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想班级】【原创】 萧墙之内(古风夺嫡,母女姐妹)

第十四章 贵人
陈道之来时,正巧遇上了刚出殿不远的春漪。他上前见了礼,看到了春漪狼狈的脸色和蹒跚的脚步,心里已猜到三分。春漪还在政()事堂行走时二人就打过交道,陈道之知道春漪表面冷淡,内心执拗,认定了就不肯轻易更改。而与薄珂意见不合时,她又别扭得很,不争辩不多言,可却是一副谁看了都知道是不服气的表情。现下他看见春漪就是那副神情,又见她模样狼狈,想是招了薄珂的烦,受了处罚。陈道之在原地滞了许久,凝望春漪远去的背影默默出神,才转身对领路的内侍说:“走吧。”
又过了一个月,吴丹旺案终于彻底审理结束。吴丹旺判斩首,其余主谋抄家流放,从犯罢官归乡,而孔歆因为证据不足未被定罪,薄珂还亲自给他赐了谥号,还赏赐了大笔金银抚慰孔家。审理此案的主官也各自得了封赏,春漪虽中途被撤,但她与罗温实是最大功臣,因此薄珂也重赏了二人。吴案绵延数月,涉事官员达三十人以上,牵动了整个江淮,最终以这样的结局收场也算是圆满。

“学生罗温,求见太宰大人。”罗温从徐州回来后不久便去了相府,拜访陈道之。他是陈道之门生,二人常常私下相见,罗温每次登门连拜帖都不用递,找人通报一声就从侧门进了。他来时陈道之已准备好了茶水,坐在太师椅上等他。
二人短暂寒暄后,便进入了正题。
“老师,学生此行,对和仪公主改观颇多。”
“如何?”
“心思细致,杀伐果断,嫉恶如仇,不拘小节,信念坚定。学生以为,的确有帝王之才。”罗温于是把他与春漪共事时的经历都与陈道之说了。
“嗯。”陈道之听后,慢慢捋着胡须道:“昔日她在政()事堂时,政见常与陛下不合,可许多见解倒很合老夫所想。”
说罢,他瞥了一眼罗温,幽幽说道:“陛下这个人,敏感自负,脾气急躁,她的所有宽仁,都不过是为了一个‘名’而伪装的。可一旦你没了利用价值,又真的触怒了她,陛下只怕比谁都心狠。若论及本性,真正宽仁的,是景帝。可陛下还是只给他谥了一个‘景’,而不是历代贤君最向往的‘文’,其意图,昭然若揭。她与景帝情深义重,尚且如此,何况对旁人呢?然而这样一个人却为了名,对文人和士大夫百般忌惮,一辈子就捧着‘勤政亲贤’四个字,什么也不敢放手干。”
“大淮眼下虽仍是昌平,内里吏治却是一团糟。陛下对江淮极是纵容,江淮吏治之乱士绅的税收不上来,官营买卖又被吴丹旺等人把持,地方官吏皆肥而国库清贫,岂有此理?如今朝堂上,王衡选等江淮派势大,恨不得满朝朱紫皆出自江淮门下。若任由这班只会高坐空谈的人上位,只怕朝廷式微矣。这乾坤变化,须得看嗣君如何行事。”
“学生认为,和仪公主的性子和抱负,很符合老师所愿。”
陈道之点头不语。他原先是尚书台出身,辅佐薄珂多年,最了解薄珂脾气,凡事都预先揣度了薄珂所想才去做,每次差事办得又快又好,这些年深得薄珂信任,一路平步青云做了太宰,朝中地位只有王衡选可比拟。他在官场打滚数年,对朝廷积弊了如指掌。他多年前便给薄珂尚书提议过吏治革新,却因与薄珂的理念不合而搁置了。现下他已位极人臣,下一步便想要实现自己多年来经纬天下的抱负,而不是只做皇帝的喉舌,因此也早在琢磨储君之事。
“那么,老师觉得静慈公主又如何呢?”
陈道之笑了笑道:“她么,仍是稚子脾性,太过单纯幼稚。文章笔墨倒是不错,为政也有些天赋。性子似其父兄,仁厚宽容,但不合老夫所愿。”
“有一点她们二人都欠缺的,就是都是直肠子,不会矫饰。懿安太子得青眼多年,便在于他知道,东宫这个位置,只有得到陛下全副信任的人才能坐,所以他做什么都投陛下所好。连矫饰都不能,由着性子来,光靠蛮干,只怕南辕北辙。和仪公主想坐那位置,也得学着收敛心性,矫情掩饰才行。”
陈道之喝了口茶,又说道:“老夫的身份,不便直接与和仪公主相交,你便替我出面,为她打点吧。”
“学生明白。”
“老师,那关于王衡选与孔歆暗通款曲之事……要不要奏明陛下?”
陈道之单指敲着桌子,思索了片刻,笑道:“要说徐州案闹成这个样子收场,王衡选在煽动徐州士子百姓上‘功不可没’。只是以他现在得到的信任,我们仅有这些证据动不了他。不过,你大可以在述职表上直言孔歆曾向他去信求救一事。虽不能定罪,也能在陛下心里埋下一根刺,等待时机,必能派上用场。”
罗温拱手称是,二人再谈了一会儿,罗温便告辞回府了。
徐州案落定后,薄珂觉得春漪的脾性不适合执掌刑名,在度支财税上倒很是敏锐,便将她调往户部行走。此案之后,朝内不少欣赏春漪的官员开始与之结交,也包括罗温、谭文俊等人,当然也少不了陈道之的势力暗中襄助。朝堂之上,正逐渐有了支持和仪公主当太女的声音。

楼主 传司  发布于 2019-08-20 17:30:00 +0800 CS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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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章特意借了一个第三方来叨叨几句薄珂女士的性格。性格这东西啊,真的是天生和后天两方面因素造就的。薄珂嫌春漪残忍阴刻,却没意识到自己性格里照样有这部分。女儿不听话,说打就打,说罚就罚,儿子病重她说砍人就砍人。这些性格和表现无疑也会影响春漪。历史上很多所谓的贤君、仁君,真正被威胁被触怒的时候也是说翻脸就翻脸的。

楼主 传司  发布于 2019-08-20 17:33:00 +0800 CS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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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传司  发布于 2019-08-20 17:36:00 +0800 CS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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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传司  发布于 2019-08-20 18:23:00 +0800 CST  
第十五章 寿诞

