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拿着叉子看着这盘生肉发愁，姐姐在对面偷笑。我勉强挑了一点送进嘴，立刻又吐了出来，太腥了，没法吃。姐姐很不厚道地把头埋在胳膊里笑，看不到她的脸，只看到她的背上下起伏，我忍不住一脚踢在她小腿肚上才让她止住狂笑。
“小崽子反了，敢踢你姐姐，找打吗？”姐姐带着笑意骂我。
“坏姐姐，你明明知道我要的是什么，偏不告诉我，看我出洋相。”我撅着嘴抱怨。
“你这小白眼狼，我可问过你，你又不说你不知道。哼，没文化真可怕！我看你平时吃牛排不都是4，5分熟吗？一口下去血淋淋的像吸血鬼一样！再说你生鱼片生蚝之类的没少吃，我以为你喜好吃生的，还想这叫不叫返祖呢。哎宝贝儿，上次你一顿吃了两打生蚝什么事都没有，姐姐我可是看傻了，除了你的厚脸皮，我最佩服的就是你这铜肠铁胃。这点生肉算什么？”
“姐我可不可以另外再点一份别的呀？这个，实在吃不下去。”我苦着脸问姐姐。
“宝贝儿，你挑了菜单上恁贵的东西居然不吃？那叫浪费！非要再点的话自己埋单噢。”
“姐姐你要看我的好戏吗？明知我跟你出门想不起来要带钱，打算大过节把我留在餐馆刷盘子？你shopping，我拎包，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你真没义气。”
抱怨归抱怨，我也不能让盘生肉给饿死在饭店里，我想了想，叫小二哥过来：“麻烦帮我弄熟了吧，我不吃生的。”
侍者看着我觉得不可思议：“只有最最好的牛肉才能这样吃的，弄熟了太可惜了。”
我还是坚持请他给我把这份肉弄熟。
最后结果皆大欢喜，我吃了一个不错的汉堡馅；侍者得了丰厚的小费，以及一个回家可以当笑话讲的故事；姐姐笑爽了，还有了一个教育我的理由，该问就问，不要不懂装懂。

下部

1．最悲摧的暑假 （上）
初三的暑假到来，我们几个死党都会留在本校高中，所以暑假里要继续跟着校队训练。大麦商学院毕业，开始打理家族企业，不做助教了。姐姐研究生的课全部修完，彻底放下学生的身份，这几年里她的辉煌职业生涯依然继续着。Annie在筹备自己的高尔夫学校，姐姐自然义不容辞的要帮忙。姐姐说她要减少参赛，我问她为什么，她又说告诉我我也不懂。
悲摧的事情来的毫无征兆。
这天Bill说他听说了一个好玩的地方，问我们要不要第二天去玩。小麦犹犹豫豫地问训练怎么办？Bill说逃训一天没什么大不了。我和Taylor都有点动心。姐姐出去打比赛了，不到星期天晚上不会回来，我溜一天应该不会有问题。
我们叽叽咕咕讨论一通后最后达成了共识，干！
Bill说的地方在山里，有点远，需要弄个车，姐姐前不久刚在比赛里打了个hole in one (一杆进洞) ，赢了一辆敞篷小跑车，我一直看着非常喜欢，可是姐姐出门却不爱开这种车，她老是说要低调，这辆车就一直在车库里歇着。正好她不在，我们可以把车偷出去爽一天。
我没有驾照，只有learning permit，如果我开车的话旁边需要一个有正式驾照的人坐着。把车从车库里偷开出来我敢，但是要开长路我还是有点怕的。他们三个也没有正式驾照，但又都不甘心就此作罢，最后Bill说他来开车，他已经预约下个月就去考正式驾照，所以车技没问题。
第二天一早我们四个人开着敞篷车出发，小麦还很骚包的带着她们家的金毛猎狗Harry，理由是去山里万一遇到什么状况有Harry壮胆。
我们玩得十分尽兴，天色将暗才往回赶，疯了一天大家都有些累，我坐在副驾驶的位子上昏昏欲睡，突然觉得前面路上依稀有两点光闪了一下。
“Bill，前面是什么东西？”
“Oh，My god，好像是个什么动物！”Bill措手不及，猛打方向盘，车失控了！我只听到一声巨响，安全气囊都弹了出来，一个不知道什么东西从我头顶飞过。
Bill撞了树！ 从我头顶飞过的是Harry，狗没有系保险带，小麦没有把它leash在车上，所以这一撞便飞了出去直接就撞在树干上，然后弹在地上不动了。我们四个幸亏都系着保险带才没有飞出车去。
山沟沟里前不着村后不着店，连手机信号都没有。等了很久才有人经过看到我们，出去以后通知警察和救援人员来到。后来的事情如怎样去医院检查，如何在警局录口供等等在我脑子里都成了一团乱糟糟的糨糊，记不清楚了，反正那会儿我们四个都如行尸走肉，神志不清。
最后的结果：车全损，Harry受了重伤，没多久就挂了；我们四个人都有不同程度的轻伤，幸而都没有严重后果，乃不幸中之大幸。
全美每年有许多起由于动物引起的车祸，如果我们中有一个人有正式驾照的话，那么这只是件普通交通事故，可惜我们都没有，那么性质就变了。我们违了法，鉴于都是未成年人，我们的家长们必须来保释我们。
我知道这回死定了，不违法不给她找麻烦的两条红线都踩了，姐姐会扒了我的皮。
第二天清晨怒容满面的姐姐出现在警局把我保回了家，她得到通知后退出比赛，连夜搭飞机赶了回来，还没回家就直奔警察局来了。中途退赛在她的职业生涯里还是第一回。
看着姐姐乌云密布的脸，离家越近我越害怕，姐姐到现在一句话都还没有跟我说过呢。
进了家门，姐姐直奔楼上而去，甩下我杵在厅里。梁妈还不知道出了什么事，但看这情形也知道姐姐被我气疯了，只能让我自祈多福。
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最后决定负荆请罪，鼓足勇气找姐姐认错，姐姐扫了我一眼：“你急什么？我会罚你，但不是现在，等我想好了再说。你出去！该干嘛干嘛去！！”我讪讪地退了出去，这更可怕，就像达摩克利斯之剑，悬在头顶上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掉下来。
我惴惴不安的过了几天，食不知味，寝不安寐，我宁愿被重重地责罚一顿也比这样忍受着心灵煎熬强。
这天晚上我们四个倒霉蛋的家长聚在一起开了个会，然后把我们叫将过来。这几天他们没闲着，净为我们处理善后事宜了。
我们无证驾驶，可以被起诉，罚款乃至刑拘，还会留下案底。Bill的律师老爸忙乎了几天，和法官达成协议，鉴于我们没有造成他人人身财产损失，又是未成年人，准予用社区服务替代。
Taylor老妈则忙于和媒体打交道，避免出现“中学生无证开跑车撞树，车毁狗死”之类的狗血新闻，免得学校知道了给我们处分。学校一向爱惜声誉，我们逃训出游，无证驾驶进了警察局，虽然是假期的事情，但是学校知道了很可能会处分我们以示学校校规严谨。
姐姐和大麦姐向校队主教练Richard老爹求情，手下留情不要把我们除名，尽管排队等着进校队的人有的是；一旦被开除出队，很多比赛就没得打了，已有的奖助学金肯定被取消，以后申请大学时的个人经历也不能填高尔夫校队成员，减少很多录取砝码。
我们四个垂头丧气的听着我们的处罚：
我们将于暑假里完成120小时的社区服务，收入全部捐给动物保护组织，算是对不幸的Harry有所交待。（社区服务有报酬，按最低工资来算，和志愿者不一样。）
鉴于我们有逃训情况，校队每天训练前后的收拾工作本来由队员轮流，现在将由我们四个承包，包括拣球洗球和打扫厕所。这使得我们一个假期沦为全队的笑柄。
车损四家分摊，姐姐不报保险公司，以免我们上了保险公司的黑名单。我们四个一年的津贴和比赛奖金将会被扣除用于赔偿。虽然这钱是少的可怜，还不够买四个车轮子的，但对于我们来说也算巨款，平时都是向家里伸手要钱，惟有这是自己挣的可支配的钱，一旦罚没绝对够我们痛心疾首了。

2．最悲摧的暑假 （下）
我的三个损友被各自的家长领走，我知道我专享的暴风雨今夜终于要来了。果然姐姐叫我上楼，我用求救的眼光向梁妈看去，那意思不言而喻，万一姐姐下狠手了您老可得来救救我啊，不然小命不保。梁妈叹了口气向我点点头，我略微安心了一点。
等我进了房间姐姐立刻把门锁上，我心里又是咯噔一下。难道她看见我给梁妈使眼色了？我不敢多胡思乱想，先主动认错争取宽大吧。我膝下一软乖顺的跪下：“姐，我错了。”
姐姐半晌没说话，沉默往往更令人窒息，我觉得我处于台风眼里。我偷偷抬眼往上看，姐姐正在打量我，和她一对眼我吓得又低下头去。
“Angel啊，我要先反省自己，”我差点以为我耳朵出了毛病，不自觉的往后跪了两步。
“我这几年太放纵你了，我总以为你小时候吃过苦，心智该成熟一点，不想太拘束你；你呢，总的来说还算努力，我还满意，所以啊，我尽量多给你一些空间，多给你一些自由，想弥补你一些。”姐姐说的很平静，“你平日里一些胡闹呢，我也不与你计较。我总觉得吧，我在外面时间多，也不能老盯着你，还是要靠你自觉。现在看来我错了，你还是稀里糊涂的。”
姐姐顿了一下，“不对，你可不糊涂，你清楚的很，你为了把车偷开出去不被梁妈发现，免得她阻止你，前一个晚上骗她说超市大减价，限时供应，大早上把她哄去超市大采购，有没有这回事？”
我羞惭的点头，连这点小花招都被识破了，蓄意行为，足够罪加一等。
“开跑车很神气是不是？”
我点点头，要不是觉得开跑车拉风，说不定就不去玩了。虚荣心害死人。
“你没有得到我同意就开了我的车出去，这叫偷，” 好重的罪名啊，我很想说偷自家的车不能算偷，不过我已经学乖了很多，管好自己的嘴免得招来无谓的皮肉吃苦，不值！
“你打电话给教练，说你病了，不能参加训练，有没有？”
“有，”我挤出一个字，
“你们四个可真好啊，要病一起病，我看你们一起得的是懒病，贪玩病，神经病！”
我大气不敢出一口。
“明知都没有驾照？为什么还敢开车去山里？嗯？ 说话！”
“我们想，不会有事吧，”我嗫嚅着说。
姐姐非常恼火，“你们就抱着侥幸心理上了路？是吗？你不是已经考过交通法规了吗？无证驾车什么后果你知道吗？”
我当然知道，但当时就是觉得不会出事的，墨菲定律真灵验，怕什么就来什么。
“知道是吧，那你就是明知故犯！”罪再加一等。
“好吧，我真是小看了你，你胡作非为起来也是没有底线的。小麦是不是还提醒过你们有训练这么回事？”
哦天哪，我不禁低吟一声，不怕神一样的对手，就怕猪一样的队友，她就是那么说了一下好不好，何况她也没坚持，她还不是屁颠屁颠一起去的，还带了条狗！当然这时候我决不敢对姐姐说这等忤逆的话，那真是要被啪啪打脸了。
“固执己见，头脑发热听不进劝告，”又多了条罪，简直是无妄之灾；该死的小麦，你又做叛徒，你这些年没少连累我！我恨你。
“你们运气好，车撞成这样人都没事，你说，要是你们中间哪个出了事，这以后日子怎么过？”这是真的，要是我们四个中间哪个挂了或是残了，剩下的人大概余生都要活在歉疚里，光Harry那惨象就让人睡不着觉了，据说小麦整晚整晚的哭，那是她十岁生日时大麦姐送给她的生日礼物，养了这几年感情深厚。我也很难过，这辈子我不再想养狗了。
“你们要是把别人撞了，嗯，想过后果吗？想过吗？”确实没想过，但是回想起来是后怕的，我们无证驾车撞死撞伤别人，赔偿起来那数字能上到多少是我们无法想象的，家里肯定会被影响连累，这还不是最可怕的，我们可能真的会被送去吃牢饭，那这辈子算毁了。
“去把板子拿来！”
该来的终于来了，听到这句，我反而踏实了，长吁一口气， 悬了几天的心放下来，道理已经讲完，剩下的就是怎么发落的问题。要是打一顿把这事儿了结了那也没有心理负担了。
但我不知道姐姐把板子放哪儿了，只得胆战心惊地问姐姐我去哪里拿板子。
“去书房找！我这几年真是把你惯的不像样了。”姐姐大概愈加坚定认为都是因为她太纵容我，我才敢如此胆大妄为。
我在书房找到板子，经年没碰过，都积灰了。我只好去把它洗干净，想了想又用酒精擦了一遍。我看着板子，心里直颤悠；这是块做工精美的板子，入手便是沉甸甸的坠感，四指宽，一指厚，上面钻着孔，原木色的板子打磨的十分光滑，握把上还紧密的缠着丝线，想来是让施罚者握的更舒服。姐姐当年请了这么个法宝回来，可还一次都没有对我用过呢；这四年里她真的狠下心打的也就10&8那回，我平日里犯错她要教训最多也就是拿竹尺打几下手心，这次真的是惨了。
我捧着板子回到房间，姐姐伸手来接的时候我又作死了，我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不知死活的竟然缩回了手，于是姐姐拿了个空。其实我真的不是故意的，只是害怕，本能地缩回去的。
“姐，一定要打吗？”我哭丧着脸问姐姐。
姐姐皱着眉头，抑制着怒火：“你还想怎么样？站着不舒服，跪着更自在是吗？那你跪直了，双手捧着板子，举过头顶。”
我吓得乖乖照做。姐姐并没有马上接过去，而是让我举了好一会儿直到我手臂颤抖，这才拿了板子过去。然后示意我起来趴到床上去。
我慢吞吞褪下裤子站在床边上，泪花已经在眼眶里打转，我是真的怕。我回头对姐姐说：“姐，求你，打轻点，你那板子，可不可以高高举起，轻轻落下…”
姐姐大概觉得这是本世纪最好笑的笑话，根本懒得回答。
“姐，打多少？说个数字好吗？”我觉得无论这个数字多可怕，总比没有数字像个无底洞一样地强点，好歹有个盼头。
姐姐只是冷冰冰地问：“你还有什么要说的，一块儿说了。”我怎么听这话怎么觉得她是让我说遗言。
“姐，我们家药有吗？ 你知道在哪里吗？”我就是想继续拖延，多拖一分钟也是好的。
“Angel我真的佩服你，都这时候了思维还这么周到严密，下次总统竞选应该请你去搞策划，不然浪费了你这人才。”姐姐讽刺我。
我不敢再言语，赶紧趴下，又匆忙抓了个枕头垫在胸口，姐姐这extra firm的床垫趴着都觉得硌得慌，透气都辛苦；既然我这顿痛打是免不掉的，还是尽可能给自己创造点舒服的环境吧，然后我就闭上眼凄苦的等着板子落下来。
“啪”，来了，没听见什么太大的动静，板子已经砸在我的屁股上，没错，是“砸”，第一下就把我痛得哀哀叫唤。
“收声！”姐姐冷冷地说，继续挥着板子砸下来，结结实实，又快又狠，一下接一下从屁股打到大腿，一轮完了再下一轮。
“啪啪啪…”
…
“啪啪啪…”
“啪啪啪…”
我痛不欲生，大麦上次打我的那顿藤条已经够重，但和今天姐姐打的这板子比起来还是小巫见大巫了。从前我受罚的时候姐姐并没有什么不许躲不许挡的规定，但我都是规规矩矩的接受惩罚，不敢造次；这次实在忍不住了，本能的回手挡了一下，正好板子下来，不偏不倚砸在我的大拇指上，手指连心，痛得我抱着枕头连滚带爬的缩到床角落里。
我吮着指头涕泪满面地向姐姐求饶：“姐，姐，别打了，好痛，我错了，我不敢了…”
姐姐扔了板子，面无表情的抓住我的手腕，把我拖回床边，仔细的看了我的手指，确认没骨折。
我以为她把板子扔了，这事儿算完了，早知道手指被打一下就能换回姐姐的同情心，一早拿手挡板子了，拼着手指受伤，强过屁股开花。
我想错了。
“趴好了。”姐姐又把我摁了下去。
“嗖，啪！”又是什么东西击打在我的屁股上，激起一阵剧痛。
我惊惶地回头，发现姐姐手里换了条皮带！看来姐姐今天下定决心，决不轻饶了。
“嗖，啪！”
“嗖，啪！”
…
“嗖，啪！”
皮带迅速准确的肆虐在我已经被板子打得伤痕累累的屁股上和大腿上，那就是一种撕裂式的锐痛。痛到我觉得天旋地转，失声哀嚎起来。
“闭嘴！不嫌丢人吗？”姐姐沉声呵斥道。
不嫌，不嫌，只要有人现在把我从姐姐的皮带下解救出去，做牛做马我都愿意，丢人算什么？
我痛得扭来扭去，试图避开姐姐的皮带，但那是徒劳的，结果就是不光我的屁股和大腿遭殃，连小腿上也挨了好多皮带。我用手去挡，手上也被抽了好几下，背上也落了几下狠的。看来姐姐弃板子而换皮带，就是为了怕板子太硬打伤我，皮带则无所谓了，抽在哪里都是皮肉伤，不会伤筋动骨。
梁妈啊梁妈，你怎么还不来？你是我唯一的指望了。
“Amy啊，电话…” 梁妈敲门，救星终于出现了，我看到了天边的曙光。
“不接！” 姐姐斩钉截铁地回答，手里也没停，继续咬着牙狠抽，我又杀猪一样的大叫呼痛，唤不起姐姐的同情心起码得唤起梁妈的同情心。
“是Annie啊！”
“来了，”只有 Annie能把盛怒的姐姐拉走，你老人家的电话来的太及时了。
姐姐开了门出去，我呜咽着总算能喘口气，嗓子都已经叫哑了。
唉，Annie是怎么教导我姐的，她这么温文尔雅的人怎么能教出这么个暴君来的？嗯？难道Annie对她也是这么棍棒教育的吗？ 姐姐不系皮带的，上哪儿弄出条皮带来抽我？她为什么也不系皮带？Tour上不系皮带的，不戴手套的，或是戴两个手套的，那都是珍稀动物一类，一个手都数的出来。哼，一定是Annie也抡皮带抽她的。
我意淫着姐姐在Annie的皮带下挣扎痛哭的样子沉沉睡去。

