉俪?杨夫人?看来杨大哥瞒咱们的事可不少呀……”杨过忙伸手握住郭芙,急声道:“手可打疼了?这都是我哄骗蒙古人的话,郭伯伯郭伯母待我犹如亲子,我焉能辜负长辈,私自成婚?”说罢,冲忽必烈大声道:“杨某尚未婚配。我身后之人,与你我之间的事情无关,你不必费心打听了。”
子聪和尚低声向忽必烈道:“王爷,听说杨过自幼父母双亡,必无姐妹。先时听霍都王子言道,郭靖黄蓉的女儿正是十四五的年龄,容貌绝美,世所罕见。郭杨两家又有通家之好,杨过身后怕是正是郭靖之女了。”
忽必烈一怔,想起幼时父亲曾与他讲过郭靖黄蓉华筝三人的因缘纠葛,又忆起远在西域的姑姑曾描述过黄蓉的相貌,点点头道:“生女肖母,大致不错。”
子聪和尚策马向前,高声道:“杨少侠,你身后可是郭大小姐?哼哼,果然美色误人,你护她护得这么紧,看来令尊在九泉之下也不得瞑目了。”
杨过回头低声道:“瞧,他们又来挑拨了吧,你可不能相信。”郭芙忙点点头拿手指点在唇上不再做声。
正当此时,只听几声清亮高昂的啼叫声从东边的天空中远远的传来,郭芙侧耳听了一听,喜道:“是我家的雕儿。”说话间,一双白色的影子由远及近、由东及西伴着雕唳声展翅飞来,正是郭靖黄蓉所养的双雕。
所谓草枯鹰眼疾,百里见秋毫,双雕甫一飞来,便发现郭芙踪迹,然见杨过郭芙二人被火把箭弩团团围住,未知敌我,便不敢轻易飞落,只在众人头顶高声唳鸣。
蒙古众人见两只极大的白色大雕正在天空盘旋翱翔,双翅横展,竟达丈许,虽日日与雕马相伴,但双雕唳声清越,身姿神峻,当世少见,不由得驻马昂首观看。
忽必烈高声问道:“这可是悬崖上的那对幼雕?果然是神鸟!”郭芙冷冷的哼了一声,口内发出两声娇柔清脆的低啸,一双白雕听到幼主召唤,在空中又盘旋了几个圈子,缓缓下降落在郭芙的肩膀上。
郭芙抖一抖左肩,笑道:“你俩又调皮,一起落上来,重也重死了。”左肩白雕会意,低低鸣叫一声,伸开双翅落在杨过肩头。杨过幼时在桃花岛也曾与双雕一起玩耍,此时相见自是是亲切非常,杨过忙伸手轻轻抚摸白雕翅膀。




射雕引弓(二)
忽必烈幼时在西域曾无数次听得华筝公主讲过一双白雕的厉害,此时兴致突起,曲起手指吹起几声悠长的哨声。未过几息,夜风中远远地传来几声尖利的叫声。郭芙极目远望,但见几道巨大的黑色影子飞速地掠过夜空,朝这边飞过来。杨过久居古墓,目力在黑暗中比常人强上一倍不止,他仔细看看,低声对郭芙道:“是四只黑雕。”
郭芙少年心性,又对自己的一双白雕极为自傲,此时自是争强好胜之心陡起,她运起内力,口内发出两声低啸,一双白雕登时扶摇直上,只扑黑雕而去。
众人都翘首仰望,深色的夜空中几个巨大的黑影斗作一团,只偶尔能趁着月光能分辨出是白雕或是黑雕,双方互啄互撞,只打的毛羽纷飞。郭芙看着面前飘落的黑羽远远多于白羽,心中安定不少,冲不远处的忽必烈扬起小脸,不屑地哼了一声。
桃花岛双雕正值壮年,身形既大,嘴爪又极厉害,一头黑雕闪避稍慢,被一头白雕在头顶正中一啄,立时毙命,从半空中翻将下来,落在忽必烈的马前。郭芙拍手赞道:“好雕儿!”
白雕和黑雕斗得越发得紧了,众人只觉头顶上一阵又一阵的气流荡过,虽仰头时久脖子发麻,眼睛胀痛,仍舍不得将目光挪开。这其中又数杨过目力最佳,兴致最高,不住口地为白雕呐喊助威:“好雕儿,左边的敌人来啦,快转身,好,追上去,追上去,朝头顶狠狠地啄!”众人又觉得他聒噪,又盼望着他继续往下说。只郭芙甚是给面子,拍着小手不住地赞他指挥得最妙。
酣斗良久,黑雕又死了两头,一前一后地落在众人面前。郭芙见飘落的白色毛羽上亦有斑斑血迹,知晓一双白雕也伤痕累累,甚是心疼。忽必烈自幼爱驯养大雕,与这几头黑雕相伴日久,破费心血,此时见被白雕啄死了三头,又是痛惜黑雕,又失了面子恼怒不已,只将希望放在余下的那头身形特大的黑雕身上。
正当此时,一人从忽必烈的身后纵马斜出,一声大吼,嗖的一声,飞箭如电,正冲雄雕而去。忽必烈喝到:“七弟不可!”过芙两人亦是大惊,但见铁箭在黑暗中失了准头,未擦到雄雕雕身便已掉下。
郭芙定睛一看,见此人只比忽必烈小上三四岁左右,长相却极为相似,心知是忽必烈的兄弟阿里不哥。那阿里不哥并不听兄长言语,又搭一箭,准备再射白雕。
郭芙心头怒火陡起,娇叱道:“我看谁敢!”从杨过身后抢出,劈手夺了一个蒙古士兵的强弓硬弩,右膝微曲,左手稳稳托住铁弓,更无丝毫颤动,右手运劲,将一张两百来劲的硬弓拉了开来。郭芙自幼崇拜父亲,在桃花岛时便已学会弯弓射箭。随父母到襄阳之后,历经数场战争,射箭本领日益精进。又与杨过在荒谷中练武月余,内力暴增,她本拉不开二百来斤的硬弓,此时勉力之下竟挽如满月。郭芙心内自是欢喜,抿紧嘴唇坚持住,眼见阿里不哥所射之箭要破空而出,她微微眯眼望了望黑雕从左首飞过,左臂微挪,瞄准了黑雕项颈,闭目侧头听一听,右手五指松开,箭去恰如流星,挟着凄厉的风声呼啸而去。
众人只听“铮”的一声,半空中两箭相交,将阿里不哥来箭从中折为两截,然这一箭劲力为衰,接着又从黑雕颈中对穿而过,只听黑雕哀鸣一声,自空急堕。这一箭连蒙古人都齐声喝彩不止,只忽必烈身边一个白须老人眼望郭芙,口内用蒙古话喃喃道:“像,真像……”
杨过只高声赞了一句妙,便抢上前两步,反手将郭芙护在身后。郭芙只觉右臂隐隐有撕裂之痛,心知是自己方才逞能开工用脱了劲力的缘故,此时听到老人声音,她虽与蒙古语不甚精通,但自幼与郭靖和柯镇恶常伴,自是能听懂简单的词句。郭芙长眉微蹙,问道:“你说什么像?”
老人一怔,虎目定定地望着郭芙,仿佛要通过她明艳绝伦的面容寻找郭靖浓眉大眼憨憨傻傻的模样,他微微一笑道:“我说你射箭和抿嘴的样子都像你那憨爹爹。”
郭芙一愣,又转念想到自己父亲在蒙古长大,必有众多故人,遂微笑道:“谢谢你啦。”说罢,右手半拉开硬弓,又搭上一支铁箭,箭头瞄准阿里不哥,昂首傲然道:“要不要我们比一比,看是你爹爹教你教得好,还是我爹爹教我教得好?”
阿里不哥怒吼一声,从腰间取下一柄大刀,眼瞧着就要往郭芙头上劈去。杨过一声冷笑,提起玄铁重剑轻轻一格,只听“铮”的一声,阿里不哥手中的刀已断,他的虎口处亦被震伤,滴滴答答地流出血来。忽必烈高声喝到:“七弟,你若再不听话,你便回开平去吧。”阿里不哥冷冷地望了忽必烈一阵,重重地一哼,调转马头而去。
忽必烈含笑问道:“你定是郭家妹妹了,你那弓箭是学自郭叔父吧?郭叔父少年时便是咱们草原上有名的哲别,郭家妹妹你也是哲别。”
郭芙白了忽必烈一眼,只觉右臂委实沉重,便将手中弓箭狠狠地掼在地上正色道:“我乃郭靖之女,焉能堕我父威名?”众人见她年级虽小,然星眸湛湛,粉唇凛凛,稚气中自有凌然不可侵犯的傲气,一时都震在原地。
杨过伸手托住郭芙的上臂,甫一触及到她的衣袖,便听见她轻声的嘶了一口气,忙伸手点在她的穴道上,又是心疼又是生气道:“没事逞什么强,不是还有我么?谁惹你生气,我给你出气便是。”郭芙撅起小嘴,说道:“我就看不惯那阿里不哥明明没本事还拿鼻子看人的样子。”杨过五指与她相扣,啧啧称奇了几声,笑道:“郭大小姐还看不惯?我以为你天天照镜子看得早习惯了呢。”郭芙听了,想了一想才明白杨过这是讽刺自己,冲他呸了一声,抖抖右手想要甩开杨过,奈何挣脱不过,便作罢了。
忽必烈与子聪和尚对视一眼,子聪和尚凑近他低声道:“王爷,必不能放这郭大小姐离去,她乃郭靖黄蓉独生爱女,郭黄两家血脉尽系她一人身上,杨过又对她甚是爱恋,握她一人在手,便可号令郭靖黄蓉杨过三个绝顶高手……”

楼主 Barryleung1990  发布于 2018-10-23 22:25:00 +0800 CST  
各逞机辩(一)

忽必烈颔首,子聪和尚压低声音继续道:“方才我瞧了个清楚,那杨过已失右臂,想必武功身手已大不如从前。这郭大小姐据说武功平平,纵射箭的本事高,凭她一人又岂能逃出我们百名武士的围攻?”
忽必烈素来谨慎,看看不远处的过芙二人,一人断臂,一人稚龄,两人面上皆有风尘困顿之色,确实不足为虑,当下打定主意,要将二人带回蒙古大营,再当徐徐图之。
郭芙此时肚中只觉饥饿,眼睛不自觉地飘向方才入锅的馄饨,但见白白胖胖的馄饨在沸水中上下翻滚,像一条条在波涛中游戏的小银鱼一般。她瞧在眼里,腹内更加饿了,恨恨地剜了一眼忽必烈和子聪和尚,低声抱怨道:“他们早不来晚不来,偏偏馄饨刚下锅便来,让人恨得紧。”杨过听了,笑道:“许是长了狗鼻子了呢?”郭芙不禁一乐,刚要说话时,听忽必烈高声说道:“郭家妹妹,你深夜与杨过在此,可是郭叔父有何事?”
郭芙此刻本就有些烦躁,听忽必烈此言,虽是关心之意,却令她又说不出的厌烦之感,她白了忽必烈一眼,冷声道:“你们成日里琢磨着襄阳城和我爹爹,我爹爹好不好,有没有事,你们怕是比我还清楚,该我问你才是。”
这话回得忽必烈一怔,然他本身气量极大,年岁又长,自不能和小姑娘一般计较,况他有心劝降郭芙,因此越发和颜悦色起来,笑道:“这般说来,倒是小王的不是了。郭家妹妹,你有所不知,先王是成吉思汗的第四子拖雷王子,与郭叔父情逾骨肉,结为安答。因此我们二人乃世交,你我二人亦为兄妹。”
郭靖此时守卫襄阳,与蒙古敌我对峙,但与拖雷自幼一起长大,结义之情一如从前,郭芙自是听郭靖说过此事,此刻抱拳道:“原来你是拖雷伯父的儿子,我爹爹和祖母先时流落蒙古,全靠拖雷伯父照拂,我亦感拖雷伯父大恩。”
杨过见她二人一问一答互论交情,不禁重重一哼,伸手将郭芙的拳头一拍,冷声道:“你的世家哥哥倒多……”郭芙呆了呆,细想了一下,掰着手指小声道:“也不是很多。我爹就三个结义兄弟,周伯通伯伯没有子嗣,杨叔叔家是你,拖雷伯父家是他,满打满算才两个。”杨过听她将自己和忽必烈并列,只觉一口气憋在胸口,想要开口质问,又不知道问什么,只能将郭芙的两个手指握在手中,在旁生着闷气。
忽必烈朗声大笑,说道:“我名叫忽必烈,在家中兄弟中行四,你唤我四哥便行了。我今日得见郭家妹妹你这位故人之后,端的是虎父无犬女,想来先王在天上也甚是欣慰……郭家妹妹,故人重逢不可无酒,你随四哥去蒙古大营做客,让我好好招待你二位可好?”
郭芙自然知道是不能跟着忽必烈去的,她忙摇一摇身旁的杨过道:“这个蒙古王爷说的好听,请我们去做客?我看做鬼还差不多。杨大哥,你说怎么办?”
杨过回神,略一思忖,说道:“跟着他去蒙古大营也未尝不可。”见郭芙面上疑惑,忙道:“芙妹,你想想,我们现在不跟着他走,可不是要和他们动手么?动手便动手,凭他们也拦不住我们两人。只是我们两个又饿又困,饿着肚子打架的滋味委实不好受呀。”
郭芙扬眉道:“我不怕饿肚子!”杨过笑道:“饿肚子好,老这么饿着,一直也长不高,像个小冬瓜一般,不留神就滚到人群里找不到了。”说罢,拿手在郭芙头顶比了一下,刚刚过了自己下巴处。
郭芙撇撇嘴,继续听杨过说道:“其实呢,蒙古人那里有吃有喝,我们两个去那里修整个三五天再走,顺便可以打探一下军情,给郭伯伯提前报信,你觉得如何。”
郭芙刚要应好,忽想到杨过的情花毒,问道:“那你的毒呢?哪里能耽搁三五日?”杨过听她记挂自己,不觉心花怒放,展眉笑道:“从你前几天救我开始,情花毒便发作得不厉害了,想来三五日耽搁得起。我们陪雕兄呆了一个月,不也没事么?”
忽必烈见两人嘀嘀咕咕半天,又扬声道:“郭家妹妹,你我两家从我祖父时就有交情了,我难道会害你不成?”
郭芙向杨过道:“蒙古人打是打不过你,可万一他们使阴招暗算我们呢?”杨过哼了一声,笑道:“没听人家口口声声要和你认兄妹么?他既要劝降我们,自然暂时不会给我们下毒了。”郭芙听了,点点头道:“好吧,我听你的便是。早知有三五日需要耽搁,我情愿耽搁在襄阳。”
杨过见她悻悻的样子,不觉好笑。携着郭芙上前几步,朗声道:“既然四王爷相邀,那我二人便恭敬不如从命了。”忽必烈大喜,连声吩咐左右备马,带二人回蒙古大营不提。
到得蒙古营中,天色将明。忽必烈将王帐左近的一座帐篷拨给两人,温声道:“赶了一夜的路程,想必郭家妹妹和杨兄弟都已经困顿,两位暂去休息,等到午时,我设宴款待二位如何?”说罢,又吩咐人做些吃食与两人送去。
郭芙见与杨过同处一个帐篷休息,自觉不妥,然此时两人同处敌营,自然不能分开。郭芙见天色已大明,心中稍安,暗道:“我与杨过二人是清者自清,若是因为一些繁文缛节而误了大事,那才是食古不化,迂腐得紧呢。”
杨过虽素来放诞不羁,藐视礼教,对郭芙虽有亲近之心,但也不敢又丝毫轻薄与她,因此两个人所思所想竟然一般无二,便各据帐篷一角,闭目盘膝休息。
过了两个时辰,郭芙感觉困顿之意渐消,睁开眼睛见杨过凝神细思,忙问道:“杨大哥,你在想什么?”杨过正回想昨夜之事,听得她问,哼了一声,笑道:“郭家妹妹,我姓杨名过,乃是家中独子,你唤我一声过哥哥便行了。”
郭芙一呆,伸手拿起面前的一只烤羊腿朝杨过扔了过去,笑骂道:“好不要脸,你是我……是我那……那个么?”不觉芙蓉面上却一片绯红。
杨过见她容光灼灼逼上自己的眼来,更胜满室朝阳。只一眼,便不敢再看。刚刚挪开眼,又忍不住再看,一颗心砰砰直跳,欲冲出胸膛。
郭芙从未见过他呆呆愣愣的模样,也觉得好笑至极,忙坐到他的身侧,一双手在他眼前晃来晃去,一会变做小兔子,一会又展翅做老鹰,但杨过始终一动不动。郭芙心道:“这人不是中了什么邪吧?”忙凑到杨过脸前,想要叫醒他,忽见杨过乌沉沉的眸子中倒映着自己的笑靥,心中一动,一时不知作何反应。
过了良久,杨过才回过神来,掩饰似的的轻咳几声,温声道:“芙妹,蒙古人挑拨咱们关系,当真可恨!你想不想以牙还牙以眼还眼?”
郭芙想了一想,忙点点头。杨过笑道:“还不附耳过来?”郭芙将信将疑地凑过去,听杨过如此如此这般这般地说了一大通,听得郭芙连连点头。

