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系过芙】过眼芙云(作者:瞻衣棠)

各有分定(一)
杨过笑道:“这是自然。其实,那李莫愁也勉强算一个可怜人罢?她被陆展元背弃,又叛出师门,一人漂泊在江湖……”他想到十三岁之前的自己,自觉和李莫愁颇有些同病相怜之感。
郭芙想了一想,道:“可是无论如何,杀害无辜的人总是不对的。只是不知道咱们要救的那两个小女孩是不是还活着,我记得她俩一个叫李莫愁掳走了,一个叫一个青袍怪人带走了……后来我还挺难过的,没有就得那对姐妹的性命……”
杨过不禁笑道:“青袍怪人?芙妹,那青袍怪人可是你熟得不能再熟的人了……”郭芙心道:“我熟得不能再熟?爱穿青袍,还带着古里古怪的面具……”郭芙惊道:“是我外公!”又不禁娇声抱怨道:“外公真是的,这么长时间了,也不告诉我那个人就是他。那后来那个女孩是得救了罢?”
杨过装模作样地叹了一口气道:“哎呀,我们大小姐的小脑瓜呀!”薄唇啧啧了两声。郭芙一双明眸警惕地望着杨过,不服气道:“我脑瓜怎么了?”杨过笑地露出两排洁白的牙齿道:“说一是一,说二是二,直来直去,毫不作伪。”郭芙耳内听得杨过是在赞她,可是与杨过相处日久,总觉得他这话里另有一番讽刺意味。
杨过笑道:“你别光顾着叫人家两个人小女孩,我瞧,人家两个可都比你大。被你外公救走的那个是表姐程英,后来你外公收了她做徒弟。说起来,你得称呼人家一声师叔了。”
郭芙呆了一呆,她早听母亲说起外公晚年又收了一个小弟子,只黄蓉也不知其为人如何。后来几次郭芙见到黄药师,总会追问此事,但都被黄药师以旁的话岔开,她便以为是母亲在同自己开玩笑,不想确有此事。郭芙只觉有一个比自己大不了多少的师叔,心中有些别扭,便道:“我道是谁,原来是她呀,那你同她挺熟的嘛。”
杨过听出郭芙话中颇带忸怩之意,他忙向郭芙眼前凑了凑,挺直的鼻尖都快要挨住郭芙芙蓉似的脸庞,一副了然的样子,压低声音,如窃窃私语般笑道:“哦,原来大小姐是嫉妒人家年纪没多大,便做了师叔呀!”
郭芙一把推开眼前杨过的俊脸,停在一旁,双臂环住胸口,有些气恼道:“我可没嫉妒,我从来不嫉妒人的!我就是觉得,就是觉得,我外公收的这个徒弟不大妥当。”
杨过知道郭芙自幼便被娇宠长大,后来自己和大武小武上岛后,她又是师妹,因此,心中十分向往可以做姐姐,不想这次又被程英压了一头,矮了一辈。他便轻声笑道:“做人长辈有什么好?女孩子嘛,就应当做妹妹,让别人都娇着你,惯着你。再者说了,大不了下次我们碰到程姑娘,我同你一起叫她师叔,你说好不好?”
郭芙摇摇头,别扭道:“你不懂,我不是不愿意叫她师叔,是觉得……是觉得……”她本想说程英可不像桃花岛的人,外公这件事做得有些糊涂,但转念一想,哪里有对着杨过一个外人就抱怨起自己外公的道理,便咽下不说。她想了一想,觉得杨过和自己一道叫程英师叔这个主意甚合自己心意,最好连上大武小武也一起,瞧那程英还摆师叔的谱么,她点点头笑道:“好是好,可是,杨哥哥,你本来是唤她为程姑娘,现在你同我一道,可吃亏得紧哪。”
杨过知她有意取笑,手指便托在下巴处,装模作样地思考了半天才道:“想不到芙妹肯为我这么着想。唉,早知如此,我当初就该和你外公结拜,这样我不仅在程姑娘那里不吃亏,我还赚了你两辈儿。”说着,便伸出两根细细长长的手指,得意地在郭芙的眼前来回地晃悠。
郭芙忙伸手将杨过讨人厌的手指拍开,冲他轻轻的呸了一声,两人又一起上路。杨过想了一想,又笑道:“说起来,程姑娘和她的表妹——就是陆展元的侄女——都和你有一面之缘,你只是不记得罢了。”
郭芙仔细地回忆了一下,好奇道:“是么?我怎么记不得了?”杨过鼻子里不可抑制地发出一声“哼”的声音,颇有些酸溜溜地开口道:“你那时肯定都盯着耶律齐耶律大哥看了,哪里会注意到边上那对穿青袍的那个人就是程英,跟着她的便是陆无双了。
郭芙“哦”了一声,恍然大悟道:“那我是见过她们。只是,没说两句话她们便走了……”她突然眯着眼睛想了想,道:“好像有点不对呀,你怎么知道我见程陆表姐妹的时候,她们的穿衣打扮?你当时在场么?”
杨过心中暗道一声不好,怎么和芙妹一起时间久了,连我说话也直肠直肚起来?他轻声咳嗽几声,道:“那程陆姐妹两个,经常做那样打扮,我便随口一说,没想到我真猜对了。”他本来想告知郭芙那个蒙古士兵打扮的就是自己,但郭芙肯定会追问自己为什么和她不相认,自己难道要说因为瞧见了她和大武小武要好,便自觉了无生趣,恨不得一死了之?杨过话在舌尖打了一个转儿,到底还是咽了回去。
郭芙歪歪脑袋,仍有些疑惑道:“是么?我瞧还是不大对劲儿……不过你当时要是在场就好了,就能和我们一起对付李莫愁了,你没见她有多嚣张,竟然拐弯抹角地说我是猴子……”杨过哈哈地笑出声来,见郭芙面上有丝恼意,才强忍住笑安慰她道:“今天我不是帮你出过气了么?李莫愁说糊涂话,你也信那糊涂话么?”内心深处,隐隐有一丝遗憾:我若当时跳出来和芙妹相认便好了,说不定,那时就能像今日一般,一起教训李莫愁,一起说笑着上路。
郭芙今日方才察觉往日自己实在过于粗枝大叶,错过了好多事情的细节,她便凝着秀眉,将以前的事情细细地回想了一遍,突然叫道:“怪不得李莫愁写那打油诗,说什么以一敌五。嗯,五人,应该是你,程英、陆无双、还有……嗯,应该还有傻姑,还有谁?”杨过不意她能回想起这一细枝末节,当日对抗李莫愁的自然还有冯默风了。但他转念一想,自己若提冯默风,势必要说出他在蒙古军中相救之恩,那样自己想要暗算郭靖的卑鄙行为,又要向郭芙重提一遍,那可大大的不妙。
杨过转了装眼珠,心中便有了主意,他伸出手指点在郭芙的额上,数落她道:“你还好意思提?在石阵中,要不是人家程姑娘好心救了我,我就被你这个没良心的扔在石阵中了,还不知能不能活到现在!”
郭芙果然被他的话引开注意力,她自知理亏,便缩缩脖子,小声地解释道:“当时我妈妈瞧着更危急一些……你瞧那姑娘会桃花岛的奇门遁甲,便知道她是好人,不至于害你……”声音确实越来越小了。
杨过本来只想岔开话题便罢,不想提及往事,自己心中的委屈与愤懑也像冒出头的春草一般,再也藏不住。他白着脸道:“会奇门遁甲便是好人么?我都昏过去了,万一带走我的是个歹人怎么办?你倒真放心得下!”说罢,尤觉自己的委屈没有说够,便有愤愤加上一句:“事后也不见你来担心寻找,哼,你待我好没良心。”
郭芙见他眼圈说话间便已微微变红,心中也暗怪自己有些对不住杨过,她的小手指在肩头的辫子上绕了一圈又一圈,方讷讷地说道:“我妈那时伤得严重嘛,我就……我就一时慌了神儿。我本打算先看我妈怎么样,再把你带回襄阳的……我还担心了好久呢,后来是外公告诉我和妈妈,说你已经没事了……”她小手忙扯着杨过的衣袖,赔礼道:“杨哥哥,我们小时候就认识,我怎么会不管你呢,你原谅我这一回吧。”她长大后在大胜关见到杨过,心中仍将他视为昔日玩伴,及至杨过英雄宴上当众拒婚,使她又羞又恼,心里发誓再不理杨过了。后来杨过接连两次救她性命,她虽放下了恼意,但终究对杨过除了感激之情外也没有什么好感。是以,在石阵外,郭芙先顾伤重的母亲,再顾及杨过,却也不是说不通了。
杨过显然也想到了这一点,他心中微微诧异:“怎么我觉得这件事比她斩断我手臂还要严重?还要让我伤心?”他见郭芙围着他又是赔礼道歉,又是小脸赔笑,便凤目怔怔地盯着她,半晌才颇有些恨恨道:“你以后少气我一些吧!”郭芙忙满口答应了。
此时天已近暮色,北风一起,复又下起纷纷扬扬的鹅毛大雪,过芙两人本拟要尽快渡过黄河,但见河水重又凝冰,水面既不能渡船,冰上又不能行车,便同许多要渡河的客人一道被阻在了黄河边的渡口,无法启程。杨过见天色渐暗,那雪却是越下越大了起来,心中也暗暗焦急,便携着郭芙就近要寻一家最大的客店投投宿。
却说这客店唤作“安渡老店”,取的是平安过渡的彩头。这家客店客舍宽大,许多商客都纷纷涌来,因此更是分外拥挤。掌柜的费尽唇舌,每一件房中都塞了三四个人,余下的二十来人实在无可安置,只得都在大堂上围坐。店伙搬开桌椅,在堂中生了一堆大火。门外北风呼啸,寒风夹雪,从门缝里挤将进来,吹得火堆明明暗暗。
众人看来明日多半不能成行,眉间心头,均含愁意。忽听得渐行渐近的脚步声,堂上一个老客皱眉道:“又有客人来了。”
话音未落,众人眼前便是陡然一亮,当先进来的是一位长身玉立的少年,但见他一身淡青色棉衣,剑眉入鬓,凤眼生威,委实是个难得的俊俏少年,只这少年右边衣袖空空荡荡,显然是缺少一条手臂,众人都在心中暗道可惜。
及至这少年身后的人露出身形面容来,众人不免又对这少女齐齐暗赞一声好,这少女身穿淡绿缎子皮袄,年纪虽稚,然明眸皓齿,容光灼灼,世所罕见。众商客为这两人通身风华所震,本在说话的人都住口不言,呆呆地望着三人。
这两人不消说便是杨过和郭芙了。两人见众人都望着自己,倒也坦然。郭芙因是郭靖黄蓉之女,容貌又美,自出岛以来,不知道被人这么盯着看了多少次,因此她也不在乎。杨过与郭芙一起,巴不得人人看他,自是不恼怒了。
郭芙曾几次投店,自觉江湖经验颇多,她便从杨过的肩头伸出小脑袋来,抢在杨过头里道:“掌柜的,我们要两间宽敞干净的上房。”掌柜的陪笑道:“对不住啦,小店早已住的满满的,委实腾不出地方来啦。”
郭芙几次投店,店家都是有求必应,不想今日却没有了客房,她便呆了一呆,不知如何往下说去。杨过忙接口道:“好罢,那么便一间好了。”杨过本拟有一间上房便让郭芙歇息,自己在这大堂里凑合一夜也使得。
郭芙又是一呆,扯扯杨过袖子,低声道:“只一间怎么行?你不休息了么?”杨过悄声笑道:“那我就睡你门外,你瞧好不好?”未及郭芙回答,那掌柜道:“当真对不住,今天客人都住满了,委实腾不出来房间。”
杨过幼时流浪,知道一些店家常常仗势欺人,他唯恐是店家有意糊弄自己,便假意叱道:“既没有房间,又开什么店?你叫人家让让不成么?多给你钱便是了。”那店家躬身陪笑道:“你瞧,这些位客官们都是找不到客房的。你两位若是不嫌委屈,小的让大家挪个抵挡,就在这烤烤火,胡乱将就一晚,说不定明天冰结实了,就能过河。”
杨过见店家如此,心知也是无可奈何之事,边向郭芙低声说了几句话,携着她找地方先坐。坐在火堆旁的一个中年妇人招手说道:“小姑娘,你就坐到这儿,烤烤火,赶了寒气再说。”郭芙自来未见过这么多人围坐在一起,心中只觉新鲜有趣,便忙笑道:“好,多谢你啦。”坐在那中年妇人身旁的男客赶紧向旁挪移,让出老大一片地方来。杨过便拉着郭芙小心翼翼地走过去,他见此处鱼龙混杂,郭芙又是一个美貌的小姑娘,便怕人起了歹意,虽自己不惧他们,但出门在外,到底小心行事得好,便让郭芙坐在中间,自己与那中年妇人一左一右地夹住郭芙。
两人坐下不久,店家便送上饭菜。菜肴倒也丰盛,另有一大壶白酒。郭芙本来不爱饮酒,杨过便斟了一杯递与她,低声嘱咐道:“本来是不想让你喝的,但天这么冷,也须喝点酒暖暖。”郭芙知他说得有理,便接过酒杯喝了一些。
众人围坐在火堆之旁,听着门外风声呼呼,一时都无睡意。