3．Nancy
第二天醒来已经将近中午，我发现我趴在姐姐的床上都没挪过地方，只是身上盖了条薄被子。我的脑子一片空白，半晌才想起来昨晚被姐姐暴打了一顿。浑身都在痛，但是我闻到一股药膏味道，看来姐姐已经帮我处理过身上的伤了。伸手摸了一下臀腿，便觉触手硬硬的都是一条条隆起的僵痕。
我艰难的挨下床，挣扎着来到楼下，饿死了，我得补充点能量。眼睛一亮，桌上竟然有一盒我最爱的芝士卷！我毫不客气抓起来狼吞虎咽。这种古巴风味的芝士卷出自downtown一个小店，极其受欢迎，连我和姐姐这种不太喜欢cheese的人都爱吃。偏偏这家店又拽得像二五八万，每天就早午各做一批，限购2盒，先到先得，卖完拉倒，不接受预订，周末不开门。平时要姐姐这种懒人来回开车一个多小时就为了去买两盒点心那基本就是不可能的事，只有她去办事顺便经过那里才会去碰碰运气。
梁妈看到我，无奈的叹了口气，给我倒了杯牛奶，让我慢慢吃，别没被打死回头把自己噎死了。“我姐买的？”我嚼着一嘴的芝士卷含糊不清的问梁妈。
“那还能有谁？你姐姐大清早去买回来的，知道你爱吃。你以为她打你她自己好受吗？”
我立刻忍不住想起昨天我的意淫，我太好奇了，梁妈肯定知道姐姐怎么成长的。
“梁妈我问你啊，Annie会打我姐的么？”
梁妈像看怪兽一样的上下打量我，“哎哟哟，你想什么呢？你姐哪能和你一样淘？你姐姐那才真是又聪明又懂事，又勤奋又努力，她那么自觉自律，Annie喜欢她都来不及，重话都从来没半句，还能打她呀？你姐姐也最尊重Annie，要不是这样我昨晚骗她Annie来电话了她能出来？”
“嗯，怎么回事儿？你把我姐骗出来的？不是Annie电话吗？”
“你被打傻了呀？大晚上Annie有什么要紧事要打电话？我是怕你姐打你打狠了！我要是直接劝，你姐能听吗？只怕火上浇油打得更狠呢。”这一点毋庸置疑，姐姐虽然一般来说性子还算不错，但发起火来那小暴脾气威力不容小觑。
“她管教自己妹妹，我哪能拉她的面子？要不是你鬼哭狼嚎的惊天动地，我才不管呢，”梁妈说道，我老脸一红。
“我怕她把你打得不像样了，只好骗她说Annie电话，把她拉到外面去劝，她或许还能听我几句。我劝她半天回来，你倒心定，居然睡着了。”
“梁妈你真好。”我由衷佩服，姜还是老的辣，梁妈知道怎么捋我姐姐的顺毛。
“我说你啊，你能乖点吗？少惹你姐生气，你姐不容易啊，这打了你自己又心疼，巴巴的给你上药，还怕手重了弄醒你，床也让给你，自己去睡客房…”梁妈开始絮絮叨叨数落我，我俯首贴耳地听着，怎么着她老人家昨晚救了我的小命。
“梁妈，我姐哪去了？”
“买了芝士卷回来就出去练球了，你看看你姐，都这样了也没放松练习；你好好学学…”梁妈又开始新一轮政策攻心。好吧好吧，您老心里，姐姐是向日葵花，我是狗尾巴草。
我消灭了整整一盒芝士卷后看到姐姐回来，心里就开始打鼓，然后再看到她带回来的人后更觉得整个人都不好了。那是Nancy，她的专职理疗师。姐姐想干吗？不会是要让Nancy给我疗伤吧？她最早是Annie的理疗师，后来顺理成章成为了姐姐的理疗师。其实我和Nancy也很熟，我有一阵子训练完偷懒不好好做放松练习结果弄的左手手肘痛，是她用针灸治好的，几根银针下去，再通上电流，那酸爽劲用语言无法形容，我当时只觉得自己就像一只实验室里的剥皮青蛙；如果她以此刑讯，把电流再加大一点的话，我打赌我准保把自己交待得干干净净，她想知道什么我就说什么，她要我怎么说我就怎么说。不过针灸的效果倒是好得惊人，三次后就痊愈了。其后还有一次我出于好奇请她给我推拿，她才捏了几下我就觉得太酸痛了赶忙叫停，引得她乐不可支，说我实在是不受力，从此我看到Nancy就有点怕怕。
“小艾，你姐说你摔伤了，让我替你看看。”Nancy快人快语，人在门口声音已飘了进来。
我一头黑线，心想姐姐你是不是也气糊涂了，把别人都当傻瓜吗？明明是你打的，非说我摔的，还对Nancy这么说，也不想想她干吗的，她一眼就知道这是什么伤！
姐姐瞥我一眼，“吃完没有，吃完快上楼，别浪费Nancy时间。”
“不用麻烦了吧，我歇息两天就好…”我没有勇气让Nancy看，百般推脱。
“一堆废话。”姐姐挽起我的手，拉我上楼，Nancy笑笑便随即上来了。

我在房间里哼哼唧唧不肯让Nancy看我的伤处，Nancy笑话我说：“我这岁数做你阿姨足够了，你姐姐那时候摔伤尾椎骨后续也是我替她理疗的。你浑身上下刮不出几两肉的没什么好看，有什么不好意思呀？”
我心道我要是真摔伤的我也没什么不好意思，问题这不是啊。我瞟了姐姐几眼，Nancy见状把姐姐撵了出去：“得了，你忙你的去，你在这里她不自在。”
姐姐依言出去，轻轻带上我的房门。我心一横，把该脱的脱了，趴在床上，对Nancy说，“你看吧，你说怎么治。”
Nancy一看便笑起来：“小艾你摔的真有本事。”
“不是摔的，姐打的。”我嗡声说，“说我摔的是姐姐给我留点面子。”
“切，你姐不是要给你留面子，是怕我不肯来。你知道我一般不上门服务。”这是实话，Nancy虽然也是个大牛，但她却很懒，轻易不出诊，姐姐找她按摩理疗也是去她的诊所。今天肯来家里也是卖姐姐天大的面子，而且如果不是说我摔伤了不能动弹恐怕她真不肯来。
“我说小艾，我认识你姐姐也好些年了，她那脾气比不上Annie，也算很不错的，你做什么了她打你打得这么狠？”Nancy一边问我，一边放起很平和的音乐，点了一种香，味道真好闻。
“我姐那脾气还能算好？你太不了解她。”我实在不能赞同：“我给你举例吧，我姐教打球，要给我改什么动作，第一遍能耐心讲解，第二遍就开始皱眉，第三遍那是一脸不耐烦，要是还有疑问，那她肯定会说猪都教会了，你怎么还不会？”
Nancy扑哧一声笑出来，“那你去牵个猪让她教啊？”
“谁说我不想呢？有一次我们经过宠物商店看到一种长不大的小香猪，我说买头猪回去让姐姐教猪打球，结果她倒挺淡定，说没问题，前提是猪得养我房间里。我不想和猪混在一起，最后当然就算了，请猪容易送猪难…”想起这事我也有点哭笑不得。
“嘿，你这房间凌乱程度和猪窝也差不多啊，养猪挺合适…”Nancy调侃道。
闻着安魂香，听着催眠曲，和Nancy瞎侃一通，我原本绷紧的神经很快放松，没一会儿就进入了梦乡。迷糊间觉得Nancy帮我涂上药膏，很柔和地按摩着我后面那些僵痕。
待我醒来已是夕阳西下，Nancy差不多完工了，正在处理最后一处伤，我可怜的拇指。我觉得周身的痛楚已减轻很多，偷偷用另一只手摸摸身后，发现那些僵痕消减了不少。我瞥见Nancy的药膏瓶子，便好奇地拿过来仔细研究。
“怎么样？觉得舒服些吗？”Nancy见我醒了便问道。
“嗯，你这药膏真神奇耶。剩下半瓶送给我吧？”我赶紧提要求。
“不行，我这药膏配制不易，今天给你像Body lotion一样用掉半瓶简直就是浪费。”
“别呀，送给我吧。你走了我明天接着自己涂。”我死皮赖脸抱着瓶子不肯撒手。
姐姐听到说话声音知道差不多好了，带了两杯咖啡上来看看情况如何。Nancy接过咖啡，乐呵呵对姐姐说：“你这宝贝没什么大碍，今晚好好休息一下，明天应该可以参加恢复性训练了。再不听话你只管打，打伤了也不用来找我；反正她还藏了我半瓶药，你自己给她处理，涂了药膏配合按摩手法，药力渗进去见效快的很。”
我听了她这番话一口咖啡差点喷出来，姐姐交的都是些什么损友啊？姐姐也强自忍笑，故作严肃：“我只管打，不管治。小艾你既然都会了，你就自己来吧。”

