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想班级】【原创】问雨(古风f\/f,伪权谋)

“我该怎么做?”萧明远轻松言道,甚至没有片刻迟疑,那神情平静的像讨论天气一般自在。
“近来各地大雪连绵,西境的灾情更是严重,而青州乃西境之枢纽,那里地势险要,既与元戎相连,又毗邻渊王封地。州中刺史刘显与守将张骁也都是令尊一手提拔,你可假托令尊名义修书,令他们州中生乱。那时父皇疲于派系之争,无可用之人,你若毛遂自荐,他定会应允。你到了之后,再伺机挑动元戎东进。”
“元戎东进,蓝氏首当其冲,渊王为保封地平安,定会举兵相抗。你是想用战事拖住他?”萧明远恍然大悟。
书问淡淡一笑,“蓝羽自统兵以来从无败绩,区区元戎,还不足以拖得住他,我还会再修书一封给渊王,那送信之人,需要你妥善安排。”
“信?”
“华修仪毕竟是我母妃,若我能在信中陈以厉害,他多半是会信的,何况他一定很想知道那孩子的下落,这将是我们最好的筹码。”
“你知道那个孩子在哪?”他愣了半天,满脸不可思议。
“如今这世上,除了仪妃本人,恐怕也只有我能给他答案了。”沈书问面色一轻,语气十分坚定。
只要蓝羽有个正当理由不回京来述职,帝后就会忌惮他手中兵权,不肯轻易毁掉仪妃与她这步棋。这样的话,七日之期就算破了,只是接下来,萧明远的路会很难走。
一念及此,她便叮嘱道:“你在外行事,务必小心。”
萧明远温柔一笑,磁石一般的眼波流连在她散落下来的青丝上,便即刻飞身下了听雪楼。
沈书问心意微舒,因见天色暗沉,便打算回宫,谁知刚要下楼,就听到西首房内传来窸窣的响动。她寻声追去,却正好撞见微雨在里面。便皱着眉问:“你怎么在这儿?”
微雨见是她来了,便顶着昏沉沉的脑袋起身。
“回话!”
微雨用力的甩了一下脑袋,想让自己更清醒一些,却什么都没来得及解释,便眼前一黑倒了过去。
她下意识的躲了半步,却还是被那软软的身子砸到怀里,慢慢的,她伸出了冰凉的手指,额前苍白的肌肤在指尖滚烫,竟不由自主的慌了一下。

楼主 君不见沧海  发布于 2018-10-21 00:38:00 +0800 CST  
还未来得及多想,书问便先将人抱了起来,感受到怀中那轻盈柔弱的体态,望着那张因高烧红晕不止的脸颊,不知道为什么,她忽然又有些说不出的难过。
回宫以后,她先是命人唤来了太医,然后就扎进书房,一直忙到很晚。
晚膳时,发现桌边只有自己一人,她方才忆起,微雨的身子向来便弱,今日领了她一通责罚,出去时又禁了风,抱回来时那体温高得吓人。
这个念头只在心里闪过,随之而来的便是焦躁和愤怒,随手将玉箸一搁,清浅的语声透着一丝疲倦,“她现在如何了?”
“太医下了针,又刚吃过一服药,人已经醒了,烧也略退了一些,九公主也在那里陪着。”
“准备两份清淡的饮食送去,”她揉了揉发胀的额角,随便指了个小宫女,心里莫名的烦躁起来。“随我练剑。”
柳烟跟了她五年,虽深知其中缘由,一时却难以点破,只好随她去了。
短短十招,长剑便脱了手。
“如你这般身手,自保尚且困难,何谈护主?”本来是为了遣怀,却试出了这般结果,她的情绪更加不好了。
“奴婢知罪,请殿下责罚。”柳烟急忙跪下请罪,沈书问瞪她一眼,手中劲力猛地一吐,便将长剑插入架中。“若再不长进,就不必跟着我了。”
柳烟心中默默一叹,看着书问扬长而去,半晌不知道说什么好,明明就是为六公主的病心烦,却拿自己来煞性子,今日当值,怎么就这么晦气?

…………
微雨刚退了些烧,身子正虚乏,所以便不愿挪去膳厅,谁料书问竟着人送了过来,她看了眼宫女手中捧得膳食,仍是半分食欲都没有,沈念雪见她不吃,自己也不肯吃,一直趴在床边替她解闷。
“如你这般,何时才能把病养好?”不知何时,沈书问已经站在帘外,略带责备的扬声。
微雨虚弱的摇头,顶着一张毫无血色的脸颊,说:“我吃不下。”书问略皱了下眉,扫了一眼捧粥的宫女们,宫女会意地走到床前给她喂粥。“你不吃,念雪也不吃,你要看她挨饿?”
沈念雪怕她再动怒,便小步跑到帘外,拉了拉她的衣袖,极小声地说:“三姐姐,没关系的,念雪不饿。”
“你去吃你的,不许再缠闹。”她不悦的扫了一眼袖边的人儿,不高的声音透着一丝警告,让人无从抗拒。
沈念雪满眼委屈,先看了一眼病床上的六姐,又怯怯的放开了书问的衣袖,随即默默走到桌边用膳。
“你呢?可是想我用强?”见微雨依旧固执己见,她步步带风来到床前。微雨当然知道她所谓的用强是何意,不禁脸颊微红,低头啜了一小口粥,便无论如何也吃不下了。
“你今天要是不吃,就永远都别吃了。”沈书问冷冷的警告,她无奈只好继续,却不知是不是吃得太急,竟连先头吃的也吐了出来,伏在枕上不住的咳嗽,侍女捧在手中的粥和菜肴也被她无意中推到了地上。