楼主 Barryleung1990  发布于 2018-10-30 09:26:00 +0800 CST  
各有分定(二)
一个河南口音的汉子说道:“这天气真是折磨人,一会儿解冻,一会儿结冰,老天爷可真不给***子过。”一个安徽口音的矮个子道:“你别怨天怨地啦,咱们在这儿有个热火儿烤,有口安稳饭吃,还争什么?你只要前年在我们安徽寿县城中待过,天下再苦的地方都变成了安乐窝。”
郭芙本来正在小口小口地抿着酒,听那人话中说得似是有故事,便抬肘碰了碰身旁的杨过,再认真地听大家谈话。
一个广东口音的客人问道:“请问老兄,那安徽寿县,是个怎生光景?”那安徽客人说道:“蒙古鞑子的残暴,各位早已知晓,那也不用多说了。那一年蒙古军察罕出兵安徽寿县,现在四川的余大人那时恰巧任知淮安州,他率舟师同那察罕激战了四十多天,才终于将蒙古军队给击溃了。”大家听到这里,原本紧绷的表情终于都有了一丝松懈。
一个四川口音的商客接口道:“我们川蜀也全赖余大人了。自他赴任川蜀之后,先后筑了青居、大获、钓鱼、云顶十几座城池,又沿河调整了各地的兵力,我瞧如果蒙古人再来侵犯,也未必讨得了好……”
郭芙听得川蜀守城要加紧筑城,心思一动,暗道:“我何不细细地打听一番,回家也好说与爹爹听。”她急急忙忙咽下口内的酒水,问道:“请问大叔,川蜀筑城究竟是个什么样子的?如何筑城呢”她声音娇嫩清脆,一入耳中,人人都觉说不出的舒服好听。
那商客一瞧发问的是方才那位娇滴滴的姑娘,语音中便带了三分笑,道:“那我将我瞧见的与诸位讲一讲。”说罢,他将近处桌子上的几个酒杯一一放到自己面前。他举起一个擦得锃亮的酒壶放到自己的面前,道:“这好比我们刚迁移到的郡治山城,”他伸出颇为粗糙的手指蘸了蘸酒杯中的酒,在桌子上划了几道,道:“这是蜀地的涪江、嘉陵江和渠江。此为内水。”又在靠外的地方划了两道,笑道:“这是外水,也就是岷江和沱江。”这人将一摞酒杯拿在手中,笑着向郭芙说道:“小姑娘,你看好了。”他这话虽是向着郭芙一人说的,但大堂中的二十余人皆望着此人,郭芙更是将头探到杨过的肩膀上全神贯注地听。
那人将三个酒杯倒扣在桌上,道:“这是大获、青居、钓鱼三城,你们瞧,三城互为掎角之势,不是正好将内水共同防卫住了么?”诸人细瞧桌上情形,都默默地点点头。那商客接着道:“这是云顶城,它设在这里,不正好遏制了外水么?这样蒙古人来袭,我们便控制了江河要隘,蒙古人便轻易进入不了蜀地。”众人听了,便连声赞叹不已。也有人好奇问道:“请问老兄是何高人,对城防布局如此精通。”那人一笑道:“小人乃播州人士,家族世代久居川蜀之地,那向余大人进言献策的冉璞,便是族兄。”说话间,面色微微发红,似是有些腼腆。
郭芙听这人说的这法子不错,忙向杨过道:“杨哥哥,我瞧这人说的法子不错,不知襄阳能不能用……”她见这人为了讲解蜀地局势,将杯中的酒都泼洒在地上了,她心中颇为过意不去,又道:“我想请这位大叔喝些酒,再向他讨教,你说好不好?”她与世俗经验较少,此时出门在外,自然是先讨教杨过主意。
杨过见她如此依赖于己,心中早已乐开了花,他笑道:“哦?大小姐心中也知过意不去啦……”郭芙暗暗地用胳膊肘撞了他胸口一下,他才道:“好,怎么不好?只是我们身上没多少钱啦,你若将剩余的钱财都请人喝了酒,那我们以后就不能投店啦,不过也没关系,我总陪着你嘛——但你可不能打我那只金蟋蟀的主意。”郭芙也不禁犹豫了一下:自己的钗环发簪等物都丢在了战乱的尘土中,项中明珠也被雕儿送回了襄阳城,自己和杨过除了几锭碎银子外,可谓是一文不名了。但她转念一想:“我同杨哥哥在独孤山谷中没用钱财不也生活了一个月么?大不了在过那样的生活便是。”她便将随身的荷包解开,将那几锭碎银子尽数倒在杨过手中,道:“先请人家喝酒吧。”
杨过心思远比郭芙机敏的多,心中早盘算了好了好几十种寻得钱财的办法,最不济,过得黄河后,先找一个为富不仁的员外,好好请他“款待”自己一番,又岂能让郭芙同自己一道风餐露宿?他将手中的碎银子一一抛到大堂那头的掌柜面前,笑道:“店家,这些银子你瞧能打几斤酒,我们兄妹二人请在座的诸位喝酒,驱驱寒气。”店家连声答应,吆喝着吩咐下去。众人笑逐颜开,齐声道谢。过不多时,几名伙计便将酒水一一送了上来。
郭芙等众人都喝了一杯酒,方才开口问道:“这位大叔,蜀地这么好的法子,能不能用在襄阳城呢?”一个湖北口音的汉子意外道:“小姑娘,你们兄妹二人也是襄阳人士么?我听着有些江南口音呀。”郭靖的母亲与七位师父俱是江南人,郭靖虽在蒙古长大,但汉语却是江南口音,黄蓉更是一个地地道道的江南人,郭芙自然也是。杨过自小是在嘉兴一带生活,因此,过芙两人虽祖籍山东,却都是江南口音。
郭芙一呆,没有想好要不要将自己的父母说出来,她这次出门,居然也学会了小心行事。杨过却心思一转,若说破身份,这些人中难保没有坏人在其中,便笑道:“我们自小在江南长大,后来跟着爹娘迁到了襄阳城中。”
那湖北口音的商客道:“那我们也算半个同乡之人啦。”说罢,向过芙两人敬了敬手中的酒杯,他两人也举杯遥遥示意,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了。
方才那位四川口音的商客道:“只怕襄阳却不能用此方法……蜀中之地多山,连绵不断的群山便是抵挡外敌的天然屏障——诸位都知道汉朝末年,诸葛丞相守住蜀地,便可六出祁山伐曹魏的事,那也不用我多说了。因此,余大人才能据山势,修建“川中八柱”,以扼江河要塞,阻挡外敌。但襄阳,却与四川地形不大一样。”
郭芙听了,便点点头,心中不免有些失望,杨过默默地拉住她的手,示意她不要着急。那湖北商客见她闷闷不乐,也出言安慰道:“小姑娘,你不要着急,我们襄阳虽然没有那么多的高山要塞,却也跨连荆豫,控扼南北,更何况……”他故意卖了一个关子,见众人都看他,方才道:“更何况,郭大侠夫妇奋力抗敌……虽那守军统制吕大人是个昏庸无能之辈,但襄阳城还是一定能守住的。”郭芙听人提及郭靖黄蓉大名,神色一动,低头抿嘴一笑。众人听了,也纷纷赞和。
一位广东口音的客人道:“我大宋土广人多,倘若人人都像郭大侠夫妇一样,蒙古鞑子再凶狠十倍,也不能占我江山。”那湖北人道:“是啊,你瞧蒙古大军在中路襄阳和西路川蜀打了十余仗,始终打不下,别的地方却是手到擒来,原来的大金国不就给蒙古兵灭了么?我们大宋始终屹立如山,也多亏了像余大人、郭大侠夫妇这样的忠义之人,蒙古的王子忽必烈亲临督战,也奈何不了呀!”说话间大有得意之色。别人不提,但郭芙听得人人称颂自己父母,早已喜得笑语嫣然,她推推身旁的杨过,杨过却低头寻思:我之前错的不能再错……幸而没有造成不能挽回的损失,做人能如郭伯伯一般,才是一个顶天立地的好男儿!直到郭芙推他,他才回过神来,两人相视一笑。
那广东客人道:“老百姓都是要和鞑子拼命的,鞑子倘若打到广东来,瞧我们广东佬也好好跟***干一下子……”郭芙听到这里,忙道:“大叔,你这主意好,要我说,人人去守城才好,那样蒙古人还敢来犯么?”
大堂众人听了她的话,觉得有些孩子气,不禁面上都带着微笑的神气。那四川口音的商客道:“小姑娘,没想到你能有这样的决心……想你这般大的姑娘,不是躲在深闺里刺绣女工,便是和女伴嬉戏玩笑,姑娘见识倒高,不过,瞧你出身富贵,年纪幼小,想来世间的苦事,你也不尽知……”郭芙想了一想,低声问杨过道:“杨哥哥,你知道么?”杨过点点头,又细寻思了一下,便也摇了摇头。郭芙有些失望,忙道:“那还请大叔指教一二才好。”
那四川人便道:“指教不敢当,这些道理,纵我今日不说,往后再过得十几年乃至几十年,小姑娘你也自己就懂了。比方说我,我是播州人士,家中有老幼十数口,纵然投军,也有不能放下的心事,我先下从蜀地贩骡马到襄阳,不比做一个普通的士兵更加有用么?”郭芙知道中原战马奇缺,便忙点点头,自认同他的道理。
一个湖南口音的商人开口道:“我的大儿子在几个月以前被蒙古鞑子杀死啦,我有心找蒙古人拼命,可是家中还有一个小女儿和小儿子,他们的娘亲已经去了,若是我再死了,他们只有饿死的份儿了,可我的心同大家一样,等我养大那双儿女,定要找鞑子报仇的……”说着,眼睛便红了一圈儿。郭芙听了心中也十分不好受,低下头,几滴泪便落了下来。
大堂之中,一时人人都道不尽的话语,郭芙听了,默默地记在心中。郭芙身边的中年妇女便安慰她道:“小姑娘,你年纪还小,等再过几年,便明白了,人世间的无可奈何事多得很,谁没有夜里面流过泪呢?”郭芙点点头,心道:“我虽想不出他们的苦楚,但慢慢想,总能明白。”
那湖北人道:“小姑娘,你也别太忧心,你瞧我们襄阳不是守得很好么?那蒙古鞑子进攻襄阳,便捉了城外的汉人,绑在城下一个个的斩首,还把四五岁、六七岁的小孩儿用绳子绑了,让马匹拉着,拖在城下绕城奔跑,绕不到半个圈,孩儿早已没了气。我们在城头,听到孩儿们啼哭呼号,真如刀割心头一般。鞑子只道使出这等残暴手段,便能吓得我们投降,可是他越狠毒,我们反而守得越牢……”郭芙虽在襄阳近一年,但未见过这等惨烈的景象,光是听一听,便叫人肝肠寸断,她不由得攥紧了杨过的手,低低地惊叫了一声。
那中年妇人见郭芙有些害怕,便忙从怀中掏出一个苹果,柔声安慰道:“小妹妹,莫怕莫怕,大姐这里有个苹果,送你吃吧!”郭芙不忍拂她一番好意,忙道谢后接了过去。杨过却回想到了自己在襄阳近处的所见所闻,那几个蒙古士兵竟然用铁枪挑着一个汉人婴孩在寻乐!等他救下那孩子时,虽未断气,却也抢救不及。杨过沉重地闭了闭眼睛,他一定要帮郭伯伯赶走这些蒙古鞑子!