…
晚饭后姐姐把我叫去书房，我又是心里发紧，迈不动步子。
“Angel，我检讨了自己，”姐姐说的很沉痛的样子。
是不是检讨为什么下那样的狠手打我？ 我自作多情的想道。
“我高估了你的自控力，低估了你的破坏力，小看了你那不安分的心，”
咿呀呀，怎么是这台词，姐姐你是不是念错了？
姐姐那副痛心疾首的样子显然不是念错台词，她耿耿于怀的是错误地评估了我，没有及时发现我有一颗驿动的心，这种错误对于心理学硕士来说是不可原谅的。
“亡羊补牢，为时不晚，”接下来她宣布了对我的后续处罚，听得我一颗心沉到了海底。
我被禁足了，除了每天随队训练，星期六和她打指导球以及星期天去社区服务外，哪儿也不许去。本来我有几个summer camp，统统被取消了。她会找人来家里给我提前上高中的课，我就安安分分呆在家里good good study， up up everyday吧。
早晨体能训练增加了，其余的训练强度也有加，姐姐说既然还有精力胡闹，说明训练量不够。我愤愤地想，一定要累到吐血才算够吗？
最羞辱的是姐姐让我每天晚上9：30带上皮带板子到她房间里去请罚，自己反省一天都有什么错误，该怎么罚。如果没有其他要罚的话，她就打我10下作为警示，然后一天结束，我可以去休息。这种处罚将持续到暑假结束。
“那我岂不是每天都要挨打？”我抗议！我觉得这女人疯了。
“对啊，不这样你记不住教训。”姐姐根本不容我分辨，“就这样决定了，今天就算了，从明天开始。”
悲摧的暑假生活就此开始，我仿佛进了奥斯维辛。别的也就算了，每天晚上去请罚我起初真是觉得难堪极了，我得跪的端端正正的把板子和皮带双手托举过头顶，自己叙述这一天的表现，然后自请处罚；姐姐会挑样趁手工具来责罚，一般是皮带。自从上次打到我的手指以后她就很少拿板子打了。我后来问她你每天都挑皮带，何必还要我捧着板子，她说她喜欢有选择余地，Sigh！另外她还觉得板子这玩意儿太重，挥起来辛苦，不像皮带这好东西，收发由心，正手反手都好使。她说挥板子她觉得自己像厨师剁肉，有损形象；而挥皮带她可以找到挥杆的感觉，不需要用什么力气，效果却倍儿好，挥洒自如那才叫优雅。
她是优雅了，我却倒了霉，每天一到晚上我就瑟瑟发抖。我既然被禁足，老老实实按部就班，自然搞不出什么花头，所以一般也不会被打多，10下20下的，只要姐姐不是狠了心，什么冰敷上药我都懒得弄了，打完睡觉，悲惨的一天结束。万幸这是夏天，她有不少比赛，一个比赛总要出门一个星期，日子还不至于太难熬。
我再次见到我的死党们是在社区服务中心，几天不见都憔悴了不少，Bill眼神里都透出些许沧桑出来，Taylor一副要死不活的样子，说起来他是最无辜的一个，我偷了车，Bill开翻了车，小麦手上沾着家庭成员Harry的鲜血，他只不过是逃了一次训练而已，被我们牵连如斯；小麦还没有从失去Harry的打击中恢复过来，我们也只能安慰她。他们肯定也都在家受了罚。在美国越是精英阶层对孩子的教育就越严格，反而普罗大众比较宽松。用姐姐的话来说，快乐教育是不能适应精英教育的孩子的自我麻痹。我们四个没有具体交流怎么被罚的，不是什么光荣的事情，人艰不拆，彼此心照不宣，但是我们的友情更近了。
我和小麦是女孩儿，基本被分配一些文案工作，还算轻松；男孩儿比较惨，大多被派出去和另外那些违反交通法规的人们一起顶着烈日去高速路边捡垃圾。120小时的社区服务，一天8小时，要干整整15天，从5月中到9月初，我们每个星期天都得去干活。到了干完的那天，我们都长吐一口气，总算结束了，劳动所得全部捐给了动物保护组织，愿Harry安息。

4．Annie
8月中旬的时候姐姐告诉我Annie要来办事，会在家住两个星期，我一阵激动，这传奇人物我迄今还没见过呢。随即我立刻想到另外一件事：“姐，Annie在家里的时候你不能打我。”姐姐同意得很爽快，想必她也不愿意让Annie觉得她无能，没别的本事教徒弟只能动粗。
Annie本尊比电视里和杂志上看到的更精神，我开始很是紧张，说话都有点语无伦次，坐在她旁边就觉得坐在钉板上；然而她很平易近人，也没有架子，说话又风趣，我很快就和她混熟了。Annie见多识广，给我讲了很多有趣的见闻，我投桃报李也把我自己的故事，我和姐姐的故事，林林总总地都讲了给她听，当然姐姐粗暴的教育方法我就自动屏蔽了。Annie听了之后饶有兴味地说: “小艾呀，Amy有了你以后改变了不少，她那么个冷面冷心的人现在好像也有点趣味了，真要谢谢你呢，把她另一面发掘出来了，以前我总是会担心她生活太boring了。”
我心道我何止只开发了她的另一面，我明明把她的逗比和暴力那两面都开发出来了。
我好奇地问Annie姐姐以前有没有什么有趣的故事，Annie思索了好一会儿，一摊手：“没有。”
“怎么会？”我好生失望。
“她这人以前就这么无趣呗。”Annie笑笑说：“你姐姐就是个别人家的孩子，人品才情都是一等一的没得说，难得的是聪慧过人还比谁都努力，自律精神更没几个人能比得上，生活上又差不多就是个极简主义者，哪里来的那么些有趣的故事嘛。她去滑雪还带着推杆晚上在地毯上练习，这肯定不是你想听的故事吧？”
Annie轻轻地敲着桌子，仿佛在回忆以前和姐姐一起度过的岁月；“她这个人少年老成的，心思又细腻，偏还不喜欢说出来，所以我有时候才会有点担心她。不管怎么说，于我而言，她就是个最好的学生。”
“于我而言她就是个最好的姐姐。”我赶紧加了一句，姐姐的粗暴并不妨碍我们的感情。
“But she is not funny at all…”接着我和Annie异口同声地说了这句话，心有灵犀使得我们相对抚掌大笑，姐姐很可能那时觉得耳朵痒。
Annie的事情很顺利，提前三天办完了，就提出让姐姐和我陪她一起去打球，估计更多是想看看我的水平如何。
但是有她们这两个大神在，我实在觉得压力太大，前九洞打得磕磕碰碰，姐姐看得唉声叹气；转场的时候趁Annie去洗手间，姐姐问我怎么回事，球打得东一个西一个？我回答说和前辈打球太紧张了；姐姐说你个上不了高台盘的东西，前辈要是打不过你前辈紧张才对，你紧张个毛线。她恨铁不成钢边说边用计分卡敲我的脑袋，恰好被Annie看到，“Amy啊，你不要责怪她哦，别吓着孩子了，越骂越紧张。” Annie摸摸姐姐的头一脸慈爱地对她说。姐姐显然不太习惯被当成小孩子对待，抗拒地闪了一下，我看得“扑哧”一声笑出来；姐姐看了我一眼，眼神很不友好，我吐吐舌头，揉揉胸口，一副求饶的神情。只是这后九洞我依然打得不咋地，姐姐定是觉得我在她老师面前丢了她的人，现了她的眼。
好在接下来两天姐姐有事不能奉陪，只能吩咐我好好陪着Annie，她不在我一下子倍感轻松，球也好看多了。Annie点拨了一下我的挥杆动作，打球时又顺带教了一些实用小诀窍，我受益匪浅。最后一天球打完的时候Annie突然问我愿不愿意跟她去佛罗里达，她可以亲自教我。我没想到她会问这个，愣了一下，但随即礼貌地说我还是习惯和姐姐在一起，姐姐教我就很好了；Annie笑笑就没有再说下去。
第二天姐姐和我恋恋不舍地送Annie上了飞机，回去路上我拉着姐姐喜滋滋地问：“姐姐，Annie怎么对你说我的？她有没有夸我前途无量？”
“前途无量？”姐姐听了停下脚步，冷笑一声：“就凭你那天那表现？你哪来的自信？”
“那天我紧张，后两天你不在，我打得可好了。Annie都问我要不要跟她回去她好亲自教我，要不是觉得我前途无量，她干嘛问这个？”
“Angel我现在很想揍你！”姐姐看着我眉飞色舞的样子竟然来了这么一句，吓得我跳开一大步：“为什么？我没答应她要跟她去，我说我最爱你，我要你教我。”
姐姐见我表忠心，无可奈何地说：“宝贝儿啊，真话不中听，但我还是告诉你吧，Annie说你的水平比她想象中你应该达到的差太多。主观原因是你本人太懒散，训练不上心，打球不带脑。咳，我就奇怪呢你怎么这么肤浅？才几天功夫让人家把你看得透透的。”姐姐说着叹了口气，“姐姐我现在练球是不如以前勤勉，可是你还不如我！”然后她自言自语说老师真是目光如炬，一眼就通过现象看到本质。
我大受刺激，像泄了气的皮球，但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句：“客观原因呢？”
“客观原因就是我这个当姐姐兼教练的督导不力，她之所以问你要不要跟她去佛罗里达，就是觉得我太忙，没时间带你耽误了你。她是真喜欢你呢。”姐姐白我一眼没好气地说：“为了你，我被Annie责备一通，你说，我是不是该揍你一顿解解气？”
我像霜打的茄子一样蔫了，泪珠儿在眼眶里打着转，兀自强忍着没掉下来。
姐姐烦躁地挥了挥手，“算了算了，你别想多了，我不也没答应把你交给她么，你这么个讨债鬼惹祸精，还是不要去祸害老师了。这事儿我来想，想好了我再和你谈。”

5．新家法
我亲爱的姐姐冥思苦想的结果就是给我制定个新家法。
开学前的晚上，我问姐姐，暑假结束了我的处罚也该结束了吧？姐姐颔首，处罚结束，开学以后适用新家法。我直跳脚：“我不就是把你的车撞了吗？你打也打了，罚也罚了，至于老是揪着我不放吗？为这事儿我整整一个暑假没过上好日子！”
姐姐摇摇头：“车的事我罚过了，已经结束了不要再提。现在你高中了，我要开始正式全方面管控你，你别想像以前那样得过且过了。你知道你水平有多烂吗？”
“我很烂吗？你以前从来没这么说过我！”我真是气得快发疯。仿佛看出我的委屈，不解，愤懑，姐姐那晚同我说了许多，其中有些话很奇怪，她说她怕辜负我；我不太明白，明明就是我怕辜负她。她说我太懒，太散漫，她本来想等我自己觉悟，但是现在觉得她再不管我的话她是看不到我觉悟的那一天了。她问我还想不想做职业球员，我说想啊，她说那就照她的规矩来管理好自己，作息，饮食，习惯，爱好，体力，欲望……
此后我就是套上紧箍咒的孙悟空，姐姐就是那念咒的唐僧。
我每天晚上还是需要去思想汇报，如果没有过错的话一天就pass，如果自己知道有要罚的话还是按照以前的方法来，胆敢藏匿不报的一经发现加倍处罚。这倒是不会，我早就学到了对姐姐必须胸襟坦荡，光明磊落，这样即使要罚她也会手下留情，她清醒的时候出手一向极有分寸，反之把她惹毛的话就不知会有什么后果了。
学业方面的要求是永恒不变的Straight A,看似很高这却是我最容易能做到的。我已经贴上好学生的标签，很多课程大概老师看到我的名字就会给我A。我后来有时候因为打球达不到姐姐的要求被罚得心灰的时候会想，我成绩这么好，爬藤（Ivy League）都够了，非得做什么职业球员呀？我上个好大学念个好专业，以后日子不也过得妥妥的，何必每天这么辛苦？但是这样的话姐姐一定不要我这个妹妹了，她第一次给我出的选择题里就提到过了，我要是只上学不打球的话她不会管我。我只希望她管我能管的宽松点，绝不是不管我，没人关心没温暖的日子我少时经历过，别提多暗淡了，所以我一直认为有人管着也是一种幸福。然后我再想想，我自小就盼望像姐姐一样成为最好的职业球员，为此我已经付出那么多了，这时候放弃，以前的苦头不是都白吃了吗？