楼主 君不见沧海  发布于 2018-10-21 12:12:00 +0800 CST  
沈书问等了半天,她不但一口都没吃下,还当着自己的面把碗给摔了,一怒之下便俯身捏起她的下巴,迫使她抬头看着自己,却看见了她极苍白的脸色,本来心里恨极了她的倔强,却很快息了怒气,转头让宫女们再盛粥来。
微雨知道自己由惹恼了书问,心中暗暗忐忑,甚至已经做好了挨骂挨罚的准备,却见书问竟亲自捧粥坐到床前,将一勺吹凉的热粥递到自己嘴边。
“张嘴。”书问的声音依旧很冷,却已没有了先前那种咄咄逼人的气势。
她犹豫了一会儿,默默得吞咽了下去,一股热流瞬间在她冰凉的胃里升腾,经她的胃又逼入了眼眶。
自从皇帝把她和书问先后放到仪月诏宫,命仪妃代为教养后,沈书问一直都不与她,更不与母妃亲近,即使真有什么事,也都是底下的宫女们传话,自己却从不踏进这里一步,至于像今天这样她吃不吃饭的小事,书问根本不会关心。
因此就算是一年到头,她们也说不上几句话,可是现在随着母妃的离开,有些事情好像悄然起了变化。
她顺从的吃下了那些粥,心里却一直七上八下的,想些乱七八糟的念头。没过多久,她忽然皱起眉头,将书问喂到嘴边的粥推开了。
知道她又要吐了,书问便斥了一声:“你敢!”不知是不是这威胁起作用了,她竟然真的就此忍住了,还咯吱咯吱的笑出声来。
沈书问一头雾水,“你笑什么?”
“粥,好喝,好喝。”沈微雨指了指嘴里含着的粥,模糊不清的说着。
她下意识拿勺在碗中搅动几下,那不过就是普通的鸡丝粥,又见微雨如此开怀,何况还在病中,便未再言语。
漱完口以后,侍膳的宫女们便捧着器具一一撤了,屋里一下又冷清起来。
这时,微雨却突然拉住她的手,尽管书问在她心里威严甚重,但她对她的喜欢和依恋,却从未减少过半分。
她握得紧紧的,使得书问指骨生疼,便轻皱了下眉头,也不知她一个病成这样的人,是哪里来的这股子力气。
“放手。”冷淡的命令,却从不许人拒绝。
“姐姐,再陪我一会儿吧……”她立时便松了手,希冀的眼光一点点暗了下去,恳求的声音也渐渐低沉。因为她知道,沈书问并不爱她,偶尔的温情已是不可多求的恩赐。她的奢求,或许只是一种僭越。
沈书问微微含笑,替她把被子往上拉了拉,凝视着她幽蓝的双眸,道:“不怕我再打你吗?你如今这样,可未必禁得住。”
微雨刷的一下羞红了脸,默默得垂下眼眸,却又欣喜于她此刻的不恼,伸出一指点向她心脏的位置,无比认真的回道:“那样说明在姐姐心里,至少还有一个位置是属于小雨的。就怕有一天小雨闯下弥天大祸,姐姐会连责罚都不愿施,视我为陌路之人了呢。”
沈书问先是一愣,想不到这个她多年冷待的小丫头,竟然对自己有如此执着的情意,震惊之余,更觉不安。
她们应该相互咒恨折磨着生活,可是沈微雨,你为什么不恨我?明明知道我根本不在乎你,吃了那么多的苦头,却还要执意靠近我。
“傻瓜!”书问冷斥一声,拂袖而去,语声冰冷清晰,沈微雨一时语塞,只觉自己的心一颤一颤的,宛如被凌迟一般的痛。“深宫之内,从来没有手足。”
“姐姐!”


楼主 君不见沧海  发布于 2018-10-21 12:15:00 +0800 CST  
书问行至门前,忽又驻足。眸光轻轻一瞥,冷然道:“还有,以后别再与华云夕靠的太近了。”沈微雨心里暗暗一惊,果然,今天与华云夕会面,她还是知道了。“为什么?”
“我不喜欢。”
沈微雨无言以对,蓝眸里泛着层层迷雾,不甘的反驳着:“姐姐因何不喜?我想要姐姐,也想要朋友。”
沈书问见她这般倔强,眼神又渐渐结了一层严霜,透出不可磨灭的威严,转过身来紧盯着她。“寻常交往也就罢了,倘若有了其他,我绝不轻饶了你。”
“别人都有朋友,我为什么不能?”
“因为你不是别人。”
看着一脸严肃的姐姐,微雨心绪百转,迟迟下不了决心。她不明白,明明可以兼得,沈书问为何要逼她抉择。
谈话陷入了僵局,这是沈书问所不愿见的,但她更不愿意见的,是沈微雨有一天会为了成全华云夕,而成为自己的绊脚石。“有些人胃口太大,想要的很多,不是你所能满足得了的。”
谈话至此刻,她已经隐约明白沈书问在借机暗示什么,本想置之不理,层层疑窦却已在心里蔓延,久久无法平静。
见她已明白了些许,沈书问不再多言,拉着念雪便去了。
一回到书房,沈书问便将之前整理的启蒙读本放在书案前,随即将念雪招致跟前。“这些是给你准备的,等你六姐病好了便让她来教你,你也该读些书了。”沈念雪乖巧的答应着,懵懵懂懂的玩弄着书本,只觉得新奇好玩。谁知竟一个不小心,将其中一本书的书皮给撕了下来。
沈书问是爱书成癖之人,自己花了近半个时辰找出的书,就这样被人撕坏了,脸色便阴了下来,将沈念雪按在膝头,剥下衣裤甩了一掌。
沈念雪从未挨过谁的打,此时吃痛更是哇哇大哭,沈书问听得厌烦,扬手又在她光裸的屁股上扇了一掌,念雪的哭声便越发尖亮。
“还哭?”沈书问冷笑警告,不重的语气却让沈念雪的哭声顿时小了许多,挣扎着想要起身,嘴里混杂着哭声拼命抗议。“坏人,不许打我!不许打我!”
沈书问闻言挑眉,抬手便又是一下。五指抽在肉上的脆响,虽是控制了力道,在这寂静的房中仍让人心悸。
“坏人?沈念雪,你该叫我什么?”
“姐姐,是姐姐!”沈念雪唯恐再惹恼她,便忙乖觉的改口。“念雪以后不会再撕书了。”
“这就完了?”她再度扬手,道:“看来打得不够。”一掌落下,沈念雪身子一抖,又哭了出来。“以后我会用心读书的。”
“还有呢?”
沈念雪埋头想了半天,实在想不出自己还有何错。一双泪眼滴溜溜地转个不停,仿佛是在思考,自己该如何做才能少挨些巴掌。
啪、啪,两下巴掌落得又快又急,念雪十分委屈,张嘴便想要哭,可又知道她不喜哭叫,只好生生憋了回去,只是一个劲儿的揉着被打疼的屁股不再吭声。
“以后谁都不可以成为你不吃饭的理由。”她冷眼看着小孩动作,既不制止也不帮衬。“跟你同龄的孩子虽有许多,却不是谁都像你这般,锦衣玉食,平安顺遂。”
沈念雪收了眼泪,似懂非懂的点头,忍不住好奇的追问:“那姐姐呢?像我这么大的时候,你在做什么呀?”
她忽然怔住,似乎完全没预料到念雪会这么问。然而每当深夜,避开所有人时,那些日子所经受的一切,就像河水一样静静流淌,流入魂里、梦里,让她痛苦,让她难安。而随之而来的,是能刻入骨髓的孤独和绝望,那些更能轻易的击破一个人的防备。
她其实并不想回答这个问题,这么多年来,她也从未跟任何人说起自己的过往。然而或许是这样孤独的日子久了,她竟鬼使神差般开了口。
“在一个永远也看不到阳光的地方。”