楼主 Barryleung1990  发布于 2018-10-30 09:30:00 +0800 CST  
万物为铜(一)
黄蓉越想,越觉得心惊肉跳,按捺不住,便轻声地唤醒郭芙:“芙儿,芙儿……”郭芙本来睡得并不安稳,听到有人唤她,哼了两声,悠悠转醒。
郭芙模模糊糊仿佛看到了黄蓉,不敢置信地揉揉眼睛,待看清黄蓉面容,芙蓉似的小脸绽开笑容,扑到黄蓉怀中,将头靠在黄蓉肩上,娇娇气气地说道:“妈,我好想你!”
黄蓉一见女儿的笑脸,多少烦恼也跑到了一旁,她摸摸女儿垂在肩头的头发,没好气道:“瞧你下次还胡乱跑么?”郭芙抬起头来,不好意思地冲黄蓉笑了笑。黄蓉重新将女儿搂在怀里。
郭芙靠在母亲怀中,娇声道:“妈,我知道错了,芙儿以后永远乖啦!”黄蓉听着一阵恍惚,好像很多年前自己也同父亲说过这样的话。
过了一会儿,郭芙方抬起头来,问道:“妈,你怎么会找到这里来呀?”黄蓉回过神来,郭芙与杨过之事重上心头,她心中暗道:“瞧芙儿仍然一副懵懵懂懂的样子,想来过儿同她并无私情,待我慢慢细问。”黄蓉便笑道:“还不是为了你这淘气孩子!我令双雕传书叫你回襄阳,你怎么不听。”
郭芙小嘴一撇,埋怨道:“还不是杨哥哥?他好可怜的,我就留在山谷里陪他养伤了……妈,你一定想不到吧,杨哥哥竟然得了一把重剑,武功比以前更厉害百倍呢。”
黄蓉并没有听进去郭芙的后半段话,她焦急地追问道:“只你二人在山谷里么?”手上本来替女儿整理衣衫,手上不觉用力攥紧郭芙胳膊。
郭芙疼得皱皱眉,道:“就我们两个人,还有一只大雕,那雕儿好可爱,每次我在山洞里休息的时候,它总用自己的身子替我挡住门口,不让寒风吹进来。杨哥哥可没那么好的运气啦,他只能在树上吹着风发抖啦。”
黄蓉只觉心中一块大石头“咚”地落地了,她嗔怪似的点了点郭芙光洁的额头,道:“你没事老这么吓唬你妈!”又试着问道:“我听你喊过儿叫杨哥哥,你这次倒和过儿和睦了不少。”
郭芙回想旧事,有些羞赧地抿嘴笑了笑,道:“杨哥哥那个人,嘴巴虽然很坏,还爱唬人玩,但是他心地很好,指点我功夫,还帮我教训蒙古人和李莫愁,还救了爹爹。他委实很好啊。”想了想又道:“偷襄儿那件事全是他师父的主意,说到底,是我错怪他了,还害得他断了一条胳膊……”她抱住黄蓉胳膊,撒娇道:“妈,我觉得好生愧对他,我们要怎么想法子好生补偿他才是。”
黄蓉素知女儿被自己惯得又娇气又骄傲,向来嘴硬,即使知道错了,嘴上也不肯示弱,不意听到郭芙的这番话,心里既欣慰又惭愧,欣慰的是女儿终于长大懂事,开始体谅他人的艰难。惭愧的是方才错疑了杨过,如此看来杨过非但对郭芙没有不轨之心,反而处处维护她,黄蓉自忖,若自己和杨过易地而处,也决计做不到这一点,是以心中的感激之情更甚。
郭芙说了半天杨过,才发现杨过并没有来瞧自己,便好奇地问:“妈,杨哥哥呢?怎么不见他?”黄蓉笑道:“丘道长说他随龙姑娘回古墓去了。”郭芙听了,只觉心里空落落的,有说不出的失望,噘嘴赌气道:“哼,我再不见他啦,我都说了,我不要留在全真教,他还单把我留在这里。等他从古墓里出来,瞧我还睬不睬他。”话虽如此,眼睛却时不时的瞟一瞟房门,希望杨过下一刻便嬉皮笑脸地来求自己原谅。
黄蓉心中觉得好笑,也不戳穿她,问道:“我听说,你和过儿、龙姑娘三人大闹全真教,龙姑娘还身受重伤?”郭芙忙点点头,又摇摇头,抱怨道:“怎么是我们大闹?明明是杨哥哥和龙姑娘帮他们打发蒙古人嘛!”又气道:“全真教的人怎么这么不分青红皂白,我瞧当年爹爹就不该送杨哥哥来这里……他们好不讲理,明明是赵志敬把蒙古人引来的,他们却说是龙姑娘带来的,还把龙姑娘打得吐了好些血,我给她吃九花玉露丸,杨哥哥都说没用了。”
黄蓉一怔,回想起小龙女白衣飘飘绝代风姿,摇摇头道:“但愿她吉人自有天相吧。”郭芙接口道:“对呀,虽然龙姑娘好像有些不通人事,但是毕竟是杨哥哥的师父,希望她能没事。”
黄蓉又道:“我在路上遇到李莫愁,据她所言,是龙姑娘抱走了襄儿,你见到襄儿了么?”郭芙道:“哎哟,襄儿!当时太危急了,我都没有顾得上问龙姑娘襄儿在哪里,她当时并没有抱着襄儿呀!”黄蓉凝眉想了一想,笑道:“也许龙姑娘将襄儿放在了什么地方也未可知,明天我们一起到古墓去找她们问清楚。”
郭芙忙点点头道:“这次一定要找到襄儿,我都想她啦。”又道:“那我们怎么进古墓?杨哥哥大概说过,古墓的进口在水中,可我没听仔细……”黄蓉神秘一笑,道:“这你就不用担心了,我自有妙计。”
郭芙素知母亲机智百出,闻言便放下心来,撒娇似的将自己这段时日的经历讲与黄蓉听。黄蓉起初还觉得有趣,越到后来却越心惊:连芙儿自己都没察觉,她提杨过的次数越来越多……以前靖哥哥提两人姻缘,两个人都不愿意。现在隔着断臂之仇,怎么两人反而亲密起来,真是两个冤家!黄蓉的一颗慈母心又悬了起来。
此时,却听房门上有剥啄之声,黄蓉开门看是完颜萍和耶律燕,忙将她二人让了进来,四人围着桌子说话。
郭芙笑道:“完颜姐姐、耶律姐姐,多谢你们来瞧我。没想到你们也来了终南山,不知耶律大哥认到师父了没有呀?”耶律燕奇道:“芙妹,你怎知我大哥的师父是全真教的周老前辈?他可对我都没说过。”黄蓉也看向女儿,郭芙得意地拍手笑道:“是杨哥哥告诉我的!”

