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事？”徐效斐看着挡在自己面前的瘦削身影，和煦地开口道，“还是你又要把我当菩萨拜了？”
“您没菩萨那么好说话。”小姑娘一字一句认真而恭敬，倒让这置气的词藻失了它原先的桀骜——本想一跪了事，可这认打认罚的虔诚冲动终于还是被老师给生生憋了回去。她不愿当这菩萨。
“没有啊。菩萨才不好说话呢。我还不是你不想听就放你出来了。”
一时无言。
“你总想一跪了事，可你自己又知道，这根本不是拜菩萨，平时怎么混吃等死都行，到头来拜一拜再赏点钱就完事。
“小年轻谈恋爱都吃不消这个啊，我这一把老骨头了，你还忽上忽下的叫我担。”
辛序洁心里突然挺不是滋味儿。是，是我反复无常没错……可那是人前和人后的区别啊。当着几十号人被下了面子，我能不给自己争一点脸吗？但像现在这样散会后人走茶才香，不才正符合训诫中你情我愿的私密道理？难道老师您会get不到这个小小的基本点吗？字字句句，逢场作戏，各取所需，难道不是聪明人之间最显默契的成熟玩法？
“序洁，没有人要陪你玩游戏，你根本就不认真。”
手里一沉，辛序洁垂眼一看，是今天组会上谈的那本《实验室的生活》，草草翻开，上面满是遒劲的彩色字迹，一读一换按日期全都逐项标注。她不是个近视的人，自然也就看得清清楚楚，即使不是一本巨著，那也分明表征着徐效斐二十余年学术生涯的全部。
难怪会重呢。

轻轻地摁下电源键，温温柔柔地把小朋友的手机搁在圆桌上的近前，徐青云笑笑竟也一时无话。
“竟这么写我?”
面前的小孩儿倏地羞红了脸，好像这秘密心事没有今夜枝节便会永远隐匿无声。
“叫你答话你不答，竟盯着这玩意儿神游，”徐青云吁一口气，“名字也是这样巧啊。”
“不过，不得不说，还挺引人入胜的。”
Q大社会与人类学院徐青云教授的例行组会上，一向是批斗和拍砖极多的其乐融融景况——常有师兄师姐会鄙弃之，告知萌新们务要谨慎选择，但言“响鼓必不用重锤”，却屡被这位油盐不进的徐姓教授怼以一句：“哪里来的响鼓?”
“是的啊，我知道在这样的体制下，本科低年级的你们，在社会科学上都只是白纸而已。”徐青云平和地讲出这些字句，满脸不计较的神情，仿佛已昭示着把辛小朋友YY自己的事搁在一边，“但是，不能因为难就做逃兵吧。本就是学期初纠偏和展望的组会，还走神，我只能认为你是觉得你在自己眼中已经很棒了。
“而且现在人都散了嘛，怎么还是不愿答呢？
“为什么会考到六十一分呢？嗯？一个在小说里都要满溢着学术情怀的孩子，对她的专业课？
“你不要告诉我那不是你写的吧。”
辛序洁默默地动了动喉头，咽下一些恼人的口水。
“不会，是我写的。”小声却很清楚地，却也只说自己愿说的，这答话正是她一贯的作风。一瞬间她大脑里分类讨论似的运转了一道简易的数学题，或许老师问的是小说？或是那张盛满叛逆的试卷？不过，二者都是我亲自写的，综上，便怎样也可以答是了。
“我只是，学不好农村研究罢了。”
回应她的是可怕的沉默。这样的敷衍显然未使对面的女人满意，她一早知道。
“真的是这样啊……”可现实中的小孩子，却总没有她自己在文字中所想象或期待的那样稳重而沉着。许多时候明白一些彼此的心路会使对弈者多少占点上风，有时却不然。
“我不怀疑。”徐青云轻笑一声，透露出柔和而慈爱的信任。竟也有一瞬，辛序洁提着的心就此放下了，可随即又掩不住地，有扑面涌来扼人喉鼻的失落观感。原来，徐老师，是这么好骗的啊。又或是，她根本不愿了解我。
现实和艺术的巨大落差使人心碎，可也本就是现实中的求之不得，才会催生艺术中的精妙得失吧。实家不幸虚家幸，矛盾得很，却亦叫人着迷得很。悲哀。