新家法增加了对饮食方面的要求，以前我挑食，姐姐颇有微词但也不怎么强求，现在她列出一张黑名单

晨训的要求又提高了，完成起来非常吃紧，我每天必须全力以赴才能做完。我的爆发力很好但是耐力却不怎么样，一场球四五个小时经常打到最后会觉得累，然后就会分心，一分心就容易出现各种失误；姐姐对此一直非常不满，便逼我早上加紧练体能，但我先前时常拖拖拉拉以至于完不成，姐姐忍无可忍所以才会有我完不成晨训的话要打20下的这种规定；说起来又是我自己作出来的，即便如此我还是很讨厌练体能，我幻想过无数次把跑步机和游泳池的感应器给黑了。我想过钻钻空子，少游一圈少跑一米那是没完成，索性不去也是没完成，同样都是20下看起来没什么差别，于是有几次我早上实在不想起来的时候索性不去晨训；姐姐心知肚明，却也不戳穿我，但是同样20下可以不咸不淡，也可以五味俱全，她用这种方式提点我不要耍心眼，几次一来我知道了姐姐治我有的是办法，我是没本钱和她叫板的，便也死了心，乖乖地尽全力去做完训练。
她带我打指导球的要求从+2变成-2，不打球的人无法体会这点区别，如果用百分制表示的话，+2属于50分，-2属于85分。在一个相对比较难的球场，平均每轮+2的话是没法打巡回赛的，但是-2的话基本可以混生活还能混得挺不错。对我来说，打+2没有任何心理负担，这也是我以前很少打完指导球会挨打的原因；其实我自己也一直觉得姐姐的要求有点低，起码应该是个Par才比较合理，但是她不说我也不会主动去提这茬事儿，干嘛自己和自己过不去呢？现在这-2就完全不一样了，还没出门就背上债，这压力得多大？超过-2还是多一杆打10下，于是我现在一不小心便要皮肉吃苦了。
她不在的时候我仍然跟队训练，但是她在的时候我就必须跟她到俱乐部和她一起训练了；以前我看过我的女神自己练球，她的挥杆如同行云流水一般赏心悦目，她练推杆的时候完美诠释了什么叫认真的女人最美丽；但是看是一回事，被女神亲自操练就是另外一回事了。跟队的时候还能偷个机摸个鱼，和小麦说说话解解乏，身为队长还能指导一下队员过过干瘾，满足一下虚荣心；跟着姐姐训练那要求之高，强度之大，是我以前根本没法想象的，这还不算，还老是被她呵斥，这个不好那个不对，自尊心被戳得千疮百孔。每次被她训练完我都身心俱疲累得像条死狗，回家就瘫在床上，恨不得和床融为一体。
姐姐的训练计划凶残却高效。
比方说她觉得我沙坑杆没打好，那就要练。围着旗杆划个半径两三尺的圈，然后随意扔10个球进沙坑，什么位置都有，我必须把球打进圈里才算合格，一组10个球，8个以上进圈才算达标，达不到就不要休息，一遍遍的重来。那么达到了可以停吗？才怪！达到了就休息一会儿，换一个杆位，继续！有时候她还嫌这不够难，那么没有困难就创造点困难，用脚再把球往沙坑里往下踩点儿，搞个荷包蛋出来，要求不变。鉴于她自己也是这么练出来的，我并不敢有太多抱怨。
再比方说她觉得我approaching shot不够好，那么我们就去driving range，从9号铁开始打到4号铁，每根杆打的每个球都是有目标的，合不合格姐姐说了算，合格率必须超过一定百分比才行，达不到就继续练，虽然她基本还算公允，但我仍然觉得苦不堪言。
再如一号木开球，姐姐要求我能打不同的线路，左曲，右曲，直线，弹道还要打出高低不同来，以适应不同的球道角度和风向，这真是太难了，很多时候我想把一号木扔到她面前，破罐子破摔告诉她臣妾做不到啊，可我没那个勇气这么干。
推杆练习就更要命，推不进就再来，推不进就再来，虽然大家都说推杆是高尔夫最神秘最性感的那部分，但是练习的时候真是无比枯燥，姐姐决不会降低标准的，而我却无法像她那么长时间聚精会神。
我曾经有一根混合杆杆头部分被我整个打断，于是剩下的杆身成了姐姐的法宝，她觉得长短正合适，指点我训练的时候可以挥斥方遒，发现我走神的时候直接用来当头棒喝，挥动起来动静很小，打在身上很痛。她要是哪天觉得我训练偷懒或是对成果不满意，回家免不了一顿教训。
我现在训练确实比以前专注了许多。有一次我跟队训练，Richard老爹在我旁边看了很久我都没有发现，待到我看到他跟他打招呼，他若有所思地对我说：“小艾，你现在有点儿像Amy的妹妹了。”我听得又高兴又难过。说我像Amy的妹妹我自然很高兴，可是我都努力到无能为力了，还只是“有点儿像”，多让人难过？鬼才知道姐姐当年训练有多么变态。
姐姐习惯每次出去比赛都会给我带点小礼物，不外乎些好吃的和好玩的，以前她带回来的东西我觉得她高雅而有品位，因为她真的是有用心挑；现在简直就是低俗而恶趣味，她现在每次只带一样东西回来---皮带。她懒到什么脑子都不动，出去比赛回程顺便去Pro Shop里拎条皮带送我就作为礼物了。而且她挑皮带的唯一标准是结实耐用，至于美观轻便之类的特性则从来就不在考虑之列。之后的日子里我就必须捧着这条皮带去请罚，让它亲吻我的屁股，直到有新货来把它替代掉。从前她觉得我年纪小，动手都有分寸，现在大概觉得我长大了皮厚肉糙经得起捶打，下手也是越来越重。我觉得姐姐她已经把Mean上升到了一个别人无法企及的高度，说起来我满把都是泪，都是泪！
我曾经问姐姐，你以后有了自己的孩子你会怎么管教他/她？也这么严苛吗？
姐姐笑笑说，他/她没啥想法的话我就把他/她养成纨绔。
我说那我也想当纨绔。
姐姐摇摇头，说谁让你心大，你做不了纨绔了。你既然立志这么高远我也只能用这种方式成全你，不然对不起你。想做成功人士，自虐或虐他，必居其一，或者两条都占。看我一脸茫然，她又摸摸我的头安慰我，说我和你一样，也当不了纨绔，你满意了吧？
我…唉~~~~算了，我最原始朴素的想法就是和她一样，既然她都把我和她相提并论了，我也就满足了。她不做纨绔，那我也就不做了吧。
在痛与泪的交织中，我的比赛成绩实在亮眼，我在所有参加的比赛里没有出过前三名，我赢得了全州业余球员比赛的冠军，在州里业余球员的排名系统里已经排到了第一，我还在青年索尔海姆杯的代表队占据了一席之地，得以参加和欧洲青年队的比赛而且表现优异，成为那届的MVP。
我发现我陷入了怪圈：在打球这件事上，姐姐对我严苛，不惜铁腕相加，而我为了迎合她，避免棍棒加身，便要使出洪荒之力应对训练和比赛，这么拼命连自己都感动了，成绩自然也不会差，成绩越好我那亲爱的姐姐越觉得她得到了管教我的真谛，越觉得她的方法卓有成效，于是便更加严苛……姐姐说她不保证我现在的每一分努力将来都有一分收获，但显然不努力是肯定没有收获的，No pain， no gain。也许我想要的这辈子都不会得到，也许不经意间也就来到了。所以你就只问耕耘，不要问收获了，自己觉得心安，对得起自己就够了。
我在业余球员的圈子里收获了一堆小粉丝，居然不少小球员都以我为榜样，每次他们对我表示艳羡的时候，我都会觉得好笑，如果你们知道我是怎样被姐姐锤炼出来的，你们看到我每每训练完生不如死的样子，你们还羡慕吗？

6．多么痛的领悟
“嗖”一条完美的弧线划过，小白球从深深的沙坑里飞出去，落到了果岭上，perfect…
“耶！” 我欢呼着跳出了沙坑，却直接对上了姐姐的怒目：“第几杆了？”
我一下子被问倒了，然后心知不妙，哆嗦了一下：“姐，我忘了。”
“先把这洞打完，回家慢慢想。”姐姐冷冷地下令。
今天和姐姐出来打球，难得地顺风顺水，打到16洞还是-5，没想17洞开球进了一个很深的球道沙坑，一般处理方法也就是往旁边打或者索性向后面一点打到球道上去，损失一杆兼损失一点距离，最大的可能是吃个Bogey，我有点不情愿，不想破坏这张完美的记分卡，遂决定朝前打出沙坑奔果岭去，不成功便成仁，反正今天资本雄厚，有容错的余地。
姐姐问我那么深的沙坑难道不怕打不出来吗？我神气活现地回答说我的字典里没有“怕”这个字，姐姐也就不作声，在一旁看了。
我一杆挥下，差了一点点没有出去，球在坑沿上弹了一下弹回原地，反而陷得更深了一些，我不服气又尝试了一次，结果依然没出去。于是我梗劲发作，一定要朝前打不可，又打了好几杆才得偿所愿，悲剧的是我真的忘了打了多少杆。
回到家中我使劲回忆，记不清在沙坑里打了6杆还是7杆，惆怅地看着姐姐。姐姐笑道，上次PGA的比赛，有个PRO，开球开到鹿都不去的树林子里，也是和你一样发牛脾气不肯认罚非要从里打出去，结果也和你一样记不起自己打了多少杆，只好调录像去数，最后数清了，整整打了16杆。你可能比他强点。
我愁眉苦脸地说他那比赛有录像，我们没有啊，怎么办？
姐姐把她的手机甩过来，自己看着自己数，就知道你一杆出不来帮你录着呢，看我对你多好？
我数了数，沙坑里刨了7下，加上开球，推杆，一个4杆洞打了10杆，+6，总杆数倒过来+1，离-2的标准又差了3杆。
“姐姐我不该这么打，我错了…”我捶胸顿足。
“你没什么错，”姐姐打断我：“这也不是错不错的问题，是选择和取舍的问题。需要个Par晋级的时候，你拼是不拼？只是今天你这情况不太合适罢了，形势一片大好，吃个bogey也没什么大不了，为什么想不开？”
“我不想吃bogey啊。我想要一张完美的记分卡，而且我觉得我打好了能出来的。”我老实地回答。
“你还是过高估计了自己的实力，这么深的球道沙坑还想直接打上果岭，需要力量，要打得干净，一点不能拖泥带水，哪儿有那么容易？便是换了我恐怕也不会这么选择。你不肯退一杆，结果退了六杆，何苦来着？现在又不合格了，怎么办啊？宝贝儿？”
我除了骂自己傻缺外真是不知道说什么，扭股糖似地抱住姐姐撒娇：“好姐姐，看在我别的17洞打得那么好的份上，这洞就别算了，今天饶了我吧，”
姐姐娇笑一声：“崽崽，人家下棋的落子无悔，我们打球的每杆必究，从没听说过还有哪洞不算的，Every shot counts，你第一天打球么？”
“可是我本来能过关的…”
“我本来？Loser都喜欢说‘我本来’。你看那赌场输钱的，股市亏本的，哪个口头禅不是‘我本来’？小艾你也想当Loser？”
“我不要当loser，你也不要打我好不好？”我继续抱着姐姐恳求。
“你去阳台上大喊三十声I’m a loser，我就饶了你的打。”
“不去！不带这么侮辱人的，切，不就是30下吗？”我没辙，只好认罚，“姐，轻点儿总可以吧？痛…”
“怕痛？我们家小艾的字典里不是没有怕这个字的吗？”姐姐看着我乐。
“我什么都不怕，就是怕你，我怕你怕得不要不要的好不好。你别老拿我的话来堵我，你这人老没意思的，一点儿幽默感都没有，我以后不跟你开玩笑了…”
姐姐笑着努努嘴，示意我摆好姿势，再接下来我的哀号声便响彻了整个屋子。坏姐姐落手是又快又重，我叫的还跟不上她打的节奏，30下打完我喘了半天。
“姐你知道轻重吗？打得这么重！你简直没人性…”我趴着抱怨姐姐。
“哟，打重了，痛吗？那你有没有悟到点什么啊？别白打了。”
“有，有，悟到了风控，我以后一定规避风险，绝对不再意气用事了。”我揉着臀部吸着气：“多么痛的领悟啊！”
“不错不错，孺子可教。宝贝儿今天我帮你上药吧，姐姐怎么会没人性呢？”姐姐心情好像不错，平日里这女人动完手后就撒手不管，仿佛接下来的一切和她没有任何关系似的。
我从Nancy那里强留的药膏不多了，看着姐姐伸手指刮了一大块我忍不住有点心疼：“你节约点行吗？薄薄涂一层就好了，别把我涂成猴子屁股了。”
姐姐撇撇嘴：“只见过红的猴子屁股，还没见过白的呢。哎，小姑奶奶你别叫唤得这么响好吗？不怕被人听到吗？”
“你弄痛我了，你轻点儿，梁妈今天不在，家里没别人，我怕谁听到？”
“啊？梁妈不在？那问题严重了，我俩吃什么？”姐姐皱眉想了想：“去大麦那里蹭饭好不好？”
“不去，我和小麦都不喜欢和你们俩一起吃饭，你们俩凑在一起就喜欢数落我们，嫌弃我们笨，骂我们懒，说我们是熊孩子，说我们…”
“好了好了，这两个姐姐确实很讨厌，不理她们。”姐姐笑嘻嘻地打断我的控诉，好像她不是那两个讨厌鬼之一；“镇上新开一家巴西烤肉，我们去照顾一下人家生意好不好？提升美国经济？”
“不去，哼，我今天又没达到你要求，你那么巴结干吗？”我挨了打还真没胃口吃饭呢。
“嗯嗯嗯，除了你打爆的那洞，别的表现还是可圈可点，带你去吃饭，赏罚分明么…”
“小姑奶奶我身体欠佳，恕不奉陪，除非…”
“除非什么？”姐姐一听警惕起来。
“除非到Nancy那里绕一下，你去帮我再讨瓶药膏去。”我趁机提要求。
“这个啊，容易，我把车停在外面，你自己进去找她要不就得了。”姐姐一看这个要求明显松了口气。
“不是我进去，是你进去；我才不去找她呢，我去讨药她就知道我又挨打了。”
“笑话，难道我去她会认为是我挨打了吗？”姐姐觉得我很可笑。
“那我叫外卖了…”
“行了，行了，我去我去，怕了你了，快点起来换衣服，我饿了…”这个坏女人今天对于吃饭这件事很执着。
姐姐没有食言，帮我讨了一大瓶药膏，看我笑逐颜开不禁蹙眉：“打不好球才会挨揍，宝贝儿你好像对自己很没信心？”
“我这叫未雨绸缪，姐姐你没觉得你自己越来越mean了吗？”我长叹一口气，认真对她说：“我有一种预感，我这么跟你混下去，只怕这药膏的使用频率会越来越频繁啊…”