转眼到了腊月,又逢薄珂寿诞,薄珂今年实岁满四十五,按传统,逢十逢五的寿诞都是要大操大办的,四十岁以上则更是奢繁。整个紫微宫都张灯结彩,红毯寿菊铺满了所有主路,宫里人贺寿穿的礼服都是新做的,薄珂大朝和寿宴穿的宫袍也新做了九套,让她挑花了眼。
午间时分,乾阳殿外白雪飞扬,殿内却是暖烘烘的一团喜气,洛阳城内三品以上的官员、侯爵以上宗室都奉旨入殿贺寿,连宫内平常很少露面的太妃们也都被邀请了来,食案左右各摆了四列,将近百桌,殿中央搭了一处圆台以供乐舞。春漪和驸马郭讷为坐在座首的右桌,春深则独自坐在左桌。
薄珂穿着红黑相间的庄重宫装,在宫人的护拥下坐上主位。她一落座,众人就在赵冬的唱令下行礼祝寿,一愿国运昌盛,二愿龙体康泰,三愿万寿无疆。薄珂高居主座,望着满堂朱紫为自己歌功祝寿,眼眶竟有些湿润。自己从锦瑟年华起便独自承担起家国重任,劳碌十余年,到底是坐稳了江山,却也两鬓斑白。如今她半感欣慰,半感寥落。丈夫和儿子的早逝,逼得她只能一个人挑起重担,挑上了就再难放下。
薄珂喊了平身,众臣献上寿礼,薄珂回赏,又经了几道礼后午宴才正式开始。
为了给薄珂贺寿,太常博士李关年亲自作了一出庞大的宫廷乐舞《神龟问寿曲》,分散序、中序、舞遍三部分,共三十六段,待宴席正酣时便登台上演。这午宴礼节繁琐,形式无聊,春深本觉得无味得很,可看见乐工列坐台上时,打左边第一个正是应星,她立刻眼前一亮,坐直起来。她与应星自去年宴会一见后,虽仍有诗作来往,但二人身份悬殊,只有在大型宫宴上才能相遇。她见应星虽和其他乐工穿着同样的绯色礼袍,却风姿难掩,气质超拔出群。应星落座后也抬目向台上看了看,对上春深的目光时停留了一会儿,随后点头一笑,又低下头去。
李关年不愧是当今第一乐师,这《神龟问寿曲》开篇便庄严肃穆,随着乐器和歌舞的加入变得愈加豪壮磅礴,歌颂的是一代明君成就了文治武功之后,天降神龟为其祝寿,愿帝王和国祚都万岁永昌。歌舞结束,自薄珂到各大臣都意犹未尽,拍案叫绝。
春漪也听得热泪盈眶,她望着御座上的母亲,眼里充满艳羡。是啊,这样的乐曲,唯有立下永世功业的帝王才配得上。而春深却觉得,这样的正音雅乐听得多了,气势有余而灵性新意不足,她的目光又不自觉地追随着应星,看着他撩袍行礼,再随着人群退到殿外渐渐不见踪影,才不舍地收回目光。
舞乐结束,午宴也行至尾声。完成了剩下的礼仪,外面的风雪也渐渐停了,朝臣才依次奉命退下。到了晚间,薄珂还会在宏徽殿设家宴,参与就是春漪夫妻、春深和其他关系比较亲密的宗室子弟。家宴不似国宴有这么多礼节,众人团坐一桌,交谈起来方便了许多。
午宴都是荤腥大菜,晚宴则准备得更精致清淡一些。今年靖江王贺寿时献了一批荔浦芋头,御厨就在晚宴上做了呈上来,赵冬在一旁用线切了芋头,蘸了白糖盛在薄珂碗里。薄珂觉得新奇,尝了尝后赞不绝口,赵冬备菜的速度还赶不上薄珂下筷的速度。春漪便挪了挪位,也伸手帮薄珂备起菜来,“母亲爱吃这个,下回就请靖江王叔多献一些。”
“朕也不过是吃个新鲜,这宫中食品精细,偶然吃到这粗粮倒觉得新奇美味,大家也都尝尝看。”众人应了后,也各自吃起了盘中芋头,唯春漪还在默默替薄珂切芋头、蘸糖。
“不必如此辛苦,你也回去坐着吃吧。”春漪应了是,才又将椅子挪回。薄珂看了她一眼,她觉得,自从徐州案后,春漪的性子就有些转变,不再像以前那样事事冷淡、对自己也是客气疏离的样子,而是开始主动对自己有些关心,遇事不决也会请教自己的意思。不过薄珂也看得出来,这些讨好的行为明显有些拙劣和刻意。

楼主 传司  发布于 2019-08-21 20:51:00 +0800 CST  
用完了膳,宗室子弟们给薄珂献寿礼,除了珍宝之外,春漪献了一座亲自雕刻的木质佛像,春深则献了一幅自己画的《千蝠万兽图》,两人的心意都叫薄珂很是满意。宴后,众人拣着好听好玩的与薄珂说,逗得她眉开眼笑。宴散之后,众人顾忌宫禁时间,就没多留。薄珂这宫里往常冷清惯了,突然热闹起来后又复回冷清,倒让她颇觉失落。春深看到母亲面露不舍,就笑说道:“母亲这殿宽阔得很,不知道有没有儿臣与长姐二人下榻的地方?我二人喝得有些醉了,怕是走不回府了,还请母亲收留。”薄珂看她那顽皮机灵的模样,忍俊不禁道:“小丫头,真是醉了,说起胡话来哄你娘亲开心。你要留宿,这宫里寝殿多得是,还要跟朕睡一间吗?”春漪也拱手笑说:“儿臣自幼少有机会与母亲同寝,今夜母亲寿诞,不如就给儿臣二人一个机会陪伴母亲,权作恩赏了”,春深听了也在旁边附和撺掇着。
薄珂见她们说得诚恳,也有些动情。她子女三人里,唯有春源从小得自己照顾,而对这姐妹两人的确疏于关心。“朕上了年纪,向来独寝惯了,你们要留宿,就到外间小榻上挤一挤吧。也正好,你们明晨也要同朕一起登高,就从宫里一起出发便是了。”春深笑着应下来,驸马郭讷为见状,便向春漪行礼道别,自行离去了。两人留在寝殿,春漪替薄珂脱下繁琐的礼服,换上睡袍,春深则亲自替母亲拆卸发饰,洗脸净妆,三人你一搭我一搭地聊着天,薄珂脸上的笑容褪不去,她在想,所谓天伦之乐,承-欢膝下,就是如此吧。
夜间,三人各自睡了。外间说是小榻,却也够春漪、春深二人并排躺下。春深躺在里侧,见春漪背对着自己在脱外袍,眼珠一转,就拿手朝春漪腰处呵去,春漪猝不及防,“哎呦”一声被咯吱了一下,笑着倒到床上。春漪故意板了板脸,重重拍了春深后边一下,“小鬼,多大了还爱闹这个。”春深脸上笑意不减,她回想起小时候,自己与长姐同住一宫,二人也常常同榻抵足而眠。春深小时候就天真顽皮,爱闹腾春漪,春漪也只是假装板着脸,拍打教训她两下,就也由她去了。不过自春漪及笄离宫,春深功课也繁忙了之后,二人就再没像小时候那样亲密过了,上回同榻,算来已是七八前的事。
姐妹两人躺在床上,春漪阖目无言,像是累了,春深则还没睡意,辗转翻着身。“还不睡?明晨可要早起登高的”,春漪转过头来对妹妹说。春深见姐姐也没睡,也翻过身来面对春漪,轻声说:“长姐,我有一事想请教你。”
“怎么了?”
“你……你与驸马的感情如何啊?”
春漪的眸光闪了闪,“驸马对我很好,我们夫妻和睦。你怎么突然问这个?”春深有些面红,小声说着:“那你之前去徐州,几个月见不到驸马,是什么感觉啊?”
“这个么…我去徐州公务缠身,没想过这个。再说我与他夫妻相伴,来日方长,这短短几个月不见倒也不觉什么。”
“这样啊。”春深若有所思地说。春漪忍不住捏了捏她的脸:“小鬼,跟谁学的,怎么打听起别人夫妻的事了。”春深轻轻一躲,笑说:“妹妹冒犯了,倒不是有意打听你们私事,只是实在好奇,相恋,成亲,是何种感觉呢。”春漪还真道妹妹是对自己婚后事感到好奇,不欲多言,只笑道:“等你二十岁时,母亲为你寻一个好夫婿,到时自然知道是什么感觉了。好了,睡吧,免得明日晨起,你又要赖床了。”春漪转过背去睡了,春深见姐姐呼吸渐渐沉了,不敢打扰,便合眼躺下,很快也进入了梦乡。
薄珂在内殿里躺着,却也没什么睡意,只勉强睡了一个多时辰,到半夜又朦朦胧胧地醒来。从侍女手里接过宫灯,蹑手蹑脚地到外间看两个女儿。多年前,她还在照顾儿子春源时也是这样。儿子体弱多病,经常半夜踢被子着凉,她放心不下便会在半夜时起床到外间来看看儿子,但两个女儿十多年来都没得到过自己这样的关心。她望着两个女儿的睡颜,轻轻叹了口气。自己这些年来日日勤政,全副心思都对付在了朝政上,总归是忽略了至亲子女的想法,儿子春源在时,自己更是心安理得地轻视着两个女儿。不过时至今日她也并不后悔,只能说一切都是天意弄人罢了,倘若春源不死,自己还是会同以前做一样的选择。
窗外风雪冷,窗内烛影深。熙明十六年腊月夜,她们母女三人二十年来唯一一次同屋而睡,各怀心事。次日天明,穿戴衣冠,一切又恢复如常。