楼主 Barryleung1990  发布于 2018-12-07 08:07:00 +0800 CST  
万物为铜(二)
此时,却听房门上有剥啄之声,黄蓉开门看是完颜萍和耶律燕,她二人手中各自托着茶点,笑吟吟地站在门外,黄蓉忙将她二人让了进来,郭芙也又惊又喜,四人围着桌子说话。
完颜萍柔柔笑道:“我和三妹想着郭夫人和芙妹还没有用膳,便拿来些点心来,”她将点心碟往两人面前推一推,道:“尤其是郭妹妹,饿了吧?”
郭芙笑道:“完颜姐姐、耶律姐姐,多谢你们来瞧我。没想到你们也来了终南山。”又向黄蓉道:“妈,这是我以前和你提起的完颜姐姐和耶律姐姐,她们和我很要好,咦,耶律大哥怎么不见?”
黄蓉嗔道:“妈早在山下便识得她们了,还等你这会介绍?”郭芙笑着抱了抱黄蓉的手臂。耶律燕便道:“我们是跟着郭夫人一道上终南山的。我哥哥现下同他师父在一起,芙妹,你一定不知道,我哥哥的师父……”
郭芙不等她说完,便抢着说道:“是老顽童对不对!”耶律燕奇道:“芙妹,你怎知我大哥的师父是全真教的周老前辈?他可对我都没说过。”黄蓉也看向女儿,郭芙得意地拍手笑道:“是杨哥哥告诉我的呀!”又道:“他现在在哪里?我去找他,叫他上次不声不响地就丢下我和杨哥哥就跑了,杨哥哥还说……”
黄蓉的心一沉,面上却不显,想法将话题扯开了去,笑道:“好了,芙儿,老顽童正在教耶律公子功夫,你去了只会添乱。”完颜萍也忙追问道:“芙妹。你说来寻郭二小姐,不知找到了没有?”
郭芙一听便泄了气,向黄蓉望了一眼,摇摇头道:“我猜这还得问龙姑娘……她大概在古墓里了。”
完颜萍和耶律燕两人的脸色同时变了变,耶律燕更是冷冷的哼了一声,刚张嘴要说话,却被完颜萍一把拉住。
黄蓉早看到两人之间的小动作,只现在心思只在郭芙郭襄两个身上,便不去细想,笑道:“完颜姑娘、耶律姑娘、我和芙儿明天打算到古墓去,你们若是无事,与我们同去古墓如何?”
郭芙听了,忙伏在黄蓉的耳边,笑吟吟道:“妈,你瞧这耶律姐姐,让她给我做嫂子好不好?”黄蓉早看出完颜萍耶律燕与武家兄弟之间眼角眉梢的情愫,此时听了只暗暗奇怪:为何芙儿只提耶律燕,难道完颜萍……
耶律燕与完颜萍却意味不明地对视了一眼,耶律燕似有怒意道:“芙妹,去什么古墓……”话未说完,完颜萍忙截住了耶律燕的话,劝道:“芙妹,你还有伤,最好不要去古墓了吧?”
郭芙笑道:“我的伤早没事啦,现在就想去找妹妹,我们一起呀?”说着,伸手去拉拉完颜萍耶律燕的手。
此时,却听山下吹起哨呐,窗外有弟子传讯,有敌人大举来袭。黄蓉心中暗道:“按芙儿说言,当日全真教既拒蒙古大汗的敕封,复又杀伤多人,此事决不能就此善罢,蒙古兵迟早会杀上山来。”这般想着,转头去瞧三个姑娘,完颜萍早立在窗边忧忡不定,耶律燕呆在原地似有怒意,黄蓉蛾眉轻皱:这两位姑娘从进门开始,就好像心事重重,一个有话要说,一个拦着不让说……当和古墓或过儿有关系。这般想着,便去瞧郭芙,见她倒是一点不慌,一点不忙,正自在地小口小口地吃着点心,时不时好奇地向窗外看一看,黄蓉心中哀叹一声:“我怎么有这么个傻姑娘……”
未及黄蓉想完,便见丘处机等人派弟子来请黄蓉商讨对策,黄蓉便嘱咐郭芙道:“乖乖地在房中休息,不可到处乱跑。”郭芙笑道:“蒙古人来便来了,我还怕他们不成?妈,你不知道,杨哥哥将蒙古人教训地有多惨。”见黄蓉美眸瞪来,才小声道:“芙儿知道了。”
黄蓉又请完颜萍与耶律燕在房中与郭芙暂且作伴,两人回过神来,连声应是,黄蓉方放心离去。
郭芙又亲亲热热地挽着完颜萍的手坐下,道:“今天晚上真不是个好时候,咱们叙旧,偏偏蒙古人上山来作乱。”完颜萍应了一声是,举杯抿了一口茶。
耶律燕却“呸”了一声,冷冷地讥讽道:“怎么不是好时候,要我说今天晚上真是洞房花烛的良辰吉日呢!”
郭芙未解她的意思,只疑惑地看着她。完颜萍一口茶忙忙地咽下,嗔道:“你又胡说了。”又向郭芙道:“芙妹你别理她,你耶律姐姐今天有些不快。”
耶律燕大声道:“我今天是心中不快,可有的人,今天一定快活得很哪!”说着,似是怒气未消,抓起面前的茶杯,将水一饮而尽。
完颜萍拉了一把耶律燕,低声道:“三妹,大哥嘱咐过我们,不许将此事说出来的!”耶律燕却道:“二哥便是如此婆婆妈妈!今天不说,明天芙妹到了古墓里也要知道的!难道再让杨大哥骗么?”
郭芙终于抓住了两人争吵的重点,忙问道:“到古墓知道?我到古墓里会知道什么?杨哥哥骗我什么了?快说呀!”完颜萍有些头疼地看着眼前的局面,叹了一口气,低声道:“芙妹,你答应我,不论是听到了什么都不许着急……”
郭芙忙道:“这是自然,你快说呀!”耶律燕又要说话,被完颜萍一个眼风瞪回,她小声地辩解道:“我是替芙妹气不过!”完颜萍伸出双手握住郭芙,低声道:“我们刚听孙道长和丘道长他们说了,当然,他们说的也不一定都是真的,说……说……杨大哥和龙姑娘今日在三清殿……在三清殿……”索性将心一横道:“在三清殿拜堂成亲了!”说完,忙去瞧郭芙的反应。
郭芙只觉得脑中反应不过来,只呆呆地顺着完颜萍的话道:“这是喜事呀……”说完方才明白过来,一张芙蓉似的俏脸唰的失去了血色,只瞪着一双明眸,呆呆地望着蜡烛坐着。
完颜萍只觉郭芙的手一下子失去了温度,她温柔地摩挲着郭芙的手背,企图将温度传个她,慢慢地劝道:“芙妹,我们也只是听说,不一定是真的,你万不可着急……”耶律燕也道:“是呀,芙妹,纵然是真的,那杨大哥不理也罢,我二哥可比他强上百倍……”
郭芙只觉脑袋木木的,好像被当头一击,又似冬月的冰水从头到脚的浇下,她脑袋里只有杨过和成亲这两个词,却怎么也不愿意把它们联系到一起。
完颜萍和耶律燕无奈地互相交换一下眼神,此时的郭芙,仿佛是一座坐在等下的白玉美人雕像,血色尽褪,面无表情。
半晌,郭芙才哑着嗓子道:“怨不得,姐姐你说今天是个良辰吉时……”