7．Greatness is never a given， it must be taken
我的预感是正确的，姐姐带我打球这花式玩法是越来越邪乎。
她觉得我经验不足，一旦开球没上球道，救球成功率偏低，很多悲剧源头都来自于此。于是她现在和我打指导球的要求又变了，还是-2没错，但是我们一人打一个球，她无耻地要我开球以后的第二杆必须打两个球里面球位差的那个，那不是要我的命吗？我自己打的再妥当，她要是不负责任的把她的球打到长草和各种旮旯角里让我去继续，我何其无辜？
事实上她老人家也正是这么干的。我原本一场球最多两三洞上不了球道，现在这么玩我只有两三洞能从球道上打，3杆洞和5杆洞还好说，4杆洞救得我那个辛苦啊；长草里，斜坡上，水塘边，沙坑中，大树后，树根上面，乃至仙人掌下面，我无处不在，我那亲爱的老姐简直就是在用想象力打球。最夸张的一次她一杆把球送进球道边的长草让我去救，我找球的时候看见了球的同时还看见旁边有条蛇——如假包换的亚利桑那特产响尾蛇；蛇朝我竖起尾巴，发出“兹兹”的警告声，我吓得尖叫一声，抱头鼠窜，半天没回过神来。姐姐居然嘲笑我，说你叫的这么大声，蛇都被你吓跑了。你手里提着球杆你怕什么？蛇怕你才对！这个mean女人啊，你没听过一句话叫打蛇随杆上吗？
我说她整蛊我，她说她磨练我。按她的说法如此这般可以见多识广，开阔眼界，什么情况都见识过了，知道怎么处理risk and reward，为以后打职业比赛做准备。而且总是打那个球位差的球，可以提高我的抗压能力，以后落后了也不会紧张，这叫既要会打顺风球，又要会打逆风球。我勒了个去的！
我说我是比赛型球员，每到比赛我会超水平发挥，平时不需要用这么变态的方法练；她说我强词夺理一派胡言，她从来不信有什么比赛型球员，比赛就是平时训练水平的体现，实力不够休要妄想什么超水平发挥；我说经常也有没名气的选手赢得比赛，野百合也有春天；她说能挤上正赛的哪个不是天赋异禀，实力出众，野百合没到春天就冻死了。你别以为自己有天分，你那点天分就是用来浪费的。
我觉得我没法和她好好说话了；我抗议她的游戏规则，她回答我说Greatness is never a given，it must be taken；想打球就这么继续，不想打球就滚蛋。
我现在最怕星期六早上和她去打球，每次睁开眼我都觉得痛快万分：天怎么又亮了？星期六简直成了我每个礼拜的受难日。和她打完球后我的记分卡鲜少有负的时候。她心情好可怜我点儿的话就好好打她的球，少往乱七八糟的地方飞，那我的计分卡就会好看点；她心情不好的话就会让我满世界救球，还逗我说你不是吹牛自己短杆好吗？是骡子是马拉出来遛遛。那样的话我的杆数要奔着80去了。我偶尔会达标，多半是因为生理原因她故意放我的，姐姐就剩那么一丁点儿人性了，她不想坏了规矩，就会帮衬着我让我过关，有时候隔了老远她都会让我把球捡起来算我一杆推进了。达不到她的要求回去她就收拾我，啪啪啪，啪啪啪…每每让我觉得生无可恋。
被她这么折腾以后我星期天哪儿也不想去，就想宅在家里养伤，可是姐姐并不放过我，她现在，特别特别喜欢亲自督促我练球，她抓我训练比她自己谈恋爱都积极！她觉得我星期六的球哪方面她不满意，星期天就恶补那一块。她的信条是Practice makes perfect！她就真的可以和我在练习场里耗上一整天！
我一心巴望着她自己出去打比赛或是去公干，周末越少呆在家里越好，这样我才能放松一下我那一直提着的小心心；如果她周末不在家，我会欢欣鼓舞地把音乐开到最大以示庆祝，直到我自己都受不了那震耳欲聋的声音为止，可是她现在出门次数比以前少了许多，以前她一年里有半年不着家，现在却像个居家好女人。
我一到周六清晨就盼望恶劣天气，最好电闪雷鸣，倾盆大雨；要不就是狂风大作，飞沙走石；可是没有，这里一年也下不来几场雨，刮不了什么风；大多数的时候总是阳光明媚，让你觉得呆在屋里不出去户外活动都属于罪恶。
我盼望周末生病可以不要和她去打球，可我虽然长了一副小身板却结实的像头牛。我上次生病还是两年前，打了一场雨球后回去发了高烧；姐姐在我生病时确实是很温柔的，我至今回味她哄我吃药时的温存都还觉得甜蜜和陶醉。可那之后我就连个头疼脑热都没有了。我奇怪啊，我天天游泳怎么也游不出个中耳炎什么的可以歇两天？
我一到周末和她说话就结巴，看见她就像老鼠见到猫，我走路都恨不得贴着墙走，我上下楼小心翼翼，不敢发出半点声音，生怕吵了她又来寻我的不是。
我奇怪她现在翻脸比翻书快，平时她扮演着一个好姐姐的角色，训练时就化身成为传说中的魔鬼教练；周五晚上还能和我勾肩搭背一起看电影听音乐，周六上午她同我打球的时候便可以摆出一张扑克脸做我的对手，晚上则变成可怕的打手…她自如地在这些角色中切换而且一点儿也不违和，她怎么不会精神分裂？

8．反抗~镇压（上）
哪里有压迫，哪里就有反抗。工人阶级可以用破坏生产资料的方式来反抗万恶的资本家，可我有什么呢？破坏球杆吗？且不说我以后还指着打球吃饭呢；我以前摔杆子已经得过教训了，再来一出的话姐姐还不知道会怎么收拾我。她可能会把我罚到后院果岭上，让我托着杆子跪着晒日光浴直到腿折了为止，也很可能直接把我拎到楼上，脱了裤子打到屁股开花，更可能的是先晒着日光浴跪到腿折了再打到屁股开花。她对不良习惯零容忍。
姐姐有这么个概念：“Fool me once，shame on you；fool me twice，shame on me。”对初犯她是宽容的，再犯那是不可饶恕的。早说了她这人耐心十分地不好，诸如循循善诱，诲人不倦这类美好的形容词和她都是八杆子打不到一起的。
我还记得小时候有一次和她打球，开球台不平，我偷懒嫌麻烦没有把tee拔出来重新找个合适的地方插下去便开了球，当然打得不理想，姐姐给我指了出来；其实关于这点以前老云也给我指出过好多次，只是我积习难改，说白了一个字就是懒。但当我在姐姐跟前第二次又偷懒的时候，她回头便把我罚去后院练习插tee架球。说起来家里那球和tee多得真能装几个大号垃圾桶，那一下午我佝偻着腰插了一草坪的Tee，没有几百也有上千，并且把球一个个架好才算完事；然后我还要再把球收回去，把tee一根根拔出来放好，直累的我腰酸腿软直不起身来。最后我膝行在草坪上收完这些tee，我算是体会到了农民伯伯怎样种水稻的，粒粒皆辛苦啊！老云春风化雨的怀柔教诲显然比不上姐姐狂风暴雨的雷霆手段，我以后再也没敢在开球台上偷懒，不寻块平整的地方站稳了我决不开球。
既然我是一个彻头彻尾的无产阶级，我这窝囊废唯一可做的反抗便只能是在她打完我之后可劲儿的把眼泪和鼻涕往她床上擦，让姐姐不辞辛劳的换床单去。谁让这人穷讲究，铺个床还要铺三层，所以也够她忙活儿一阵子的。要说姐姐这人也真够实心眼儿的，次次自己费时费力换床单都从来没有想过换个地方比如到我房间或是客房里去收拾我。换了我是她，绝不在自己地盘上动手，而且一准儿让那个受罚的去换床单。（汗，我本来是个纯洁的人，是个脱离了低级趣味的人，跟着姐姐时间长了也开始变坏了…）

这天和她打球，一开始我就连续打出4个bogey，姐姐的眉头拧在一起毫不留情地训斥我，我听得心烦意乱，然后也不知道哪里来的一股恶向胆边生的勇气，心道我今天豁出去打18个Bogey给你看看，气死你。
于是我不再看姐姐，故意每洞都打+1，结果除了第18洞一不小心推进了1个25尺的保Par推杆，我打出了17个bogey，我有种说不出的快感。
高尔夫运动讲究礼节，一轮打完同组选手都会握个手或是拥抱一下，或真诚或虚伪地互相说点“good game”之类的场面话，我和姐姐也不例外，不是装，纯属职业习惯。但今天姐姐轻轻抱我一下，在我耳边说的话是：“Angel，真会玩，尽兴了吗？”
阴恻恻的语调仿佛兜头一盆冰水把我从狂躁中浇醒，我醒悟过来我今天玩大发了，玩过份了，在姐姐看来定然是十恶不赦的行为，现在这局面我大概无法收拾了。我硬着头皮对姐姐说：“姐，我现在道歉，不会太晚吧？”
“如果道歉有用，还要警察做什么？”姐姐冷淡地回了我一句，自顾自往前走。
完了，根据我这些年对她的了解，这已经不是一般的生气了，我不敢再吱声，亦步亦趋跟在姐姐后面。姐姐突然停下来，我收不住脚差点撞上去。姐姐看着我，深吸一口气：“我觉得该道歉的是我，我逼你太甚，我让你不高兴，不痛快，不开心。”
“不，不是的，姐，对不起，我错了，”我哆哆嗦嗦不知道该说什么。
上车以后姐姐没有马上发动，坐在车里出了一会神，我偷偷看着她的侧颜，看不出什么表情。姐姐转向我：“我问你个问题，你不用马上回答我，想清楚了再回答。——你到底还想做职业球员吗？”
“想”，我不假思索地脱口而出。
姐姐摇摇头，“不要急着回答，好好想想，follow your heart。如果你的回答是不想的话也没有关系，我不赶你走，你还是我Amy的妹妹。”
“姐姐，我真的想，从我看到你那天起，我就下定决心要成为和你一样优秀的职业球员。我梦见我和你一样赢得无数比赛；我梦见我和你一样捧起US OPEN的奖杯；我梦见我和你一样成为player of year；我梦见我加入索尔海姆杯的代表队，你是我的队长，我为你而战……哦对了，上次Annie做欧洲队队长的时候，姐姐你好像一点儿也没给她面子，三天赢了五场挑了她手下七个队员…”
“八个”，姐姐冷酷地纠正我：“居家为师徒，上场是对手，不在一条战壕里就是敌人。她不需要我替她挣面子，就如我不需要你替我挣面子。算了，不说了，说给你听你也不懂…”姐姐冷漠地看我一眼继续说道：“至于你，梦想很美好，现实很骨感，哼，你放心，以后哪天我当了队长决不征召你这样吊儿郎当的队员。你少做梦了…”
“我错了，姐姐，原谅我这次吧，我真的想当职业球员打职业比赛。”我低着头求姐姐。
“Angel，你放弃，我还是那个宠你爱你，和颜悦色的好姐姐；你要继续，我只能是那个打你逼你，心狠手辣的坏姐姐，何必呢？你累我也累，人累心更累。”姐姐看上去真的有点疲倦，没有了往日的神采奕奕，我很自责。“你要是想继续，就今天这事儿，该怎么解决？你觉得我能轻饶你吗？你享受了最好的，就必须要承受最坏的。你担得起吗？所以你还是趁早放弃吧，那样我们俩都解脱了。”
我懂姐姐的意思，作为一个想打职业比赛的小球员，姐姐给我创造的条件已经是别人无法比拟的了，所谓“享受了最好的”；我要是不懂得珍惜，胡作非为的话，被吊打都是活该，就是要“承受最坏的”。
“我不放弃，姐姐你也不要放弃我好不好？我知道我今天错得厉害，你罚我吧，怎么罚都可以，但是，请你陪我继续走下去。求求你了…”要不是在车里，我真的要跪下来求了。
姐姐发动了车：“还想继续下去，说不得我们只能照规矩来了。你今天打了什么成绩？”
“17个bogey，+17，减-2，等于19，乘10，190下，你打我吧。”心头飘过一大片乌云，要被打死了。但那不是我自找的吗？我这个后悔呀，干嘛要做这种大逆不道的事情？
“190？你怎么不打18个Bogey凑个200整呢？一下子打了只怕你要在床上躺三天了。你又想见Nancy了？”姐姐叹气，我没吱声，我可没有天真到认为姐姐接下来会说“这次就算了”这种话。
“也罢，这次优待你，让你分期偿还吧。今天晚上到下周五晚上，你要吃19顿饭，每顿饭前自己来领10下，权作开胃小菜吧。”
“那今天中午呢？”我小声问道，根据我对这个不法资本家的了解，分期付款这种事一定有利息的。
“Angel，我就是喜欢你的聪明劲儿，果然没忘记还有今天中午，今天中午回家你也就不用吃饭了，我好好请你吃一顿竹笋烤肉吧。”姐姐冷淡地说。
说来好笑，听了姐姐的话我第一反应是解开保险带爬到后座去翻球包找吃的。回家不许吃，现在还没回家呢，无论吃点什么保持体力总是不会错的。运气真不错，找到2根香蕉，几块巧克力，一条牛肉干和几根能量条，就着喝剩的半瓶运动饮料，我就赶紧把这些东西往肚子里塞。
姐姐把车停在一家商店门口：“我去买点东西，你在车上慢慢吃，别噎着了，没人同你抢。”
回家后，梁妈照例给我们弄了一堆好吃的摆了一桌，我看看餐桌咽了口唾沫：“梁妈我已经吃饱了，你和姐姐吃吧。”梁妈狐疑地看着我，姐姐对着她浅笑一声：“你家小艾香蕉巧克力吃饱了。”然后吩咐我说：“你先上去，洗完澡后站着反省等我上来。”
我真是讨厌站着面壁反省，活脱脱像个傻瓜，于是就在Jacuzzi里泡着，算算她差不多上来了才去站着。姐姐来了以后跟我实在也没什么可多说的，直接拎起板子一顿拍，虽然下手不算很重，也没有打很多下，但今天她只盯着一个地方打，仍然让我觉得好痛好痛，加上我前面泡热水澡时间太长泡得皮肤特别敏感，更加放大了疼痛感，可是今天我自知理亏，没脸叫唤，咬着嘴唇涕泪直流地领受了这顿竹笋烤肉。
打完了姐姐对我说：“小艾交你一个任务，下午把这些打磨了弄光滑。”
我抬头看着姐姐买回来的东西，一个花瓶里插着一把用来装饰屋子的树枝，“这是什么？”
“桦树枝，听说这东西打人很痛伤害却很小，我打算用来给你做头台。”姐姐说得好轻松，我听得好郁闷，你听说，你是听那个混蛋说？
这天下午，本着对自己负责的态度，我仔细地把这束桦树枝一根根弄光滑，免得自己被打破皮；同样本着对姐姐的纤纤玉手负责的态度，我用缠网球拍的overgrip把这些枝条给缠出手柄，让姐姐握着舒服点。我边做边哀哀，挨打还要自己做刑具，日了狗了。
到了晚饭的点，我纠结着要不要主动去讨打，姐姐有没有可能忘了这事儿？正思量着就看到手机上姐姐发的信息：are you ready for your appetizer？于是我知道躲不过了。
姐姐随手抽了几根桦树条，在空中挥舞了几下，看起来尚算满意，随后毫不客气地招呼我的屁股，更可恶的是她居然还打在中午打过的地方，伤上加伤，痛得我直跳脚。
“不对呀姐，说好10下，你打了我12下！”我默数着发现被多打了。
“说好你自己来请罚，你不来还要等我叫，多的2下打你不自觉。”姐姐为什么总是有理？
等坐在餐桌前我又明白了一件事，姐姐今天打的部位也是精心挑选过的，恰是坐的地方，无论我怎么调整坐姿都避不开，总是会压到伤处，姐姐啊姐姐，你才是真的会玩啊，你什么时候才能玩尽兴？
“Angel，你坐没坐相，扭来扭去像个猴子一样，table manner呢？不要坐就站着！”姐姐皱眉斥道，语调颇为严厉。我好生委屈，明明是你把我打成这样你还要训我，我撅着嘴站了起来，鼻子一酸，又是热泪盈眶。梁妈见状去沙发上拿了个靠垫递给我，我伸手接过却不敢就这么垫了坐下去，扭头望向姐姐，见她颔首同意才敢把靠垫坐在身下，终于缓解了点痛楚。
接着几天我就这样被她按着饭点儿教训，毫无悬念这个坏女人就是冲着一个地方打，皮肉痛苦尚在其次，精神压力是格外地大，吃饭这件本来很愉悦的事情被她弄得大倒胃口。
礼拜二晚上我去找姐姐讨饶，说我实在是受不了，不求她免了剩下的责罚，只求她给个痛快，一次打完行不行？
姐姐瞅着我说你这么会玩，我不好好陪陪你，多么不解风情？再者我说过，你随时可以放弃。受不了就退出，从此封杆，我保证不再打你。
我只能抽抽鼻子，默默退出去。本来也没指望这个铁石心肠的姐姐会让步。
“小艾，” 姐姐叫住了我。她站在我面前，柔和的灯光映着她，整个人笼在光环中，她就那样看着我，眼神却复杂，有怜爱，有不舍，有鼓励，还有点迷惘，也许是我太不晓事，以至于她也不知道这样严厉地对我有没有效果。
姐姐轻抚我的脸，帮我把垂下的头发捋到耳后，意味深长地说：“宝贝儿有时候你觉得碰到困难，你觉得苦，熬一熬，挺一挺，都会过去的；回头看，事儿都不是事儿，困难也都不是困难。明白吗？”
我耷着脑袋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姐姐轻轻拍拍我的头，“不多说了，早点休息吧。”
吾日三省吾身的日子在周五晚上终于划了句号，我是喜极而泣。我抓着那把桦树条问姐姐我能把它们扔了吗？看着伤感情。姐姐笑笑算是默许了，我毫不迟疑把它们连着花瓶一起扔进了垃圾箱。
“明天我们打球，你要不要再来17个bogey呀？”姐姐问。
“不要”，我把头摇的像拨浪鼓。但是如果姐姐知道我此时心里在想什么的话，估计会把那把桦树条捡回来抽我，一枝枝地抽到断…