楼主 传司  发布于 2019-08-21 20:52:00 +0800 CST  
第十六章 设馆

一日午后,春深刚从政()事堂退回来,正在书房捧着洛城书局新刊的诗集读得津津有味,正要翻页时却被一只手按住了,春深一看那沟壑纵横的手便知是王衡选来了。
“先生。”
王衡选拿过桌面的诗集随意翻了翻,便又搁回桌上。“殿下在政()事堂行走也有快一年了,平日该多看一些经世致用的书卷,才不负陛下栽培啊。”
春深点点头,“这处理朝政要学的东西的确太多,农田,赋税,水利,兵马,甚至星象都要学,母亲给的书卷也杂,有时候是她处理过的奏表,有时候又是先贤古书,很多学问能用在一事上却又不能通用,又有很多学问早已过时。本宫常想,要是能有一部浩瀚典籍,不仅网罗了经史子集,更能包含音韵、舞乐、天文、地志、阴阳、医卜,种种万象,那该是如何的丰功伟业啊!”春深越说越兴奋,面露向往。
王衡选听她一番话,暗自思忖,竟觉得妙不可言,且恰好符合自己为春深构想的计划。徐州案过后,朝堂上支持春漪的声音渐显,不久后必能成一派势力。相比之下,春深尚在政()事堂行走,不便结交朝臣,几年内在声势上定然要吃亏的。虽然薄珂似是更属意春深,但她身体一年差过一年,万一一朝得了急病,为保朝局稳定,选择春漪接班的可能性更大。因此,王衡选也在想主意,让春深也能够光明正大地拥有支持的力量。
他想了想,接着春深的话头说道:“殿下所说,倒也有过例子。前朝恭帝在时,曾下令建集贤殿,令数百名翰林一同编修一部《文献综成》,就是一部全书,岂料后来因恭帝荒淫无德,朝政散乱,书才编了十卷就停工了,甚为可惜。殿下要是真想编书,倒不如在陛下同意后,先在府内设一小馆,延请几十位各界学士入馆,选各界经典编成精华,待日后声望够了,再扩编成全书也不迟。”
春深立刻从椅上跳起,大喜道:“这正合我意!所谓‘天下文章,苍生功业’,史册浩如烟海,成名者无非文治武功。本宫自认武不能成就霍卫之功,那便要在文治上有一番成绩。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千里之行,正始于此!”
那日之后,春深便向薄珂提了建馆修书的请求,薄珂想了想,也觉得是件利在千秋的好事,就答应了。于是春深便腾空了静园内的一座楼阁,取名“虹远馆”,专做编书场所,又腾出四周的偏殿、厢房作藏书之处。此后便由王衡选、邓页等人帮她邀请宾客入馆。王衡选挑人的 偏向很明显,来自六部九寺的青年才俊,以及他自己江淮派的文士。春深只邀请了几位她欣赏的文人,还有一位,则是那太常寺协律郎,应星。王衡选觉得应星不过是掌管音韵的小官,对夺嫡毫无帮助,起初不想请他,谁料春深很是坚持,说应星是李关年的高徒,舞乐界的青年才俊非他莫属,王衡选也只能顺从。
为了发函邀请应星,春深特意叫人取来了名贵且数量极少的霜色薛氏笺,打了三遍底稿才郑重地誊抄到笺上。应星回函领命后,春深高兴得一把搂住一旁邓瑶的脖子,邓瑶纳罕地推了推她:“殿下邀请,应大人岂有不遵从的道理,殿下何必如此激动。”
春深讪讪笑说:“我也不知为何,只是想到能常常见到他,我就高兴得很。”

虹远馆招贤纳士,持续了月余,最终有二十名编修,四十二名学士,百余名校书郎入馆。其中,除了春深等人主动延请的之外,也不乏毛遂自荐者,更有一部分人是已小有名气的才子。不过,自荐的人里有一人让春深很是意外,便是薄珂堂妹与梁国公的次子,春漪的表弟、春深的表哥,崔明。
春深与这位表哥见面不多,只记得宗室春狩见过几次,昔年静园落成宴他也来过,春深印象里,这位表哥性子温吞少言,才学平平,碍于外戚身份也不能入朝为官。没想到,那日这位表哥竟然亲自来静园拜访自己,说愿意加入虹远馆。
“这怎么使得?表哥的身份,入我这小馆做学士也实在太委屈了,不可不可,姨母他们也不会同意的。”春深得知他来意后惊得一口茶差点没喷出来,头摇得像拨浪鼓似的。可崔明却异常坚定,他一脸严肃地说:“崔明仰慕殿下已久,得知殿下有修书这般宏图大志,崔明即使是做一个校书郎,能为殿下分忧也满足了。”
春深还是觉得不妥,只暂且应承了,想找王衡选来婉拒了他,谁料他竟执着得很,还央求了他母亲国公夫人去薄珂面前说好话,薄珂倒一直挺喜欢这孩子,也欣然同意。薄珂一点头,春深也只能应允了,不过她还是请崔明做了个顾问编修的职,没敢真让他做校书郎。

开春后,春深便宣布虹远馆正式开馆修书。她为这部全书起名为《九州博志》,以天下九州为域,以朝代为纪年,编写一部揽括古今的浩瀚典籍,经众人商议,决定从音韵舞乐开始。对王衡选而言,这编书是那醉翁之意,三成在酒,七成在别处罢了。但春深不同,她几乎把全副精力和热情都投入了修书当中,可谓醉得彻彻底底。

楼主 传司  发布于 2019-08-22 18:07:00 +0800 CS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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妹妹也要开始搞事业啦!