楼主 Barryleung1990  发布于 2019-01-19 04:35:00 +0800 CST  
近日本文作者对76楼《阴阳为炭(二)》部分做了修改,希望早日能正式复更!


以下是修改后的文段:


阴阳为炭(二)
全真五子中当属丘处机与王处一和杨康谋面最多,丘处机还则罢了,王处一听到杨康之名,心中一凛,当年大都往事历历在目。王处一向杨过面上细细打量,此时的杨过自然比当日王府中锦衣玉食的小王爷多了些许的风霜憔悴,但说话举止间的狡黠神气,却与杨康像个十足十,王处一心中便有些沉吟不定。
赵志敬见自己的话颇为奏效,心中一喜,忙提着一口气,又道:“当年杨康包藏祸心,只以一副深明大义的面孔去哄瞒郭大侠,骗的郭大侠同他结拜为兄弟,到最后怎样?差点害郭大侠命丧临安,这也就罢了,他险些盗走武穆遗书,若不是苍天有眼,此时怕已经是金狗的天下了,师尊!”赵志敬怕丘处机念着与杨康师徒一场的情分,忙将国家大义抬了出来,接着道:“郭大侠尚且如此,郭大小姐天真烂漫,娇生惯养,如何能分辨杨过的歹心?郭大小姐分明是被杨过这小贼利用了!”
郭芙意识本就有些昏昏然,听得赵志敬这一番话,心中不堪烦躁,向前跨了几步,口内呵斥道:“狗嘴里吐不出象牙!”,若她手中长剑还在,早抵上了赵志敬的脖颈。杨过听到赵志敬评价自己父亲的一番话,脑中好似打了一个响雷,呆呆地想:“不,我爹爹不是这样的人!定是赵志敬信口雌黄,或者我爹爹同郭伯伯有些误会……”直到耳内听到郭芙脆生生的一声呵斥,心头一喜,将方才的惶惑全抛于脑后。
杨过自忖道:“姑姑重伤,芙妹瞧着精神也不大好,我与这些人纠缠什么,早些寻个清净地方,为她二人疗伤要紧。”这般想着,便唤郭芙回来,郭芙心中暗暗恼怒全真教上下竟无一人明事理,便冷冷地一哼,随手拾起一把长剑,回到杨过身边。杨过回身扶起小龙女,悄声叮嘱郭芙道:“芙妹,一会不要管我,只管用长剑护住头脸要紧。”郭芙心中却不以为然:难道这帮道士便比金轮法王一干人等更厉害么?心中这般想着,便向前跨了一步,要护在杨过小龙女身前。
不想,四下里剑光闪烁,每七个道人组成一队,重重叠叠的将自己三个人围在垓心。七个中上武功的道人联剑合力,便可和一位一流高手相抗,这时他前后左右,相当于有数十位高手挺剑环伺。
杨过忙用长袖将郭芙卷到身侧,哼了一声,跨出一步,立时便有七名道人仗剑挡住。杨过挺剑刺出,七剑同时伸出招架。丘处机忙喝道:“莫伤了郭大小姐!”七剑中有三剑忙回撤,却听呛啷啷一响,四剑齐断,七道便向旁跃开。
他剑上威力如此雄浑,丘处机等虽均久经大敌,却也是前所未见。王处一叫道:“璇玑、摇光后击!”杨过心想不理你如何大呼小叫,我只恃着神剑威力向外硬闯便了,当下带着小龙女与郭芙跨前两步,见又有七名道人转上挡住,立即挥剑横扫。哪知道这七名道人这次却不挺剑招架,身形疾晃,交叉换位,从他身前掠过,饶是七人久习阵法,身法快捷,还是“啊、啊”两声呼叫,两名道人已被剑力带到,一伤腰,一断腿,滚倒在地。
便在此时,二十一柄长剑已指到了三人背后,七柄指着杨过,七柄指着小龙女,全真道人虽听从丘处机吩咐,不敢伤及郭芙,却仍有七柄长剑虚虚指向郭芙。杨过凤眼环顾四周,若是回剑后击,虽能将剑大都荡开,但只要剩下一剑,小龙女也非要受伤不可,丘处机虽叮嘱不可伤及郭芙,但动起手来,刀剑无眼,略有闪失,便追悔莫及。杨过心中一阵恻然:到此地步,便是豁出自己性命不要,也已经无法将郭芙和小龙女安然无恙地带走了。
郭芙见丘处机等人对自己有所顾忌,便自恃有护身符一般,大着胆子向旁走两步,所经之处,长剑尽退。郭芙心头欢喜,回头向杨过道:“杨哥哥,你扶着龙姑娘跟着我,我给你们开路!”说着又无所顾忌地要上前。
却说郭芙面前这些道人中,有甄派,亦有赵派,甄派尚可,赵派弟子看郭芙仗着身份,又是斥责赵志敬,又是无所顾忌地闯阵,早已满腹愤懑。当下,便有两名赵派弟子交换一下目光,在郭芙上前,己方后退之时,故意慢了一拍,装作撤剑不及的模样,那两边长剑便直直地冲郭芙腰腹而去。
杨过直吓得心要从嗓子眼里蹦出一般,高声叫道:“芙妹,小心!”丘处机等人也发觉这两人怪异之处,丘处机王处一忙将手中长剑掷出,只听喀嚓两声,四剑齐断,解了郭芙眼前危机,丘处机方才松了一口气。
杨过心知此法不通,郭芙便是身着软猬甲,全真教道人魑魅魍魉各怀鬼胎,难免会伤及她,便道:“芙妹,你乖乖的,到重阳宫外的松树下等我,我破了这阵,便去寻你好不好?”
郭芙对方才的惊心动魄却一无所觉,她刚要拒绝,却瞧见杨过苍白着一张俊脸,凤眼却熬得通红,身旁小龙女也昏昏沉沉,出得气比进得气多。郭芙环顾四周,只觉全真教道人个个在旁虎视眈眈,稍有不慎便要将杨过与小龙女撕扯吞食。
郭芙贝齿将嘴唇咬得紧紧的,心道:我爹爹常说打不过,跑就是了,可眼下情形,杨哥哥如何才能逃脱?转念又一想:丘道长毕竟是杨叔叔的授业恩师,我不信他能眼睁睁地瞧着杨哥哥死。郭芙有心要替杨过求情,但实在是没有求情服软的经验,况且郭大小姐的骄娇二气也不允许她低头,然杨过与小龙女此时危在旦夕,郭芙愤愤地将手中长剑斜插入地,将心一横,咬牙道:“丘道长,你是杨叔叔的授业恩师,杨哥哥是杨家唯一后嗣,难道真要让满门忠烈的杨家断送在终南山上么?”
丘处机尚未反应,杨过却心头一酸,大声道:“芙妹,你不要求情,不可为我求情。”说着便挥动重剑,要和全真教人拼尽全力,只见杨过和小龙女的周身一时剑光闪烁,风声呼啸。郭芙见杨过深陷垓心,心急如焚,便又求情道:“丘道长,算我求你了,你便不看在杨叔叔的面子上,还有我爹,还有铁心公呀!”