楼主 Barryleung1990  发布于 2018-10-23 22:28:00 +0800 CST  
各逞机辩(二)
待得日头渐渐升至头顶,果然见忽必烈派人来请,杨过与郭芙两人便跟随人到王帐。王帐前高高竖着一面大旗,旗杆上七丛白毛迎风飘扬,正是忽必烈的帅纛。却见旗杆下有十数人列成四队,密密地包围着大纛。杨过奇怪地看了一眼,心道:“莫非这旗有什么古怪,上次在蒙古营中并未见到这么多人来守旗。”
进得帐中,忽必烈的王帐虽比平常的帐篷大一倍有余,里面的陈设却甚是简陋。忽必烈听得脚步声接近,忙放下手中的书,含笑道:“郭家妹妹,小兄弟,你们来啦。”话音刚落,只觉眼前一亮,过芙两人恰似灼灼芙蓉伴着郁郁修竹委委佗佗,轩轩如朝霞举。忽必烈心中暗暗赞道:“想不到世间竟有如此人物!”又忙引两人入座。
忽必烈又向郭芙望去,见她身穿玉色缎袄,发间插着一根桃花色玉簪。服饰打扮也不如何华贵,只项颈中挂了一串明珠,发出淡淡光晕,映得她更是粉装玉琢一般。忽必烈心中暗道:“郭家出身草莽,自然家底不丰,这女孩正值韶年,岂能不爱珠宝首饰?待我以珠宝锦衣诱她,她年龄尚幼,自然为我所用。”想罢,冲子聪和尚微微颔首,子聪和尚心领神会,快步出了王帐。
忽必烈命人斟酒,举杯道:“今日我与郭家妹妹你是故交初会,与小兄弟是旧友重逢,来,大家尽此一碗,为我们三人庆贺。”说罢,举起酒碗,一饮而尽。杨过微微一笑,也举碗饮干。
郭芙久听郭靖说起蒙古草原上的马乳酒,端起碗来小小地抿了一口,入口只觉那酒极是辛烈,颇带酸味,见他二人都饮了,不甘示弱地举碗饮干,心中却暗暗撇嘴:“这酒入口如刀,委实不美。但要是在那天苍苍野茫茫的草原上,还须此酒。喝桃花酿就太不尽兴了!”
忽必烈见郭芙白玉颊上泛起淡淡的烟霞色,笑道:“郭家妹妹,郭叔父独爱此酒,先王在时,常常与我讲起他与郭叔父分别时,一口一口喝光了酒囊中的马乳酒,才舍得挥手离去。”
郭芙觑了杨过一眼,说道:“我爹爹也同我说过。听闻拖雷伯父故去,我爹爹郁郁了好长时间。四王子,我听人说,拖雷伯父是为了消除大汗窝阔台的重病,喝了巫师的水,才与世长别的。我爹爹常说拖雷伯父气干云霄,血性过人,我是极为佩服的。”说罢,举起一碗酒向忽必烈示意,慢慢地喝下去。
忽必烈乍听郭芙提到父亲死因,心里打了一个突,满满的一碗酒洒出来几滴。这实是忽必烈兄弟一大恨事。彼时,拖雷伐金北归途中,窝阔台大汗一病不起,拖雷侍奉他,巫师珊密念咒文,声称已将窝阔台的疾病涤除在水中,如有人能饮下此水,窝阔台大病自愈。拖雷不疑有他,便拿起杯子祈祷,喝下杯中除病的水,窝阔台自然痊愈,但拖雷却在不久后故去。拖雷本为成吉思汗幼子,受宠犹在诸兄之上,继承了蒙古本部人马财富土地。在窝阔台即位后又长期监国,风光权柄隐隐超越其兄,不意天妒英才,竟在三十九岁时骤然辞世,拖雷一系实力渐渐被削弱不少。
忽必烈每每想起此事,都愤恨不已:“父亲辞世之时,我只有十六岁,又不在身边,自然没有多想。但近年来的疑惑愈来愈多,成吉思汗四子中,长子术赤剽悍英武,然非成吉思汗血脉,二子察合台性情暴躁,唯三子窝阔台和幼子拖雷能继承汗位,窝阔台拉拢察合台,被荐为大汗,拖雷虽手握重兵也只能避其锋芒,窝阔台也从此对拖雷忌惮更甚。忽必烈虽没有窝阔台对拖雷下毒的直接证据,但只要想想谁从此得利最多,多半就是谁下的毒手。他边想边慢慢地喝下了碗中的酒。
杨过见忽必烈脸色虽如常,但兴致却渐渐低迷下去,忙捏捏郭芙的手,示意她说的不错。郭芙俏皮地冲他眨眨左眼,准备再接再厉地说下去。
当此时,子聪和尚从帐外走进来,身后跟着四个人抬着两口箱子。忽必烈忙回过神来,心中暗叫道:“被这小姑娘提起旧事,险些忘了今日要事。”遂示意打开两口箱子。但见两口箱中,一箱里装满巧夺天工的珠宝首饰,一箱里是光彩夺目的锦衣华服,映着日头,熠熠生辉,煞是好看。忽必烈笑道:“郭家妹妹,四哥见你只有寥寥几件饰品,便自作主张替你寻来这些玩意,你若喜欢呢,就收下做给你的见面礼。你若不喜欢呢,四哥再派人寻。”
郭芙一呆,心中不知如何拒绝忽必烈,一则桃花岛收藏天下奇珍异宝,这些寻常财物自是入不了她的眼。二则她断定这些珠宝定是蒙古人四处搜刮来的。郭芙求助似的看了杨过一眼,偏杨过正在低头饮酒,没有替她开口的意思。郭芙撇撇嘴,心道:“我收下这珠宝,再换成银子带回襄阳以充军资,也算一件好事。”遂点点头道:“那我却之不恭了。四王子,多谢你啦。”
忽必烈见她收下,心中一喜,笑道:“郭家妹妹客气了,你我本就是兄妹,自家人何须言谢?”又饮下了一杯酒,向侍从问道:“怎么还不见传筵?”几名侍从唯唯而去。
未几,果然见一队侍从鱼贯而入,先在桌子上摆了甘草花儿、朱砂圆子、木香丁香、白术人参等十盒缕金香药,这十样自非吃食,只借助其自身的清雅香味来芳香空气而已。紧接着又端来雕花金桔、青梅荷叶等六味糖蜜花果和香彻樱桃、姜丝梅饼等六味彻香咸酸。一时间,筵席之中,吃食虽未送至台面,但目光间是玲珑剔透栩栩如生的各色雕花,鼻尖是果品药品的酸甜清香,实是令人心旷神怡。
杨过自幼困苦,未曾富贵自是不知,但郭芙却在心里暗暗地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这忽必烈长得一副胡人的样子,却把我汉家的筵席豪奢靡费之风学得十足十。”
未及一盏茶的功夫,一队人再次穿梭不息地端上来十六碟菜来,这才是筵席之上供客人食用的吃食。忽必烈笑道:“郭家妹妹,你可试试这道炙羊肉,郭叔父在蒙古可是最爱吃它。”郭芙看了看自己桌上的羊肉,只尝了一口,赞道:“果然不错。”
忽必烈击掌叹道:“只可惜此时此地的羊肉差强人意,若用咱们蒙古草原上的羊,炙烤出来鲜香至极,便是龙肝凤髓也不及它。”郭芙被他勾起好奇心,追问道:“果然如此么?我爹只说过好吃,没说过怎么个好吃法。”杨过见她一双明眸落在忽必烈的身上,暗恼道:“果然是那老乞丐的嫡亲徒孙,一听到美味,什么都记不得了!”他轻轻哼了一声,指指桌上道:“羊肉只一股膻气,若论鲜美,还属咱们临安的蟹酿橙才是。”郭芙诧异地看了杨过一眼,不知道他怎么突然和忽必烈在菜品上叫上了劲,不过还是依言尝了一口。
忽必烈笑道:“郭家妹妹你既然好奇,那不妨随我向北策马奔腾千里到蒙古草原上去,汉人有诗云:极目青天日渐高,玉龙盘曲自妖娆。无边绿翠凭羊牧,一马飞歌醉碧霄。你难道不想看看么?”郭芙回想起郭靖曾讲过的幼时生活,点点头道:“我爹爹也说过,草原大漠晚上的时候最美了,明月在天,牧歌在耳,不醉不归。”杨过在旁见郭芙不睬自己,又和忽必烈相谈甚欢,心中越发得烦躁,眼光在桌上扫了扫,忙拈起一颗甘露荔枝,低声道:“张嘴!”郭芙不明所以,下意识地张开嘴,猝不及防地被喂了一颗荔枝,只觉满嘴的清香甜腻。杨过见郭芙呆望自己,也顾不上和忽必烈聊天,没由来心情大好,轻哼着小调慢慢地吃起来酒菜。郭芙一头雾水,微蹙蛾眉,心道:“他怎么又阴阳怪气啦?”
忽必烈见二人动作,也觉有趣,又见郭芙对草原颇为心动,忙赞道:“想不到郭叔父阔别草原多年,心中仍牵挂着。”又道:“草原上有一处高高的悬崖,便是你那一对白雕的家,白雕说不定也想家啦。”郭芙想了一想,摇头道:“可是,草原不是宋人的地盘,我去那里不好吧?”
忽必烈抚掌笑道:“郭叔父原来是咱们蒙古的金刀驸马,你是金刀驸马的女儿,到了草原我奏请大汗封你做蒙古的公主,你说好不好?”未等郭芙回答,忽必烈再接再厉道:“到那时,你纵马天下,何处去不得?公主之尊,何事做不得?”郭芙心中只觉忽必烈越说越不妥,自己如何能跟蒙古人混在一起,刚要扬眉喝止,又听忽必烈道:“不止你,草原上也有很多故交日日牵挂着郭叔父。郭家妹妹,你与郭叔父一起去草原上寻访故友,每日饮酒唱歌,岂不比困守一城美哉?”
郭芙想起父亲自到了襄阳之后,一日比一日操劳,脸色也一日比一日严肃,点点头道:“在襄阳确实事务繁重。”忽必烈听了,心中欢喜无限,只道郭芙年纪幼小,最经不起荣华富贵诱惑,若说动了她,再由她去劝降郭靖,总能多几分把握,遂大笑道:“那如此我们便说定了,待一会筵席结束,郭家妹妹你去襄阳寻得郭叔父,我同你们两人,再加上杨兄弟,我们便一起去草原上逛逛!”
郭芙低头想了想,两手一摊,为难道:“好是好,可我说了不算呀!”杨过“噗”的笑出声来,看看上座被郭芙噎得一愣的忽必烈,不禁回想起自己也常被她气得七孔冒烟,偏偏拿她无法,舍不得骂更舍不得打的样子,心中柔情暗涌,伸出左手握住郭芙右手,含笑不语。
郭芙奇怪地看了杨过一眼,杨过皮肤本就苍白无色,然此时被酒气一熏,眼角眉梢仿佛被桃花瓣吻过一般,绯色晕染。眼睛里也好像漾着一汪春水,雾气濛濛,似醉非醉,只瞧得人心荡意牵。郭芙不禁心砰砰直跳,杨过的手仿佛像漫山大火般,透过自己的右手蜿蜒地袭上心头,郭芙只觉心上也烈烈地燃起了一团火,暗道:“最近杨过也太古怪了,老爱拉拉扯扯,叫人看见像什么样子?”忙扭扭手腕像挣脱杨过。
杨过见她面上难得的女儿忸怩之态,低声道:“又谁惹着你了?我们现在身处敌营,自然要时时在一起。”说罢,又紧紧左手。郭芙呆了呆,心道:“他说的有道理,现在只我和他是自己人,忽必烈又老想挑拨,我们自然要让忽必烈看看我们关系好着呢。”想罢,忙回握杨过左手,又像显示两人团结似的轻轻地摇了摇。


(【作者语】:杨过郭芙两人要在一起的问题,我们老担心小龙女出现会让杨过放弃郭芙,但是我觉得其实郭芙接受和杨过在一起也需要一些问题的解决。小龙女影响过芙关系,是从外部影响的。但是只有郭芙认为杨过不亏国家大义,才会心中真正喜欢上他吧。杨过和郭芙比较,明显郭芙对大义要求得更高,杨过若是低于郭芙的要求的话,即使郭芙听从父母之命嫁给杨过,应该也难以相偕。

而杨过对小龙女则有些敷衍了,之前是光说的好听,之后决定娶小龙女不是因为爱她,而是小龙女说郭姑娘砍了你的手臂,对你不好,等我死了,你就又孤零零一个人,没人陪伴,真是可怜,所以杨过才决定与她成亲的。但如果郭芙没有和杨过分开呢?小龙女不会太大的影响过芙两人的关系,反而是这两货自己影响的。一个天天想你看不起我,一个想你不明事理不辨是非......)

楼主 Barryleung1990  发布于 2018-10-23 22:40:00 +0800 CST  
求全之毁(一)






楼主 Barryleung1990  发布于 2018-10-23 22:48:00 +0800 CST  
求全之毁(二)