楼主 君不见沧海  发布于 2018-10-21 12:23:00 +0800 CST  
下午刚一回府,华凤心便将今日之事回禀了宁远侯。宁远侯忧劳朝务,无心理会这些琐事,得知原委后只给了一句家法处置便不理会了。
华凤心端坐首位,静静的注视着跪在底下的云夕。“你可有什么要说的?”底下的人一言不发,只是直挺挺的跪着。
“罢了,你的性子本就好强,只是今日,我须得让你明白一个道理。”华凤心缓缓出声,嘴角噙着一丝浅笑,看不出任何情绪的波动,很是随意的扫了一眼侍立一旁的嬷嬷,嬷嬷会意,忙要上前解下她的衣裙。
华云夕恨恨的一记眼刀飞去。“我自己来!”说完便十分干脆的解下自己的外衣扔在地上,随即又将自己的裤子褪至脚踝,赤着下身趴伏在刑凳上。
华凤心接过侍女手中的茶,轻啜了一口,叹道:“该怎么嬷嬷们看着办吧,你们都是这澄心堂的老人了,一向很有分寸,我只是个监刑的。”轻飘飘的一句便将责任外推了去。
“二小姐,规矩您是知道的,不用奴婢们再多说了,要是错了可是要加罚的。”一位姓宋的嬷嬷捧着厚实的木板在一旁站着,用皮扣将她锁在刑凳上,语带威慑的说。
“要打赶紧打!废那么多话不累吗?”华云夕并不买账,十分不耐烦的催促。
华凤心本来想着,就算开罪了沈书问,到底也并非大事,打上三四十板收收她的性子也就罢了,可见她现在竟还如此嚣张,一点也不像知错的样子。“宋嬷嬷,还不快些动手。先罚她五十板子,再罚三十藤鞭。”
“你……公报私仇!”华云夕气急败坏的叫嚷,立刻便挣扎起来,然而她已被锁在刑凳上,再怎么挣扎也是徒劳。
宋嬷嬷知道这是要重罚的意思了,即刻挽起衣袖,俯身狠甩了一巴掌在她屁股上,清脆响亮的巴掌很快让愤怒的云夕安静下来。她知道这是在提醒她责罚开始了,她若再要叫嚷,那便是坏了这澄心堂的规矩,责罚将会变得更重。
巴掌声连续不断,一左一右,很有节奏的击打在两瓣柔嫩的臀肉上,升起大片大片红色的云霞,勾起钻心的疼痛。
想到坐在上面监刑的嫡姐,华云夕心里便一阵说不出的恼恨,她绝不能让华凤心把自己看扁了!然而这只不过是刑前的热臀,为之后的正刑提供个缓冲而已,刚刚下定决心的她,忽然又觉得前途暗淡。
约莫打了四五十下,宋嬷嬷这才停了手,而这时华云夕的整个后臀,都已遍布深红的掌印。滚热的温度在疼痛之余也让她不安,便下意识的扭动了一下身子,却招来宋嬷嬷一记响亮凌厉的板子。她猛地抽搐了一下,抬起迷蒙的眼睛,望了一眼堂上悠然自在的人影,终于还是放弃了反抗。