丘处机长叹一声,征询的目光看向王处一,王处一尚未给他意见,杨过却拼杀到郭芙身边。杨过望着郭芙,满目怜惜,道:“芙妹,我们不必同这些牛鼻子老道说好话,我便是死了,你也不能向他们服软求情!”
郭芙忽的想起当日襄阳之围来,悄声道:“你把剑放到我脖子上来,快!”说着,忙将脖子伸了一伸,好方便杨过将剑架自己脖子上。杨过一呆,忙将手中重剑向身后藏,道:“你干什么,这重剑伤着了是好玩的么?”
郭芙气道:“你怎么这么笨呀,我让你挟持我,那我当人质,全真教必然不敢轻举妄动,咱们不都出去了么?”说着心中隐隐得意自己的急智,竟将杨过都比了下去。杨过低声叱道:“胡说八道!”又急道:“你非得拿话剜我的心么?我怎么能挟持……”说着方才醒悟郭芙话中之意,心里既甜蜜又苦涩,面上却微笑道:“芙妹,这法子不行,自从我打你那巴掌后,便发誓再不能伤害你一分一毫……”
郭芙伸手推了他一下,气道:“这也不行,那也不行,你让我怎么办,难道看着你死么?”说着,眼中两行细细的热泪流了下来。将土中的长剑愤然拔出,白光一闪,长剑指向全真五子,森然环顾一周,厉声道:“你们今天要敢杀他,有本事便将我也一道杀了,否则,我便叫上我外公我妈,不屠尽你们终南山也枉为我桃花岛人。”
丘处机见郭芙越说越不像话,唯恐她与其余全真四子再生不快,忙打圆场道:“好了,芙儿,你一个小孩子家,越说越不像话。”恰此时,刘处玄和孙不二此时为郝大通疗伤已毕,三人同丘处机王处一耳语一番,孙不二上前温言道:“芙儿,你过来,让我瞧瞧你的伤。”郭芙断然道:“不,我没受伤!”杨过也咬着牙与众道人对峙,目光却透出一丝动摇。
丘处机温言道:“此番是我全真教与你古墓派的过节,与芙儿无尤,你何苦拉她一起?”此话说得杨过浑身一震,手中的剑也慢慢的低垂,眼睫不错地瞧着她几如透明的俏脸,心下凄然道:“他说的也对,我身中剧毒,姑姑身负重伤,眼瞧着都命不久矣,可芙妹正是好年华,何必要冒这大风险?”
郭芙侧头瞧着杨过目露凄然之色,心中直觉不妙,杏眼圆睁警告似的道:“我不走,我要和你们在一起,要死大家一起死,”又忙伸手扯住杨过衣袖,低声道:“你这次要是把我丢下,我就再也不理你了,我郭芙说到做到。”
杨过心中早已拿定主意,只微笑应道:“嗯。”郭芙狐疑地看着他,追问道:“嗯是什么意思?你发誓不丢下我!”杨过盯着郭芙,一眨也不眨,轻声应道:“我发誓!”又道:“芙妹,你附耳过来,我有事叮嘱你。”郭芙此时才放下心来,往杨过身边凑了过去,笑道:“我就知道你有主意……”说着,便觉眼前一黑,原来是杨过趁她不备,在她脑后昏睡穴上一点。郭芙未及反应,便陷入昏睡中。
杨过心中凄然道:“这次芙妹醒来,还不知要如何同我闹呢!”伸手爱怜地拂顺了郭芙额前碎发,又想到:“若是能侥幸逃脱,她叫我做什么,我都依她。”这般想着,便唤了一声“孙道长!”孙不二忙近上前来,伸手要将郭芙抱去,杨过心中暗道:“只这番,芙妹知道了会不会不再原谅我?不肯见我怎么办?”又不放心地小声恳求。小龙女在旁瞧杨过凄然模样,怜惜道:“过儿,你不舍郭姑娘,何妨将她带回古墓?”
杨过含泪摇摇头,将郭芙小心地放入孙不二怀中。孙不二低头,恰见杨过的一滴泪落到郭芙腮边,如露珠便晶莹,一划而落,不自禁想起自己少年时与马钰新婚燕尔的情景,心中感慨,破天荒地出言宽慰道:“芙儿活泼可爱,我素来一直很喜爱她。”言下之意便是向杨过保证,在全真教无人敢伤郭芙。
杨过放心大半,又伸手搭在郭芙的腕上,细细地替她诊了一回生怕她方才受伤。丘处机瞧着他不似作伪,心中长叹道:“啸天公、铁心公,想不到郭杨两家的缘分竟在此处……”便上前来,伸出手指道:“让我来瞧瞧。” 杨过忙点点头,将郭芙的细腕托在手中。
丘处机闭目细细地切了一回郭芙脉搏,也松了一口气——郭大小姐若在终南山受了伤,莫说靖蓉两人如何,但就一个黄老邪便不肯善罢甘休。他睁眼瞧见杨过心乱如麻的模样,哑然失笑道:“芙儿没有大碍,只是轻伤。”
杨过面露喜色,伸手与郭芙十指交握,紧紧地握了一下,才慢慢地放开手,眼瞧着孙不二将郭芙抱到自己的丹房歇息,直到去远了,眼睛仍痴望着。
过了好一会,杨过将重剑挥起,咬牙道:“杨某接着同诸位讨教!”郝大通却道:“师兄,当日英雄大会上能大胜蒙古人,杨过可称得上头功,我看他绝不至勾结蒙古人。此时孙师妹也可作证。”
丘处机点点头,道:“我倒知晓此事。”又将此事细细地理了一理,心道:“杨过毕竟不同于杨康,若都生子肖父,杨康如何同铁心公云泥之别?近年来,我也常想杨康之事,他认贼作父、卖国求荣,我也有未尽教导之责,如今杨家仅剩一脉,叫我如何眼瞧他断绝?”
丘处机便举手喝道:“且住!”他瞧双方都停住了手,道:“龙姑娘,杨过,你我先辈师尊相互原有极深渊源。我全真教今日以多为胜,赢了也不光彩,何况龙姑娘又已身负重伤。自古道冤家宜解不宜结,两位便此请回。往日过节,不论谁是谁非,自今一笔勾销如何?”
杨过和全真教本无什么深仇大怨,这次上终南山来只为找小龙女和郭襄,并非有意与全真教为敌,这时听了丘处机之言,心想:“一则,救姑姑的性命要紧,和这些牛鼻子道人相斗,胜败荣辱,何足道哉?二则,芙妹身处全真教中,虽有孙不二保证,也不免让人悬心,不如早些养伤,早些来接她。”正要出言答允,小龙女的目光缓缓自左向右瞧去,低声问道:“甄志丙呢?”