9．反抗~镇压（下）
那段时间姐姐把我管得太紧，逼得太凶，我心里的怨气到了不发泄要死的程度，伤疤没好就忘了痛，就是想和她对着干。我当时任性赌气，想的是我打出一堆bogey来你可以按照规矩教训我，那我索性一杆儿也不打，看你怎么办？
第二天我出门时故意没把球袋装上车，到了球场我说没带球杆。
姐姐打量了我半天：“故意的还是存心的？”
我待要张口，发现这根本连选择题都不是，姐姐已经认定我是有意为之的了。
“不想打球你就自己走回去吧。”姐姐利落地给出了解决方案。
我傻眼了：“走回家得多远？”
“13英里，不远，才半个马拉松。我自己下场了。你走不动可以打电话给我，等我打完球来接你，但是离家少一里打10下，你自己看着办吧。不许找别人帮忙！”最后一句话让我心碎，姐姐思维太缜密了，我本想着她走了我就打电话找人来载我回去。
姐姐说完扔了瓶水给我，锁了车扬长而去。我开始计算这项工程：我一分钟走80米的话，一小时是4800米，就是3英里（1英里约合1.6公里），13英里就是4个多小时，要我的命了。更要命的是我脚上还是双人字拖，我平日习惯到了球场再换鞋，今天还没来得及呢；而且即使我换了打高尔夫的鞋那也是不对的，那种鞋底带钉的鞋适用于走草地，不是走马路的；我若是穿了走4个小时马路大概也能磨破我的脚，还不如拖鞋。
事已至此我也没办法了，姐姐开出了罚单那我只有遵命的份儿，我怏怏不乐往回走。穿着不合适的鞋顶着慢慢升高的温度走几个小时长路实在不是件轻松愉快的事，只走得我眼前一片红光几近虚脱。待我到家的时候已是午后。姐姐早已回来吃饱喝足，正舒适的平躺在双人沙发上和梁妈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儿，她很没形象的双手枕着头靠在一边扶手上，两脚叠在一起搭在另一边扶手上，还在不停的晃荡。
“哟，宝贝儿回来啦，我正和梁妈说看你今天走到几时会打电话求援呢。不错啊，还走回来了，有骨气。”说完还冲我竖竖大拇指。（这个坏女人太mean了。）
我不理她，抓过水杯咕咚咕咚狂灌，就她扔给我那瓶水，我没在半路上做了夸父那是福气。
梁妈见了我这狼狈的样子自是心疼，开始念叨姐姐：“Amy呀，小艾有不对，你好好和她讲，这么热的天你让她走几个小时走回来，中暑昏倒在外面怎么办？”（梁妈你真好。）
姐姐一脸无辜：“我有跟她说啊，走不动了可以打电话叫我去接的。”（少一里路你要打我十下，十下呐，我宁可走路也不想挨打。）
“你那样子她怎么敢给你打电话？”（9494，姐姐这个坏女人。）
“她有什么不敢的？你知道她有多嚣张吗？竟敢不带球袋跟我去打球！太过份了！”（你也不想想实在是跟你打球太可怕。）
“不就是忘了带球袋吗？回来拿一下，开车很快的嘛。”（梁妈我爱你。）
“她故意的呢，不教训一下怎么行？还无法无天了！”（我这就算无法无天吗？冤枉啊！）
“她无法无天还不是你以前宠出来的？”（她什么时候宠得我无法无天？我不承认。）
“我什么时候把她宠的无法无天过？我一直严格要求的好不好？”（姐姐果然也不承认。）
“我还不知道你？你以前管她就是看你心情来。她再胡闹的时候只要你高兴你就纵容她；她旷课逃学你照样包庇她；除了打球外，你那规矩都是case by case，没定规的。” （梁妈你讲的太对了，case by case，我姐就是那样滴。）谈到了我们姐俩的黑历史，我和姐姐禁不住对望一眼，又飞快转移视线。
“我以前是不对，我现在认识到错了，要改正，不能再纵容她。（姐姐居然会承认自己错了，太阳出错边儿了吗？）你看我这不是在教训她吗？你又拦着我，还帮她说话。”（姐姐你厉害，倒打一耙。你要是做律师，一定能把黑的说成白的，把狗屎说成金元宝。）
“你教训归教训，注意点方式方法，成天不是打就是罚，谁受得了？Annie以前可没这么对你。”（9494，我又不是铁打的。她才是被Annie宠得无法无天呢。）
“我以前能像她这么顽劣吗？再说了，打是亲，罚是爱，是不是啊，小艾？”
“是啊。”我原本把下巴顶在桌上，像小柴犬一样双手扒着桌沿，正津津有味听着梁妈帮我撑腰批评姐姐，梁妈说一句，姐姐回一句，好不热闹，根本没留神姐姐转而问我话，顺口就说是，说完了我发现又掉进姐姐挖的坑里了，悔得我肠子都青了。
“你看，这方式方法我们都认可的呀，有什么受不了的？”姐姐理直气壮地对梁妈说。（我想扑上去掐死她。）
“好好好，一个愿打，一个愿挨，你们姐俩的事情我不管了。小艾你自己乖巧点吧，你玩不过你姐！”梁妈肯定觉得我有斯德哥尔摩综合症且已到了晚期，病入膏肓，无药可救。
“Angel，今天你没打成球，咱们明天再去哈，记得带球袋哦。我不在乎陪你多玩几次。”姐姐随意地对我说，她能轻飘飘的声音听在我耳边就像炸雷：“对了，明天早上得早点下场，这样下午你好练球。明天你午休取消，把今天浪费的时间补回来。”
“你，你，有你陪我打球，我三生有幸呐！”我真是胸闷气短想吐血，今天这趟算白走了。梁妈说得对，胳膊拧不过大腿，我哪里是姐姐的对手？不，我连做她对手的资格都不够。

10． 公平
那天晚上，姐姐叫我去书房，说好久没和我聊天了，要好好谈谈。
去书房我并不怕，我们家书房秉承言论自由的宗旨，尽可以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姐姐在书房里也不会像暴君，倒还颇有些知识分子情怀，知性理智，严谨缜密。
我走进书房，姐姐正捧着杯咖啡，“要咖啡吗？”她问道。
我摇头：“不要，大晚上喝了睡不着。有没有可乐？”
“切，可乐里没有咖啡因吗？再说我们家怎么可能有可乐？你现实点。”姐姐觉得我呆萌。
“那，我喝水吧。”我本来也没指望有可乐。
姐姐给我倒了杯水，我在她对面坐下。
“今天你什么意思？不带球袋去打球？”
“我不是故…”
“打住了，别跟我说你不是故意的！你不呆，我不傻，你别自欺，也别欺人，好吗？”姐姐毫不客气打断我，“你这阵子闹腾得厉害，叫你放弃你又不肯，你有什么想法你说，别端，别装，书房里可以讲理的，再说你姐姐我也不是不讲道理的人…”
我低头想了好一会，姐姐也不催我，只小口啜着咖啡，静静等我开口。
半晌我鼓足勇气抬起头来对姐姐说：“我觉得不公平！我们这种打球方式，不公平！”
“哪里不公平？”
“我觉得你游戏规则定的不公平，你让我打球位差的球还把要求定的这么高！”
姐姐仔细打量我：“你不觉得自己实力不济，反而觉得规则不公平？”
“我觉得你在难为我，你自己也做不到你让我做，就是不公平！”我说出了我的心声。
姐姐饶有兴味的看着我，“当年第一次带你下场，为了坐车还是走路跟我要公平，这么几年过去了，好像没什么长进啊？宝贝儿，你什么时候才能学会先从自己身上找原因？”
我低头不语。
“这样吧，我给你个公平的机会，明天打球，我们俩换角色，第二杆我来打那个球位差的球，要是我达不到我给你订的标准，我承认规则不公平，我们修改规则。”
“那我可以像你一样开球把球往各种障碍里打吗？”我来了劲头。
“当然，你尽管像我一样，只要你做得到。”姐姐好像根本没把我放在眼里。
“那你做不到以后你不能一杆10下地打我！”我赶紧把最重要的说出来。
“我要是做到了呢？你有什么对价？我给你个机会你是不是也应该秀点诚意啊？”姐姐反问我，却把我问倒了，我能offer她什么呀？
“那，一杆20下好了。”我赌气说道。
姐姐十分吃惊：“小时候不怕打，大点儿了打不怕，现在更变本加厉了，索性怕我不打你是吧？你喜欢挨打？难道你是受 虐 狂？”
“我当然不是，你是施 虐 狂还差不多！”气死我了，说我受虐狂。
“那你的意思是我喜欢打你，我打你有快感？”姐姐也有点恼火了。
“那个，倒也不是。”我并不是迫于她的淫威否认，虽然她现在时常打我，但并不能就此认定她以打我为乐，事实上她只是照章办事而且绝对程序正义，并不乱来。
“就你那小身板还1杆20下？你挨得起我还打不动呢！你以为打你我不累的吗？”姐姐说得好像我哭着喊着求她打我似的。
“那你说怎么办吧？”既然我想不出，直接问比较省事。
“这样吧，我也不难为你，我做到了，你便以‘公平’为题写一篇心得交给我，让我看看你有什么长进。”
“你要我写检查？”我有些迷惑。
“不是检查，我要你口是心非的检查有什么用？写心得，写体会，字数不限，但必须是自己思考的内容，手写，不要用电脑打。我看过你学校里写的一些文章，我这宝贝妹妹嘛，还是颇有些见地的。”姐姐最后不忘给我戴顶高帽子。
我觉得可以接受，和姐姐击掌为约，那天晚上我做梦都在想第二天怎么给姐姐做球，让她也到林子里长草里沙坑里弄得满头包…