楼主 君不见沧海  发布于 2018-10-21 12:33:00 +0800 CST  
华氏一族从来不缺少年俊杰,更不会缺绝色佳人,她一个庶出的女儿,即便真被打死打残在刑凳上,宁远候也不会觉得丝毫可惜,外人听了见了,也只会感慨她的种种不肖,令生父这般严厉捶楚。
一想到这,她便拼命挣扎起来,手脚均被皮扣磨出血来,却还是不断挣扎,她不要残,亦不愿死,可是在这侯门相府,满族权贵之中,她的人生却看不到希望,因为她是个庶出,最不得父亲欢心的庶出。
宋嬷嬷将手里的板子换成常年浸于盐水中的细尾藤鞭,正准备施刑时,便听她畏惧之极的讨饶声:“姐姐,对不起,是我不好,不该坏了这澄心堂的规矩!我会诚心受罚的,绝不再有任何逾矩的地方了。”
华凤心倒也不是真心想把她如何,见她吓成这样,便一本正经的道,“执掌澄心堂的是宋嬷嬷,你向我讨饶,怕是找错人了。”
华云夕一脸可怜相的望着宋嬷嬷,宋嬷嬷看了一眼堂上之人,便也心领神会退了一二。“二小姐倒是说说,您今日都坏了哪些规矩?”
华云夕默默低头,散落的青丝遮住了大半的脸孔,没有人看得到,她此刻深藏心中的狰狞恨意。“对不起,我不该对嫡姐不恭,不该在此喧闹,更不该在受罚时肆意乱动。”
宋嬷嬷不依不饶,“既然如此,那奴婢也不多提醒了,只是有过不罚难以服众,加罚二十板子,希望二小姐引以为戒。”说完重重的一板甩下,不留任何余力,比之前挨的任何一板都痛,浑身筋骨都像要被打散了一般。
回荡在空气里的闷响,听得令人发颤,华云夕疼得青筋暴起,却还是尽量舒展身体,不敢再有半点不恭的举动。
啪!
啪!
…………
带着风声的板子同样让华凤心深感不安,她知道,宋嬷嬷表面是在教训云夕,其实是打给自己看的,本来只想教训一下云夕,谁想竟会变成这样,因此加罚的二十板子刚过,她便不顾一切喊了停。
她走到云夕身边俯身,给云夕喂了一点热茶,可是云夕已经痛得昏厥,茶水喂到嘴中,又顺着嘴角全部流出,那屁股上处处交叠着紫色的板子印,皮肉肿得硕大,早已不复初时的滑嫩。
她的手指轻轻抚上那些伤痕,不由自主的叹了一声,优雅明澈的嗓音听不出深浅。“来人,抬她回去。”
宋嬷嬷阻住前来搬抬的下人,提醒道:“大小姐,不算加罚的二十,才打了十七板子而已,离您规定的数目还差很远。”
“不必再打了,她知错了便是,法理之外,不是还有人情吗?”华凤心低头望着刑凳上的人,心中一片冰凉,但那饶恕的决定,到底守了下来。
宋嬷嬷顺着她的视线望去,忽然冷笑道:“知错?只怕她还没有,她方才……”
华凤心褪去故作轻松的浅笑,眼神平静无波。“我知道。”
宋嬷嬷执掌澄心堂多年,今日又是她亲自掌刑,华云夕耍的小把戏自然瞒不过她。可大小姐旁观者明,竟然还顺水推舟的放过了云夕,不免狐疑的问,“那您为何还轻易放过她?”
华凤心微一沉吟,无可奈何的叹着,眉眼间夹杂着几分愁绪,苦笑着道,“不放过又能如何?她跟我演戏,用我的不忍来逃避责罚,我若不上钩,岂非成了薄情之人?”

楼主 君不见沧海  发布于 2018-10-21 13:54:00 +0800 CST  


楼主 君不见沧海  发布于 2018-10-21 14:01:00 +0800 CST  
宋嬷嬷看她如此神伤,沉寂了片刻,冷酷的说道:“她的眼里,分明藏着恨,您不该如此心软,当年的皇后对华修仪,又是何等的上心,最后还不是各自为营,你死我活。”
“你不必多言,”华凤心微微一笑,坚定的说:“她不是仪妃,我也不是皇后娘娘,我和她,一定会有个不同的结果。”
宋嬷嬷神情悲悯,却到底不忍她为难,便也不再言语了,只是眼前仿佛又见到了当年,皇后为华修仪妥帖周全的模样。
她们之间,何其相似。

楼主 君不见沧海  发布于 2018-10-21 15:00:00 +0800 CST  
华云夕被抬回了房间,下人们将热水,药膏,纱布准备妥当之后,便自觉退出了房间,只有宋悦、宋雅两名贴身侍女在旁伺候。
这宋悦、宋雅本是一对孪生,自幼流落街头,靠卖些杂艺为生,三年前母亲刚刚亡故,从此父亲便再没过问她半句,一夕之间,她竟成了孤儿,心中苦闷不已,便随意寻个由头往外面躲了。正巧在街上撞见被地痞欺负的二人,那毫无二致的模样令她大感奇特,一手变脸的绝活更叫她叹为观止,就偷偷的买了下来,一直秘密驯养。
人人都赞华凤心气度天成、智计绝伦,有国母之象,可在华云夕看来,她的姐姐也不过如此,几年下来,她的小动作源源不断,可华凤心竟无半点感觉,不过就是仗着个嫡出的身份,才处处压她一头罢了。
“消息都散出去了?”华云夕紧闭着眼,任由她们在身后摆弄,却突然发出了声音。两人的动作丝毫未停,沉声应道:“散出去了。”
华云夕满意的一笑,缓缓睁开了眼睛,眼底尽是得意的神情。
宋雅看看主子,终究不似姐姐那样沉稳,将心中疑惑尽数吐出,“小姐,为何非得是六公主呢?六公主有妖星之名,不受陛下喜爱,又是皇后眼中钉,在宫中步履维艰,不是下下之选吗?”
宋悦恼着妹妹的口无遮拦,一记耳光抽了过去,“越大越没规矩,敢质问起主子来了?”宋雅捂着脸,半晌不敢做声。
华云夕一个冷笑,“无妨,我可以告诉你们,沈微雨绝不是什么下下之选,因着仪妃的缘故,皇后鄙弃庶出,而我偏偏就是庶出,所以无论如何,她也不会让我成为未来的太子妃。可是仪妃自己就是庶出,微雨虽非她亲生,她对微雨却万分看重,我只要抓住了沈微雨,自然就抓住了仪妃的心。将来之事,何愁她不帮我?”
“可是仪妃触怒陛下,退居冷宫,再也不能与皇后分庭抗礼了。”宋悦继续道。
“人人都道华修仪是妖妃,既然是妖妃,又怎会那样轻易就倒台?冷宫那个地方,困不住她的。”华云夕嗤笑了一声,“即使华修仪真的倒了,那不是还有一个沈书问么?”
“但三殿下不喜六公主,而且她亲近皇后。”宋雅委屈的嘟囔了一句。
“再不喜,她们也是同处一宫,祸福相依,我又不是要与皇后为敌,我只需要做出几分假象,动了她的疑心,自然就会引得沈书问上钩。”