楼主 Barryleung1990  发布于 2019-06-30 19:54:00 +0800 CST  
此情无计(一)
郭芙勉力说出这一句话,便觉得脑袋里好似浸在冰冷的海水中似的,双眸只呆呆地看着完颜萍和耶律燕焦急的脸庞和张张合合的双唇,耳边却是嗡嗡作响,她知道两人肯定是在劝慰自己,她也知道自己该给一些反应,起码该有一丝笑,可是身子就像定在那里似的,连扯一下嘴唇的力气都没有。
完颜萍见郭芙直愣愣地坐在原地,心中慌得不知如何是好,忙伸手去握郭芙的手,却觉得冷冰冰的,浑没有一丝热气,她忙替郭芙揉搓几下。耶律燕瞧见,也如法炮制。
恰在此时,黄蓉推门而入,完颜萍耶律燕两人如同瞧见救星一般,忙站起来迎过去。黄蓉微微一笑道:“多谢你二人在此陪伴芙儿啦,令兄托我转告,他在丘道长的丹房里等你二人,有要事嘱咐。”
完颜萍和耶律燕忙应是,又犹犹豫豫地瞧了一眼兀自呆坐的郭芙,嗫嚅道:“郭夫人,我们……我们把杨大哥成亲的事……说与芙妹知晓了……”
黄蓉本在进门时早察觉郭芙神情有异,联想到方才全真教上下都在传杨过小龙女今夜成亲之事,心里哪里还有不明白的?她瞧着眼前的两个姑娘又难过又羞愧的模样,温言安慰了她们两句,便送她们出门了。
完颜萍和耶律燕路上无话,请了一名小道士引着去了丘处机的丹房。却说全真五子与耶律齐交谈半日,心中委实爱惜这个小师弟,与他商议撤退事宜,至完颜萍耶律燕寻来方散。
耶律齐送别全真五子之后,留神瞧她二人面带惭色,耶律燕尤甚,便低声叹道:“燕儿忍不住将杨兄弟成亲之事告诉了郭姑娘,是也不是?”
耶律燕低低地应了一声,小声道:“我害的芙妹半日说不出一句话,她……她……好生难过的样子,她若是因为这事有个三长两短,我有什么脸面见她?二哥,我好后悔!”说着,泪珠夺目而出。
完颜萍见状,忙拍着耶律燕的肩膀安慰道:“既然劝不住芙妹不去古墓,芙妹是早晚要知道此事的,此时知道总比明天知道的强,你可别再愧疚了,我瞧芙妹也不像痴缠情爱之人……”
耶律齐见耶律燕低声啜泣,知她已经后悔莽撞行事,也不便再责难她,温言道:“二妹、三妹,我们出门在外,更当谨言慎行……这件事也不可对他人提起,免得有碍郭姑娘清誉。”
耶律燕心中稍稍平复一些,她瞧着自己兄长面容沉稳,在灯下更显俊朗挺拔,心中道:“我瞧我二哥比杨大哥强上百倍,杨大哥老惹芙妹生气,我二哥温柔体贴,岂不比杨大哥更适合芙妹?若是芙妹能和我二哥相悦,也能稍稍弥补我惹她伤心之过。”