第二天清晨，我们来到球场，比平时都早，草地上都是露水，潮湿的时候球飞得会比一般时候近，好极了，姐姐过关难度又大了一点。不过她一脸的轻松，仿佛是来郊游的。
姐姐把球车开来，“宝贝儿，今天让你坐车，给你足够待遇，免得你又有理由嚷嚷不公平。”
“这个，我觉得应该我开车，你下去背包走才对。”我今天胆气格外壮。
“哈哈，我觉得你讲的很有道理。可惜啊，我决不会把方向盘交到你手里，这里那么多水那么多树，万一你个败家玩意儿再给我把车开进水里，撞到树上，我岂不是又要赔车？”姐姐夹枪带棒地讽刺我，说得我赧然，不由自主摸了摸屁股。话说这人情商怎么那么低？哪壶不开提哪壶，人家哪儿痛她戳哪儿！不过自从上次我见过姐姐发飙后，现在泰山崩于前我也可以面不改色。我乖乖上车坐在她旁边，好不容易有了坐车的待遇，再叽叽歪歪惹恼了她把我赶下去那就亏大了。
这场球我憋足了劲要给姐姐制造各种麻烦，而且规则并没有规定我一定要打成什么样的，所以我充分利用规则，今天这球打的格外狂野，不过我好像也不曾给姐姐带来很多困难，打完6洞，她的记分卡还是干干净净的，我已经丢了好些球了。
“宝贝儿，我请教你一个问题。”姐姐笑嘻嘻的看着我。
“请教不敢当，什么问题？”我立刻警觉起来，姐姐“请教”我问题，那不是笑话吗？
“比赛时候一个球员没带够球，丢光了，没球了怎么办？”
“DQ(disqualify)啊，自己滚蛋，还能怎么办？你一个PRO问这种问题？不应该吧？”
“哦，是这样噢，谢谢你给我指点迷津啊。”
我心里奇怪，姐姐怎么不觉得身为Pro问这么浅显的问题可耻啊？
猛然间我明白了，“姐，停车，让我看一下…”
平日里若是正式比赛，反正不自己背包，我会带够一打12个球，一来以防万一，二来求得心安，虽然我最多也就用两三个；可是和姐姐打球因为要背包走，我一定会把重量减到最轻，有时甚至不惜少带一两根球杆，为此还被姐姐骂得狗血淋头过，球那么重，我决不会带超过6个的…我前面胡来，只怕现在剩不了几个球了，姐姐貌似问这种蠢问题，只是换个方式提醒我罢了。
我检点球袋，还剩2个球，还有12洞要打，不禁沮丧的叹了口气。
“有些小朋友啊，想耍流氓，这耍流氓也要把准备工作做做好，是不是？”姐姐继续刺激我。
“我可没耍流氓！？”我矢口否认，其实我的行为确实很不入流，起码姐姐平时和我打球时再怎么样整蛊我，她自己也不会把球打丢的。
“我说是你了吗？这么着急对号入座…”姐姐打击我不遗余力。她今天一直笑嘻嘻的，那副胸有成竹的样子看得我想扁她，她怎么不怕笑多了长皱纹？
接下来我不敢再乱来了，而且我郁闷地发现，要把球随心所欲打到各种障碍里也不是那么容易。平日里越不想进障碍，那球便偏偏往那些地方钻，今天我想把球打到那些犄角旮旯里却偏不能如意。几次歪打正着的我还帮姐姐把球放在很不错的地方，她自然也不客气笑纳了我的大礼。而且即使球真的在长草里或是沙坑里，她也能有惊无险地救出来。
一轮打完，姐姐跟玩儿一样的打了-3，她还是笑嘻嘻的对我说：“宝贝儿，承让了，回去你可以写心得了。”姐姐强悍的实力让我不得不服，我算明白了，指哪打哪才是真正高手，我，差得太远，难怪姐姐根本不屑跟我谈条件，我却还不自量力向她讨公平。
回到家后时间尚早，我拿了纸笔端端正正跪到早餐桌边写心得。这山核桃硬木做的早餐桌椅硬的要命，姐姐过来煮咖啡，看到我觉得好笑：“宝贝儿，我没叫你跪着写，你大可舒舒服服坐在书房里写的。”
“不用，我自我惩罚，你管不着。”我是真的自我惩罚，想象和现实差别太大，我和姐姐的差距像高山与海沟，我受刺激了，垂头丧气，心塞得很。
“你爱跪着我才懒得管你，不过你跪在这里一会儿梁妈看见会冤枉我的，她肯定又要批评我，说我胡乱罚你。”
“你胡乱罚我也不是没有过，我跪着请罚还不是家常便饭？你还罚我跪果岭晒日光浴呢！你一点儿不冤枉！再说了，梁妈怎么会舍得批评你？她最宝贝的就是你，你不知道你才是她的心头肉吗？”我这话酸溜溜的。
“你个小白眼狼！我罚你还给你找个好地方呢，楼上有地毯，果岭上有草皮，我从来没让你跪那么硬的凳面吧？什么叫我才是梁妈的心头肉？她不心疼你吗？昨天让你走点儿路，你看看她就批评了我半天！你还没到家她已经念叨了我好一会儿。”
“昨天你让我走的那是一点儿路吗？你好意思说！梁妈昨儿不也说了嘛，你和我是愿打愿挨的关系，她以后不管我们姐俩的事儿。”
“她说不管，一会儿见着了你看她管不管。老人家心软见不得这些，你还是起来吧，别戳在这里当雕塑。”
“你那么mean那么厚黑，你亲妈的话也没放在心上，还怕梁妈说你几句？我就爱跪着，我就不起来。”我不领她的情。
“小崽子今天吃火药了？又跟我亲妈何干？扯她那儿去了？”姐姐今天心情格外好，我怎么顶嘴她都不生气。
“你亲妈让你不要欺负我，你这个不孝女还不是成天欺负我…”我委屈的说道。
“我亲妈，她老人家懂什么呀？她那叫妇人之仁！”姐姐被我气得不怒反笑：“好，我不孝，你孝顺，我这就给你订机票，我送你到纽约去陪她，你就好好替我尽孝吧。”
“啊？不要！我要和你在一起。”我吓了一跳，赶忙表明立场，要不姐姐说得出做得出，真给我订机票了，我见到阿姨说什么？说姐姐欺负我，我跑您这儿躲躲？您去好好说说她？那还不笑死人了，让我把脸往哪儿搁？
“行了行了，好姐姐，你让我安安心心写吧，我吃午饭前要写完的，下午不是还要练球吗？你不记得你把我今天的午休都剥夺了？”
“这样的啊？好，你写吧，深刻点儿，写完拿来给我看，不满意我退货。”姐姐总算对剥夺我午休的事情有点不好意思，不再和我纠缠了，临了给我一个大大的笑脸，抱着她的咖啡施施然走了。说起来姐姐这张脸比她本人有亲和力，我研究过那是因为她长了张好看的嘴。她的嘴角向上弯的，所以她即使没表情的时候看起来也带着三分笑意，平白加了不少分。我当年少不更事，大概就是被她这张脸蒙蔽了，拿她当了偶像，成了她的脑残粉。现在和姐姐处久了我才深刻理解到“人不可貌相”是什么意思。
我之前在回家的路上已经思索了一路，所以这心得倒也不难写。我在跪得膝盖生痛之前便按照学校八股三段论的格式很快写好了一页。
第一，世上没有绝对的公平，相对公平也要靠自己去争取；第二，正如有能力为恶而不为才能叫善良，有实力制定游戏规则才有资格讨论公平原则，实力不够还要奢谈公平就如同讨饭，自取其辱，大到国家，小到个人，莫不如是；第三，我已经认识到我和姐姐实力上的巨大差异，在我迎头赶上之前我决不会再和她要什么公平，打球的事情她说了算，我照着做。最后我引用了塞缪尔.贝克特的名言结束我的心得：Ever tried. Ever failed. No matter. Try again.Fail again. Fail better.
觉得字数少了点儿，于是为了最大限度表达我的诚意，我又在第二页整整齐齐写了100遍“姐我服了”，然后拿着这两页纸找姐姐去交差。

姐姐坐在书房里喝着咖啡看我的大作，我垂手站在旁边。她看第一页还好，看到第二页忍俊不住笑了起来，我也不知说什么好，便也嘿嘿干笑两声。
“嗯，写的不错，算你过关了。”
我长吁一口气。
“不过，fail better也是fail，以后fail了怎么算？”姐姐不怀好意地问我。
“你说了算。”我横竖横了。
“要不要如你所愿，1杆20下？”
“不要！千万不要！”我搂着姐姐脖子撒娇：“姐姐不打好不好？疼…” 我用脑袋蹭她的脸，姐姐痒得缩起了脖子。
“不疼打你干吗？不疼你就不知道敬畏，不疼你就敢跟我偷奸耍滑，所以啊，不打万万不行。”
“那不要打那么多嘛，我瘦弱，不禁打。再说你不讲了吗？打人也怪累的，还是歇歇吧。”
“那倒是，打你我可辛苦了…我看以前这样就挺好，还是老规矩来吧，一杆10下，公平得很…”
我真是醉了，我都没说我挨的辛苦，她居然说她打得辛苦，天日昭昭啊。
姐姐想了想又说：“每天加多半个小时推杆练习好不好？有没有意见？嗯，你也知道，最重要的永远是推杆…”
“好，没意见，”我敢有意见吗？“不过姐姐你看我每天时间表已经很满了，往哪里加？”
“时间嘛，海绵一样，挤一挤总有的。你自己看着办吧，我不管，我相信你。”
得，她都相信我了，我还能说什么？我也只能努力回报她的信任了。我突然觉得和我的同龄人相比，我好像缺少了青春期逆反这段经历。以前姐姐纵着我，我无所逆，无可反；现在她对我实行高压政策，我但凡生出一点逆反的苗头，立刻就被她大棒加胡萝卜扼杀在萌芽状态了。她好像总是知道我在想什么…
姐姐目光扫回到我的大作，又笑起来，“宝贝儿，来，署上你的大名，写好日期，签字。”
“这个，不要了吧。”我很是踌躇，签字？感觉像签战败投降书一样。
“签字表示要负责，合同什么的不都要签字才生效的？快点，笔给你。”姐姐坚持。
“那要不要再按个手印，表示我负责到底？” 我无奈，一边签名一边讽刺姐姐。
“嗯，有道理，我觉得你今天一天都特别有思想…喏，给你，”姐姐，她竟然真的从抽屉里找出盒印泥来递给我，我顿时又觉得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你怎么连这个东西都有？”我真是哭笑不得。
“我为什么不能有？我还有笔墨纸砚呢，你要不要看看？我们家书香门第，我们都是读书人，知道吗？所以你给我把书念好了，不要辱没家门。”姐姐振振有词地教训我。
“你放心，我念书比打球强。”我苦笑着用右手拇指沾着红色的印泥在我的大作上留下手印，真的像签卖身契，我这辈子没清白可言了。
姐姐拿着这两页纸，小心地吹干印泥，“啧啧啧，纯手写作品，日期，签名，画押，一应俱全，珍品啊，我要找人装裱一下才对。宝贝儿，你说你以后当了第一成了名，我把这个放在网上拍卖，配上你的励志故事，能不能拍个高价？你的迷弟迷妹们肯定趋之若鹜…”
我觉得我和她差的十万八千里的，还成名？还第一？ 我不由得心里一酸，眼泪便断了线似的掉将下来。
姐姐自顾自讲的高兴，见我突然泪崩也有些慌了，“哎呀，崽崽，我就是跟你开开玩笑的，你还当真了？你别哭呀…”姐姐起身拿起纸巾替我擦眼泪，边擦边说：“你现在怎么那么会哭？打了你哭也就算了，疼么，我理解；这好好说话呢，怎么说哭就哭？我把你娇惯成哭宝宝了…”
我现在的确泪腺发达，我要是去演苦情戏，挥泪成雨都没问题，绝对不用上眼药。
“姐，我觉得，..我..没希望了..我和你差那么多..我觉得，你在前面..我，在后面拼命追...，怎么也追不上..还，.越来越远了..”我抽抽嗒嗒把我的心里想法说出来。
“好了好了，别哭了，我今天正要和你谈这个事情呢，坐好了。”姐姐拍拍我，示意我坐下，我看她说得严肃，也就努力收了眼泪。
“都沦落到自己罚自己的地步了，你今天这刺激受的得是多大？其实我们差距没有你想的这么多，你完全不需要妄自菲薄。技术上差距有一点，我比你细腻一点，精准一点，但你通过练习完全可以提高上来。你跟我最大的差距，在这儿…”姐姐用食指点了点脑袋。
“你不知道吧，我今天和你的赌约，其实我并没有必胜的把握，我也紧张，一直到打完18洞前我都是神经崩紧的。”
这下轮到我惊奇了：“你有多少把握？”
姐姐伸出一个手掌，“只有5成。你要知道这个要求确实是很高的。没法子，我们家传统就是高标准严要求。”
“不可能，你轻松得就像在度假，你从头到尾笑容满面，你根本就没把我放在眼里过。”我实在无法相信她说的话，再说还什么传统呢，她所谓的高标准严要求好像也是最近几个月才开始的。
“傻瓜，要是连你都看出来我紧张，我这些年岂不是白混了？再说我哪里会不把你放在眼里，我拿你当接班人悉心培养，我小看你那不是打我自己的脸？在我看来，你已经蛮难缠的了。今天要是让你打顺了，我还不好办呢。”
“你这级别，还会紧张？你安慰我吧？”我没法想象。
“紧张情绪嘛，是人都会有。我可以坦白地告诉你，直到现在，我打比赛的时候仍然会紧张。有时候打Final round的时候我甚至会在出场前觉得胃在抽搐，有时候starter喊到我名字的时候我的手心里都是汗…”
太不可思议了，我都听傻了。“别人也这样吗？”
“别人怎样我不知道，但我肯定不是唯一的，我想只不过大家都不说罢了。出了家门我也不会承认的，我说给你听只是因为你是我妹妹，我把我的一些体会告诉你，希望能帮到你一些。”
姐姐接着说道：“你今天要不是自己太黑心，原本可以给我制造更大的麻烦。你下流无耻想每杆开球都把球放在障碍里给我颜色看是不是？”姐姐说话真刻薄。
“不要讲得这么难听好不好？什么叫下流无耻？我都是跟你学的。”我心虚地说。
“学我你也没学到家，我可从来没有6洞丢过4个球！”姐姐一定要点出我们的区别来，其实我觉得本质都一样。
“我给你做球有目的，有针对性，你比赛时会碰到的情况；你呢，就是为了给我做球而做球，怎么难看怎么来，利用规则漏洞乱打，球丢得差不多的时候又缩手缩脚不敢打了。执念太深，反而达不到目的，其实你只要抓住两三个机会就够姐姐我喝一壶了，不需要那么贪。你那点小心思啊…”
我笑笑，不赖了，我那点小心思昭然若揭，自是瞒不过姐姐。
“不过我心思也不纯的，从我让你上车开始，我对你说的每一句话都只有一个目的，挑逗你，刺激你，分你的神，不让你专心。谁让我这么了解你呢。”姐姐也很直白的告诉我她的心思，我回想起来果然是这样的。
“你真mean。”
“不mean怎么赢？赢不了我以后怎么管你？”姐姐一点不觉得有什么不对。这是我最佩服她的地方，她认定了做的事情决计不会在乎周围人怎么说，就是走自己的路，让别人说去吧的态度。我怀疑到她那级别的人都一样的自恋。
“那姐姐你今天如果没赢这个赌约，你以后打算怎么管我？”她勾起了我的好奇心。
“我不是赢了吗？干吗还去想那没发生的事情？多几个如果地球都可以装在一个瓶子里。反正轮不到到你当家作主就是了。”姐姐并不打算满足我的好奇心。
“那我们再试一次好不好？”
“当然不好，机会这个东西，转瞬即逝，哪有一而再，再而三的？”
再次挑战她的愿望落空了，我撇撇嘴。
“行了，我掏心掏肺地跟你说了这么多，就是希望你正确认识自己。知道该怎么办了吧？走了，下去吃饭，下午该做什么就做什么…”
感谢姐姐对我敞开心扉，推心置腹，我一早上的沮丧已经化解掉了，生活似乎又充满了希望。
姐姐的目光又扫回到了我的大作，“等会儿，”她复印了第一页交给我，“都写得这么好了，你拿去贴床头每天念几遍吧。原件留我这儿，你要是没出息，废纸两张；你要是出息了，我准许你赎回去，不然我就放网上拍卖…”
“我拿什么赎？”
“没想好，等你出息了再说吧。”姐姐又恢复了她的坏笑。
好吧，就为了赎回我的清白，我也一定要努力。