楼主 传司  发布于 2019-08-22 18:10:00 +0800 CST  
第十七章 新令

静慈公主那厢忙着建馆修书,这厢的和仪公主也没得闲。
那次为了查清吴丹旺案,春漪曾在谭文俊的教导下查遍徐州各地账册,深知地方州郡财政之腐朽,官商勾结已成各地通病,如吴丹旺等中饱私囊、欺上瞒下者更不在少数,令她深恶痛绝。待调任到户部之后,春漪得到谭文俊等人的指点,在财税度支上的理解更是突飞猛进。她意识到大淮如此兴旺繁荣,国库却仍清贫,无非是因为财富都进了地方州府和奸商的腰包,留给国库的只有残羹冷饭而已。一个吴丹旺可以杀之,可成百上千个吴丹旺又当如何呢?旧制不改,积弊难移。
她整日与谭文俊、罗温等人共事,而这几人又都是激进派,对朝廷的财税制度早有不满,便想着筹划一套革新财政税制的法令来。太宰陈道之参谋在后,觉得薄珂已到暮年,以朝野稳定为第一,法令若太激太烈,无疑会使朝野动荡,反倒对春漪不利。可若春漪在任上始终平平淡淡,无所建树,更无异于坐以待毙。春深设馆这步棋走得太妙,完全为她量身而造,既成全了爱才重教的贤公主名声,又能够光明正大地培植自己的势力,再加上薄珂有意的扶持倾斜,压过春漪一派只是时间问题。因此,革新草令要拟,但火候更要恰到好处。于是春漪等在原先的草案上删删改改,去芜存菁,拟了一篇《三令言事书》,提出了平仓令、市易令、丈田令三道革新草令,上呈给薄珂过目。薄珂阅过,三日后就单独召见了春漪。
春漪觐见时又是午后,薄珂小睡了一会儿刚起,此时正精神奕奕。
春漪进殿,先郑重地行礼拜见。薄珂见她没穿往日惯穿的宫装,而是穿了一品王公的杏色常服,头戴长翅冠,作男子装扮,显得庄重又素雅,心知她对此事重视得很,便开门见山道:“你这道奏疏,有些意思。你与朕细细讲来。”
“遵旨。”春漪清了清嗓子,开始详细地阐释这三道草令。
其一,平仓令。
以往官府对农物交易,采取的是无为之策,由民间自行粜籴粮食。农户丰年增收,由米商贱价购入,而荒年薄收时再溢价售出,其中差价可赚的盆满钵满。从前官府与商户勾结,各自分成,便放任此种行为滋长,逢饥荒时便向朝廷求银救济,甚至还要侵吞赈灾银,实在可恶。
而平仓令,即放弃以往放任自流之策,将粜籴大权收归官府,在地方官府设立常平仓,丰年适当抬高价格收粮,避免谷贱伤农;荒年则折价售粮,救济百姓如此行事,一来大大造福了百姓;二来将原先官商勾结、入了州府官员私人腰包的收入变成官府的合法收入,可为朝廷开财源。同时,灾时州府也有余粮自行赈济,可为朝廷节流,是可谓民不加赋而国用足;三来,此举明面上既有利于中央朝廷,又利于各地官府,革新阻力较小。
其二,市易令。
在洛阳和其他商贸繁盛的州郡建市易司,滞销时平价购入,短缺时平价售出,理同平仓令,防止商户奇货可居,损害民利。
其三,丈田令。
大淮立国数十年,只在景帝初年丈量过田亩,土地实数不准,有碍朝廷征税。现当重新丈田,根据土地好坏划分等级,再据级征税。
薄珂听后,只微微点头,未发一言。她如今年岁已老,虽知朝政积弊甚多,要改起来也有心无力,只能委付后人。如今春漪提起,倒让她眼前一亮,生出了想要考验考验女儿的念头。她起先让春漪讲述,是想试探她对此令的了解到何程度,是否有外臣代作。这回听她侃侃而谈,对薄珂的偶尔发问也是应对自如,看来确实是下了大功夫的。
只不过这三道新令,丈田令倒还好,每逢十余年朝廷都会做一次清查,不足为奇;这平仓令和市易令,让薄珂有些拿不准。从前只有战时,朝廷需要大笔军费,才会介入百姓交易,可现在无战时推行此制,风险不可估量。她思考了一阵,抬头看见春漪适才讲述得嘴唇发干,不自觉地舔舐着,便笑道:“看你,渴成这样。面前就是茶,不会喝吗?”春漪适才见薄珂一言不发,内心惴惴不安。这会儿听到薄珂熟悉的佯怒口吻,才敢端茶来饮。
薄珂放下奏疏,又就平仓令和市易令两令问了春漪一些问题,春漪一一答了,薄珂才道:“你疏中所言,朕已明白。这丈田令,的确是时候推行了,这倒无妨。不过平仓令和市易令两令,想法很好,但效果如何,弊端如何,犹未可知。朕先把你这奏疏发由户部和政事堂共议,听听众臣意见,再做打算。”
春漪恭敬领命。

政事堂与户部商议后,认为除丈田令可直接推行外,另外两令则需慎重。政事堂提议,在青、扬、雍、梁四州各择一郡作为试点,试期三年,以观后效,得到了薄珂的准许。在陈道之主持下,青州平原郡、梁州巴郡、雍州五原郡三郡被选为试点。而扬州地方官员与王衡选等出身江淮派的官员牵扯甚多,陈道之担心会影响新令实施,左思右想下,考虑到扬州丹阳郡郡守马右群与自己略有往来,最后便挑选了丹阳郡。
四郡各处大淮东南西北,财税收支由贫到富各不相同。得到薄珂首肯后,熙明十六年初,三道新令方各自实行。

楼主 传司  发布于 2019-08-24 19:32:00 +0800 CS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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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周末快乐!姐姐的技能点正式点亮啦!

楼主 传司  发布于 2019-08-24 19:34:00 +0800 CST  


楼主 传司  发布于 2019-08-24 21:33:00 +0800 CST  
第十八章 渎职

新令既出,不胫而走,有切身实感的农户、商贩也都对此议论纷纷,因该年是壬戌年,故被百姓称为“壬戌三令”。不过,在洛阳城,这座人人自认浮于青云上,只在天子下的都城内,这些所谓新令似乎离他们远得很。比起根植于泥土的新令,谈论哪位才子诗人的新作这样风花雪月之事倒更流行。而近几个月,洛阳城内人人争相传抄的新作,便是静慈公主岑春深的《听应协律抚琴十二首》。
自设馆后,春深每日待在政事堂的时间渐渐缩短了,身边突然聚齐这样一班青年才俊,任谁都要飘得忘乎所以,而其中最令她开怀的,就是与应星的相知相伴。南国才子,洛阳佳人,金风玉露,高山流水,知音相遇,于是一切便水到渠成。原先那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终于被春深揭开,原来这就叫情动。虽然她至今隐而不言,但情是藏不住的,会从她眉梢眼角的喜悦里泄露,也会从她那一篇篇诚挚动人的诗文里泄露。