楼主 Barryleung1990  发布于 2019-08-14 11:32:00 +0800 CST  
此情无计(二)
黄蓉见女儿只在灯下呆呆地出神,便轻声唤道:“芙儿?”郭芙抬头,见母亲的面容映着昏黄的灯光,眼眸下难掩两团乌青,郭芙心中一痛,知这一个多月以来,母亲为自己和郭襄姐妹两个奔波,实在是疲乏,便咬牙将胸中氤氲的郁郁之气强压下,装作无事的样子道:“妈,我真是乏了,先歇息了。”说着,便抢先躺到床的内侧,面朝墙壁,一言不发。
黄蓉无奈,有心要劝慰女儿几句,但因今日琐事纷纷,心神不定,便暂且压下,只坐在女儿的身后,一下一下地抚着她的脊背。郭芙装出困乏不堪的模样,借着揉眼睛的动作抹去眼中的泪水,仍咬着牙一声不发。
夜,渐渐地深了,郭芙察觉身后的黄蓉慢慢睡去,才敢转过头去,目光望向窗外,窗外干枯的树枝被狂风撕扯着,在窗纸上留下一个个可怖的影子,郭芙默默自己的心口,觉得凛冽的北风好像一下子吹进了自己的胸口,吹得那里空落落的,什么都没有。
郭芙不欲惊醒熟睡的黄蓉,蹑手蹑脚地下了床,慢慢地打开房门,心道:“也不知道古墓在哪个方向,我能不能望到。”可极目远眺,只有浓黑的仿佛永远冲不破的天幕,和几声凄凄切切的寒鸦叫声。郭芙只觉心中钝痛,再也撑不住,“哇”的一声哭出声来。
黄蓉早在女儿下床时便有察觉,此时听到痛哭,忙向郭芙走去。郭芙见黄蓉过来,将头埋在母亲手臂间,边哭边喊道:“娘,我要爹爹,我要爹爹,叫爹爹来把杨过打一顿,把他打一顿!他骗人,他骗人……”
黄蓉心中一惊,忙问道:“他骗你什么了?”郭芙拿手边抹泪便道:“他……他说过,他不会不禀告你和我爹爹就私自成婚的!妈,你去叫爹爹来,我要爹爹教训杨过!”
黄蓉闻言,悄悄松了一口气,无奈道:“芙儿,你老实同我说,你心里是不是有过儿了?”
郭芙闻言一愣,忙从母亲的怀中抬起头道:“没有!我把他当成哥哥的,亏我还以为他变好了,还想邀他到襄阳城帮爹爹!谁知道他背信弃义!呸!我再也不见他啦。也不理他啦!”
黄蓉心下了然,道:“芙儿,你既然不喜欢过儿,那他成亲你生什么气呢?左右和我们没有关系呀!”
郭芙愣了愣,分辩道:“他骗人!我是因为他撒谎才生气的!他不能悄悄成亲,他不能!”
黄蓉笑道:“芙儿,万事总要讲个理字,过儿这些年流落江湖,漂泊不定,他若是成了亲,有个妻子照顾他,你爹爹也能放心不少啊。”
郭芙脸蛋一红,大声道:“谁不让他成家了?他成亲可以,但是不能现在成亲!”
黄蓉抚着女儿后脑勺的乌发,又道:“过儿和龙姑娘两情相悦,人尽皆知,那现在成亲和明天成亲,左右不过是时间问题,你生什么气呢?况且过儿即便是成了亲,你们也能以兄妹相处,同以前没有任何区别,除非——”黄蓉说道此处,顿了顿,还是将试探的话问了出来:“除非,你不希望过儿娶龙姑娘……”
郭芙闻言再一愣,满面泪光,映着已经哭得红彤彤的眼睛,倔强道:“没有的事!他和龙姑娘不明事理,狼心狗肺,正好是一对!谁拦着不让他娶龙姑娘了?干什么非得偷偷摸摸地成亲?”
黄蓉听着女儿虽胡搅蛮缠,但心意昭昭的话,叹气道:“那芙儿你呢,你想不想嫁过儿?”
郭芙闻言一呆,忙强词夺理道:“妈!你做什么扯我?杨过就是一个小叫花!还喜欢骗人,到处装可怜!谁要嫁给他?”又将面上的眼泪一抹,道:“他现在就是跪在我跟前,给我磕一百个响头,我也不理他!”说着复又哽咽起来,伏在黄蓉怀里,抽噎道:“他骗人!他说他不成亲的。他要和我去襄阳守城……”
黄蓉将女儿揽在怀中,右手轻轻地拍着她的胳膊,轻柔地像是在哄幼童一般,心中却是一片愁云惨淡:真是越怕什么便越来什么,芙儿偏生心中有了过儿,虽不知过儿心中如何,但他倘若与小龙女真的成亲,芙儿和过儿两个人,是万万不能再见!
黄蓉打定主意,正要开口,见女儿又是痛哭,又是神伤。显然是个情窦初开的模样,她心中便一叹:我亦同靖哥哥有过这样的锥心之痛,难道芙儿刚刚明白情爱的滋味,就要她舍弃么?
黄蓉似是陷入和回忆中,慢慢道:“芙儿,你知道蒙古的华筝公主么?”郭芙不知母亲为何提起不相干的人,却还是抽噎道:“知道,我爹爹从小和她一同长大。”
黄蓉不意丈夫同女儿说起这事,便问道:“你爹爹同你说的?”郭芙却摇摇头,道:“是我听忽必烈说的,还说爹爹同这个什么公主有婚约,杨哥哥也在场听着……呸!我不提他!”
黄蓉见女儿如此,无奈笑道:“对,你爹爹是同她有婚约,在遇到我之前,他的师父们帮他定的……”郭芙睁大眼睛,道:“我以为是忽必烈在唬人,后来呢?”
黄蓉微笑道:“后来,你爹就遇到了我,也求你师公帮着去桃花岛向你外公提亲,你外公也应允了,谁知在牛家村里……”黄蓉讲到此处,仿佛又回到了那个苦闷的境地,便微微喘了一口气,才道:“后来华筝和拖雷追到了中原,问你爹爹,她们的婚约还作数么?你道你爹爹是怎么说的?”
郭芙一呆,想到郭靖素日为人,答道:“我爹爹那人,向来说大丈夫言出如山,自然……”郭芙抓住母亲胳膊,低声叫道:“妈!难道我爹爹他答允同蒙古公主成婚?”
黄蓉沉沉地点点头,又安慰似的轻拍女儿后背,过了半刻才又说道:“你爹爹那人……自然是不做背信弃义之事了”郭芙忙又追问道:“后来呢,后来怎样?”
黄蓉见女儿显然是极为担心,便道:“后来?后来我自然是十分伤心,我那时候刚刚从你师公那里接任帮主之位,要赶去君山参加大会,你爹爹依旧要护着我同行,那可不能了。我便把你爹爹送我的那把匕首还给了她,又把我们一起拣的贝壳分了他一半,剩下的,也没有什么物什要给他,便同你爹爹分开了……”
郭芙呆呆地听着,半日才恍惚地想到:我同杨哥哥连贝壳都不曾拣过,我便更没有什么同他分一半的了……


作者有话要说:
黄蓉那段话出自连载版新盟旧约,具体如下
郭靖道:“蓉儿,那竹杖给杨康拿了去,你爹爹说丐帮的事只怕有变,今晚咱们去找师父,明儿我和你同去。”黄蓉摇了摇头,道:“你一个儿找师父去吧。”取出插在腰间的郭靖的那把匕首,放在地下,解开背上的包裹,拿出一卷话,道:“这是我爹爹给你的,”又把包中五色缤纷的贝壳分了一半,道:“这是咱俩在那岛上一起拣的,分一半给你,”打量一下摊开的包袱,以及若干碎银和替换衣服,笑了一笑道:‘我也没什么物事给你。’缓缓结好包袱背在背上,转身便走。郭靖牵了红马,追上去叫道:“你骑这马吧。”黄蓉又笑了笑,却不答话,扬长而去。

楼主 Barryleung1990  发布于 2019-08-20 22:57:00 +0800 CST  
各位,我明明发了作者大大新更的文,但居然还是被屏蔽了,反馈以后一直未见处理,我有空会在乐乎转发这篇文,当然也可以先到晋江看,敬请留意。

楼主 Barryleung1990  发布于 2019-08-20 23:13:00 +0800 CST  


楼主 Barryleung1990  发布于 2020-12-17 01:06:00 +0800 CST  

楼主:Barryleung1990

字数:68346

发表时间:2018-10-14 02:14:00 +0800 CST

更新时间:2021-04-30 03:54:10 +0800 CST

评论数:177条评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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