“毕竟，你也没有写出过什么精彩的绎读啊，”徐青云狡黠地抿唇，“尼采真的读懂了吗就敢往上瞎写，凑数也不是这么个凑法吧。还登堂试探的讲师。
“但这能构成你考六十一分的原因吗？是同一个区间？不觉得牵强吗序洁？学分绩4.3？”
辛序洁猛地一颤。不只是因为少遇的诘问三连。
拿徐青云做素材在贴吧发YY文章这事，她做得愉快而自然——毕竟，对于一个日常私淑有风度有气质女老师的当代大学生来说，写点“同人文”之类的东西并不是什么稀罕事，也毫不违反哪处道德法条。况且，她也确是因着现实的不幸——纵找了这一整年的新生导师，却除了在对方的课上表现平平、甚至做pre时因偷懒被诘而满面通红便再无更多互动交眼——才出此悲情下策，转战到网络上去发文寻欢，且管那三二好评叫做有爱情般功效的remedy来聊以自慰，所以借着可怜之人自当气壮的强盗逻辑，倒也从未觉得前后行径有何不妥。
只是今日组会全然不觉自己那故意的低分有何过错，一时间触景生情想到自己的可怜际遇又不免悲伤，便随意翻开那些曾经敲下的文字且驱忧思，不料竟是被正主儿当场索了手中的智能物件儿，慌张之余APP未退竟也忘了锁屏。
——亏我天天爱抚那小破祖宗，它可真是白瞎了自己的智能名字！作为一个成熟的手机，你不该学会自己关机吗？想到这里，气鼓鼓的辛序洁决定不再使用破烂苹果，甚至希望在水果界也帮它株连九族。
现在好了，大眼瞪小眼的，分明是戏里戏外的青云和效斐。
未为的换姓是为了深沉的代入，不舍那更好的轻微疗效；体贴的更名则是怕着他人的搜索，彰显着落笔者如发的宝贵细心。她实在是很怕被别人人肉出来些什么，而伤到自己本就不易的生活庸常。毕竟，老师并非什么无名之辈——单说能在这般幼年的学科里做到教授，已然不是寻常的文史数理那番工夫了。发展中的国家，步步细算精敲。另一方面，大概亦是敬着护着徐青云吧，不才的姑娘清楚地知晓，“不良”的虚构戏码从不会给被重建者带来反好的名声。
思绪掠过这些时，她就会感到难言的轻松——仿佛自己已经做得仁至义尽——可是，害人的杀手，又怎能自得于选了一把无痛的屠刀？
她逃避这样的问题已许久了，忽被强逼着直面时，绞痛着竟是这番无处隐匿亦无可挣脱的无措感受。肉体被缚了尚能脱壳，精神受威压往哪逃脱？
她也从没听过她叫自己序洁。

无印象的学生，不比抱青眼的孩子。徐青云确是像辛序洁的文字中写的那样，算一只老凤了。学术给了她魅力与殿堂，也使她疲惫而老迈——藏在她异常动人的激情下，不曾轻易展露却也真切。她从不会有时间和精力，去像一个重点中学的老师那样从从容容地记下每一个好的坏的优的劣的高的矮的学生的名字和性格，纵然常常为每一个带过的新生毫不犹豫地负责任地拍砖，却也往往是将对他们的印象随着那块砖头一同拍去了，尘尘灰灰的无甚本真分别。注目本就是稀缺资源。
而今日听得这一声亲昵的称呼，缘何不叫人浑身发颤呢？或是买了那笔仰慕至极的账吧，又或是……？不会的，她方才才说我只是一张白纸。
那便是呕心沥血的小短文儿之功效无疑了。小朋友心想，我或许本该开心。可为什么，为什么心中却像偷来抢来的般，每觉不甚光彩与通畅？又曰，这番表面的买账又会否是种别样的暗讽与生疏？
潮样的思绪郁结于幼小的心中，成年的孩子内心交错的，是大人通透得过分的算计，和稚子卑微得可笑的浅薄。
“你在想什么？”纵是耐心一向很好的徐青云，也不愿为一个可能的深思熟虑等上近十分钟，“谋财害命。”她皱了皱眉头。光阴无价，付出与收获间，总有一个节点勉力平衡。
“没……没有……”从纷繁潮水中强行被拽出，才知纠结与苦闷何尝不是另一维度的安乐桃源？光顾着处理情绪的龃龉，潜意识还不曾为她制出逻辑的高方。
许是输了。
“我……只是不喜生硬的套路罢了。”