郭芙撇撇小嘴,说道:“你又来赖我,我什么时候气过你?”杨过本欲与她再斗几句嘴,奈何身在蒙古大营中,便按下话头笑道:“一会我们好好数一数你气了我几回……”杨过直起身子,朗声道:“劳四王爷挂心了,郭伯伯本是江湖中人,没有功名在身,义守襄阳,大节所在,与朝廷权力更迭无甚牵扯,安有奸人加害?我妹子年幼,还请四王爷慎言。”
杨过转身凑近郭芙,压低声音道:“别担心,我必会留在襄阳襄助郭伯伯,若有人要加害郭伯伯,我一刀砍了他,然后劝说郭伯伯回桃花岛好不好?”郭芙听他说的有理,忙冲他感激似的嫣然一笑。
忽必烈道:“郭家妹妹年纪虽小,我瞧着见识很是不凡。贵邦有一位老夫子曾道: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这话当真有理。”郭芙冲他哼了一声,抢着道:“语出孟子一书的最后一篇,你和我们汉人说汉家的典籍呢,直接说明白就好了,我们还能听不懂不成?”忽必烈顿了顿,笑道:“多谢郭家妹妹指教了。我大蒙古朝政清平,百姓安居乐业,各得其所。我大汗不忍见南朝子民陷于疾苦之中,无人能解其倒悬,这才吊民伐罪,挥军南征,不惮其劳。咱们的心意可谓一般无二了!来,咱们再来干一碗……”未及说完,只听咣铛一声,忽必烈忙举目看。
正是郭芙满面怒容,将面前的酒碗掷到地上,酒碗跌得粉碎。郭芙冷冷地哼了两声,只觉满腔怒气无从宣泄,忙晃晃与杨过握着的右手,气道:“我说不过他,你去骂他一顿!”杨过见她气得脸色发白,忙低声安慰道:“芙妹莫气,这些人嗜好杀戮,与**无异,我们还要与**置气么?”郭芙忿忿道:“我就瞧不过他们的杀了人还自觉有理的嘴脸,呸,恶魔!狼心狗肺!恶贼!”杨过听着她这几句耳熟,原来断臂那晚郭芙骂自己也是翻来覆去只这三个词,杨过心中好笑:这傻姑娘大概平生只会这几句骂人之语。
杨过凤眼含讥讽,面容冷峭,哼了一声道:“不错,当今大宋朝廷确实昏庸无道,我大宋子民活在水深火热之中。不过,干卿底事?我们大宋自家的东西,珍惜也好,糟蹋也罢,有你们什么事?说什么吊民伐罪,解民倒悬,去和那些枉死在你们手中的大宋军民说去吧!”
子聪和尚在一旁接口笑道:“杨兄弟想差了。天数有变,神器更易,而归有德之人,此乃自然之理。想我朝成吉思汗,扫清蒙古草原,万民臣服,非以权势取之,实乃天命所归也。郭大小姐,令尊郭靖大侠,蕴大才,抱大器,如何强要逆天理,背人情而行事?岂不闻古人云:“顺天者昌,逆天者亡。”蒙宋世代邦交甚密,本为兄弟之国。赵宋君臣无道,以至生灵涂炭,我大汗素有仁爱之心,这才甘冒天下之大不韪,出兵南伐,实乃一片拳拳之心,若郭靖大侠倒戈卸甲,一则大汗必许王侯之位,封妻荫子,岂不比做一区区草莽快哉?二则,以大道弭兵祸,国安民乐,岂不美哉?三则,郭大侠自幼生长于蒙古,此时与昔日手足操戈,岂不痛哉?若重归蒙古,故交同袍之情俱全,郭大侠此生无憾矣!”
杨过未及他说完,便连连冷笑,右臂衣袖一挥,劲风过去,呛啷啷一阵响处,忽必烈面前的杯碗碟勺尽数摔在地下,杨过大声道:“杨某平生,见过奸诈之辈,遇过邪恶之人,偏偏未见过如阁下这般厚颜无耻之徒,今日实是令我大开眼界。贪慕我宋人大好河山,大大方方说出来,我杨过还要赞你一声坦荡荡,说什么天命所归,仁爱之心,呸,蒙古草原上难道没有镜子么?你们照一照,你们配么?”郭芙听他骂得痛快,忙冲他比一下大拇指,大声道:“杨哥哥说得好!我爹爹名叫郭靖,”伸手指指旁边的杨过,继续道:“他爹爹名叫杨康,你们既然精通汉家典籍,那可知为何如此取名?”
忽必烈听她说的疾言厉色,明艳端庄中挟着凛然不可欺的威严,不觉一怔方道:“当是为了靖康之耻。”郭芙朗声道:“不错!全真教的丘道长为我郭杨两家取名靖康,自是叫我们别忘了靖康之耻!我祖母叫你们蒙古人逼死在草原上,终生未踏回故土,尔等今日花言巧语想劝我和杨哥哥两人归降,甘心被你们利用,真是瞎了你们的眼!难道我二人会做卖国奸贼,玷污父祖的英名么?好叫我郭杨两家满门忠烈,在黄泉之下痛心疾首么?”
杨过心中大震,只觉胸膛里烈烈得燃起燎原大火,热血直欲冲破心口,他心中暗暗后怕:我当日只凭傻姑的一面之词便欲投靠蒙古人,而欲置郭伯伯于死地,今日想来,实在是错的不能再错。郭伯伯郭伯母能教出芙妹这样的女儿,又岂是奸邪之辈?又岂会暗中谋害我父亲?幸好老天开眼,让我临到事头幡然醒悟。否则,我有什么颜面去见杨家祖先?又有什么颜面去见芙妹和郭伯母?一时想着,他偷偷望一望身边的郭芙,额头上不禁冷岑岑的滴下汗珠来。
(【作者语】:我觉得金庸比较有意思的一点是他会写一些比较草包看起来根本不出彩的女性角色,比如郭芙,比如王语嫣。原来看书的时候觉得郭芙和王语嫣简直是最大的两个草包,家有绝学而武功不强,不理睬男主角,有些自我,简直一点都没有让人喜欢的地方。比如郭芙,草包一个,刁蛮任性,脾气不好,不谦虚不温柔,自以为是,伤害男主角和女主角。比如王语嫣,草包一个,每天就知道表哥表哥,无视为她伤心断肠的段公子,最后竟然愿意去陪一个疯了的表哥.......所以好多人都不爱她们。


可是回头看来,金庸虽然表面上用了不甚赞美的笔触去写她们。可是,她们才是真正地格局比较大的女性角色。比如郭芙,爱护家人,为了国家跟随父母在襄阳度过了她人生的大半。比如王语嫣曾说过,男子汉大丈夫,第一论人品心肠,第二论才干事业,第三论文学武功,脸蛋俊不俊,有什么相干?真应该让其他不管爱不爱就一味倒贴的女性角色看一看,郭芙啦,王语嫣啦,这样的见识才叫高!)

楼主 Barryleung1990  发布于 2018-10-23 22:52:00 +0800 CST  
心字成灰(一)
来者正是小龙女,她本兀自出神,听到杨过的呼唤,眼神才有了片刻的聚拢,她的面容仿佛一枝在晚春雨横风狂中飘摇的梨花一般,清丽中含着莫可名状的哀怨忧愁。
杨过敏锐地注意到小龙女一开始投到自己身上的目光,并不完全是欣喜,还带有一丝惊疑和闪躲,这份惊疑和闪躲使杨过要奔跑过去的脚步顿了一顿,不确定地再次唤道:“姑姑?”
这一次,小龙女的脸上终于露出了和往日一般温柔的目光,嘴角微微翘成一个将要笑开的弧度,杨过放下心中疑惑,如倦鸟归林般向小龙女走去。
郭芙见到小龙女到来,也替杨过欢喜,她见杨过向小龙女迎了过去,自己落在后面有些不止所措。郭芙用小手指玩着肩头的小辫子,绕了一圈又一圈,心道:“若我站在这里,好像我不知礼数,见了人也不打招呼。可我跟过去,怕打扰他师徒二人叙旧……嗯,我该怎么办呢?”
杨过双眼发亮,像个要糖吃的幼童般扯住小龙女的半边袖子,兴奋地喊道:“姑姑,你这些时日去了哪里?过儿到处都找你不到?”
他太过兴奋,以至于没有发现当他提起这些时日时,小龙女的双眸一瞬间黯淡下去,好似沉沉的冬夜。
小龙女缓缓地叹了一口气道:“过儿,你还活着……是毒解了么?姑姑真为你高兴。”杨过摇摇头笑道:“毒还没有解,是一个人误打误撞冒冒失失笨手笨脚地救了我——你猜这人是谁?”说罢想起郭芙未跟来,忙回身去找郭芙身影。发现她正低着脑袋,小红靴有一下没一下地踢着地上的蔓草,杨过心中惊叫一声:“险些忘了芙妹!”他忙笑道:“芙妹,还不来同我和姑姑说话?”
小龙女并不接杨过话茬,她依旧微笑道:“无论是谁,我们总要设法感谢他对你的救命之恩。”杨过本来想提郭芙,但转念一想,提郭芙必要提起她断自己一臂之事,小龙女知道之后,恐怕不会轻易善罢甘休。小龙女和郭芙之间,小龙女丢失郭襄这件事已经让郭芙含怨,如若加上自己断臂之事,越发得不能善了了。
郭芙行至杨龙两人面前,心中暂时压下疑问,微笑道:“龙姑娘,你没事,真是太好了。”小龙女却好似刚刚看见她一般,惊讶出声道:“郭姑娘?”郭芙忙点点头,道:“对,是我呀。你不识得我了么?”
小龙女倒似神志不清一般,将郭芙从头到脚细细地打量了一番,口中喃喃道:“怪不得,怪不得……”郭芙被她审视的目光唬得心里发毛,她螓首向杨过,低声问道:“你师父怎么啦?我怎么瞧她神志不大清楚?她是不是受伤了?”杨过伸指头在她脑袋上点了一下,笑道:“又胡说,我姑姑和以前一样。”
小龙女从一见了郭芙开始,就好像又回到了襄阳城郊的那个夜晚,她亲耳听杨过说:“总而言之,芙妹是我未过门的妻子,日后我和她百年好合,白头偕老,相敬如宾,子孙绵绵……”后又见郭芙明艳无俦,身世显赫,心中凄然道:“怪不得,怪不得,他会喜欢郭姑娘……”忽一念又想起甄志丙和赵志敬的话,心有灰了一层,泪水顺着脸颊簌簌地留下来,哽咽道:“我是天底下最苦命的一个女子……”
过芙两人同时大惊,杨过说道:“姑姑,可有什么人难为了你?过儿替你报仇!可是李莫愁?”郭芙本来想着开口询问小龙女郭襄之事,忽见小龙女落下泪来,她忙安慰道:“龙姐姐,你先别哭,有什么事说出来,我虽然不聪明,但也能替你想想主意……”她不常安慰人,是以这句话说得磕磕绊绊,底气不太足。
杨过闻言,低声笑道:“不聪明这三个字评价最真……”惹来郭芙一记粉拳。小龙女却似没有听到一般,仍然呆呆愣愣地浸在自己的世界中。
杨过见夜晚的寒风愈发的阴冷,忙提议先找一个休息的地方,郭芙畏寒,自是答应,小龙女自然不会提什么意见,三人便找了一处背风的山坡歇下,杨过又忙忙地找柴火,一团暖暖的火焰很快就燃了起来。
杨过此时也终于察觉出小龙女似乎有些异常,但他自幼跟随小龙女如古墓学艺,小龙女在他眼中好像永远那么高强,他低头寻思了一遍,心道:“姑姑难道真的是受伤了?嗯,也不对,姑姑呼吸沉着如常,再者当今武林中能伤她的怕没几个人,定是我想的太多了……”
转念想到方才甄志丙和赵志敬的谈话,似是有人在追赶两人,杨过眼珠一转,便猜到了那人是小龙女,他自忖道:“我们古墓派和全真教也算是有解不开的仇恨,姑姑追赶两人倒也不奇怪,只是不知道那甄志丙和赵志敬是如何惹怒了我姑姑,嗯,那甄志丙平常也还罢了,那赵志敬可不能善罢甘休……”便随口问道:“姑姑,你为何要追赶那两个道士?”

楼主 Barryleung1990  发布于 2018-10-27 22:22:00 +0800 CST  
心字成灰(二)
小龙女神情一滞,脸色渐渐转为苍白,如同被雨打湿的梨花,在暗夜里独自泣泪。郭芙听杨过发问,登时就想起了自己与小龙女在窗外无意间听到赵志敬和甄志丙两人的争执内容,她张张嘴,想问小龙女是否真和甄志丙有瓜葛,但是转念一想,这是小龙女的私事,自己若当着杨过的面问出来,反而好像自己在挑拨小龙女和杨过的关系似的,俗语道“疏不间亲”,这件事到底和自己没有关系,虽咽下要说出的话,低头捡了一根枯枝,默默地在地上画着道道解闷儿玩。
杨过见小龙女不答,心中也不奇怪:姑姑不是个多言的人,她不爱多说话也在情理之中。全真教打死孙婆婆在前,赵甄两人对着芙妹污蔑我姑姑在后,以前是我们没能力报仇,现下可不一样了,嗯,姑姑定是为了这件事才要追上终南山的。
郭芙默默地在地上勾画了半天,先前她睡了近十个时辰,此时自然没有一丝困意。她扔掉手中的树枝,看看身旁的两人,小龙女神游天外,杨过垂头沉思,她不由得撅噘嘴吧,实在是无聊的紧,可两人好像都不是聊天的好状态,她只能仰起头,把目光投向更遥远的星空,心道:“让我找找哪颗星星正好在襄阳城上……唉,我现在有些记挂爹爹妈妈和襄儿破虏,也不知道等我回到襄阳的时候,襄儿和破虏还记得我么……”
郭芙自幼未离开父母这么久,此时正值冬夜,万物寥寥,心中自然升起惶惑之感。她伸长脖子朝东望一望,真希望能看到父母窗外的灯火,郭芙心中突然想到了一个念头:此时杨过和小龙女两人已经团圆,自己在旁好像有些碍手碍脚了。何况,小龙女丢失郭襄,自己多少是有些介怀的,也不大愿意和她同行。郭芙咬咬嘴唇,心中默默盘算道:“小龙女对于绝情谷可比我熟多了,武功也比我高多了,她和杨过同去绝情谷找天竺神僧和武伯伯他们,自然比我稳妥。我最好是带着雕儿去江南找我外公,求外公也替杨过找解药,以防天竺神僧配不出解药,嗯,两个法子同时进行,必能挽救杨过性命……”郭芙心中又把自己的法子想了想,自觉没有漏洞,不禁心里夸了夸自己:“我妈妈老说我莽撞……这次出门我可算是长大了不少……也能想出这么好的法子。”想着想着,双手渥着脸蛋自豪似的一笑。
杨过见郭芙笑的灿烂,像极了自己小时候养的小猫偶尔吃到鱼干似的,他低声问道:“芙妹,你想到了什么?”郭芙得意地冲他嘘了一声,想到:这事还须和杨过说清楚,我可不是不守信用要把他半路抛下……忙伸手拉拉杨过衣袖,指指洞外,杨过会意,起身跟着她向洞外走。小龙女依旧静静地坐着,连眼珠也未曾转一下。
杨过见郭芙拉他单独说话,以为有什么秘密的话要说,刚在洞外站定,他便低声笑道:“芙妹,姑姑也不是外人,有什么话不能当着她面说的?”郭芙想了想,似乎当着小龙女说更加省劲,便一拍脑袋,哦了一声便要进山洞和小龙女一起三人商议。
杨过忙笑着把她拉住,含笑道:“这次就罢了,你要同我说什么?”郭芙忙道:“杨哥哥,你的毒觉得怎么样?现在发作的厉害吗?”杨过乐得眉开眼笑,他修长的手指轻轻地在郭芙额上轻轻点了点,低声笑道:“现在怎么这么关心我?”
郭芙冲他嘟嘟嘴,奇道:“我何时不关心你啦?”想了想又道:“那杨哥哥,你和龙姑娘一起去绝情谷找天竺大师好不好?”杨过似是没有听清,他笑道:“我还没有问姑姑,姑姑若是愿意,我们三人一起到绝情谷……”郭芙摇摇头道:“不,我的意思是我不去,我赶回襄阳去……”
杨过脸上的笑容像碰到了寒冬刺骨的朔风,一瞬间凝固在脸上,他似是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结结巴巴道:“芙妹,你说你要去哪?”郭芙忙大声道:“我打算从襄阳带双雕往江南去……”她见杨过身体突然战栗起来,她忙问:“你怎么了?是毒发了?”
杨过低垂着头,脸边的碎发遮住他的眉眼,半边脸隐在黑暗中,让人窥不见他的表情,他半晌才冷声问道:“你和郭伯伯和好了,郭伯伯不砍你手臂了,所以,所以我没价值了是不是?”短短一句话,他说的牙齿不住地打战,仿佛冷到了极点。
郭芙一呆,嗔道:“你说的什么呀?难道是发烧了?怎么我听不懂呢?”说罢,抬手在杨过额头上试试温度,奇怪道:“也不像发烧呀。”
杨过忙抓住把郭芙的手,使劲地攥在手心里,咬牙发狠道:“我这就和郭伯伯说,我没原谅你,让你回不得襄阳……”郭芙又是一呆,她使出吃奶的力气要摆脱杨过的桎梏,杨过却纹丝未动,她气得跺跺脚道:“杨过,你简直不讲道理,我回襄阳和找外公还不是为了你的解药,你和龙姑娘去绝情谷,我们双管齐下,才能万无一失呀。”
杨过一怔,自己先听郭芙说要分开,脑袋里便是嗡的一声,倒没有听清楚她后面的话,他忙道:“那也不妥,你先前答应带我走遍塞北江南,终要将我治好的,怎么就要半路把我抛下……”郭芙急得抬脚轻轻踹了杨过小腿一下,埋怨道:“你怎么那么笨呢?我不是要将你抛下,是要抓紧时间救你……”
杨过眼珠一转,便将郭芙的手摔开,左手捂在自己的眼睛上,起身往洞内走去,边走边道:“江湖上谁人不知,郭伯伯郭伯母乃是当时大侠,一言九鼎,谁知他们的女儿却……唉,总是我痴心妄想,以为大小姐是真心待我,原来不过是一时拿我开心,说什么大宋之广,能人之多,我就不信没人能将你治好,遇到高山,马儿上不去,我就自己背你上去……”
郭芙在杨过身后几乎要将脚上的小蛮靴跺碎,她忙快走几步,拉住杨过的衣服后心,垂头无奈道:“好吧好吧,杨哥哥,算我错了……可是我是真心为你考虑的,以防万一不好嘛?”
杨过嘴角扬起一个微笑,又忙压住笑容,他站的笔直,也不回头,显然是一副伤心的样子,他道:“你光想着自己有理,怎么不为我想想,万一我姑姑有要紧的事不能与我同去的,万一我在路上情花毒发作,你这样狠心,便由着我自生自灭……”郭芙听在耳内,也觉得十分不好受,她不好意思地低下头,小手摇摇杨过的衣袖,软声道:“杨哥哥,算我考虑不周了,你快别生气了……”她没想到自己费了半天脑筋想出的两全之策还是有这么多不妥,不觉有些怏怏,有些垂头丧气地随着杨过回到山洞里坐下。
杨过见她颇有些不快,心中也知她是为了自己好,可是如果因为这样便要与自己分开,那是万万不能的。他绞尽脑汁地想了半天,要想出些有趣的笑话安慰她。
郭芙抬头看了看小龙女,心道:“龙姑娘和杨过那样好,怎么可能不陪他找解药,杨过真是杞人忧天……看来,我一路不得不和他们师徒同行了……”想到这里,郭芙不免有些泄气:龙姑娘好像于人世间的道理一窍不通似的,杨过的情绪又一时晴一时雨,我这一路可要小心地说话了……不过,也没关系,总是我对不起杨过,我这一路少说话,就当成上天对我的磨练好了,等回到襄阳,爹爹和妈妈少不得夸我长大懂事的……”
郭芙默默地在心里给自己鼓了不少气,对这小龙女道:“龙姑娘,我问你一件事,请你如实告诉我。”小龙女的眼神慢慢地拢在郭芙身上,却依旧无波无澜,仿佛沉沉的古井水一般。
郭芙见小龙女看向自己,便又问道:“龙姑娘,那日如果不是李莫愁中途夺走襄儿,你便真的要抱襄儿去绝情谷?”她方才凝眉想了片刻,觉得依自己的脾气,好像对小龙女抱走郭襄之事依旧不能释怀,便想着要再确定一遍,如果小龙女真是心存歹意,自己作为郭襄的亲姐姐,再宽容也要警告小龙女一番。
小龙女似是对郭襄之事毫不在意,她僵硬地点点头,没有言语。郭芙正了正脸色,开口道:“龙姑娘,我知道你是为了杨过的解药,不声不响地抱走我妹妹算什么法子?你以后如果有什么难事,不妨说出来,我妈妈是一位女诸葛,总能替你想到办法的……幸而我妹妹没事,这事以后决不能发生!”郭芙边说边安慰自己,力求自己的话语柔和一些,不要和小龙女起冲突。