楼主 君不见沧海  发布于 2018-10-21 15:52:00 +0800 CST  
大约一个时辰之后,华凤心便独自一人寻了过来,守门的侍女刚一见她,立即便俯身跪拜,高声道:“奴婢参见大小姐!”华凤心皱了皱眉,很快又舒展开来,嘴边噙了一缕温柔的笑,“规矩学得不错。”
那侍女低着头,回答地不卑不亢,“奴婢谢大小姐夸奖。”她的心头忽然一震,这才短短一月没到这院中走动,云夕身边竟又添了新人。
华云夕看她来了,也懒得再装下去,伸着脑袋喊了一声姐姐,便不再言语了,华凤心默默一叹,在床前静立无言。
宋氏姐妹一见如此,便都识趣的退了出去。
“伤如何了?”
她抬起头粲然一笑,“多谢姐姐关心,并无大碍。”其实她的伤不算严重,之所以看着严重,那不过是因她以内力强逼气血逆行,淤积于臀部罢了,这种把戏,她自然不会指望可以瞒过华凤心。
“可是因为受不了疼?”华凤心语气淡淡。
“姐姐以为呢?”华云夕一手托着腮,笑容里带着一丝挑衅。
“我不知道,所以特意来问你。”华凤心望着她,心里依稀想起了宋嬷嬷的话,笑容里带着一丝苦涩。
她自负绝顶聪明,唯独这个妹妹,她从来没有看透过,也从来都把控不住,她的妹妹,仿佛是有许多张面孔,时而脆弱,时而刚毅,时而烂漫,时而狠辣,而她对她,却从来都无计可施。
华云夕一直在笑,“被那么捆在刑凳上挨板子,当然疼啊,不然我干嘛这么折腾,姐姐,你说呢?”
“你不过是倚恃我们往昔的情分,笃定了我会心软而已。”华凤心侧过身对着她,略有些失望地说着,她的眉目细长温婉,即使只是如此随意的坐着,也透露着一种难以企及的优雅。
华云夕收了笑容,远远得望着她,一时竟为眼前之人失了神,只因她看起来,是那么的十全十美。
猛然间,一股无名的妒火冲上了心房。
是的,华云夕妒忌这个姐姐,明明都是宁远候的女儿,丞相的孙女,她们的命运却那么不同。就因为一个华家嫡长女的身份,她不费吹灰之力就能得到一切,父亲的倚重,族人的尊崇,祖父的信任,皇后的青睐,甚至于将来太子妃的位置,而自己却备受冷落,无论想要什么,都必须步步为营,孜孜以求。
别人谈到华家的女儿,都是大小姐如何聪明俊秀,如何非同凡响,甚有鸾凤之姿,却鲜有人关心她这个二小姐,今后该归往何处。
她不服,她就是要争,就是要抢,她这一生总该有一次,有一件事能比得过华凤心,不是吗?

楼主 君不见沧海  发布于 2018-10-21 20:38:00 +0800 CST  
无可否认,华凤心待她很好,但这并不表示,她就要放弃一切去追随。
“你可知,我为何要你受罚?”
“不是因为我得罪了三公主吗?”
“是你动了不该有的念头!沈书问确实厉害,可我也未必惧她,”华凤心忽然一改之前的温婉随和,凌厉的眼神透出少有的压迫。
“你该换个好点的理由。”华云夕自顾自的闭目养神,略显烦躁的语气却像是在逃避什么。
华凤心闻言沉默,那心中泛起一丝奇异的疼痛,为何她们姐妹,说句话就这么难呢。“简而言之,沈微雨的身份过于敏感,你们并不适合作朋友。”
华云夕挑了挑眉,语气里仍是对她颇多埋怨,“为何你就能与沈书问来往,我却不能与沈微雨结友?”
“我与沈书问之间,可没你想得那么肤浅。”华凤心含笑语道,平静弯下的唇线似乎藏了几分深意。华云夕亦是冷冷回敬,“我同沈微雨之间,也没你想得那么肤浅。”
“你不明白,沈书问待她很特别……”华凤心还欲再劝,却又被她毫不留情地刺了回来,“是啊,是特别冷漠,同样是姐姐,她哪及得上你分毫?”
见她还是一意孤行,华凤心只好作罢,只是不由自主地叹了一声,感慨道:“沈书问表面温厚随和,其实内心极有城府,为了权势可以不惜一切,同时她又极为护短,自己身边的人或物,即使是恨也容不得别人来碰,否则就算一时不说什么,也总有回敬你的一刻。三天之后我会进宫,你随我同去,希望那时你能有所领悟,趁早收手。”