11．忙，是治疗一切懒惰贪玩和神经病的良药
一年的时光飞驰而去，我在姐姐惨无人道的军事化管理下居然也挺了过来。我随随便便地报考了大学的寄宿预科高中，也随随便便就被录取了。
去，还是不去？
这一年多我算是被姐姐打怕了，多少次声泪俱下挣扎着苦苦求饶；我想我上辈子一定欠了她银子没还清，这辈子要舍出这身皮肉来还债，如果打一下抵一两银子的话，我欠她的银子一定是天文数字。
有时候她打我的时候我真的是恨。
我恨她给我制定那么些狂野的家法，看起来是如此苛刻，做起来是如此艰难，就像挂在枝头的苹果，我踮着脚肯定够不到，我拼了命往上跳还是够不到。
我恨她一丝不苟和我算账，没有半点通融，在她眼里规矩就是规矩，游戏规则订下来了那就照着开罚单，没有任何理由可以打折扣；可那游戏规则都是她说了算，从来也没有征求过我的意见啊！
我恨她打我的时候落手一点也不容情，从来不放水，我怎么哭闹求饶也没用；只要她觉得我第二天还能爬起来练球那她就绝不惜力；她打我就是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不像我姐姐，却像我老板，我就是那签了卖身契的员工，连炒老板的资格都没有。
我恨我自己不争气，为什么总是达不到她的要求？我为什么就不能让她对我十分满意，一如她能让Annie对她十分满意？
我还恨我自己没骨气，每次挨不了几下就涕泪俱下，哭喊告饶，既然我给自己招了这么些责罚，没别的原因，就是自己不够强，姐姐不曾打屈了我，咬紧牙关受着便是，哭有什么用？白白的让姐姐看轻了。
我更恨我自己没操守，姐姐打得再狠，只要打完了轻轻一句话“疼了？”或是轻轻给我擦去眼泪的一个微小的动作就能把我所有的不满和怨霾统统化成忘情水，汩汩东流去。
其实我知道，姐姐打我她自己也心疼，每次打完了我看她都是黯然神伤的样子，她逼我的同时也是在逼她自己啊！她跟我说，一个人怕孤独，两个人怕辜负；她说她上辈子一定是欠了我银子没还清，这辈子要用不停地替我操心来还债；她说她本来是个无忧无虑，简单随性的人，自打头脑发热把我这个讨债鬼带回去后就止不住地为我殚精竭虑，还要不停地和我斗智斗力，她欠我的银子一定是天文数字。
我听得瞠目结舌，我们想的居然如此相似，只是，上辈子，我和姐，究竟是谁欠了谁？我真的不知道。我只知道我惹得她生气，我惹得她落泪，那一定都是我的错；我又怎么舍得她难过。我知道我到底对她有多依恋，她不在家的时候我对她有多思念。少时的经历使我的不安全感特别强烈，姐姐是我最坚实的依靠，她在我身边我就是会觉得特别踏实安心；她是我的天，她是我的地，她在我心里是神一样的存在。
我犹豫不决，在姐姐的鼓励下我还是去了寄宿学校体验新生活。
我声色犬马，胡吃海喝地过了三个月直到圣诞节前回家。
圣诞节前一天姐姐和我打了一轮球，结果是非常不满意，我挨了一顿久违的胖揍后被勒令结束了我的寄宿学校生涯，回到原来的高中。
圣诞节当天我恢复了以前那种从早忙到晚的生活。
按她的要求，我高二结束前要把SAT考完，要尽可能多的修大学的AP课程。这样我才能挤出时间一边上大学一边参加职业比赛。姐姐不喜欢欧洲和亚洲很多孩子从小放弃学业，一门心思把目标放在将来打职业比赛上，她觉得这就是赌博，代价太大，万一打不出来连个出路都没有。还是美国这样的体制比较好，从小作为爱好，是这块料的可以去打职业，差一点的好歹能上大学，不影响以后的生计。
有一次我们聊天，姐姐跟我开玩笑说我：“宝贝儿你转职业那天就是你自力更生开始哦，滚出去自立门户从此少来纠缠我。”
我很鄙夷地说她：“这么些年Annie都没把你赶出去，你干嘛着急把我扫地出门？这么绝情做什么？我偏赖在这儿。”
姐姐笑问：“宝贝儿你要去哪个大学？如果你去州大的话离得近还能继续赖着，去S大的话那么远，对不起了你想赖也没法赖了。”
我挠了挠头：“我也没想好去哪个大学，两边应该都会给我全奖录取我，姐姐你说我去哪里？我像你一样转了职业同时上大学好不好？”
姐姐亲了我一口：“我家小艾好棒！你自己拿主意吧，反正还有时间考虑，姐姐尊重你的选择，不管你怎么决定姐姐都支持你。”
我眨眨眼说：“万一我成了职业选手却发现养不活自己，我滚去大学麻烦你再养我两年。”
姐姐笑骂道：“小崽子瞧你这点出息，拜托你掂掂自己的分量，确定自己能养活自己再去转职业选手。”
我问姐姐如果我现在就去打职业比赛会是个什么情况？姐姐认真思考了一下对我说你现在去的话大概打三四个比赛能晋级一次，养活自己困难点儿，不过最近进步挺大，照这个势头未来可期，还需努力哦。
放下了几个月的学习训练要重新捡起来，我忙得不可开交；姐姐说，忙是治疗一切懒惰贪玩和神经病的良药。
我原以为我再回去过这种生活会受不了发疯，但我发现我竟然非常享受，因为我彻底明白没有目标的生活不是我所追求的，寄宿学校的生活过着轻松自在但那真的不是我想要的。我隐藏在心底的梦想，成为世界第一的球员，虽然看起来遥不可及，但是我愿意竭尽我所能，一步一步向它接近。什么是高尔夫运动？不就是closer，closer，and hole it吗？

12. 巡回赛上的最强者，我要向你挑战
认清道路后，我静下了心。姐姐对我现在的状态很满意，她觉得我终于开窍了，自觉性和自控力都不需要她挥着皮带来鞭策了。
她进一步减少了她自己的比赛和活动，她说她准备退役，我有些震惊，问她为什么，她说她也征战多年，倦了，累了，要歇歇，她要准备做一些自己喜欢而以前没法去做的事情。
她再次改变了和我打指导球的方式。谢天谢地她不再让我去打球位差的球了。 她现在觉得我有资格做她的对手，所以完全以正式比赛的方式来和我同组打球。她带我去各个不同的球场，我的待遇提高了，可以把包放在球车上不用自己背。姐姐不再像以前那样一边指导我一边打自己的球，她要求我完全彻底把她当成对手看待。
我每轮的要求不再是以标准杆为准上下多少，我的标杆是姐姐的成绩。平或者赢，她晚上带我吃海鲜大餐；输她的话还是要罚，一杆10下和以前一样。打完球回家，无论多累，多饿，必须先按姐姐的要求做好总结才能吃饭休息。姐姐说要趁热打铁，及时总结免得人一松懈就忘了。所谓总结，有点像下棋的复盘，主要做好数据统计，开球上球道，标准杆上果岭，救球成功率，推了多少杆，然后由我来叙述，结合今天的天气情况，球场布局，草皮状况分析每一洞我的想法以及实际打球的情况，姐姐以听为主，有需要的话她会提出问题，我们讨论。有时候我们去一些经常举办比赛的球场打球，她会要我动手记录下来。姐姐认为这种方式可以快速提高我的战术素养。高尔夫运动对球员的战术素养要求是相当的高，在个人运动中仅次于拳击和击剑，甚至超过许多集体项目。巡回赛上的球员论技术其实都差不多，要想出头那就靠强大的心理素质和全面的战术素养了。
这种新颖的打球方式让我觉得热血沸腾。姐姐是最棒的职业球员，打败她的话说明我完全有实力去打职业比赛了。
我跃跃欲试，嗨，巡回赛上的最强者，我要向你挑战！我敬你，爱你，但我不怕你。
“宝贝儿，你确定不要我让杆吗？第一次我可以考虑让你两杆…”姐姐问我，“开打以后我不会放水哦，我有操守的。”我豪情壮志地说不要，既然她觉得我可堪一战，那怎么也不能先输了志气。说心里话，我一直觉得姐姐打球好是好，但是她的球风中规中矩，四平八稳的不好看；我比她有激情的多，什么球都敢打，完全属于进攻性的选手。我喜欢老米（Phil Mickelson，著名高尔夫球员）那种风格，轻易就能让全场观众为他欢呼呐喊。
结果我输得灰头土脸，姐姐用稳定碾压我，我没有任何机会。她比赛时一副扑克脸古井不波，我从中看不出任何情绪变化。姐姐的状态和平日里指点我打球时那轻松的样子也完全不同，她浑身散发出一种强大逼人的气势，令我产生一种无法呼吸的窒息感，难道那就是最强者特有的霸气吗？当我打出好球的时候她并不吝惜给我一声喝彩，然后就会用相似甚至更好的一杆来回应我，这真是瓦解士气的最高明的方法。
打完9洞我已经扛不住了，我厚着脸皮跟姐姐商量：“姐，我现在投降的话，可以算输一半吗？一杆5下行不行？”
姐姐拍拍我的肩，似笑非笑地说：“小朋友，你说呢？开打前我给过你机会你自己不要的哦。”那就是不行了，这个坏人。
我打了平标准杆72，姐姐66，低于标准杆6杆。即使这样我知道其实后面她已经手下留情了，她起码放了我两三杆，不然差距更大，可能第一次她也不想让我太沮丧。
事已至此，我愿赌服输，捧着皮带去请罚。
姐姐问我知道为什么输那么多吗？我说好像知道一点但说不太清楚，我觉得我的技术和她差不多，我一号木开球甚至比她还远。她戏谑的问我，是打完了再听原因还是听完了原因再打？我说先听原因吧，挨打也要挨个明白。
“第一，你的得失心太重了！从一开始你的目标就是要打败我，而不是如何专注在自己的game上，你在境界上已经落了下风了。高尔夫最大的对手是你自己，你是在挑战最好的自己，而不是对手。你打球的时候，球是静止的，动的是你的心。你的心告诉你把球往哪里打，不是你的对手。所以啊，打球要专心，不要被对手牵着鼻子走。”
“第二，早和你说过高尔夫是讲究控制的运动，你要学会控制你的情绪！你打球喜怒哀乐都在脸上，太情绪化了，让人家看得透透的。你越焦躁，对手越放松，此消彼长，你怎么玩？上一洞打完了，无论好不好，都已经过去了，赶紧把它忘了，最重要的永远是下一杆。放下，放下你懂吗？”
“放下？”我觉得有点深奥。
“嗯，要不要听个故事？我以前的。”
“要啊，”姐姐可不是个怀旧的人，难得听到她讲述自己的故事。
“有一次我打比洞赛，我和对手都把球打在洞边，我给了她，她居然没给我，让我继续推。”（比洞赛很多时候当球离洞口很近了，对手一般就给了，不用像比杆赛一样一定要推到进洞为止，这也是一种风度，毕竟高尔夫是绅士运动。）
“这么差劲的人都有？你失手了？”我觉得姐姐运气可能不太好。
“我当然没失手，我推进去了，但和你想的一样，我很生气，这么差劲的人都有？太没风度了。”姐姐笑笑说：“之后我就一直憋着火，看她怎么看怎么不顺眼，结果我自己球也越打越差，最后输了。这时候我突然明白了，人家这么做本来就是为了激怒我嘛，我自己上了当，怪谁来着？以后我就学会了放下。Angel你记住了，比赛时候会碰到各种想不到的事情，对手也许会耍些小动作，观众也许会给你喝倒采，不要让这些影响你，你必须管控好自己的情绪，好吗？”
“第三，跟你讲过多少遍，你那样打球叫冒进，不是激情！可你就是记不住。一场比赛18洞，打好1洞2洞容易，打好全部18洞难。你得个birdie不容易，eagle更是要运气，可是bogey却很容易，double，triple，甚至quattro，都不难得到。你喜欢老米，那你还记得老米的名言吗？”
“记得，I’m such an idiot。” 老米名言无数，但最有名的就数这句，他在US Open上领先整整71洞，但在最后一洞72洞打爆洞，痛失冠军。当时老米双手抱头，双眼通红，哽咽着来了这么一句，令无数粉丝尽折腰。
“所以啊，一场比赛长着呢，一洞不慎，满盘皆输。你以为自己什么球都敢打，那你说说，你的成功率有多少？我之前和你打球时让你打那个球位差的球，你想想，你有几次全身而退的？你以为你短杆好，可是短杆再好，架不住一天到晚要救球呐，”那倒是真的，要不我那时候怎么每个星期六屁股开花呢。
“当然老米也是伟大的球手，你要学他我也不反对；但是想当第一，恐怕还差点，老米有多少次成为世界第一的机会，为什么总是抓不住以至于得了个千年老二的称号？”姐姐有些感慨的说：“你要是想赢的多，必须要先少犯错，然后抓住机会进攻多抓Birdie。明白吗？把球留在球道上总是比长草里强。”
姐姐一席话说的我茅塞顿开，心悦诚服，挨顿打换得这许多宝贵的经验教训好像还便宜我了！我恭恭敬敬领罚，姐姐也真没客气，整整60下打得保质保量，这次她打得慢，每一下打完她都停顿一会儿，让我充分体会痛楚然后才打下一下，似乎要让我把教训记得牢一点，我破天荒头一回没有哭闹叫痛也没有开口求饶，咬紧牙硬挺了过来。
姐姐一段时间内频繁地和我这样打球，在这个最强球员的磨砺下我进步很快，我不会再大比分输她，时不时还能吃上海鲜大餐，那段时间和她同组打球我是痛并快乐着，又怕又期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