楼主 Barryleung1990  发布于 2018-10-27 22:58:00 +0800 CST  
小龙女听郭芙说完,呆了半晌,转头怜惜地望向杨过,道:“这个世上,我只管救过儿的命,其他事和我无关。”郭芙只觉得脑袋生疼:这师徒两人就不是正常人的脑筋!杨过时不时的自怨自艾也就罢了,这小龙女简直是人事不通!救自己徒弟的命就可以抱走人家的女儿么?这样不顾一个婴儿的安危,哪里配称一个侠义之人?郭芙粗粗地喘了几口气,压下心头的怒火,想要说几句讽刺的话,但是气头上也想不出什么一针见血的话,便冷冷地哼了一声,转过头去。
杨过见小龙女与郭芙对话,不由得紧张到呼吸都放慢了几分,他暗道:姑姑和芙妹都是天真烂漫口没遮拦之人,万一起了冲突……他一紧张,便想要左手去抓右手,不想只抓住了右边衣袖,紧紧地攥在手里。
小龙女见郭芙一副气极了的样子,不由道:“郭姑娘,你怎能如此?”郭芙正在气头上,听小龙女向自己发难,心头瞬间燃起燎原大火,她扭头没好气道:“我哪样了?”小龙女脸上却染上几分涩意:“郭姑娘,你既与过儿……”订下婚约这四个字却无论如何说不出口,小龙女落下几滴泪,接着道:“怎可只管自己妹妹,不管过儿?”她转头望向杨过,幽幽叹道:“我可怜的过儿,世上还有谁肯对你好……”
郭芙只觉得肺都要气炸了,她起身暴躁地围着小龙女和杨过走了几圈,深深吸了一口气,颤着嗓音指着小龙女道:“我再和你说一遍,我是欠杨过的,我也一定要给他找解药,可是襄儿是另外一回事,我可以拿我自己的命去给他换解药,但是谁都没权利拿襄儿的命涉险,你懂不懂?”
小龙女凄然地摇摇头,心中道:“过儿显然是爱恋于你,他怎肯服下你换的解药?让**妹在绝情谷去耽上几日,并无大碍,这是为了救你未婚夫婿的性命,你怎可不出力也不关心?”
杨过听两人争论,只觉今日命都要丧在此处了,他忙向后倒去,口内不住地哎呦哎呦,装出一副毒发的样子,好吸引两人注意力。
小龙女见杨过的情花毒未解,不免有些埋怨郭芙不通情理,只管妹妹不管未婚夫,她不由地气道:“郭姑娘,我抱**妹去绝情谷实属好心,一来就过儿性命,二来也可救你母亲性命……”
杨过听小龙女这般说,一时惊疑不定,但是直觉不是好事。郭芙本想去搀扶杨过,听小龙女提及黄蓉,忙问道:“这关我妈妈什么事?”
小龙女只觉得郭芙这个姑娘,对杨过简直冷血至极,她心疼地看了杨过一眼,道:“当日,我和过儿刚到襄阳几日,郭夫人便察觉出不对劲啦,她问我,我便把过儿中毒之事告知与她。郭夫人比你可通情理多了,她言到,只要我和过儿能保住郭大爷,待她诞下孩儿,便要我骑小红马带她的脑袋去绝情谷换解药……”
杨过听到此处,不由得僵在原地。郭芙亦是呆呆地愣在原地,洞中一时之间只听见噼噼啪啪的柴火燃烧之声。
郭芙双眼直直地望着小龙女。轻声道:“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小龙女看向杨过,见杨过呆呆地望着郭芙,不由得心念一灰:“过儿还是没有怪郭姑娘……我又替过儿出什么头?”
小龙女犹豫了片刻,道:“郭姑娘,我……”话音未落,忽觉的一阵杀气冲自己直面扑来,却是郭芙不知何时将玄铁重剑握在手中,向小龙女直接袭来。
郭芙虽功力不如小龙女,但玄铁剑举重若轻,这一袭便挟风雷之势。杨过忙将刚才丢着玩的小石子发力打在玄铁剑上,只听“叮”的一声,玄铁剑歪向一边,郭芙也跟着剑身的力道向旁跌去。
杨过忙去扶起郭芙,不料郭芙却双手挥着剑向自己袭来,杨过忙道:“芙妹,你听我说……”
郭芙剑停在空中,安静不语地打量起杨过来,越打量越觉得眼前之人陌生,她颤着双手把剑向前送了一松,死盯着眼前,轻声道:“没想到,我外公的弹指神通有一天会打在我的身上……”杨过听在耳内,只觉被剜去了心一般,他忙道:“不,不是这样的……”停了半晌,她簌簌地落下两行热泪,浑身发抖道:“杨过,你是一头喂不熟的白眼狼……我妈妈待你多好,从小给你吃饭管你穿衣,教你道理……你怎么回报她的?你带着你的师父,到我家来,想要她的命!怪不得,怪不得我妈妈那时候瘦的厉害……那时,我爹爹受了伤,蒙古人在外虎视眈眈,襄儿和破虏临盆在即,你们这两头恶狼又找上门来,她没法子,她没法子呀……”郭芙终于支撑不住,拄着玄铁剑倒在地上,双肩哭的一抖一抖的,她双眼似是含着血泪,继续道:“她的女儿是个草包,只管添乱,她没有依靠,所以只能求你们,只要你们能保住她的丈夫和女儿,她就舍给你们命,对不对?你们答应的痛快吗?”


(作者语:第一,为了证明我没有黑小龙女,我贴原文
她也不理郭芙正在朱子柳身畔,只想,“让妹妹在绝情谷去耽上几日,并无大碍,这是为了救你未婚夫婿的性命,你自然也会出力。”她提到杨过的名字,不由得悲从中来,话未说得清楚,珠泪已滚滚而下,当即奔向卧室,倒在床上凄然痛哭。
这就是小龙女抱走郭襄的理由,因为杨过与郭芙定下婚约,所以她妹妹就该为杨过涉险。
第二,我认为黄蓉在是两部小说里最光辉的人物,没有之一。
第三,我觉得任何一个做子女的,在听说自己的母亲曾被杨龙两人那样为难,都不会冷静的。)

楼主 Barryleung1990  发布于 2018-10-27 23:07:00 +0800 CST  
倚天照海(一)
杨过忙奔至郭芙面前,左手托住她的手臂,紧张地问道:“芙妹,没受伤吧?你先别着急,我怎么会要郭伯母换的解药呢……”郭芙猛地推开杨过,杨过一时没有防备,被她推倒在地上,郭芙挣扎着站起来,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冷着声音道:“你不要?你敢发誓,你到襄阳来是好意?你师父逼迫我妈妈这件事,你毫不知情?”
杨过一时语塞,自己当时和小龙女去襄阳确实是为了杀郭靖黄蓉,这件事无可辩驳,他摇摇晃晃地起身,抱住郭芙手臂,哽咽道:“芙妹,你别说了,别说了,我不要解药,我不要解药……”
郭芙平素秉性像父亲郭靖多些,直来直去的肚肠,口齿也不大伶俐,虽爱使小性子,但终究是个憨憨的脾气。当此气头之上,骨子里从桃花岛继承而来的傲气和偏执一起发作,郭芙蛾眉微蹙,对两人颇有鄙夷之色,这个眼神自然是脱胎于她的外祖黄药师了。杨过一呆,郭芙使劲地掰开杨过的手,径自朝前走几步,剑锋直指小龙女,嘶哑着嗓子道:“别人都说你不谙世事,我真怀疑,怎么人世间的情理,你想懂就懂,不想懂就可以不懂?说什么你是可怜命苦之人,你睁开眼睛看看,天底下比你命苦的人多得多!我妹子才出生就被你抱走弄丢在半路,难道不命苦吗?天下有无数百姓因为蒙古人家破人亡,难道不命苦吗?你的过儿是你的命,旁人的妹妹母亲就不是命了么?”郭芙停下来,粗粗地喘了几口气道:“你们在绝情谷闯下大祸,害杨过身中剧毒,这关我爹爹妈妈什么事?是我爹爹妈妈的错吗?”她转头看着杨过道:“你怀疑你爹爹的死,怎么不来襄阳当面锣对面鼓地同我爹妈对质?偷偷摸摸地混到蒙古人堆里算什么?你杀了我爹爹妈妈,襄阳怎么守?蒙古人南下,有多少人遭殃,你想过没有?你师父是个天真无邪的人,你也跟着天真起来了?”
郭芙这番话说的杨过心中甚是惭愧,他默默地低下头,暗道:“若我当日得手,就真的是猪狗不如了,郭伯伯一朝身死,蒙古人南下,不仅襄阳保不住,连芙妹她也难以存活于乱军中。”他心中越想越后怕,额头上不禁沁出点点冷汗。
小龙女脸色一白,下意识地后退几步,她看看郭芙,又看看郭芙身边一脸焦灼的杨过,幽幽叹道:“别人怎么样,与我何干?天下人加在一起,也没有过儿一人重要。过儿他可怜得很,难道为了天下人便不顾他的命了么……只是,郭姑娘,我看错你了。”她深深地看了一看杨过,又是幽幽一叹,不再说下去。
郭芙向前两步,一张芙蓉似的脸庞涨的通红,她高声道:“谁不顾杨过的性命了?我家对杨过不好吗?我爹爹知道他中毒,便要到绝情谷去求解药,我妈妈敢将命舍给你们,武伯伯他们也请了天竺神僧去绝情谷,我想到江南去求外公给杨过诊治,谁待他不好了?”
杨过单臂揽在郭芙身前,双眼满是乞求道:“芙妹,你别这样对我姑姑,我姑姑她什么也不懂,无意间得罪了郭伯母,这其中或许还有什么误会”见郭芙转头看他,他暗道:“若是芙妹和姑姑动起手来,吃亏的终究还是芙妹。”他忙阻拦道:“芙妹,芙妹,姑姑对我有教养之恩,我们不能对她有不敬呀,你先把剑放下,我与你慢慢细说。”
郭芙冷冷道:“怎么?她要害我妈妈就使得,我连问都不不能能吗?”杨过忙赔笑道:“芙妹,你说的是什么话?”他整个人挡在小龙女和郭芙中间,低下头柔声道:“芙妹,她是我师父,我敬她,你也要同我一样才是。”
郭芙看着杨过,只觉得满脑子都是不可思议,她的剑慢慢地垂落下来,一双明眸动也不动,仔仔细细地打量起杨过来,眼睛、鼻子、嘴巴明明和以前的一样,哪里都没有变化,可她感觉眼前之人早已经不是几日前在蒙古营中痛斥蒙古人、奋力营救郭靖的那个人了。郭芙一怔,喃喃道:“你怎么不像杨哥哥了……”
不过刹那间,郭芙突然觉得心灰意懒起来,自己方才如燎原大火般的愤怒,转眼仿佛被覆在了深深的冰雪之下,郭芙双眸里的光一点一点的黯淡下来,仿佛蹁跹的彩蝶垂下了它的双翼。郭芙突然觉得眼前的一切变得可笑起来:他们觉得自己命苦,那便让他们命苦去吧,谁也救不了命苦的人,自己何必浪费口舌与这两人争论他们两个人眼中只有自己,哪里有什么家国民族?
杨过几乎同时感受到了郭芙情绪的转变,她见郭芙好像不认识似的盯着他看,本能地感受到了不安。杨过慌乱地握住郭芙的手,如同溺水的人抓住一块救命的木板一般,他几乎要哭出来,哽咽道:“芙妹,我是你的杨哥哥呀,你忘了我们刚刚从蒙古人手中逃出来,你还给了我一包旋鲊……”
杨过能感受到有什么正在两人中间飞快地消失,可是他徒劳地伸出手,却一丝一毫也抓不住,他如同一个被绝望潮水淹没,兀自苦苦挣扎。等郭芙再看向他的时候,他瞬间便明白了,郭芙看向自己时,双眸中再没有亮晶晶的光彩,那种全心信任满心欢喜仿佛漫天星辰落入的光彩,消失了。
郭芙闭了闭眼睛,觉得满身疲惫,再没有力气和两人纠缠,她平静地开口道:“对,你是杨过,我知道。你们该庆幸今天遇到的是我,若是我外公,知道你二人如此胁迫我妈妈,定叫你二人连葬身之地都没有。”她又看了杨过一眼,叹口气道:“杨过,我本来以为你和我是一样的人,原来是我想错了……你们两个快回古墓去吧,外面的人那样坏,去古墓里做一对活死人,多好!”她轻声说完,便将玄铁重剑掼在地上,从袖囊中掏出一个硬物,金光一闪,硬物被抛在杨过的脚下,郭芙轻声道:“我本打算以后再给你……绝情丹我会求外公的。”说罢,郭芙再不看洞内两人一眼,起身踏着厚厚的落叶向襄阳城的方向走去。
杨过听了郭芙的话,好似滚滚的热油浇在心头,他“哇”的喷出几口鲜血来,脸色灰败,软软地朝后倒去。小龙女大惊,忙唤一声“过儿”,要将他扶起。杨过倒在地上,手掌恰好摸到郭芙抛下的硬物,他忙举到眼前来仔细看,确是一只黄金雕铸的蟋蟀。杨过登时便想起来这只蟋蟀的来历——自己和郭芙幼时在桃花岛斗蟋蟀,郭芙向自己讨要蟋蟀,自己因为一句小黑鬼便不给她,郭芙大小姐脾气发作,将蟋蟀踩死了,自己也因而打了郭芙一巴掌——杨过将金蟋蟀紧紧地握在手心,他好些想笑——也只有郭芙这样的大小姐,才会想出雕一只金蟋蟀赔给他——可杨过的嘴角终究是无力地垂了下来。
杨过勉强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微笑来,伸手抹了嘴边的血迹,低声道:“姑姑,我没事。”他眼瞧着郭芙越走越远,忙挣扎着起身,掩嘴咳嗽了两声,急声道:“姑姑,这附近都是蒙古人,芙妹她没有兵器,独自一人怎么能平安地回襄阳?”
小龙女一怔,呆呆地问道:“你是要我去找回郭姑娘?”杨过摇摇头,神色凄楚道:“依她的脾气,怎么会乖乖地回来,回襄阳也好,左右我是活不久的……”话到此处,杨过忽然想:“若我死在前天晚上多好,芙妹不会同我生气,我还不是孤零零的一个人……”杨过如泥塑一般,呆呆地立在原地半天,忽然拔足朝外奔去:“姑姑,我总要护送芙妹回到襄阳才安心。”
小龙女忙伸手要拉住杨过的右臂,不想却落了空,她有些错愕地看着自己空空如也的双手,有些难以置信——杨过的功夫何时精进如斯?她抬起头望着杨过的身影如同一只振翅的大雕般,飞快地消失在夜色中,只是,只是,杨过的右臂衣袖在夜风中呼呼地向后飘荡。小龙女方才后知后觉,自己与杨过重逢以来,再没有见过他用右手,她不禁惊叫出声,高声道:“过儿,你的右臂呢?”
小龙女的声音如破败的风筝一般,被夜风撕个四散。杨过似是听到了,也好像没有听到,他依旧没有停顿,终于消失在夜风中。小龙女无悲无喜地呆立在原地良久,直至夜色悄悄地为她披上了一层霜华,她方怔怔地回神,起身向终南山的方向走去,只留下了一声凉凉的叹息,在寒冷的风中久久未曾消散……