楼主 君不见沧海  发布于 2018-10-21 21:04:00 +0800 CST  
沈书问紧盯着面前三页信纸,待墨迹一干,她便立刻收入了密函之中,该做的都已做完,如今,只需要看明日早朝的结果了。
信是她用左手写的,临摹的却是仪妃的字迹。自从无意间窥知仪妃左手能书时,她便一直有意偷习,如今总算派上了用场。外间鲜有人知仪妃的左手笔迹,更不知道她能临摹,就算事情败露,轻易也查不到仪妃身上,更不可能查到自己这里。
她不禁起身将密函收好,信步出了房门,来到空旷的庭院之中,身后丈余则守着柳烟。
今天晚上没有下雪,风却依旧冷冽入骨。
她随手折来一枝艳梅拿在眼前欣赏,心里却忽然挂念起被囚冷宫的仪妃。身边一个人都没有,她能好好照顾自己吗?这么冷的天,有没有足够的衣物御寒?
想着想着,她竟有了一种被窒息的错觉。
“随我出去走走吧。”沈书问回头望了一眼柳烟,清浅平淡的声线藏着些许疲倦。
柳烟看了一眼如墨染的天,裹了裹身上的棉衣,又见她连日忙碌,便劝道:“殿下,这天色也不早了,倘或遇上巡夜……”
“多事。”她横了柳烟一眼,正是因为夜深才更要出去,皇后嘱她办事,便该有所行动,况且深夜去拜访冷宫,既不致令皇后明面难堪,亦能恰到好处的遮掩自己,便将柳烟扔在原地,一个人转身离去,柳烟哪敢再提什么,只好快步追了上去。
…………
今夜是她第一次来,这传闻中整座皇宫最冰冷的去处,也必将是最后一次,她这样想着,以驱赶那些来自深心的恐惧。
“公主,这……”柳烟没有想到,原来她所谓的随意走走,竟然是来看望冷宫里的仪妃,心里便有些迟疑。
为了方便她行动,皇后早早便将冷宫守卫悉数撤去,只在几个关键位置布下了暗哨,人们一见是她,均未现身阻拦。
“现在是非常时期,那些守卫对我来说形同虚设。”沈书问深知此中关节,便只莞尔一笑,一向平稳的心绪竟略有些起伏,也不知是为了宽慰自己,还是为了宽慰柳烟。
呜咽凄厉的风声在长长的甬道里肆意狂奔,似乎要将这里生生刮起一层皮。她用力裹紧了大氅,但这样的鬼天气,无论如何也不能有效的御寒。冷宫里的萧条与颓败,让她这个天性喜欢繁华的人难以忍受。生命里有些痛苦,既然已经尝过,就难以再去品尝。
她站在那扇红漆斑驳的宫门前,迟迟无法鼓起勇气,不知怎么了,一向冷情的她,竟不敢推开那扇门。
然而当她抬头时,发现仪妃站在屋檐下笑吟吟的对她招手,便只好先整理心情往里边走去。柳烟待要跟着,被她一道眼神止在了门外。
仪妃将她迎进屋里,随手翻起一只乌黑的酱碗给她倒茶。
沈书问扫视着整间屋子,一应用度虽然粗糙,倒也不曾短缺,看仪妃一副怡然自得的模样,应该过的还不错,便稍稍放下心来。
她勉强尝了一口,眉间微沉,轻轻的唤了一声:“母妃……”
华修仪见她皱眉,只一笑道:“怎么,喝不惯这粗茶?”沈书问摇了摇头,放下了茶碗,直接道明了来意。“母妃,事态紧急,我需要一样对您来说非常珍贵的东西。”
华修仪又给自己斟了一碗,一口气吞咽下肚,神情涩然的说着:“念雪的枕下有一暗格,你要的东西就在那里,蓝羽见到了它,无论何事,都自会助你一臂。只是我以为你会再晚些开口,这样我们还能多说会儿话。”
沈书问淡淡出声,显得十分平静。“该说的总得说,无分早晚。”
“母女一场,你何必如此绝情?”仪妃抬眸看她,清凉的眸中噙着斑斑泪迹,带着一丝祈求,让书问刚安定下来的心再次飘荡起来。
或许有些东西,失去了内在,就变得毫无价值,就好像她们之间,徒留母女的名分,彼此却再无真情。就算想要找回,也不再有可能了。

楼主 君不见沧海  发布于 2018-10-21 21:25:00 +0800 CST  
“我若绝情,如今也不至于这样麻烦。”
“那是因为对于他们来说,我还有利用价值。”仪妃冷然开口,犀利的言辞化成了一把刀,刺破了她所有的伪装,也将她灵魂深处翻涌的狠厉,瞬间激了出来。“你也如此。”
“握有筹码的确是件值得庆幸的事,不过现在,它已转入了我手。”沈书问拿着空空的茶碗仔细端详,故作童真的戏言听来格外恐怖。“不是吗?”
“你又怎知我刚才不是在骗你?”华修仪温柔含笑。
“如果念雪和沈微雨你不顾了,被骗我也甘心。”沈书问眼神复杂的望着眼前这女人,唇边笑容寡淡。“比起成败输赢,我更在乎你的选择。”
“她们都是你的妹妹,你何必如此相逼!”华修仪冷眼扫向她。
沈书问看着这个完全变了模样的华修仪,仿佛一瞬间又回到了从前,便一拂袖打翻了桌上的茶具,丹凤里射出一道冰冷残酷的芒刺,清扬动听的声音里也平白多了几分怨怒。“妹妹?我孤身一人来到这世上,无父无母,哪里来的妹妹?”
啪!
放肆的言语为她得来一个清脆响亮的耳光,响亮的声音徐徐回荡。
“如此诛心之语,你怎么敢说!”华修仪气急败坏的教训道。
“我怎么不敢!你总是为了一些不相干的人和事,一再的去犯险,甚至不惜与家族反目,却从来不肯为我稍有顾虑!”沈书问抬着泛红的眼眶,凝视着这个所谓母妃,歇斯底里的吼叫着。
华修仪清澈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哀痛的泪光,一拳一拳的捶打着胸口,似是在竭力隐忍什么,被自己的女儿这般指责,自己这一生还真是失败。然而时移世易,有些秘密既已尘封,那又何苦再掀苦痛。
“你不明白,我与皇后嫌隙早生,就算没有蓝羽,她也容不下我。”
“我不明白,难道沈微雨就明白了?她又究竟有什么好?”沈书问冷冷逼问,痴缠迷茫的光投影在眼中,她一直都很清楚,无论这个问题的答案有多么煎熬,她也必须承受。
“你在说什么?”华修仪心头一震,一种不安的预感渐渐滋生。想起沈书问入月诏宫已有四年,一向与人和善,只有对沈微雨始终心怀芥蒂。她不禁暗生疑虑,莫非是因为……
“你恨她?”
“我当然恨她!”
华修仪沉默半晌,那种不安愈见浓厚。“你为何要恨她?”沈书问冷笑着说,“真可笑,你居然不知道,你居然什么都不知道?可是比起一无所知的她,其实我更恨的是你!”
华修仪幽幽的叹了一声,无奈地道:“你当然恨我,否则你怎么会在我的天斛香里做那样的手脚。”
她默默地注视着沈书问,清澈的眼睛里划过一丝浅浅的痛楚,这不轻不重的一句质问,却让一向沉稳的沈书问大惊失色,一时找不到任何言语来为自己辩驳,因为那毕竟是她曾经犯下的罪过。
“告诉我,那两种药你是怎么得到的?”
沈书问冷笑置之,“你就这么肯定是我?”
“这些年陛下为了拿捏华蓝两家,不断激化我与皇后间的矛盾,而我则千方百计的想要避宠,麝香之类的东西太过明显,只好将功效更好又更隐晦的天斛香贴身而藏。我与蓝羽虽有所来往,但也一直是清白之身!这一切,除了当初那个宫女就只有你和小雨知道。我当时还以为是那个宫女背叛了我……”回首往事,她总觉如大梦一般,期盼着有一天醒来还能一切如初。她失身于蓝羽后,知是身边人出了问题,便对身边亲信或遣或杀,冷静之后她才发现,自己竟又落入了幕后之人的圈套。与蓝羽染有私情本就大逆不道,而自己为了保密,大肆诛杀亲信之举更是自断臂膀,随着念雪一天天的长大,她心中的阴影便愈见深厚。
沈书问突然变得极其冷淡,阴冷的凤眸透出些许不屑。“还好有我的合欢散与乐眠花,才有了念雪这个令人意外的存在。”
华修仪很是失望,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她们之间越来越难以坦诚相待,那份微弱的情谊,如今竟只剩下猜忌和怀疑。“小雨那时才七岁,皇后又一向厌她,我若出了事,对她是灭顶之灾。更何况……”
“更何况你和她母女情深,所以她不可能害你对不对?”
“但我也并未说错,你为了获得皇后的宠信,不惜用我来做你的跳板。”
她怔怔的望着仪妃,久久说不出话来,就连空气里也都只剩下一片死寂。突然之间,她竟然笑了,那笑容渐渐的,竟趋于疯狂,无端的令人恐惧。剧烈疯狂的笑声令她弯下了腰,笑声慢慢低了,断断续续的持续了很久。“是,所有的事都是我做的!不过我能做的,可不止促成你与渊王之间的好姻缘这么简单!”