又是一日午后,春深打着瞌睡、支着脑袋坐在政事堂的侧殿里间读书,而薄珂在主厅议事。她面前虽摊着几份薄珂交代要看的奏疏,心思却早飘了出去。
昨夜,春深又与虹远馆内四名学士宴饮,众人新写了诗文,应星弹琴,几人唱和。馆内几人,除了春深都是淮南人士。春深记得,是户部捐纳郎官田世阳起头,唱起了江南韵调。应星和另两人也随后跟上,四人齐声唱完了乐府里的《忆江南》四首。前些日子,馆吏禀报说在吴郡寻到了一批极其珍稀的古籍,为防止沿途受阻,邓页决定亲自去建邺书局押运回馆,而应星等人都有公职在身,不能同行。
“江南忆,其次忆吴宫。吴酒一杯春竹叶,吴娃双舞醉芙蓉。早晚复相逢。”
春深看到应星唱时,神色黯然,眼眶泛红,又见另三人也是暗自神伤的样子,心知他们是想念家乡了。她柔声问道:“仙容是江南哪里人士呢?”
应星回过神来,回道:“我是扬州吴郡人士,‘江南忆,其次忆吴宫’。唉,我自幼在吴宫脚下长大,自十三岁随父进京后,已有近十年没有回乡了。”
田世阳接道:“原来应兄是吴郡人!我是扬州豫章人士,家叔正在吴郡为官,巧极!”
春深见几人一言一语地聊起了江南风物,聊那朦胧烟雨,峰帘翠幕,西子湖畔,还有那江南特有的吴侬小调。春深觉得,一方水土果然成就一方气质,就连这淮南淮北也大有不同。淮北文人,如王衡选、孔歆等,诗文意气豪放,结构平稳端方。而淮南人温润细腻,诗文则更情深意浓。诗犹如此,何况是待人接物了。她不禁很想看看这只在诗文和画卷中出现的江南风土,究竟是何种样呢?究竟何样的季候山水,才能养成应星这样温润如玉,眸明如星,绣口吸吐之间都是轻薄烟雨气息的天上谪仙呢?
她很想很想亲自去江南看看。
于是,她午后偷偷给薄珂递了道告假表,让自己随邓页一起到吴郡走一遭,但不知母亲是否会同意,琢磨着晚些时候亲自去说些什么好话乞求母亲。正想着,脑袋突然被书卷重拍了一下。
“哎呦!”春深揉着脑袋,看到来人正是薄珂,吓了一大跳,忙乖乖站起来行礼问候。
“母亲怎么突然过来了?”春深心虚地问。
薄珂哼了一声,“过来看看你是如何心不在焉,玩忽职守的。”
春深听母亲语气倒没有发怒,就厚着脸皮上去挽住薄珂的手,讨好道:“儿臣错了。都怪昨夜雨急风骤,绕了儿臣清梦,儿臣今日才有些心不在焉的。”
谁料薄珂抽出了手,冷冷道:“入夏以来连月有雨,朕看你可不是昨夜没睡好,你是日日睡不好吧?你抚心自问,你这么魂不守舍地多长时间了?今日朕唤了你三声也不见你响应,一看你果然又在出神!自你建馆以来,诗倒是写了不少,可你每日在政事堂的时间待得足两个时辰吗?还敢给朕告半个月的长假,朕看说你心不在焉是轻的,你这叫作渎职!”
春深噤了声,薄珂这样,定是连月来积累的不满一朝爆发了,春深自知理亏,便诚惶诚恐地跪下请罪:“母亲,儿臣知错了。儿臣再不如此了,此后定会恪守规矩,不负母亲期望!”
薄珂叹了口气,她知道春深也并非犯了什么大过。她年少爱玩,少年心性,薄珂可以理解,但不可能不生气,毕竟薄珂在她身上赋予的期许太多,此刻就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意思。
“好。那你说,朝臣渎职庸散,迟到早退,该当如何?”
春深猛地抬头,难道母亲真要用国法处置自己?“无故缺勤者罚俸一季,屡教不改者,违令一天,笞责二十,依次迭累。”春深越说声音越低,这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但若母亲动真格地处置自己,只怕自己要被打得小命不保了。
薄珂点点头,她眼神复杂地望着春深。罚俸么,太便宜这丫头了;真依法传杖么,自己也不舍得打坏了她。她想了想,转头对赵冬说道:
“去取观文殿那块戒尺来。”
观文殿是宗室学堂,离政事堂不远,不过,观文殿那块戒尺毕竟是给其他宗室所用,比春漪、春深等常用的那块厚重很多。赵冬领命出去后,里间只剩薄珂、春深两人,春深更是惶恐得不敢出声,垂头跪在地上。