楼主 Barryleung1990  发布于 2018-10-27 23:11:00 +0800 CST  
倚天照海(二)
郭芙感觉自己仿佛走了好久,她回头望一望,发现已经看不到刚才的山洞,浑身没有一丝力气,她颓然的坐下,把头埋在双臂之间,眼睛又酸又疼,终于禁不住小声啜泣起来。
她的五官都皱成一团,,大颗大颗的泪珠跟断了线的珠子似的,顺着脸颊滑落下来,视线也变得迷迷蒙蒙,她抬起头望着天上一钩弯弯的残月,心中悄悄道:“月儿,你也好像在掉眼泪,你也伤心么?”忽的吹来一阵冷风,天上的乌云将残月遮住,郭芙看到半遮半掩的月亮,觉得心里更加空落落了,好像月亮也不肯和自己作伴了似的,她“哇”的一声,更加放声大哭起来。
杨过赶来时,便见到郭芙小小软软的身子缩成一团黑影,正在放声痛哭,丝毫不理会身边的事。他低低地叹息一声,想过去把她揽在怀里轻声哄哄,或者再讲一个大话,等着她跳起来和自己大声争辩,但杨过伸到半截的手终究还是无力地垂了下来,他知道,自己大概是失去了这个资格。
杨过在不远处找了一个树,斜斜地靠着树干半躺着。方才郭芙与自己决裂时,情花毒慢慢地在体内苏醒了,现在他只要回想到郭芙眼中冷漠的目光,仿佛自己是个无关紧要的人,他的心就像被利刃一遍又一遍地刺穿,痛得不能自已。杨过左手抚在心口的位置,眼睛却一眨也不眨地望着痛哭的郭芙。他看着她,情花毒发作,痛如骨髓,可他不见她,心里又苦涩难言。杨过呆呆地看着郭芙,心中道:“等送芙妹回到襄阳,我的死期大概也到了……只是我不甘心,我不甘心,日后,她忆起我,难道只有怨我恨我?”杨过这般想着,情毒发作,他忙要紧牙关,背部剧烈地抽搐了一下,如软泥一般倒在地上,眼睛仍然不肯从郭芙身上移开半分。
郭芙仿佛要把自己身体里的泪水都挤出来,哭了半晌,方才觉得心里的酸疼慢慢地消失了。她抬起头抹抹眼泪,心中劝慰自己:明明是那个杨过错了,为什么我哭的这么伤心?我以后不理他,他应该难过才是,我哭个什么劲呀?心中这样想着,泪水却止也止不住,依旧落在衣襟上,开出一大朵一大朵的水花。
残月如新月,一抹可怜的苍白固执地坚持在天空中为两人披上一抹冷冷的寒意,夜色更浓了,也衬得人更加的寂寞。郭芙抬头望望襄阳城方向,前路被浓浓的黑暗吞没,身后的路又被茫茫的烟雾掩盖,只余下落叶上坚硬的霜粒反射出微弱的光芒。郭芙紧紧身上的披风,只觉彻骨的寒意已经漫漫地浸遍了全身,她瘪了瘪嘴巴,想要哭出来,但终究把漫上来的哭意生生地忍了回去,她暗道:“我倒是不知道,一个人的时候原来这么冷清又寂寞。”
郭芙自离家以来,自诩闯荡江湖,然得杨过精心照料,虽吃穿简陋一些,但是,到底没有遭受多大的困苦。此时,她一个人身处茫茫荒原之上,只有残星冷月为伴,自然不免生出被人抛弃之感。她伸出双手,接着一片被寒风撕扯下来的枯叶,她捧着落叶,心中默默道:“你也被扔下了么?”
想到此处,郭芙忽想起被自己仍在山洞的杨过:“也不知道杨过的师父有没有时间陪杨过去绝情谷讨要解药,若是没有,那杨过岂不是要一个人上路?”郭芙咬咬自己的手指,脑海里浮现杨过那张讨人厌的俊脸,郭芙的双眸眨巴眨巴,心中哼了一声,继续想到:“一个人上路也是活该,最好让他情花毒发作,好好地痛上一痛,看他还这般无家无国么,哼,真是气死我了,亏我爹爹妈妈如此器重他,我爹爹知晓了岂不是伤他的心?”
郭芙自己同自己叽叽咕咕了一大堆,觉得自己心中的气渐渐地顺了下来,方怔怔地出神,回想今日的事情,她不禁也有一丝后悔:“我其实不该冒冒失失地跑出来的,我答应杨过要陪他找解药,救他性命,虽然他做了错事,但是终究没有造成不可挽回的损失,这样倒显得我不守信用,半路抛下他只想回襄阳似的。”她生性颇有郭靖的豁达之风,不爱记仇,纵然有些埋怨杨过,但万万不到盼着他死的地步。
郭芙猛然直起身子,悔得连连跺了几下脚,心中几乎大喊出来:“我同杨过置气一场,万一他此时情花毒发作起来可如何是好?小龙女肯定不知道怎么缓解情毒呀!”郭芙焦急地在原地打转了几圈,心头焦急万分,她暗下主意——我得赶快回去,悄悄地在洞外看上一眼方才能放下心来。
郭芙忙顺着方才的路向回走,走了几步,脚步顿了顿,一时又踌躇起来:“我这般回去,他们师徒两人还以为我是害怕了才回去的,那可是大大的没面子——杨过说不定又要笑我多久……再者说了,杨过和他姑姑说不定正亲亲热热地说话呢,我好像跟偷窥人家似的……”郭芙贝齿咬咬粉唇,心中委实拿不定主意,忽一眼瞥到了树下有一团漆黑的影子,将她唬了一跳。
郭芙只觉浑身上下的汗毛全部竖起来,她站在原地一动也不敢动,过了片刻,郭芙才用牙齿使劲地摇了摇自己的舌尖,颤着嗓音问道:“谁在哪里?”
黑暗中忽传来一身气若游丝的回答:“芙妹,是我,你别害怕。”郭芙忙走近,却见一人斜倚着树干,凤眼斜飞,鼻若悬胆,颓废中带着三分风流倜傥之态,不是杨过又是哪个?
郭芙见到是他,翘鼻中忍不住发出一声重重的哼,忙将头飞快的别到一边去,檀木似的乌发也跟着在空中划出一道优美的弧度。郭芙此时心中气恼杨过更甚于气恼小龙女,她心中也自有一套歪理:越是亲近的人,一旦犯错,她心中就越是过不去那道坎,就越要同他置气。是以,郭芙抱着双臂,绞尽脑汁地想要怎么狠狠地气杨过一气才好。
杨过见郭芙近前,自是止不住的欢喜,他竭力地忍住钻心的疼痛,忙微笑道:“芙妹,你来了,我……我好欢喜…”
郭芙扔个他一个眼刀,小嘴朝他嘟了嘟,清清嗓子,终于把自己想出的话说了出来:“我自是要回来——你这就带我去绝情谷吧,用我换解药岂不更比襄儿更可信……”这傻姑娘平生只想出来过这一句一针见血的狠话,却不知道这话对杨过字字如刀,刀刀见血,见血封喉。
杨过果然身子蜷成一团,他的脊背剧烈地抽搐两下,便一动也不动,仿佛死了一般沉寂。郭芙见他不动,心中颇有些后悔,忙去察看杨过,不想杨过从她怀里掏出惯常用的匕首,塞到她手中,杨过浑身死落叶般瑟瑟,他扔掉刀鞘,握着郭芙的手,倒转刀刃对准自己的胸膛,声音中满溢绝望:“芙妹,我不要解药,你杀了我吧,我不要活了……”

楼主 Barryleung1990  发布于 2018-10-27 23:18:00 +0800 CST  
面似芙蓉(二)
杨过忙伸头向外探去,果然见黑压压的一队蒙古士兵行过,打头的一面大旗,旗杆上七丛白毛迎风飘荡,杨过认得那是忽必烈的帅纛,他再细看时,果然见一群人前呼后拥着忽必烈骑马而行,原本还熙熙攘攘的市集上霎时鸦雀无声。此地已在蒙古的统治下,本地居民被蒙古人压迫已久,畏惧蒙古军队淫威,是以能躲就躲,躲不开的便尽量缩小身体,以免引起蒙古人的注意。
杨过见忽必烈虽然面色带着三分焦灼,但御下极严,蒙古骑兵甚是整齐有序,也不骚然街上百姓,街道上一时只有“哒哒哒”的马蹄声。他心底暗暗赞叹一声,向郭芙低声道:“这忽必烈倒是一个人物,他此次撤兵是去争夺王位么?”
郭芙想了想,亦低声道:“我爹爹说,蒙古人的大汗之位不是指定的,而是大家推举而来的。前几日阿里不哥不是说么,要到和林去,去参加里台大会,里台大会便是推举大汗的了。”
杨过点点头,叹道:“忽必烈这一去,郭伯伯倒能轻松一阵,若是忽必烈夺得大汗之位,那我们宋人可就又添劲敌了。”郭芙摇头道:“你不知道,蒙古人古怪得很,和我们汉人的规矩不大一样——蒙古人有幼子守灶的习俗,他们倒是经常把王位给小儿子,忽必烈上有兄长,下有幼弟,我瞧着不大可能……”
杨过笑着赞她道:“没想到,我们的郭大小姐懂得如此之多,在下可真是佩服之极呀。”郭芙抿嘴一笑道:“这是自然,若是你家里三个人中有两个人在蒙古长住,你也能和我知道的一样多。”
杨过忽道:“芙妹,你凑近点来。”郭芙未解其意,忙凑过去耳朵听,杨过压低声音道:“这忽必烈着实可恶,我们让他丢个丑可好?”郭芙忙笑着点头应是。
杨过目光在桌上看了一圈,拈了水菜碟中的花生米在手中,待忽必烈的帅纛行至近前,他长长的手指一弹,嗤的一声轻响,一股细细的劲力激射出去,正是东邪黄药师曾传于杨过的弹指神通。十数年前,黄药师凭如此绝技与西毒欧阳锋、南帝段智兴,北丐洪七公打成平手,足见弹指神通的精微奥妙,却听“喀嚓”一声,大纛应声从中折断,那粒花生米也散做十几瓣,落入了尘土里,了无踪迹。
郭芙忙伸出大拇指赞他一声,心道:“杨过将弹指神通使得这般妙,我却是不及他的,唉,我使桃花岛的功夫反倒不如杨过一个外人,可给我外公丢脸了。”
蒙古军队有一瞬间的慌乱,古时行军打仗,大纛便是一个军队的士气,从中折断不免令人丧气得紧,擎着大纛的士兵吓的面如土色,忙滚落下马,匍匐在道路中向忽必烈请罪。忽必烈等人环顾四周,两边皆是寻常酒楼,并未见有武林高手埋伏,心中不免有些惴惴难安:他这趟和林之行本就有些郁郁——南伐襄阳,师老无功——加之此次大纛无故断裂,心中暗道:“难道这是长生天赐予的警示?我这次和林之行,注定与大汗之位擦肩而过么?”心中这般想着,一向镇定的面容上不觉有些沮丧之气。
子聪和尚在旁,见忽必烈面色不豫,也知行军途中最忌讳凶兆,便伸手拈了拈不多的几根胡须,装模作样地伸出手指算了算,黄黄的面上浮现出有些阴森的笑容,双手合十高声道:“阿弥陀佛,贫僧却要恭喜王爷,正是天降吉兆。”忽必烈未解其意,忙追问道:“还请大师明示。”子聪和尚带着一个颇为神秘的笑容,纵马行到忽必烈身侧,压低声音道:“阿弥陀佛,王爷请仔细想想,恐怕长生天都认为今日的王旗,匹配不上您来日的身份,所以才将这大纛从中折断,阿弥陀佛,天机不可泄露。”
忽必烈闻言却是大喜,他面上的萎靡之色一扫而光,忙传下令去打赏了这名擎王旗的骑兵百两黄金,便带着军队向北策马而去。那骑兵也是一脸迷惑,本以为折损了王旗,一顿鞭子是免不了的,不想反而得了赏赐,真称得上是意外之喜了。
杨过和郭芙本来躲在酒店二楼的栏杆后面,等着看忽必烈出丑,不想却见子聪和尚不知说了什么,那忽必烈的面上便转忧为喜,只带着人马兴冲冲地向北而去,郭芙不禁纳闷地咬咬自己的手指,悄声对杨过道:“这子聪和尚是说了什么,哄得忽必烈如此高兴,连大纛折断都不追究了。”她到襄阳城已近一年,自然知道大纛对军队的重要了。
杨过却伸手将郭芙的手指从她的嘴巴里扯了出来,惹来了她的一记怒视,杨过握着郭芙的手在她眼睛前面晃了几下,含笑道:“又啃手,把手啃秃了,我看你拿什么练弹指神通。”
郭芙“嘁”了一声,没好气地把杨过的手甩开,又想了一想,低声问道:“我每次的弹指神通都使不出力气……你怎么使得那么好?”杨过嗤的一声笑出声来,炫耀似的将五根修长的手指在郭芙眼前晃来荡去,得意道:“那还不简单,因为我没有把自己的手指啃秃呀!”
郭芙如同炸了毛的猫咪一般,美目睁得大大的,待要高声喊一声“杨过!”,不想杨过先她一步,快手快脚地将她从凭栏边上拉了回来,杨过伸手在薄唇边嘘了一声,小声道:“别做声,忽必烈正往我们这边看。”
郭芙忙用右手将嘴巴悟得严严实实,了然地点了点脑袋。恰在此时,店小二将两人所点的饭菜茶点上齐,两人便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用起饭来。
一时饭酒完毕,郭芙细细地咀嚼这一片琼叶酥,那琼叶酥吃起来有细细碎碎的响声,仿佛江南冬夜里悄然而至的落雪一般,郭芙十分喜爱,她悄悄地探出了小脑袋,向杨过道:“那忽必烈走了……”
杨过也向楼下望去,瞧见三个人从街角的拐弯处转了出来,杨过定睛一看,那三人是一男两女,却也都是自己的老相识。那男子约莫二十出头,长身玉立,英挺秀拔,面上沉着与郭靖类似,却比郭靖多了三分清贵之气,不是耶律齐又是哪个?那两名女子,一人容色清秀,身材瘦削,面上颇带忧愁之色,正是完颜萍。另一人则与耶律齐容貌有三分相似,秀丽中犹带稚气,正是耶律齐胞妹耶律燕。这三人都是北方异族之人,容貌与汉人相貌迥异,身量又极高,是以三人虽均着汉人衣衫,在人群中仍然能一眼辨认出。
杨过见这三人面带倦容,缓步慢行,时不时地小声交谈,似在游荡,他心中暗道:“这三人凑到一起倒不奇怪,耶律家遭逢大难,蒙古自然去不得了,想来耶律齐兄妹两人和这完颜萍结伴,一起流落江湖了。”
杨过本想招呼郭芙:“芙妹,你瞧那三人可不是我们的老相识了么?”然话到嘴边,在舌尖打了一个转,又忙咽了下去。他的心中却是另一番计较:瞧那耶律齐虽然身遭家难,但容色威严,沉毅厚重,犹胜昔日,越发得与郭伯伯相类似了,我知我有些浮躁跳脱,和他是不能比的,若是芙妹见了他,心生好感,那可就糟了。何况,还有那完颜萍,我虽对她并无情意,但毕竟,毕竟曾做出些亲密之举,若是一时大意,她当着芙妹的面说了出来……杨过思及此处,暗叫一声不好,万万不能让芙妹与这三人相见!
杨过见郭芙正在好奇地四处打量,忙清清嗓子,急急地发问道:“芙妹,我怎么不见你尝这道樱桃毕罗?你应当喜欢才是。”郭芙闻言,颇有些诧异道:“你怎知我没吃,我方才吃了好几口呢!”杨过轻笑一声,殷勤劝道:“你再尝几口,我可是尝着好吃才劝你吃的。”
郭芙打量了一下杨过,见他薄唇翘起,凤眼含笑,总觉得他笑得有些可疑,她又看了看桌上的樱桃毕罗,雪白的稻米上铺了一层鲜嫩可口的樱桃,红红白白地浮在玉白的碟中,恰似踏雪寻梅,煞是好看。郭芙便依言尝了一口,觉得酸酸甜甜,恰合自己胃口,又多吃了几口。
郭芙见杨过不时地打量着窗外,面上有些焦急。待自己打量他时,他面上又一派坦然,直冲着自己笑,郭芙心道:“他又在打什么主意啦?”趁着杨过不防备,忙伸出去小脑袋不住地打量着过往的行人。
杨过见耶律齐三人的身影消失在街角,不觉长出了一口气,见郭芙好奇打量,知她看不到耶律齐,倒也不阻拦,他自斟自酌地饮了一口蔷薇露,摇头晃脑道:“我也是白做好人,不过是想让你多吃几口饭而已,没想到大小姐这么不相信我,我知道,你定是嫌我出身卑贱,无父无母,又流落江湖,身无分文……”说着,还用左手捂在了左边的胸口,做出一副伤心欲绝的样子。
郭芙只觉得脑袋都大了,每次杨过都是这套说辞,偏又声情并茂,好像她做了什么天大的对不起他的事一般,她忙解释道:“杨哥哥你又乱想,我什么时候嫌弃过你啦?我不过是向外看了一眼,偏你这么多心……咦?李莫愁?”
杨过忙伸着脖子向外看去,见一头花驴上正坐着一个道姑,那道姑容貌甚美,眉间眼角却隐隐含有煞气,真是小龙女的师姐,自己的师伯——李莫愁。杨过见李莫愁身着黄色的道袍,那道袍的一角却露出红色的锦缎,他觉得甚为眼熟,却一时想不出自己在哪里见过。
郭芙却早已按捺不住,她纤细的身子一跃而起,想要从凭栏处跳下。没没想到杨过的眼疾手更快,未及她跃上凭栏,便被杨过左臂箍在纤腰处,又抱了下来。杨过忙道:“芙妹,你要去寻李莫愁晦气么?你且慢些,等等我。”郭芙忙甩开杨过,高声道:“我们快拦住李莫愁!她手中是襄儿的披风,那披风上绣着小红马,我决计不会认错!”