楼主 君不见沧海  发布于 2018-10-21 21:36:00 +0800 CST  
“你若能趁早回头,或许一切还来得及。”
“从我走出地牢的那一天起,就决定了我将要走的路,无论让我牺牲什么,都绝不回头。”沈书问目光灼灼,里面的热度几乎可以燃烧一切。“即便是你,我所谓的母妃。”
一滴清泪从华修仪满是风霜的眼角滑落,她已时日无多,知道自己无力再劝下去。只是沈书问如今还未成气候,行事便已如此极端,这让她惶恐不已。她很害怕将来有一天,沈书问会被自己的执拗,伤得体无完肤。
“你走吧,我有些累了,或许我们真的应该冷静下来再谈。”华修仪淡淡开口,眉眼间写满了疲倦。
书问冷冷的说:“不必谈了,这个地方我不会再来,你也永远出不去。”扔下一句话,她便拂袖而去。
,华修仪一言不发的看着她渐渐远去的背影,直到踏出宫门的那一刻才又叫住了她。
她的脚步略略一滞,但并没有回头,甚至连一个态度都没有,就匆匆消失在了寒夜里。
一直到她走出了很远,华修仪才叹息着自房,对着闪烁不定的烛火,心中滋生出一种难以言说的痛苦。

楼主 君不见沧海  发布于 2018-10-21 21:39:00 +0800 CST  
她出了冷宫,一路步伐飞快,阴沉冰寒的面容裹着怒意,彰示着主人此刻压抑的心情。柳烟默默无言的紧跟在她身后,不敢弄出一丝动静,生怕惊扰了她。
回到月诏宫以后,她便直奔沈微雨的住处,抬脚便将房门踹开,守夜宫女立刻快而有序的入内掌灯。
微雨从睡梦中惊醒,骤然燃起的光亮刺疼了双眼,她下意识的用手挡了一会儿才缓了过来。见沈书问一动不动的站在床前盯着自己,一袭红裘在烛火掩映之下无风飘舞,如诡如魅,疑惑之余更添恐惧。
沈书问就这么一直盯着她看,一句话也不说,似乎竭力想将她看个通透。皇帝、皇后、华修仪、沈念雪、沈微雨、甚至已故的梅嫔,一张张熟悉的脸孔在她脑海中往来交错,翻涌的怨怒将她逐渐吞没,顷刻间理智沦丧,杀意渐浓。
她缓缓俯下身子,修长白皙的手指抚上沈微雨温热的脸颊,极尽温柔,一点一点向脖颈滑去。
“姐姐,你,你怎么来了?”沈微雨非常不安,便轻拽了拽她的衣袖,小心翼翼的抬眼望着她,弱弱的语气带着些许撒娇和依赖的感觉。
一声姐姐,让沈书问如梦方醒,已经准备暴起收紧的手指渐渐卸了力气,短暂的沉默之后,她的手便状似无意般的向下挪去,变成了替微雨掖被角的温柔举动。
她连退了两步,翻腾的怨怒渐渐平息。道:“没事,你休息吧。”说完便轻拂衣袖,带起的劲风灭去了所有的烛火,一闪身出了房门。
微雨错愕不已,听着房外凛冽的风声,心中竟思绪万千,沈书问轻描淡写的一笔带过,她却为之辗转了一夜。