楼主 传司  发布于 2019-08-26 18:36:00 +0800 CS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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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传司  发布于 2019-08-26 18:38:00 +0800 CST  
第十九章 私访
薄珂踱步到春深桌前,拿过她的札记看了看。春深到底是扬名的才女,琴棋书画无一不通,她的字迹薄珂也很是喜欢。春漪的字仿颜体,平稳端方,而春深学的是二王字体,流畅飘逸,且酷爱那些美观炫技的笔法。薄珂读来,赏心悦目,心下便没那么生气了。她见女儿还默默跪着,本想开口叫她起身,但话到嘴边,又觉得该给她个好教训才行,于是继续不发一言,翻阅着春深的札记。
待到赵冬捧着戒尺回来时,春深已跪了大半柱香时间了,膝盖有些发麻。薄珂接过戒尺,便把赵冬打发出去,赵冬识趣地离开后还将里间门关上了。春深跪在地上,怯生生地抬头看着母亲。薄珂拿起戒尺说道:“既已知错,就受罚吧。朕念你尚未正式入朝,就不以国法处置你了,你只当是家法,受了你亲娘的罚,仔细想想你的所为对不对得起为娘信任。”
春深磕了一个头道:“儿臣知错,全凭家法处罚,以后必定兢兢业业,恪尽职责!”
“伸出手来。”
春深慢慢举起双手,可她内心慌乱得很,挨戒尺伤在明处,从前挨先生的打,府上只有邓瑶和长史姑姑等几人知道,可这会儿若挨打,明日怕是应星、乃至整座虹远馆的人都要知道了……
薄珂见她神色犹豫,便问道:“不是知错了吗?这会儿受罚怎又不情不愿的?”
春深小声嘟囔了一句:“儿臣如今每日面对外人,要是教他们知道,岂不失了颜面……”
薄珂听罢竟忍不住笑了,女儿大了,在乎颜面倒也正常。她想了想,说道:“那你先起身吧。”
春深大喜,以为母亲听了几句软话就饶了自己,刚谢恩起身,又听薄珂说道:“起身,趴到书案上去,把外袍脱了。”
春深一听登时羞红了脸,她知道母亲这话是何意,便又乞饶道:“母亲,儿臣都这么大了,这么受罚,不合适吧?”薄珂举起戒尺“啪”地给了她一下,春深立刻大腿火辣辣地疼起一道。“受罚还这么啰嗦!你怕外人看见就罢了,朕是你亲娘,要怎么教训你不成?给朕趴好了,免得朕叫人传杖来!”
春深听后只好乖乖脱下外袍,趴到书案上,臀部正好翘起。时值盛夏,她内里穿得清凉,外袍一脱只怕挡不住几分力气。
拿戒尺打人的事,薄珂做得不少,可这个部位她倒还真没打过。她寻思着此处比手心肉多,当用猛力才是。于是站在春深左侧,按住她的腰以便发力,戒尺高举到头顶后才猛力甩下,“啪”地一声重重落在春深身后。
这下用力极重,春深疼得一下咬住牙才没叫出声,身后已然肿了一道。薄珂见她平静忍受了,想是不够疼,便使尽全力,冲着同一处地方一下接一下狠狠地挥着。春深痛不堪言,额间渐渐冒出了汗,身子也不自觉地挪动,想让薄珂这戒尺挪个位置。薄珂才没那么容易饶她,还是逮着那一处挥戒尺,直打了三十来下才将位置向下挪了挪。戒尺下移,春深觉得稍微好受了些,可薄珂还是刚才那般打法,逮住一处不打三十下不换地。一通打下来,春深臀部到大腿挨了个遍,受了得有近二百尺。
观文殿这戒尺可真是比王衡选那块厚重得多,所以即使薄珂手劲不如王衡选,打的又是肉多些的臀部,但这疼痛感却是春深从未经历过的。她如今已是成年少女,比小时候羞涩得多,即便挨得这样重也不肯叫出声来,只是一味咬牙硬挺。到最后已忍得满头是汗,背脊处的衣衫也有些湿了。
薄珂打人向来是不易心软的,只不过她年事高了,身体不支,打到最后手臂也没什么力气了,便长吁了一口气,把戒尺扔回桌上。春深被戒尺砸桌的声音惊得一颤,又见母亲松了按在腰上的手,才知这折磨人的惩罚算是结束了。
“你起身吧。”薄珂见她兀自趴着不敢动,便出言赦了她。
“遵旨。”春深松了口气,她偷偷拿手往身后伤处一探,就疼得“嘶”一声收回了手,后边又肿又痛,有几处还有些火辣辣地疼,必是破了皮。
春深直起了腰,一瘸一拐地走到边上拿起自己的外袍穿好,才又转身面对薄珂。
薄珂看她嘴唇发白,满头满身的汗,脚步也迟缓得很,心知自己罚得重了,不过她的性子素不爱软言宽慰的,所以嘴上仍是教训了春深几句,春深连忙点头应了。
“你上的那道奏疏,请求告假的事,朕看了。朕不准。”
春深心下虽然失望,但也知母亲个性,便恭敬受了,不敢再言。
“不过,你想去江南,倒也不是不可以。但是,朕还有另外的事要你做。”
春深眼前一亮,此事竟有转机?“儿臣全听母亲吩咐!”
薄珂靠回椅背,双手交握,郑重地说:“朕闻报,入夏以来,扬州丹阳郡有大旱。而丹阳郡正是此次新令的试点之一。如今新令刚行,又逢大旱,不知情况如何。你既要去建邺书局,不如顺道考察丹阳民情。回来以后,如实奏闻,明白吗?”
春深欣喜万分,正欲叩首谢恩时,又听薄珂说:“你此去算是私访,切记莫要声张,否则还有何实情可察?不过朕会派足人手协助你,保护你的安危。”
能出远门下江南,春深哪还管得这么多,连忙欢天喜地地应了。薄珂见她沉不住气的样子,又叹了口气,只期望不要出什么差错才好。
“你若伤得重,就去太医院拿药,回去拿凉水敷一敷,几日伤便好了。”
春深哪好意思去太医院拿药,一瘸一拐地离宫后就径直回了府。她伤得的确重,连府内长史梁姑替她上药时都忍不住心疼,那臀上又红又紫的,肿得发硬,臀峰有两处破了皮。春深怕自己行动不便被人看出,让梁姑狠着心把肿块推开,疼得她咬着毛巾还止不住咿呀叫唤,后又拿来湿毛巾冷敷,伤势好了不少,次日春深行动时才没叫人看出来。
几日后,春深便收拾好了行装,拜别了薄珂,同邓页等人一同去往江南。

楼主 传司  发布于 2019-08-28 17:55:00 +0800 CS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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欢迎来到春深出外勤的回合


楼主 传司  发布于 2019-08-28 17:56:00 +0800 CST  
第二十章 江南行(一)
淮朝以前本有规矩,官员不得在家乡做官。然昔年武帝能割据一方,全靠江淮官民支持。武帝登基后,感念江淮恩情,遂对徐扬两州百般优待。薄珂即位后虽有改变,但仍未动其根本,许多明令在徐扬两州仍是形同虚设。就如这做官的规矩,朝廷不让在本地做官,那徐州人便去扬州做官,丹阳郡人便去吴郡做官,总之还是淮官从淮出。
这丹阳郡的郡守马右群却是例外。此人擅长溜须拍马、巴结奉承,前些年巴结过太宰陈道之,后来官运也不错,任职的州县均未有大灾发生,是故升迁很快。两年前,吏部将其由青州调到了扬州做郡守,因为他不是江淮出身,在扬州行事受了不少排挤。他得到风声,听闻由春漪牵头、太宰在后撑腰的新令要挑选试点,便觉得是个一展身手的好机会,便偷偷给太宰和春漪去信,请缨自荐。陈道之与春漪二人估量之后,觉得可以一试,便将丹阳列为试点之一。可谁料此人不但能力平平,更有刻板蠢钝、不知变通的毛病,三条新令尚且没吃透就要强自施行。
屋漏偏逢连夜雨,马右群引以为豪的好官运也在丹阳郡受了挫。他到丹阳两年,去年还风调雨顺,今年雨带就早早北移,才五月份便进入了伏旱,连旱了三个月,竟是丹阳十年难遇的大灾了。扬州六郡中,唯丹阳受灾最重。
马右群自认是新令试点,若同其他几郡一样向朝廷求拨赈灾银,丢了自己的面子不说,更丢了太宰与和仪公主的面子,便硬挺着不要朝廷的赈灾粮。但城内余粮总有吃尽的时候,到底不是个办法。他琢磨着,丹阳小郡,存粮少,这友邻的吴郡可是江南第一大郡,且临河靠海,受灾不重,存粮必定富裕。吴郡郡守田恭文是江淮派系,且此前就与他不睦,马右群怕他拒绝,便抬出了平仓令,说根据此令,“丰年抬价收粮,荒年折价售粮。今值荒年,丹阳无粮可售,烦请友邻襄助”,想请求田恭文折价将粮食售给丹阳。若换作其他郡,此事尚有商量,但田恭文瞧不上马右群已久,当下就叫人给回绝了,还笑骂道:
“厚颜无耻。朝廷灾银不要,想要自己的政绩,打肿脸充胖子。如今撑不住了想要本官替他兜着,想得倒美!替本官回信,吴郡无余粮,让他自己向朝廷要去!”
收了田恭文的回信,马右群亦是大怒,他觉得此人定是挟私报复,等着看自己笑话,当即就写了密信送往洛阳给春漪和陈道之,告了田恭文一个不配合新令的状。
世上的事总是赶巧。春漪起先没有多想,只觉得新令推出,顽固派不配合也是常事,可她终日在户部行走,便有人提醒她——吴郡郡守田恭文的侄儿,正是户部捐纳郎官,如今虹远馆的学士之一,田世阳。
这下子,这记刁状算是告到春漪心里了。她回想到徐州案时,孔歆等人的脱罪,与春深脱不了干系。而此次新令受阻,又与春深有关。一次或许是巧合,可再发生一次,难免不让人怀疑是蓄意为之,何况,如今她们姐妹二人关系如此微妙……
春漪捏着马右群的信纸,脸上寒若冰霜。