楼主 Barryleung1990  发布于 2018-10-29 20:44:00 +0800 CST  
身若翩鸿(一)
杨过不解道:“小妹子不是已经回到襄阳去了么?”郭芙摇摇头,从怀中掏出一锭银子抛在桌上,边拔足向外奔去,边急声道:“我也不知道,但是她手里确实是襄儿的披风,且去看看再说……”话未说完,人已飘到了楼下,杨过忙唤她两声,跟了过去。
若说郭芙出桃花岛以来,对何人印象最为深刻,那李莫愁绝对当数第一,怕是杨过也只能排到第二位而已,原因无他,实是郭芙曾撞见李莫愁两次,而这两次,李莫愁都在杀人——九岁的郭芙第一次离开桃花岛,便在江南嘉兴看到李莫愁血洗陆家庄,又追杀程英陆无双表姐妹两个;第二次便在一年前,她去送英雄帖,半路上又撞到李莫愁正与耶律齐完颜萍等人动手,加之武三娘也是因为李莫愁的毒针而死,李莫愁又出言不逊,侮辱桃花岛,后又与小龙女抢夺郭襄,这林林总总加起来,李莫愁在郭芙心中,简直是一个地地道道的恶女人。
杨过和郭芙两人追着李莫愁穿过了市集,直追到了镇子外面的树林边上。郭芙按捺不住,高声叫道:“李莫愁,你站住!”
李莫愁本在心底暗暗筹划再入古墓抢夺玉女心经,不意听到身后有人高声呼喊己名,不由得一怔,回过头来,见是郭芙,不在意道:“郭姑娘?”又看到郭芙旁边的杨过,冷笑道:“杨过?你师父呢?”
郭芙却不等杨过回答,上前几步,眼睛直盯着李莫愁手中的湖绿色披风,问道:“李莫愁,我问你,这披风哪里来的?你是不是去过襄阳?”李莫愁嗤的一声笑出声来,道:“我爱去襄阳便去,不爱去便不去,与你有什么相干?这披风自然也是我的东西。”
郭芙气道:“你撒谎!这披风上面的小红马骗不了人,我问你,那个孩子呢?她人在哪里?”李莫愁不耐烦与郭芙纠缠,哼了一声,冷然道:“披风上绣个小红马不是常有的事情么,你说是你的,你有何证据?”
郭芙被气得一怔,又上前两步,却被杨过拉了回来,她气道:“那披风的里面,还绣了一朵桃花,那是我桃花岛的标记,你若不信,你可以翻翻。”李莫愁哈哈笑了几声,从腰间取下垂挂的拂尘,道:“我为什么要看,我偏就不看,我说没有,便是没有。”
郭芙被气得满脸涨红,指着李莫愁道:“我看你就是撒谎耍赖,我家的东西再好,也不是你的,何况你有孩子么,拿小孩子披风做什么?”
这李莫愁早年被陆展元背叛,独身一人在江湖漂泊十数年,郭芙的话她却听成了另一番意思:这丫头是在讥讽我被人抛弃,独身一人……哼,我不过看在她爹妈的面上不与她计较,她倒越发得胆大起来,真当我不敢动手么?李莫愁怒气上冲,袖口一挥,两枚冰魄银针向郭芙小腹激射过去,口内冷冷道:“臭丫头,你找死!”
郭芙这时和她站得甚近,闪避不及,幸而杨过知李莫愁一贯伎俩,早在一旁全神贯注地盯着她,防止她突然暴起伤人,正当此时,杨过忙将内力贯注在右边衣袖中,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护在了郭芙身前,郭芙只觉面上又风拂过,那两枚冰魄银针尽数钉在杨过衣袖上,郭芙心中一凛,细细看去,针尖上闪过幽幽蓝光。
李莫愁见杨过替郭芙挡过冰魄银针,面上浮起一个冷得能把人冻死的笑容,她沉着脸道:“怪不得这个臭丫头敢这么放肆,原来是有人在背后撑腰。杨过,想来你便为你这姘头,抛弃了你的师父吧?”
杨过只觉满脸通红,他高声喝到:“你住嘴!”郭芙只当耳朵出了问题,她细白的手指指着自己,满脸错愕地问:“李莫愁,你说什么?”
李莫愁却冷冷一哼,幽声叹道:“回想起来,我师妹竟和我一般命苦,都叫你们这些奸夫□□给害得违背誓言,含恨终日……”
郭芙自从出桃花岛以来,江湖上人人敬畏她父母威名,谁见了不称一声郭大小姐?但“姘头”“□□”四字却是破天荒第一次给人加在头上,她不由得气得一怔,琢磨了半日方才明白这四个字的含义,她只觉身上的热血一瞬间呼啦啦都涌到了面上。杨过忙抚在她的后背上,轻声安慰道:“你早知李莫愁恶毒,不必和她置气……”
李莫愁见过芙两人在一处,青春年少,相貌相当,心中蓦然想到了陆展元和何浣君,不由得恨恨不已,眼前的杨过和郭芙似是也变成了陆何两人的模样。李莫愁听杨过说自己恶毒,仿佛回到了陆何两人的喜堂之上,自己不服气去闹,陆展元也是这般柔声细语地去安慰他的新娘子……李莫愁只觉一口血闷在喉咙口,她又生生地咽了回去,眼神却死死地盯着过芙两人,仿佛淬了毒一般。
其实,过芙两人,与陆展元何浣君不论是容貌上,或是性格上,浑没有半点相似,但少年人情动,一言一行,眼底眉梢,温柔缱绻之意岂是能藏得住的?纵郭芙情窦未开,然两人相处日久,自有一番不必言说的默契,落在李莫愁眼中,却与昔日心上人和情敌无异。
李莫愁仰头哈哈大笑几声,眼角的泪水倏忽划过脸颊,像夜空的星光般,一闪而过,她愠声道:“那孩子是我师妹和杨过私通生下来的**,你又紧张什么?”
郭芙气道:“那是我妹子,你骂什么**?”说着觉得尤不解气,学着她的口吻骂道:“**子才是**!”然李莫愁自幼便是孤儿,郭芙骂她妹子,自然无关她痒痛。
李莫愁听得,心道:“这个臭丫头是个草包,没有半点心眼,她说那孩子是自己妹子,应该没错。无怪月前黄蓉无缘无故地来和我搭讪,后来又慌慌张张地走了,我只当她是为了杨过,不想却是她自己的孩儿……只郭芙这丫头实在骄纵,若不是杨过护得紧,便有十个我也要毙在掌下。”想着愤恨地向杨过瞪了一眼,心道:“杨过也是一个见异思迁的负心贼,这才多久,就将他师父抛到脑后……恨只恨这帮***狐媚得紧!”
李莫愁的面上皮笑肉不笑,她把拂尘顺手插到了自己的腰间,在原地踱了几步,狞笑道:“我正奇怪你娘怎么来同我抢夺那孩子,原道是她为了帮杨过,却不想是为了自己外孙……”
郭芙被她这几句云山雾罩的话弄得摸不着头脑,她在心里仔细地想了想,实在想不出自己妈妈的外孙是谁,便白了李莫愁一眼,道:“你们古墓派的人说话都这般疯疯癫癫么?我都说了,那是我妹子,哪有什么外不外孙的?”杨过却早已猜到李莫愁的意图,他喝到:“李莫愁,你休要血口喷人!”
李莫愁满心要气郭芙,自然不理她分辨的话语,自顾自地接着道:“江湖上人人都道郭大侠家风甚严,我瞧却不然……”郭芙虽然心中犯疑,口内喝道:“不然什么?”
李莫愁等的就是郭芙的这句话,她双眼望着郭芙,脸上笑嘻嘻的,却好像一只赤练蛇吐出了它的信子一般,道:“不想,郭大侠的大小姐却与杨过这小**私通,竟然生出孩子来,想来郭大侠和黄帮主也不是什么正经人……嘻嘻……再想那梅超风与陈玄风不正是因为私通而逐出师门么?桃花岛门风严谨,真是一脉相承……嘻嘻”她见郭芙只有十五六岁,稚气未脱,明显还是个孩子,决计不可能怀孕生子,说这番话,自然是要羞辱过芙两人。

楼主 Barryleung1990  发布于 2018-10-29 20:50:00 +0800 CST  
身若翩鸿(二)
郭芙自幼备受宠爱,哪里听过这般污言秽语,她不禁在原地呆立了片刻,待想明白了李莫愁的这番话,只觉得肺都要被气炸了。郭芙被气得脸色如雪一般苍白,她牙齿上下格格地打战,半日从牙缝中挤出一句话来:“胡说八道!看姑娘今日不打烂你的嘴!”说罢,发现自己没有趁手的兵刃,杨过的玄铁重剑于自己而言又太重,便从地上捡起一块不大的石子,放在指上一弹,只听“咻”的一声,石子挟着破空之声,直奔李莫愁的下颚而去。郭芙自同杨过在独孤山谷中同习武艺,内力与招式俱精进不少,此时弹指神通使来,声势居然不弱。
李莫愁曾见黄药师和黄蓉俱露过这招家传绝技,见郭芙此招使出,劲力与黄药师黄蓉颇有差距,但她素来谨慎,心中也不敢大意,便忙举拂尘格开,口内仍嘻笑道:“这等雕虫小技你也有脸使来?恐怕连你娘郭夫人在我手中都讨不了好去,至于你……哈哈哈!”
杨过此时也是怒不可遏,他凤目圆睁,好似一头被激怒的狮子一般。他从腰间取下玄铁重剑,冷声笑道:“自然比不过李师伯你同陆家庄庄主陆展元深情厚谊……”这话无疑是将李莫愁心上的伤口再一次撕开,李莫愁脸色倏忽一变,只觉心口汩汩地往外冒鲜血,她一挥手中拂尘,怒道:“我本看在师妹的面子上,不想杀你,今日却是你自己找死来……”
李莫愁一生结下的仇家不计其数,但她能独身一人纵横江湖十数载而保全己身,绝非侥幸二字可概括,她一则靠毒,二则靠机智,片刻间便想出一计:杨过武艺高强,动起手来不易取胜,但郭芙那丫头武功平平,我可先激她出手,待打伤那丫头,分散杨过心神,方能取胜。至于与桃花岛结仇这事,我却是顾不得许多。
郭芙却不等她想完,在一旁按捺不住,她向李莫愁怒视一眼,道:“李莫愁,你曾写下四句话嘲讽我外公,是不是?我记得好像是桃花岛主,弟子众多,以五抵一,贻笑江湖!是不是你说的?”郭芙本对这些事并不关心,只是当时黄药师着实郁郁不乐了很久,郭芙心疼外公,便默默记在心中,终要替外公出了气才罢休。
此话却正中李莫愁的下怀,她心中暗道:“正打瞌睡,这丫头便递来一个枕头,我正好借桃花岛来甩开杨过,单与这丫头较量。”李莫愁一甩拂尘,冷冷道:“当日他们五个人对付我一个人,原是实情,我说错了么?你和你娘两个为这事和我纠缠,真是好没耐烦!”又道:“想来,桃花岛也没什么真功夫,只有些七嘴八舌纠缠不休的功夫!”她曾听杨过提到桃花岛的玉箫剑法和弹指神通能克制自己,但见郭芙年纪幼小,纵家传绝技也未到火候,便放心大胆地冷嘲热讽,激郭芙出手。
杨过早料到李莫愁的意图,便大声道:“杨过来领教李师伯高招!”未及他出手,李莫愁便又连连摇头,一双眼睛只管盯着一旁的郭芙,冷笑道:“那程英是你的师叔吧?她上一次纠结了五个人来对付我,你也一样,找来杨过做帮手,郭大小姐,以二敌一,照样贻笑江湖!”
郭芙此时已怒到极点,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眼睛好似要迸发出火花一样,两条纤细的手臂一翻,便要使出落英神剑掌向李莫愁袭去。杨过唯恐她有什么闪失,当下挥出右袖缠在郭芙纤腰处,将她拉了回来,见她一张芙蓉面被气得青白,低声安慰道:“这李莫愁是个已入歧途的疯子,万不值得你生这么大的气,我替你出气便好,你在一旁看着岂不更解气?”
郭芙面上稍微缓了缓,仔细想了一想,自己要逼问她有没有见过郭襄,自然要把她擒住,还是杨过出手万无一失,便点了点头,准备退到一边去,不提防李莫愁又道:“黄药师欺世盗名,就靠多收徒弟,恃众为胜,你们桃花岛这些人中,又有哪一个是真正有用的?”李莫愁似是回忆了一下,嗤笑道:“那陈玄风,给一个小儿一刀刺死了,那梅超风,给欧阳锋震碎了心肺。曲灵风给御前侍卫打死了,传说他劈空掌凌厉绝伦,哈哈,我看是,掌掌劈出,掌掌落空,这才是桃花的劈空掌。”她每说一个人便抽空打量一下郭芙。
郭芙只气得浑身打颤,她怒喝道:“你住口!”李莫愁却不理睬她,面上的的讥讽之意更深道:“陆乘风呢,归云庄给人一把火烧成了白地,他多半也被这把火烧死了。”郭芙想了想,本想反驳陆师伯在大胜关活得好好的,可没有被火烧死。未及她出口,李莫愁便接着道:“而他亲生女儿郭夫人呢,我和她交手,虽未分出胜负,但举一反三,不过尔尔罢了,至于你——”李莫愁故意拉长尾音,眼神轻蔑,道:“你是黄药师的嫡亲外孙,却也是一个只会躲在姘头身后的脓包……哈哈,桃花弟子,贻笑江湖!”后面八个字,李莫愁一字一顿。
郭芙如何忍得这偌大的侮辱,她双眸燃起熊熊怒火,脸色因为憋气而变得铁青,牙齿不住地格格作响,恨不得从李莫愁身下撕咬下一块肉来。杨过忙伸手拦住她,安慰道:“她嫉妒黄岛主和郭伯母,便满嘴胡说八道,我把她擒来任你发落好不好?”郭芙却伸手推开了杨过,咬牙道:“外公自我小时便对我疼爱有加,可这恶女人却将我外公气得郁郁吃不下饭去,我再不拼命,怎么对得起外公,我桃花岛的名声,便是叫人随口污蔑的么?”又道:“这是我桃花岛与这恶女人的事,杨哥哥,你不许插手!”说罢,便不顾杨过的阻拦,上前几步,双掌齐出,高声喝道:“桃花岛弟子郭芙,领教你这恶女人高招了!”她见旁人动手时总要说领教阁下高招,此时便照葫芦画瓢地填上这句,但她因李莫愁出口伤人,侮辱桃花岛,不愿称她阁下,便说出这一句不伦不类的话。
李莫愁心头一喜:这丫头武功稀松的紧,这不是在自寻死路么?她便掌法再神妙,我的五毒神掌可是沾身即毙的。想罢,双掌一拍,内力已运至掌心。说道:“郭夫人的落英神剑掌我已见识过,让我来瞧瞧你的。”郭芙听她此言,好似对自己母亲不屑一顾,心中怒火不由得又高了三截,运足内力,右掌便向李莫愁身上拍去。
李莫愁见她右掌轻飘飘地拍来当下左掌往她掌心按去,右掌跟着往郭芙的肩头击落。这两掌本已迅速沉猛,兼而有之,可是他右掌击出之际,同时更发出了五枚冰魄银针,射向郭芙胸腹之间。这掌中夹针的阴毒招数,是她离师门后自行所创,对方正全神堤防她的毒掌,哪哪里料得到她会在此时突发暗器,不少武学名家便因此而丧生于毒针之下。李莫愁心中暗暗得意:便是黄蓉也未必能躲过这招,何况郭芙?
杨过早在一旁心急如焚,奈何李莫愁言语中处处提及桃花岛,以此要挟郭芙。江湖中,门派间的纷争,外人是不得插手的,他便捏了一把石子在手中,全神贯注地盯着李莫愁,手指尖微微的颤抖却泄露了他此时的紧张。
郭芙忙缩回左掌,托向李莫愁的右腕,化开了她右掌的扑击,然银针已向胸口袭来,她幼时见过双雕曾被银针射伤,医治几个月方好,心知冰魄银针的厉害,不敢徒手去接,正当此时,只听咻咻的几声,却是杨过出手打掉了四枚银针,然李莫愁出手时,有一枚银针却被她稍稍调换角度,直向郭芙肋下袭来,此时已近郭芙不过三寸距离,纵然杨过出手再快,也决计打不掉,郭芙亦避闪不及。李莫愁心中大喜,只见银针透衣而没,射入了郭芙的肋下。
杨过只吓得好似魂也丢了一般,大叫一声:“芙妹!”便向郭芙扑过去,扶住郭芙,低声问了她一句,便抬起头来,双目血红道:“李莫愁,将解药交出来!”不想郭芙却轻轻地拉了他一下,摇摇头低声道:“软猬甲。”杨过登时醒悟,自己险些忘记郭芙身着软猬甲,寻常刀剑暗器自然伤不到她。杨过放下心来,暗暗夸赞黄蓉一句,感激得恨不得冲黄蓉多磕几个头。
李莫愁见杨过如此,只当郭芙已中毒,冷笑一声,正要嘲笑几句,却不防郭芙纤腰一扭,左掌拍出,击向李莫愁胸口。李莫愁上身后仰避开,心中冷笑道:“这丫头不要命了,中了毒还兀自逞强。”
待她与郭芙一同落地,却见郭芙面色如常,丝毫没有中毒以后的恐慌,她喝道:“冰魄银针发作不过一盏茶的功夫,你死到临头还逞强……”郭芙笑嘻嘻道:“笑话!你以为我会中毒么?我有……”杨过见她直肚直肠地要将软猬甲说出来,忙接过郭芙话头,高声道:“不错,黄岛主的家学渊源,家传绝技,暗器□□都伤不得,我瞧李师伯你还是认输吧。”