短更不成敬意！大家中秋快乐！

认真地讲，加一层戏确实是个蛮大的转折了，也木鸡大家会不会喜欢不过大概是想写的东西吧，欢迎拍砖or讨论~

“所以，你是要劳动我掰扯小学生道理？”略一沉吟，徐青云只觉得好气又好笑。
留下辛序洁多谈几句不为别的，也没掺杂什么为人师的高尚目的，毕竟她不似书心、志豪那些孩子般，给自己留下过什么良好的印象或独特的感受。她只是因着多年人类学志业与兴味的惯性嗅觉，想要窥探，想瞧瞧这个孩子身上某个奇奇怪怪的点罢了。
四十五岁以后，她开始发现并大方地承认，年纪的确不再只是从前那个丝毫不需介怀甚至可使自己引以为傲的因素。在与一代又一代愈为远近的年轻孩子相处的过程中，她也渐渐地向这样一种结论作出让步：纵然本真相仿，他们之间亦是已存了太多的差异，或曰改变已经发生。在对他们的了解上，她需要努力的还有很多。她常常这样想，我清楚地知道这一点。
于是，当面对着一个安安静静、却又卑卑懦懦地在大学中修习课程、取得学分，并以默默的不知可否称之为付出的东西换到始终还算好看成绩的孩子时，她起先并无什么特殊的兴趣。强调批判与重构的社会科学中，从没哪个天才会源于一个默不作声的亦步亦趋者，像是现代企业中的打工仔。平均4.3的学分绩（这意味着她的课程成绩平均得到了93的高分，而这之中显然还包括她曾写下的61分的任性）更是叫她巩固了心底未磨去的刻板印象——人文社科的专业第一，通常却不比第二第三，后者才是真正的可塑之才。
可当她听到学院小侯老师一字一句清晰的抱怨，说上学期农村社会学的课上有一份期末试卷是怎样地挑衅而顽固，对大段空白的指责声中满满充斥着孺子不可教的愤慨时，她随口地问名，随即就尴尬地愣住，又有些奇异的兴奋。
一把年纪的老太太，也会喜欢有意思的故事啊。她短暂地因此而难为情，亦长久地为能自得而建构并开脱。满不在乎便好了，算什么大不了的小破事？

昨日看《登堂入室》，说不上哪里不好，可就是没愿意在豆瓣上给十分，一颗星星似乎扣在了对被掌控的窒息感给自己带来的不快上。安利，毕竟也算是个非典型师生故事。

不想更文的日子里，就自己看着自己的文傻乐，然后美滋滋地咂摸着嘴点几个赞。
可能天下也没几个作者像我这般了。

“不……”小朋友急急地抬头，瞄了一眼那盛满如常笑意的双眸后，不过半秒却又是一阵没来由的紧张，只好做贼般飞快地耷下脑袋，低声嗫嚅道，“没有，我……我不是……”
“呵，”无趣又略带轻视地出了一口气，温热的鼻息涌向上唇的外侧，徐青云没来由地感到一阵烦躁和头疼——窥探的兴奋总是需要每一处都献上微妙的契合，没能成功登上爽快的山巅便是失落致郁——那一瞬间，她感到太阳穴“突”、“突”着跳得很快，但又竭力隐忍着，强挤出一丝育人般的轻笑，倦容则似乎有些刻意，“现在没有眼色了？”
“噗通”一声，序洁跪了下来，接受无奈却也翘首以盼太久的捶楚，而不是青蛙跳入水中恣情舞动的水声。这种假想的声音和场面使小孩儿感到安慰。她愣怔着，知道徐青云在暗暗嘲弄自己那段脱离实际的叙写，又不知她为何如此。
也不知自己该何以作答。
“不是想受教吗？那成全了你呗。”徐青云大概曾头脑一热。