楼主 传司  发布于 2019-08-30 17:52:00 +0800 CST  
话又说回到前往江南的春深身上。
春深虽是微服出行,百姓并不知她行踪,但薄珂还是很挂念她安危,让禁军校尉肖雄峰带了三十名羽林卫陪同,一行人乘的太府寺皇商专用船只。春深此生难得出远门,本是兴奋得不行,谁成想被这三十人团团看住,不得自由,实在烦闷得很。春深暗想:
“等到了扬州一定想办法甩开你们!”
丹阳有六县,都考察完肯定超了薄珂给的期限,若只进丹阳城么,那里是丹阳郡治所,农户不多,且在郡守脚下,极易粉饰太平。春深想了想,还是决定去考察丹阳郡最贫苦的巨荣县。可三十个侍卫实在太多,难免暴露自己行踪,春深提议说只带几名侍卫随身,其余人先到建邺等候,奈何那肖统领死活不答应。
谁料到了晚间,春深竟偷偷溜进邓页的房内,央求他带上自己,两人单独探访丹阳。邓页这样江湖游侠的性格,与春深一拍即合,两人连夜就准备躲开众侍卫偷偷离去。临走前,春深还给侍卫首领留了封信:
“我二人去也,勿念,七日后建邺府衙见。春深书。”末了还盖上了自己随身带着私印。
二人连夜溜出驿馆后,次日一齐换了粗布衣衫,约好以兄妹相称,租了辆简易驴车进了巨荣境内。
春深一路来也见了不少乡土民情,原是做好了心理准备的。可没想到进入巨荣,眼前竟是这样的场景迎接她——十室九空,村屋败落,江南初秋时节应见的丹橘绿林,到此竟然只剩枯枝败叶;不闻莺啼,只听得见乌鸦哀鸣和不远处枯草燃烧的噼啪声。
“这……为何会是这般景象?是大旱所致?”春深惊道。
邓页摇摇头,“若是大旱,花树枯萎,不会像这般残破零落,这明显是蝗虫啃食的。”
两人正说着,远处一架破驴车嘎吱嘎吱地驶了过来,车头坐着一个面色蜡黄的庄稼汉,车板后坐着大包小裹的妻小。春深示意,邓页便上前拦了驴车,“老乡,敢问是往何处去啊?”
庄稼汉被拦倒没有不悦,操着乡音说道:“两位是外地来客?巨荣垮啦,活不下去啦,我等正往临近吴郡奔走的。”
邓页说道:“我们是司隶来丹阳探亲的,谁料刚入巨荣便见了这样一番景象,老乡,敢问近月来发生何事啊?”
那庄稼汉正要再说,他妻子默默拦住了他,对着春深一行人上下打量了几眼,眼里闪着一种精明算计的光。邓页会意,从衣袋里掏了几文钱,塞到庄稼汉手中。庄稼汉才道:“还能何事?老天惩罚,三个月不下雨。旱灾过后,又是蝗灾,庄稼没啦,树叶都被啃光啦。还有那杀千刀的郡守‘害群马’,往年受灾还有皇粮救济,今年搞那套劳什子新令,啥也没有,全教我等自生自灭,你说这怎么活?要说这蝗灾,自古以来都说是老天的惩罚,往年没有,偏偏新令下来了就有了,你说说这是不是天意?”
这“害群马”自然就是郡守马右群了。丹阳今年遇上了罕见的大灾年,久旱过后便有蝗灾。这个**,先前大旱时不要朝廷的赈灾银,又借不到吴郡的粮,后来更“久旱成蝗”,遭了蝗灾。这蝗灾民间看来可是大凶兆,隐喻着当权者失察失德才天降惩罚,马右群哪敢在这个当口上报。最后,马右群还是决定尽售府库存粮度日,可事已至此他竟还想着政绩,不愿以低于成本的价格售粮,百姓买不起水米,最后饿死的饿死,离乡的离乡。
邓页又问了两句,但那庄稼汉害怕耽误了进城,还是辞别了春深几人,皮鞭一挥,驴车又晃晃悠悠地远去。

送别了农户,春深二人又在村庄内转了半日,还是鲜见人烟,甚至还见了不少遗落在地无人看顾的尸骨。
春深坐在驴车内,情绪十分低落。她伸手掀开了前帘,望着外边颓败的景象,眉头深皱,一言不发。邓页听到动静,回头问道:“殿下是为百姓流离失所而伤神吗?”
“唉。”春深叹道。“百姓自古安土重迁,今日若非毫无生机可言,几人愿意离乡而去?本宫一路所见俱是太平,今日才真算见了民间疾苦。‘四海无闲田,农夫犹饿死’,‘数年百姓受饥荒,太守贪残似虎狼’,诗中所写到底不欺我。”
“太守贪残已如虎狼,而苛政,更猛于虎也。适才听农户所言,这郡守也是奉了新令才把百姓迫害到这般田地。”邓页恨恨道。
春深默默无言,那新令自己也看过,明明是利国利民的好事,怎会到如此地步呢?
车又行驶了一会儿,终于赶在傍晚到了丹阳城外。

楼主 传司  发布于 2019-08-30 17:53:00 +0800 CS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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实不相瞒,这章的灵感来源于————《康熙微服私访记》但剧情是原创哒
大家周末快乐!