楼主 Barryleung1990  发布于 2018-10-29 20:56:00 +0800 CST  
有情皆孽(一)
李莫愁久历江湖,从未听说过桃花岛有这样一门古怪功夫,纵然有,也不是郭芙这样一个黄毛丫头能练成的。但她转念一想,江湖之大,无奇不有,自然不能掉以轻心,她一甩手中的拂尘,嘲弄似的笑道:“你也别忒托大了,且让你悄悄赤练仙子耍猴的手段!”
这次郭芙可听懂了,她伸出细白的手指在自己脸上划了几下,冲李莫愁翻了个白眼,嘲笑道:“真不害羞,你这恶女人还有脸说自己是赤练仙子?明明是赤练恶魔。像我妈妈那样好的人才配称仙子呢!”说罢,双臂展开,像一只游弋云间的翩翩鸿雁一般,身姿优美地向李莫愁袭去,一招落英漫天,向李莫愁的肩头大穴击去。李莫愁却纤腰一扭,向右边闪过郭芙的一击,左掌中却暗藏了两枚冰魄银针,向郭芙腰间刺去。
郭芙却浑然不怕,她哼了一声,说道:“凭暗器偷袭人算什么本事?”李莫愁却被她搅得心烦意乱起来,她自闯荡江湖以后,除了遇到五绝一类高手之外,其余对手莫不是败在冰魄银针之下,此时见郭芙接连两次中了毒针,却依旧是脸色玉白,行动如常,显然蛇毒对郭芙不奏效。李莫愁的心中也慢慢地沉不住气来:既然毒对这丫头无效,那我就弃了暗器,用招式擒下她来,也免得她和杨过两人说嘴。
李莫愁当即刷刷刷三下将拂尘舞了起来,逼得郭芙忙回招自救。却说古墓派三代掌门俱是女子,招式与内力上不免颇有些阴柔,这倒让郭芙捡了一个大便宜。原来,当初在独孤山谷中杨过给郭芙喂招,因为玄铁重剑威力太大,便经常拣跟树枝拿在手中充作宝剑和郭芙比划,兵刃虽不同,但和小龙女的金铃索、李莫愁的拂尘同出一理,便是借用的以柔克刚的巧劲。
杨过却在一旁心急如焚,偏偏碍于江湖门规,又不能出手相助,他一边伸长脖子,眼珠子不错地盯着李莫愁和郭芙二人过招,一边绞尽脑汁地想法子:自己出手帮芙妹是不能够的,所幸有软猬甲护身,只要护住头脸下肢,李莫愁一时还伤不到她。只是要怎样想个主意让李莫愁分神才好。
郭芙初时被李莫愁逼得颇有些手忙脚乱,勉强支撑十几招之后,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这些招式杨过都曾展示过——毕竟李莫愁与杨过同出一门——只不过招式使得更加凌厉狠辣一些。郭芙忙定了定神,紧抿着粉唇,微沉着俏脸,将练得纯熟的落英神剑掌一招一式地尽全力使了出来。
杨过在一旁高呼一声:“李莫愁,你瞧你身后是谁?”英俊的脸上颇有惊惧之色。李莫愁心中一凛,想到数年前黄药师曾跟在她身后,此番她与郭芙为难,难道黄药师又重现身?她忙有些惊怖地回过头去,却发现身后空空荡荡,不见人影。李莫愁发怒道:“臭小子,你胡说什么?”随即恍然:他是想分我心神,好助这丫头。当下便不再说话,专心和郭芙过招。
郭芙却也被杨过的话吓了一跳,但见李莫愁身后空空如也,便边有些疑惑便与她过招。杨过仍不死心,接着喊道:“咦?那人高高的个子,皮肤有些黑,却像陆家庄庄主的模样,什么,你说你叫什么?”杨过曾听小龙女提过李莫愁旧事,此时索性将陆展元搬了出来,但他没有见过陆展元,不知其相貌如何,也是他机灵,便按照陆展元之弟陆立鼎的相貌,故意说得模模糊糊的,好叫李莫愁上当。
李莫愁果然上钩,她不用思索便猜到了杨过说的是陆展元,心内一阵恻然:陆郎,陆郎,你二十年来未曾入我梦,今日却来见我么?这般想着,手上的招式却慢了下来。郭芙不知是计,也吓得往回跳了两下,心道:“难道杨过真看到鬼了?”后转念一想,纵然是鬼,为了桃花岛的声誉和外公的脸面,今日也得须向李莫愁讨个说法,便硬着头皮,接着迎上李莫愁。
杨过见这陆展元果然是李莫愁的软肋,便越发大声地与“陆展元”说起话来:“什么?你说你是陆庄主?不对不对,我见过陆庄主,他可比你年少英俊不少呢!”杨过边说边连连摆手,显然是一副不相信的神情。李莫愁却早已按捺不住,她咬牙辩解道:“呸,若不是我陆郎不幸,那陆立鼎也配做庄主么?”郭芙见两人对话颇为诡异,不觉手上的招式也变慢了不少,一双大眼睛有些惊疑地连连向李莫愁的身后看去。
杨过却将手放在自己的耳朵边上,嘴中嗯嗯了几声,似是在答应什么,接着便大声说道:“你问我们干什么?我们被这恶女人缠住了,她要杀我们呢!”李莫愁听得一阵气急,不禁怒骂道:“胡说八道,他还说什么了?”
杨过又侧耳,似是倾听着“陆展元”的话,他“嗯”了一声,便道:“你说这李莫愁从年少时便凶巴巴的?我瞧着也像!总不及你的阿沅又温柔可人又善解人意……”杨过本是要气一气李莫愁,却不想这一句话正戳在李莫愁的心窝上,她仰天哈哈大笑几声,那笑声里有几分苦涩却是只有自己知道:她隐约记得陆展元应该说过这句话,在喜堂之上,自己被天龙寺高僧打伤,而他却忙着安慰他的新娘子……他一定说,这女人又凶又恶毒,没吓到你吧?
李莫愁饮恨道:“陆郎,陆郎,你好狠的心哪……”说罢,神情颇有些癫狂地向郭芙袭去,招招伶俐毒辣,恨不得要一招便取她性命。郭芙被她的发红的眼睛吓了一跳,忙将自己练的最好的兰花拂穴手使了出来,这倒要感谢杨过,若不是杨过每日将她提溜起来练几遍兰花拂穴手,又激她吞食蛇胆,她此时焉能在李莫愁手中走一百多招?
此时,郭芙双掌已攻向李莫愁的面门,李莫愁举左手一封,猛见郭芙一只雪白的手掌五指分开,拂向自己右手手肘的“小海穴”,五指形如兰花,姿态曼妙难言。她心中一动:莫非这是天下闻名的兰花拂穴手?想着右手便翻作掌,伸手往郭芙的手指上抓去。郭芙右手缩回,左手化掌为指,又拂向她颈肩之交的“缺盆穴”。
李莫愁见她指化为掌,掌化为指,将落英神剑掌和兰花拂穴手交互为用,虽临场交手经验少,出招仍有些慌张,但掌来时如落英缤纷,拂指处若春兰葳蕤,不但招招凌厉,而且丰姿端丽,不由得有些丧气:今日才见桃花岛神技,委实大非寻常。以往却是我托大了……后又恍惚地想到:“陆郎说我恶毒凶狠,若我没半分武功,他便不会抛下我了……”却不防被郭芙在她左臂下“渊液穴”、右臂下“京门穴”同时一拂,李莫愁便登时全身酸麻,面前站在原地,却动弹不得。
杨过此时早已将肠子都悔青了,他本意要用陆展元来分散李莫愁心神,不成想,李莫愁大受刺激之下更加疯狂,他忙握了石子在手中,见郭芙拂中李莫愁穴道,忙弹出石子,将李莫愁点住。
郭芙不意能制住李莫愁,呆了一呆,又忍不住露出一个小小的笑容来。