“唰——啪——唰——啪——唰——啪——”齐齐整整的六下染红了小孩儿身后白净的肌肤，冷漠的捶楚夹着生猛的罡风呼啸砸下，额上的汗水争先恐后地坠落成珠。小孩儿的胳膊微微颤抖着，堪堪撑起那好像随时都会走样的姿势，叫人觉得它分明正在坏掉的边缘徘徊。没有谁曾明令她，说要保持动作、切勿散掉，但就像在假想的军营中久住过的士兵那样，令行禁止的标语早已不必时时提醒与张贴，有的只是内化于心的恪守和敬畏。她太想了，故而她不敢散。
于是，每当听到那不知从哪里变出的皮带又一次夹着风将要落下时，她便腆着脸，牙一咬，眼一闭，生生将那地方贡上去。像贡一盘美食，她想。不，怎么那么不害臊，不是这样的。她反省似的摇了摇头，瞬间红涨起来的双颊紧绷绷的，有些难受和燥热。此时，即使有旁人在场观望，也并不会品味出什么心愿得偿的快乐。我想她大概也没有吧，作为当事人的她。至少没有很多。
但她的确忘情了。没有故意为之的报数，没有愈来愈重的程度，没有变幻莫测的打法，她可以天马行空地分神，以便靠它们结痂。或许，像首哈恩谱曲的法文诗，不疾不徐的，这种打法。
“还不起来？”正当狂风骤雨本该高歌猛进之时，雷霆的施与者却忽然拂袖，剧烈流动的小溪似乎也因此断了命脉与生机。小小的场域被尖刀般的字句霎时划出一道裂痕，狰狞的五指丝丝缕缕地将之抽剥开去，直至化为散落满地的毛絮与碎片，污秽刺目。美好与破败仅有一步之遥。
发生什么了吗……小孩儿愣愣地抬头探问，看天，也看老师。她从没觉得天花板的颜色也可以如此夺目，白的，像方舞台。征询的目光投射出的那一刹那，她觉得双方似乎变得平等了，像是在进行某种中场的对话与磋商，即使俯仰之间的距离仍是那样地不可消弭、不容抗拒。
“你都挨成这样了？我还继续耗力气？”看着对方茫然的双眸，徐青云不气反笑。压力情境使一个人变得不像自己，这她早有预料，也在几秒内认真地想过各种应对的妙招，但她不知，小孩儿的挨打竟是这般近乎赤子虔诚却又颇好自我**的难言状态，叫她无从下笔，一张白纸，写满渴望。

“嗯……”默默地起身还原，纷繁的思绪和口水一同借喉头咽下，试图改善措辞的辛苦被永久地埋进肚里，疲惫与计量将不再生根发芽，“我……”
“你不说就走吧。”徐青云生硬地笑了一笑，妥协得有些勉强，绝不算颔首的投降。
“我就是不喜欢生硬的套路而已。”坦诚的字句像匀速的列车徐徐驶出，每个窗格都看见同步现出的风景。她讨巧又大方地答着，强调一遍原本的表述，似要造出早先的诚意。
“没有什么……只是，侯老师的课不值得我的93分，而已。”她轻轻巧巧地谈着，像在聊一件老旧泛黄的往事，没太沉迷。又重读那末处二字，仿佛如此便为事情率先定性，终未掺杂惯有的小声卑微。徐老师没把我打开花儿，倒打开了我的话匣子，打掉我的心防了，她冷静而失神地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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卤煮难产了
楼里有经验丰富的接生婆儿嘛？

“呵，还真轻巧，”半晌，徐猛地开口，却只轻轻丢出一句不置可否的冷哼，“你还真笃定自己想拿就能拿到九十多分啊。我看，是社会学系这几年的给分太松了。”
被蓦然从旁敲击的感觉并不好。无论沉默抑或发声，每走一步辛序洁都只做着单向度的回应和决策，而不喜欢横生而出的错乱枝节。然而，话虽如此，若真想鸡蛋里挑骨头，眼前这大魔头又怎会寻不着她半点错处或漏洞呢？字字句句，皆是文章。双唇抿得更紧些，她知道此时的徐冷哼并不打算叫自己接话。好，从了她便是。
“你的算盘打得周正，我是说这一年来——”徐青云竟也失笑了，眨眨眼睛，仿佛没有回转身子便看到了背后丢着的那半截儿皮带，透着温热——它方才才被使用过，但现在看来——却直让人觉得有些嘲讽，“哪里轻哪里重，你永远都是门儿清。”确是的，虽说门门功课的成绩总都是A或A+，但明眼人却能清晰地看出小孩儿在各处花出的究竟有几分气力。划划水能过得去的公选课，就动脑子琢磨出一两个paper亮点，作为众多敷衍文稿中的评优依据，要说刻苦倒真也不必，因为三分钟的额外功便已足够；而不甚push学生的学术大牛，却能获得日日专注聆听的目光和课后默默啃砖的热心书迷，即使彼此相处多只是一二学期的短暂际遇，却常显得分外深刻而各自高光。
而对于侯金霖——这个年轻女讲师，自博士后工作结束以来首次开设的农村课程，小孩儿只能说是不慎选中了，又没魄力把它退掉——虽说初选时真只是因着并未多想的缘故，可后头的去留就并非全然不带文章——即使是对待精神洁癖那样严肃认真、又早已有很多不错成绩基础的小辛同学，也没有轻易放弃一个许能助力自己多拿些可供挥霍的金钱的大好良机——她知道侯老师其人的柔顺和善，便多少猜到她将来的课程给分——多半是尽量往高了打的，而不同于某些古板磨人的苛刻教授。