楼主 传司  发布于 2019-08-30 17:55:00 +0800 CST  
第二十一章 江南行(二)
春深刚下车,却见丹阳城门紧闭,门外聚集着各县来的灾民,满满当当地堵了一路。春深看去,入目的灾民都是面黄肌瘦,两颊凹陷,一副久饿力气不支的样子,他们见到春深两人的车驾,只道又是逃荒而来的,没予理睬。
春深见了眼前景象,竟有些不知所措。邓页代她上前,寻了一位靠在树干旁闭目歇息的老人询问道:“老乡,我们兄妹是来丹阳城探亲的,这城门怎么不开啊?”
那老人眼皮一翻,瞥了瞥邓页,有气无力地道:“还不是那‘害群马’,封锁了丹阳城,许进不许出,我看你们怕是要白跑一趟。”
邓页再三打听,才弄清楚近月来马右群的所作所为。眼前这些人是从家乡逃难而来,马右群起初放了少数灾民进城,谁料后来灾民数量太多,他担心扰乱城内人心,也担心城内余粮不足,竟又不许他们进城了。这些灾民在城外大声叫骂了几日,马右群怕闹起事来,派来城内戍卫兵来拦截众人,只教众人在城下搭起营帐,城内每日派发些许粥米度日。
邓页对春深低声道:“这下糟了,我们竟连这丹阳城都进不去。”
春深叹道:“也好,我们先在这城外稍侯,瞧瞧情况,不急着进去。”
过了申时,天色渐黑,原本瘫坐在地的灾民都站了起来,逐渐朝城门处围拢,春深等人见状,也随着人群向里挤去。
少顷,一阵锣声响起。丹阳城的城门缓缓打开了一半,几队卫兵持着刀枪出来开路,当间的一队人马抬着十余只木桶走了出来。为首的差官大摇大摆地走上前,大声喝道:“老样子,大家列队,粥一文钱一碗,拿得出钱的就喝粥!”
灾民们骂声不断,但又畏惧那明刀明枪,不敢造次,于是还有些积蓄的人只能掏钱买粥。春深看到眼前场景,气得眼眶通红,小声啐道:“无耻狗贼!都这般田地了还要贪敛!真要坐视大家饿死不成?”
有一衣衫脏乱的妇人,牵着幼子上前,跪在那差官面前乞求道:“官爷,我母子二人逃荒而来,实在是没有余钱了,求您高抬贵手,赏我儿子一碗粥喝,好叫他有些力气,我们明日赶路回乡。”
差官不为所动,还讥讽道:“太守大人说了,一文钱一碗粥,我可做不了主。你既是逃荒来,怎又要回去?家里定是还有水米,怎到这丹阳城下捣乱?”
那妇人抹了把泪,低声叹道:“都是饿死,想死得离家里近一些。”
那差官铁石心肠,哼了一声,还是不见动容。妇人见了,便上前扯住那差官的袖子哭道,“求老爷开恩,赏我儿子一碗粥喝吧!您的恩德,我母子到了九泉也会报还的!”
此言不出则已,差官一听便暴怒了:“你这娘皮!咒老子呢?做鬼还要惦记老子?”边说边把那妇人扯住他袖子的手用力甩开,周围有些乡亲看不过眼,帮那妇人说起话来,一个中年庄稼汉喊道:“仗势欺人的狗官!等大伙一个个饿死了,必定找你和那狗太守索命!”众人积怨已久,见有人领头,安静的人群瞬间炸开了锅,戍卫兵们用肉体组成的禁圈被百姓越挤越小,连连后退。那差官见状,拿过长鞭就往人群抽去,人群顺势后退了几步,差役们有样学样,也都拿起皮鞭左右抽着开路,可退后的人群没多会儿又聚拢了上来,各个目露凶光,大有要拼命的架势。差官怕此次真闹大了,自己无法交代,他本就是个地痞出身,最谙打群架的套路,逮住人群中一个瘦弱少年就挥鞭猛抽,那少年逃避不及,大声哭叫着被抽翻在地,差官还不解气,又冲上前去接着抽,那少年便一声声叫得凄惨。

楼主 传司  发布于 2019-09-01 18:12:00 +0800 CST  
站在人群外围的春深看不下去了,大声喊着:“住手!”可此时局面混乱,哪有人听她劝解,春深气得边呼喊“住手”着边往里挤。邓页见状,也立刻挺身而起,冲了出去,正撞见差官挥鞭打那少年。邓页大怒,挥掌一抓一扯,便将差役的长鞭扯为两段。春深忙上前扶起那少年:“小兄弟,你没事吧?”少年被打得衣衫破烂,此刻惊魂未定,兀自抱头哭着。差官看到有人闹事,大声叱道:“何方刁民?敢妨碍本官公务?”
春深喝道:“欺辱一个无辜的瘦弱少年,便是你们的公务了!还有王法没有?”
那差官啐了她一口,骂道:“这是丹阳城,本官就是王法!”说罢还欲举着残鞭来打春深。邓页见春深受辱,气得上前将差官猛地一踹,只见那差官被踹得远远飞出,倒在地上吐了几口血沫,围观的百姓一片叫好。
这下可真惹急了这差官,他叫嚷着令戍卫兵捉拿春深和邓页两人。一众戍卫兵持枪冲了上来,要擒住两人。饶是邓页武艺不凡,可到底双拳难敌百手,何况还得护住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春深。戍兵的包围圈渐渐缩小,最后直用盾和长枪把两人团团围在方寸之间。四周闹事的灾民见最骁勇的壮士都被围了,也不再敢造次。眼见实在无法,春深便大喊道:“本宫是当朝静慈公主岑春深!奉旨私访丹阳!”
差官听后先是一愕,随即又啐了一口道:“女蟊贼,连公主都敢冒充了,说此等胡话冒犯上威。把他们嘴堵上!”
差役立刻走上前来,用破布堵住二人的嘴,再用重锁重拷扣押住。
差官道:“这个刁民武艺不浅,两人口音也不似本地人,我看不定是哪个山寨流窜出来的!先把这两人押回府衙大牢审问!”
不多久,两人便被带回了丹阳城府衙大牢的审讯室。那差官为避免二人串供,把他俩分开关押,先提审春深。一进门,春深便被狠狠甩在地上,她被堵住嘴带上重拷走了一路,晚饭的粥也没喝上,此刻已是精疲力尽。
那差官皮笑肉不笑地道:“我看你二人不像本地人,也不像农家庄稼汉,竟敢出手扰乱本官执法,究竟是何人?想干什么?从实招来!”
一个差役扯下了春深口中的破布,春深登时又喊了出来:“本宫就是静慈公主岑春深!奉旨私访丹阳!尔等速速放了我,免得身遭大祸!”
那差官冷笑道:“无耻刁民,竟敢自称是公主了!本官再给你一次机会,你若不说实话,这牢里有的是东西让你享用!”
春深虽不知刑讯审问的深浅,也知此刻危急万分,好在自己身上特意带了静慈公主的印绶,便举起被拷住的手费力将章从怀里掏出来道:“这是陛下亲赐印绶,刻着‘静慈公主印’几字,你等可拿去查看!”
差官接过,因不识篆文,也没见过王公的印绶,只道是她私自刻来冒充的,便随手扔在一旁,冲春深冷笑道:“你别以为这等下三滥的把戏能瞒过本官。看你年纪轻轻,细皮嫩肉的,我本不舍得伤你,你要是再不说实话,本官就要给你点颜色瞧瞧了。”
春深急得泪水上涌,她从未觉得如此无助,也没面临过这般险境,一时间脑子里转过无数念头,自己实不该来江南、不该私逃出来、不该鲁莽替人出头……算了,事到如今,没什么可后悔的,一咬牙便哭吼道:“本宫说的都是实话,本宫此次是偷逃出来,七日后侍卫不见我必会翻遍整个丹阳郡!你若不信,胆敢害我,七日后必遭粉身碎骨!”
差官见她如此坚决,内心有些松动,可仔细想想这等事也太荒谬了,堂堂一国公主,竟装扮成农妇混在灾民中闹事,还正被自己撞上,简直荒谬之极,说书的也不敢这么写。于是又摇摇头,装作惋惜地说:“我看你是疯病入骨,不动点真格的便不肯招认了。来人,先与我捆在凳上,打二十大板!”
春深听到处置,一身冷汗便冒了起来,或许还有没有什么法子?自己还能说些什么?岑春深啊岑春深,枉你往日自认才女,今日大祸临头竟连自救也不能吗?想到此处,她正想出言再辩,谁料差役竟又用布团堵住了自己的嘴,把自己强摁到了长凳上,压住自己的肩腿,木杖高高举起,带着风声就落了下来。
春深闭上眼,心内大呼:“我命休矣……”

楼主 传司  发布于 2019-09-01 18:15:00 +0800 CST  

楼主:传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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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时间:2019-07-29 05:45:00 +0800 CST

更新时间:2019-10-20 23:51:03 +0800 CS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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