楼主 Barryleung1990  发布于 2018-10-29 21:08:00 +0800 CST  
无人不冤(一)
郭芙见杨过呆愣愣的不回答自己,心下奇怪,转念一想,难道杨过是要替李莫愁向我讨情?嗯,这李莫愁毕竟是他的同门师伯。郭芙抿着小嘴打量了李莫愁一会,心道:“这李莫愁出言不逊,又曾害了两位师兄的娘亲,确实该杀,可是……”她毕竟是一个只十五岁的少女,前几日在蒙古军中厮杀,那是箭在弦上、容不得一丝一毫犹豫的事情。可今日要让她手刃李莫愁,却也有些下不得手。
郭芙正犹豫,忽一眼瞥到了李莫愁衣襟处露出的一片湖绿色,她暗道:“险些忘了襄儿的事!”忙伸手将那锦缎抽出来,确实一件湖绿色的小披风。郭芙将披风翻过来。露出内里的一朵桃花,在阳光下灿然生辉。郭芙放心似的一笑,揪着那朵小小的桃花在李莫愁的眼前晃来晃去,得意道:“我便说是我桃花岛的东西,你还赖账!”李莫愁哼了一声,转过头去不理她。
杨过心中一动,问道:“郭伯母怎给小妹子做了一件湖绿色的披风?”郭芙笑道:“我妈妈以为要给我生个弟弟,所以只做了一件湖绿色的,襄儿生下来,就只能用这件了。不过,破虏长得黑,这颜色也不衬他。”而后想了一想,问道:“杨哥哥,你说襄儿不黑吧?”
杨过笑道:“怎么会黑?我亲亲她,她还冲我笑呢。我瞧着比你好多了。”郭芙白了他一眼,心道:“我自己的亲妹妹,都没缘看她一眼,杨过却又抱又亲的,好不公平!”
李莫愁此时方才相信那女婴当真是郭靖黄蓉夫妇的孩儿,她心中点头:怪道月前黄蓉前来寻衅,原来还有这个缘故在里面。
郭芙冲李莫愁道:“我且问你,我妈抱走襄儿之后,你还去过襄阳城,见过襄儿么?”郭芙在独孤山谷中曾收到黄蓉的传信,说已找到郭襄,让她尽快回襄阳。然在蒙古营中遇到郭靖,郭靖提起黄蓉却有些支支吾吾,后见郭襄的襁褓落在李莫愁手中,她便以为是李莫愁又寻至襄阳,偷走了郭襄,是以有此一问。
李莫愁听了,本不想回答,后转念一想:“杨过既然已经抛弃我师妹,和这个臭丫头好,我就偏说出来,看这丫头怎么办,是男人重要呢,还是妹子重要。”想到此处,李莫愁便做出一副不解的样子,奇道:“什么你妈妈抱走**妹?”又不怀好意地看了杨过一眼,道:“自我从杨过手中接过**妹,她便一直和我在一起,直到昨夜有人把她抢走……”
郭芙却没有听懂李莫愁的暗示,她忙追问:“是谁抱走了襄儿?我妈妈又去了哪里?你快说呀!”杨过觉得自己的眼皮跳得厉害,他忙伸手揉一揉自己的眼睛,警告似的看了李莫愁一眼。
李莫愁却笑嘻嘻地看着郭芙道:“郭姑娘,我劝你还是不要知道的好。就算你知道了,也是斗不过他们两个的……”郭芙眨巴眨巴眼睛,狐疑道:“两个?你究竟说的是谁?”
李莫愁不答话,勾起唇角,露出一个冷冷的笑,一双眼睛只盯着杨过瞧。杨过只觉被她瞧得头皮发麻心中咚咚咚的犹如擂鼓:难道是我姑姑抱走了襄儿?郭芙顺着李莫愁的目光看到了脸色有些苍白的杨过,她将小脑袋一扬,不屑道:“你少来冤枉好人,我和杨哥哥一路同行,他哪有时间抱走我妹妹?”
李莫愁心道:这丫头的心眼,可和她娘差远了。李莫愁面上慢慢地漾出一个冷笑,她缓缓道:“你可别忘了,是两个人……试问,这天下还有谁的轻功能追的上我?唉,我古墓派的轻功天下无双……”到尾音时,已经轻不可闻,但那话却像淬了蛇毒的冰魄银针一般,直袭过芙两人。
杨过只觉恨得牙痒痒,偏偏不能拿李莫愁怎么样,只得双眼巴巴地望着郭芙,瞧她的反应。郭芙此时方悟过来李莫愁指的是小龙女,她心中寻思:昨夜我确实见过小龙女,那李莫愁也说襄儿昨夜被小龙女抱走,两厢印证,时间对的上,可见她所说不假。可是为什么小龙女要抱走襄儿呢?她眼珠转了几转,心中暗暗疑惑道:“难道是因为杨过的情毒?她是要抱着襄儿去绝情谷?”想到这里,她不禁抬眼忿忿地瞪了杨过一眼。
这一眼,杨过只觉得胸口如遭雷击,他连连后退几步,后背依靠在大树边上,手足冰冷。郭芙瞧着李莫愁满是笑容,那笑容却让人不寒而栗。她心道:“哎呀,这一路我轻信别人,错怪杨哥哥好几次了,这回我可不能随便冲他发火了。”想到这里,她索性谁也不理,坐到一边的石头上,双手托着腮,仔细寻思起来。
李莫愁冷笑道:“郭姑娘,杨过当初在古墓里可是对我师妹发下死誓……”未等她说完,郭芙便皱皱鼻子,打断她:“你先不要说话,让我自己想清楚!”李莫愁只觉后面的话被她生生地噎了回去,她愤愤地剜了郭芙一眼,心道:“这女孩骄纵得紧,总有吃亏的一天。”
郭芙耷拉着脑袋,脚下的小红靴有一下没一下地踢着地上的枯草,心中暗暗地盘算道:“我妈常说,看一个人有没有做一件事,只看他有没有从中得到好处便罢,嗯,我不能慌,自己想清楚才是要紧。”她抬头看了看脸色苍白的杨过,接着想道:“小龙女抱走襄儿应该是不假,如果杨过和她是同谋,那两人应该一起走了才对,杨过为什么还要追着我出来呢?嗯,我武功不高,计谋也不多,一路上都是杨过保护我得多,他可从我这里捞不到一丝一毫的好处……”
郭芙觉得压在心上的一块大石头一下子变飞到了九霄云外,她豁然道:“你别来挑拨我,我问你,我见过我妈,我妈后来去哪里了?”
李莫愁见郭芙不上钩,便连连冷笑道:“想不到郭大小姐为了男人不顾自己妹子的性命,哈哈哈,这便是你桃花岛的门风家教?”
郭芙心头怒火陡起,她哼了一声道:“你不说我差点忘了桃花岛的事,”扭头问杨过道:“杨哥哥,你说我们该怎么教训这个恶女人?”
杨过此时心头如饮百花蜜酿一般,满心是说不出的熨帖欣喜,他凑近郭芙,英俊的脸上有道不尽的缱绻,笑道:“小的都听大小姐你的……”
郭芙早已见怪不怪,她想了想道:“按理说,我该替大武小武师兄杀了李莫愁……可是,她曾照顾襄儿一个多月,对襄儿也算是有活命之恩,杨哥哥,你说——”杨过巴不得郭芙再不和武家兄弟俩扯上关系,而且自己也算和李莫愁同门一场,纵不能相助,亦不能痛下杀手,便一叠声地道:“我们可不能擅自替人家兄弟俩报仇,谁不想亲手手刃仇人呢?何况,她对小妹子也甚好,我们便不杀她,你说好不好,芙妹?”
郭芙听杨过说得有理,便点头道:“我也正是这个意思,可是她编出四句话来辱我桃花岛,实在让人气不过!”杨过伸出手指点点她的额头,低声笑道:“那你也想个主意,让她夸一夸桃花岛不就行了。”
郭芙想了想,觉得杨过此法甚好,忙夸了他一句,杨过只喜得眉开眼笑。郭芙清清嗓子冲李莫愁道:“本来,我杀了你也不算错,可是你到底对我妹妹很好,所以……你只答应我一件事,我便放了你。”
李莫愁森然道:“你要杀便杀,想让我低头却是做梦……”一语未了,忽见杨过从自己的衣袖上拔出几根冰魄银针,用布块包着手,似是不在意地捏在指尖把玩,只有抬眼间才不怀好意地冲自己比划一下,似是下一秒,这毒针就要钉在自己身上。
李莫愁觉得身上的汗毛都要竖了起来,心道:“杨过的意思显然是我若不答应,便要让我尝尝这冰魄银针的厉害,可恨我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哼,等我一得自由,总要把这两人毖于掌下。”李莫愁便道:“答应什么事?”
郭芙抬头寻思了半天,道:“你怎么辱我桃花岛,就怎么和天下人澄清!”又在原地来回地走了两步,道:“就这样吧,以后呢,你见了人,就要告诉他,桃花岛主,上通天文,下晓地理,五行八卦,奇门遁甲、琴棋书画,无一不晓,无一不精,我李莫愁对桃花岛五体投地!”
李莫愁本不愿答应,却见杨过威胁似的比划了一下手中的冰魄银针,她闭闭眼睛,勉强道:“我答应你便是。”话虽如此,她的一口白牙却忍不住咬得咯吱咯吱响。
因杨过恰在郭芙背后,是以郭芙不知杨过的一番动作。她见李莫愁如此咬牙切齿,白了她一眼,道:“怎么?不乐意?我瞧你说桃花岛坏话的时候可乐意的很哪!”又向杨过道:“好了,我们这便走吧,她的穴道会自己解开么?”
杨过装出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将手中的毒针连着布头一起扔掉,笑着嗯了一声,便牵起郭芙向西行去,心中却道:“芙妹这法子真是小孩气得紧,这点惩罚对李莫愁算什么?不过,芙妹高兴就好……”只郭芙连连回头,不放心地嘱咐李莫愁道:“别忘了你是江湖人士,信字为先,你答应的,一个字也不能少!”


(作者语:我说说郭襄的事,我设定的是,黄蓉和郭芙出襄阳要分别的时候,黄蓉发现李莫愁和郭襄,正要同李莫愁交手,发现郭芙不见,便舍下李莫愁和郭襄去寻郭芙。她怕郭芙自己逞能,才让双雕传一封假信,骗郭芙自己和郭襄已回襄阳,要郭芙也尽快回家。同时,黄蓉也在外尽力寻找姐妹两个,郭靖一人在城中,这就解释了为什么杨过让双雕带着郭芙的明珠去求救,襄阳城里迟迟不见动静,因为黄蓉不在呀,其余人不识得这是郭芙之物。李莫愁抱着郭襄一个多月,直到前一晚遇到小龙女,小龙女抱走了郭襄。不知道大家能明白不.....)

楼主 Barryleung1990  发布于 2018-10-30 09:06:00 +0800 CST  
无人不冤(二)
郭芙同杨过快步走了一段路,突然叫道:“哎呀,险些忘了,我还没问李莫愁我妈去了哪里……”说着,便要折返回去寻李莫愁。杨过停下脚步,笑道:“那李莫愁被咱们逼迫,能忍受到现在,已经是不易。你现在问她,她恐怕不会再说实话了。”
郭芙如同泄了气的皮球一般,红润的小嘴巴嘟了嘟,问道:“那我们该怎么办?”杨过却装模作样地将手放在唇边虚虚地咳嗽了一声,郭芙与杨过相处日久,略想了想便明白他的意思,小声地嘟囔道:“偏你事多……”
杨过早已听到郭芙的话,他向郭芙身边凑了凑,装作一副没有听清楚的样子,揉了揉耳朵,问道:“芙妹,你说什么?”郭芙小脸忙扬起一个明媚的笑容,摇摇头道:“杨哥哥,我并没有说什么呀……”又赶忙扯了扯杨过的衣袖,虚心请教道:“杨哥哥,你说我们现在该怎么办?我妈妈会去哪里呀?”
杨过听了只觉心满意足,重新和她并肩而行,他胸有成竹道:“郭伯母必不在襄阳城中……”他见郭芙颇为不解,便笑道:“你忘了我们请双雕报信的那条明珠项链?可是襄阳却迟迟没有派救兵来,我问你,郭伯母可认得它?”郭芙没有杨过想得深,便随口答道:“你这人忘性真大,我不是告诉过你么,那以前是我妈妈的,后来妈妈送我了……哎呦!”郭芙此时才想到此处,便道:“所以,我妈肯定没有在襄阳是么?”
杨过嘴角蕴笑,修长的手指在郭芙光洁的额上弹了两下,赞道:“我便说大小姐你聪明得紧!”郭芙没好气地将他的手摔开,小手在额上揉了揉,似是杨过真弹疼她了一般。郭芙仔细回忆了一下,恍然道:“前几日我们见我爹爹时,我还觉得有些不对劲,现在倒也说得通了。”
杨过追问道:“有哪里不对劲?”郭芙却故意学着方才杨过的样子,也要将手指按在唇上虚虚地咳嗽了几声,专心等着杨过请教,只虚咳学不来,她便用力地咳嗽了几声。杨过早知她意,见她这副喜人的小模样,恨不得揽在怀中,好好地揉一揉她花瓣似的脸蛋。杨过强忍住笑意,做出一副慌里慌张的样子,伸手赶忙在郭芙额上探了探,又在自己的额头上试了试,最后将大手笼在郭芙的额上,焦急道:“芙妹,你怎么咳嗽起来了?难道是受了风寒?那可了不得,到前面的市集咱们得快找个好大夫替你瞧一瞧……对了,你现在有力气走路么?要不要我背你去?”
郭芙呆了一呆,见杨过憋着坏笑一口气说了这一大串话,哪里还有不明白的。她“嘁”了一声,用力推了一把杨过,噘着嘴巴停在了一旁。
杨过终于忍不住,仰头哈哈哈地笑了起来。过了片刻,他方才收住笑容,眼角眉梢俱是醉人的笑意,凑近郭芙道:“好妹子,你告诉我,有什么不对劲?”他一时忘情,不觉口中改了称呼,手也拉住了郭芙的小手。
郭芙呆了一呆,像一只被踩了尾巴的猫咪一般,挣脱了杨过的手急忙忙地向边上跳了两跳。她自来未听过有人如此同她说话,一时没有想好该不该生气,却也撂下来一张俏脸不说话。
杨过心中也有些后悔,不该一时情动口快便唐突了郭芙,他习惯性地想拿左手去抓自己的右手,却只握到了一截衣袖,他结结巴巴地替自己解释道:“芙妹,我是……我是说话不经心……你我两家三代交好,我叫你一声妹子原也应当……”话说到最后,大约也是没了底气,声音便越来越小。
郭芙心中也也不知如何处理,但见杨过急得额头鼻尖上都密密地沁出了汗珠,说话也好似有些道理,便在心中原谅了他。郭芙轻蹙蛾眉,好奇地问道:“杨哥哥,你在外面,同别的姑娘也这般说话么?”
杨过赶忙将头摇得像拨浪鼓一般,连连否认道:“怎么会?怎么会?我同旁的人说话可之乎者也,庄重得很……”话刚说完,忽想到:“我这么一否认,芙妹会不会以为我专门对她唐突调笑……”他便忙改口道:“也不是,也不是,我同别人说话都是这样……”此话一出口,便又后悔起来:“我这般说,芙妹会不会以为我是一个镇日无事,专与姑娘调笑的浪荡子?”其实,杨过之智,远胜郭芙十数倍矣,口才亦在郭芙之上,想拿话搪塞郭芙,简直是易如反掌。只是少年人初初情动,时时患失患得惴惴不安,唯恐给心上人留下一丝一毫的不快,是以机智如杨过,此时也满面通红,瞠目结舌,愣在原地。
郭芙哪有那般多的心思,不过随口一问罢了,却见杨过手忙脚乱,又是摇头又是点头的,自己从识得杨过以来,从没有见过他又呆又憨的样子,不禁捂着小嘴,笑得打跌。
杨过见郭芙笑弯了腰,知道她并没有生气,心中便落下了一块大石头。郭芙笑够了,用衣袖轻轻地拭了拭眼角的泪,想到刚才的话,便道:“我爹爹头上的发髻是有些乱的,我妈可梳不出来那般笨拙的头发……”
杨过听了,不禁想要扬扬头上的发髻,一句“可芙妹你不大像妈妈,给我束出来的发髻都是偏偏的。”就要脱口而出,幸而,他多想了一层:“我拿我和芙妹去类比郭伯父和郭伯母,岂不是更是唐突?芙妹听了,生我的气可就不妙了。”他便忙咽了下去,又笑道:“却原来是这个缘故,小的真是佩服大小姐你的细致入微。”郭芙抿嘴一笑,得意地抱拳,学着江湖人的粗嗓子道:“承让承认”
二人复又行了数里,郭芙将盘在心中的疑问说了出来:“杨哥哥,方才我和李莫愁打斗的时候,你在一旁说什么陆庄主?陆庄主,是说大胜关的陆师兄么?”她生平只听陆冠英一人被称作陆庄主,自然而然地联想到他了。
杨过想了想,卖了一个关子道:“唉,这是一段密事,也幸而你问的是我,换成第二个人,都不一定知道。”郭芙高兴地双眸都被点亮了,她连连摇着杨过的衣袖,不住地催促道:“杨哥哥,你快说呀,这陆庄主是谁?和李莫愁什么关系?”
杨过摇头晃脑道:“你可还记得咱俩第一次见,是在哪里?”郭芙“嗯”了一声,道:“在柯公公的家乡浙江嘉兴呀,我记得嘉兴好美,你嘛,是给脏兮兮的小乞丐,不过那时候你心肠挺好的,李莫愁当时要杀两个女孩子,你还帮我救她们呢。”
杨过听得她提及对自己的最初印象,心中柔软得像绵绵的飞絮,他停了一刻,才笑道:“那时候心肠挺好?难道现在便不好了么?”郭芙不意他突然发问,忙吐吐舌头,笑道:“现在更好。”
杨过才满意地继续说道:“我们要救得那两个小女孩,便是陆家庄的人了。我听我姑姑提起过,那李莫愁初出江湖时,也不就是一个杀人不眨眼的女魔头。”
郭芙忙点点头,赞同道:“这是自然,谁也不是天生就爱杀人的。”杨过笑道:“后来她救了陆家庄的庄主陆展元——不是陆冠英师兄——江南那时传说有两个陆家庄,其中一个就是这陆展元做庄主的了。”他随着郭芙称呼陆冠英为师兄,口内倒也自然。
郭芙想了一想,诚实地摇了摇脑袋,她自幼生长在桃花岛,对外界知之甚少。等到出岛后,陆展元陆立鼎兄弟早已死去,陆家庄已销声匿迹。而陆乘风陆冠英父子则重新在大胜关建立庄园,自然江南一个陆家庄也没有了。郭芙道:“既然能和陆师伯陆师兄齐名,那这陆展元也挺了不起的。”
杨过“嗯”了一声继续道:“后来李莫愁和这陆展元便日久生情,定下了婚约……”郭芙想不出这和李莫愁杀人不眨眼有何关联,便猜道:“那是这陆展元被人害死,所以李莫愁才杀人的么?”
杨过慢慢摇摇头,道:“倒也不是,这陆展元后来又遇到了一个姑娘,叫何沅君——好像是武大叔的义女——他便同这姑娘要好。后来两人成亲当日,李莫愁来大闹喜堂,被大理天龙寺的高僧打伤制住,订下了十年之后方能复仇的约定。从此李莫愁便性情大变。十年后,那陆展元夫妻两个早已离世了,李莫愁便要杀了陆展元弟弟一家,也就是撞上咱们那一回。”杨过年长郭芙四岁,幼年时的事情记得一清二楚,后又从小龙女那里得知只言片语,便能基本推敲出李莫愁的旧事,竟然大体不错。
郭芙听完了,低着小脑袋不知在寻思什么,沉默了一会儿,方道:“虽然那陆展元庄主已经故去了。但是,我觉得李莫愁成这样,这陆展元可脱不了干系,杨哥哥,你说是不是?”又道:“他背弃和李莫愁的婚约便也罢了,为什么要任天龙寺高僧打伤她呢?太仗势欺人了!”


(作者语:再说一下上一章的设定:黄蓉与郭芙出襄阳,黄蓉看到李莫愁抱着郭襄,便寻了过去。同时郭芙被双雕引着去见杨过。黄蓉和李莫愁搭讪几句,并未交手,便发现郭芙走失,便弃下李莫愁和郭襄,去寻找郭芙。这就解释了为什么李莫愁不知郭襄是谁的孩子,也不知黄蓉武功究竟如何。李莫愁抱着郭襄一个多月,后来碰到刚刚和过芙二人分别的小龙女,小龙女临时起意,夺走了郭襄。
“好妹子”这个称呼应该是带有调笑意味的。射雕一书里,杨康同穆念慈定情之后,两人无人处说话,杨康才称穆念慈为好妹子,所以我觉得杨过称郭芙为好妹子,应该是唐突的,郭芙毕竟不同于杨过后宫里的其他人。)

楼主 Barryleung1990  发布于 2018-10-30 09:19:00 +0800 CST  

楼主:Barryleung1990

字数:68346

发表时间:2018-10-14 02:14:00 +0800 CST

更新时间:2021-04-30 03:54:10 +0800 CS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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