可是，这样做的前提终究是：课程即便算不上精彩绝伦，也不能真就完全索然无味。可巧，第一节的试听叫人有些满意，现在回想起来，怕是年轻的讲师为了给自己开个好头而准备得格外战战兢兢。但一时之功终不成长久之计，反倒衬得后续的教授愈发寡淡乏味、苍白无力了。偏又分来个严谨到近乎刻板的助教师兄，每节课都巡察似的挨个儿考勤，负责到令人发指，因此，不能逃亦没趣味的长篇大论竟给小朋友带来了某种被欺侮和被愚弄感——她委屈着，分明以为作为人中龙凤，自己的宝贝时间合着不该这般被扔到地上蹂躏或糟践。
所以，她开始应着自己曾经学过的韦伯的“行动类型”，开始以遏制不住的少年意气恣情用事了。也许起初当事人并没有意识到这一点，但如果真叫她诚实作答，这朵自负又明艳的花儿，恐怕可不会觉得她所做出的正是那四分之一的“情感行动”呢——因为不好所以不能容忍，不去与它同流合污，而宁愿牺牲自己的个人利益——不仅不必反思和懊悔，小朋友怕是甚至还要冠之以“价值理性”的美名。殊不知，这既是一种难以自知的心理安慰现象，亦是认识论中的严重认知偏差。这样想来，徐青云默默摇了摇头，鼻上近乎透明的绒毛微微翕动着，是她吐出平和深长的气息。小孩儿自己认识不到，但小孩儿不会拒绝认识，她想。
可是，要怎么把一种知识传达给另一个个体呢？正所谓教育，这大概是永远都奇难无比的重大课题。早些年在文工团服役时，身体是徐青云的言语；站在百人大课的讲台上时，文字是徐青云的言语；可处在这样充斥着细密情感的空间里，她与那年轻的心灵一样，也会找不到适于自己的言语。尤其一场由兴起引发的短暂拍打，更使她不得不重新审视这一层说不清道不明的教诫关系——真有合法性吗？

“也没有，老师……”感受到老师气场的逐渐软弱，也听见那句半算称赞的橄榄枝好话儿，辛小狮子头上的绒毛儿反倒都温顺下来了，不再硬茬茬地扎人双手，语气中多了半分示好和商榷，“我不算是很清吧，也需要老师提点……”一个“门儿清”让向来信心摇曳不定的姑娘深知徐对自己的了解，她因而愿意放下硌人的盔甲，离开对立诘辩的场域，而试图颔首聆听。
“我？”徐青云轻轻地合上眼眸，太阳穴一跳一跳地，存在于她微收双膝闲倚在大黑椅子上的身体。也许我略略有些头疼吧，她想。
一个人的苦思只会把他引向通往坟墓之路，这大抵是句宝贵箴言。而在那期间打定的主意也多半将成为根深蒂固的偏见，事后任谁企图撼动都丝毫难以改变半分，只是一头扎进想象中狭隘的牛角尖。
所以，想到种种交流提点的困难，她本已打算放弃了，可辛序洁偏在那个关头捅破她内心的窗户纸，然后一个猛子，便不由分说地进入那片封闭了太久的洁白世界；她本也打算收手了，可孩子就站在那里，用她柔弱的躯体和虔诚的示好深情凝望着她，仿佛叫她觉得再离开，便是亲手斩掉她半只原本便该拥有的羽翼。
带孩子真是太麻烦了……徐青云腹诽着，又一次觉得而今的男女博导均爱把男生收入麾下的倾向着实不无道理。小女生的心思，可真是瞬息万变啊，小女生的情感也丰富万端。她站在那里，走不动了便要你去帮忙拖拽行李，教不会了也没法丢在路边任尔雨打风吹。罢了罢了，自己应承下来的包袱，背着便是了。后悔无益，那就慢慢相处，好好讲道理。
至于打人，徐甩了甩有些酸胀起来的手腕，实在太累了，她想。

大一军训停课两周，隔了好久，明天终于可以再见到徐慈眉啦！先于序洁小朋友一步嘿嘿。
所以也让大家见见她俩。
就是可惜徐阿姨似乎上了年纪，不太爱打人辽～～令人忧桑。
嗯……怎么办才好呢？

楼主有一点点自闭，幸好还有这样一个小天地能大方容纳我的絮絮叨叨。好南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