楼主 君不见沧海  发布于 2018-10-21 21:41:00 +0800 CST  
第二天,朝堂上起了轩然大波。
萧明远按照计划当廷请旨,愿代朝廷赴青州等地巡视灾情,遭到了众臣的严辞反对。
华丞相面色铁青,渊王实力雄厚,他费尽心力才聚起各方之势,若不能一击即中,蓝羽势必会挥军北上,而朝中武将虽多,却无一人能与之抗衡。真到了那样的局面,陛下就一定会舍車保帅,他不想因此赔上整个华家。所以这个时候,他不想分心,亦不容分心。
丞相大人这么一出声,其他人也就纷纷附议,称如今隆冬时节,积雪封路,何况国库空虚。而镇守青州的刘显与张骁二人,皆非无能之辈,地方灾情均已得控。
事情偏离了预期,萧明远怎么也没想到,自己竟会陷入这样孤立无援的局面,即使是他的父亲,也不肯稍有佐助。何况刘张二人均是父亲心腹,现在百官众口一词称赞他们,若自己再不收敛,他们势必要改口说父亲当时识人不明,让一方子民困于水火,这样未免伤了父亲一世清名。
皇帝安坐龙椅,笑望着底下一班臣子,虽然朝中并未收到任何关于边境不稳的奏折,但他派出的密探却回报,元戎人近来动作频频,青州本就是一座边城,他本想顺水推舟允了萧明远这一奏请,以巡灾为名,派些得力人手前去整饬军务,以备将来不时之需。可还没等自己下旨,华家便已携雷霆之势,将萧明远生生逼退。眼看着自己的儿子势单力孤,一旁的柱国公却不帮衬,也不知是出于什么样的考虑。

楼主 君不见沧海  发布于 2018-10-21 21:44:00 +0800 CST  
想着若这样长拖下去,沈书问不能完成七日之约,势必要陷入险境,他便当廷指斥华氏父子为奸吝小人,欺君罔上,误国祸民,力陈其侵夺田亩,贪污边饷,以及私扣地方密折等多重罪名。
此议一出,举朝动荡。
皇帝轻呷了一声,云淡风轻的扫了一眼华氏父子。难怪近来边境的奏折反应平平,若不是自己早在那里布了暗探,只怕元戎举兵的那一刻,他这个一国之君也未必能收到奏报。
“可有证据?”
见皇帝竟开口询问证据,华丞相眸色略沉,苍老精明的双眸带着丝丝狞笑,如箭一般扫向长身玉立的萧明远。
萧明远却是不为所动,继续回禀道:“陛下可下令彻查,派御林军包围华府搜取证物,亦可着人往民间暗访。臣若有半句不实,任凭处置。”
“丞相大人与宁远侯自为官以来一直为国为民,竭尽忠诚。明远,朝堂之上岂可儿戏,还不赶紧向陛下以及丞相大人及侯爷请罪!”

楼主 君不见沧海  发布于 2018-10-21 21:47:00 +0800 CST  
“柱国公,萧世子句句由衷,何来胡闹?微臣恳请陛下,准世子所请,兵驻华府,严搜证物,也算替我们华家脱嫌正名了。”宁远侯冷笑回禀,一副清廉自守的样子。
可是谁都知道,华家乃是国母之亲族,传世亦十分久远,其势力遍及朝野,盘根错节,若是骤然兵围,必定举国不安,何况如今对抗渊王,才是头等大事。
“爱卿莫要动怒,世人皆知,你们华家能人辈出,乃我南魏国之重宝,你们的忠心和才德,朕一直深信不疑,萧卿误信谣言,中伤国相与一品侯爵,来人,拖出去,杖责四十,再押入刑部择日发落!”皇帝扫了一眼柱国公,神色俱厉的下了旨,随即宣布罢朝,但青州一事,究竟没有明旨。
丞相的脸色依然不那么好看,怒气冲冲的走了,表面功夫谁都会做,所以他并不关心,陛下如何处置萧明远,他关心的,是陛下心里,会不会继续打青州的主意,谁知最后竟不了了之。
柱国公也转身出了殿门,一到门口,就看见自己的儿子趴在刑凳上的狼狈模样,袍子早被执法太监掀起,裤子也已被拉到了脚踝,一左一右的落着板子,不肖几下,整个屁股就紫红紫红的,肿得格外硕大。
“你等没吃饱饭是不是,抡个板子这样无力?”柱国公一扫几人,平静的眸光透着愠怒。
那几人本来还顾及着他,不敢下重手,此时知了他的心意,下手便重了几分。
萧明远惨叫连连,直到板子打完,整个下身已是不能动了,只能伏在凳上喘着气,太监们将他的裤子胡乱往上一提,便往旁边站去,疼得萧明远好一阵抽搐。
“没用的东西!” 柱国公冷眼一瞪,将他从凳上踢了下来,随后便扬长而去。

楼主 君不见沧海  发布于 2018-10-21 22:30:00 +0800 CST  
直到走得远了,一个族人方才劝道:“国公爷,这打都打了,您的气也出了,世子刚受了杖刑,正要医治,怎可再关进刑部?那里可都是赵王府的人,华赵两府同气连枝,这要是……您还是向陛下讨一道赦令吧,只要您出面,必定大事化无。”
柱国公轻轻一笑,现在渊王的威胁与日俱增,他们还不至于为这么点小事,就与自己撕破脸皮,将明远置于死地,因正色道:“不必,受了别人妖言蛊惑几句,就忘了自己的根本,这是他该受的教训。”
那人一愣,大惑道:“妖言?国公爷,您是指……”
“你速去安排,我要见她,她的手也未免伸得太长了。”柱国公冷笑而言,表情少有的阴冷。那人为之一振,他追随柱国公已经多年,见惯了国公云淡风轻的笑容,此时却忽然有些恐惧。

楼主 君不见沧海  发布于 2018-10-21 22:45:00 +0800 CST  
柱国公的邀约书问毫不意外,从她决定要与萧明远携手之时,就已预料到了今天的局面,但她依旧低估了四大世家的实力。自从仪妃退入冷宫,她便在所有关键位置都起用了自己的亲信,整个月诏宫宛如铁桶一般,宫门外还有大批禁军把守,国公府的信,却还是无声无息的夹到了她常翻的书中,想来她的身边,一定有萧家的眼线。
就是不知,这个眼线是谁。
萧明远深陷牢狱,虽不至于有生命之虞,但若久困刑部,也是会出大事的,这是一步险棋,但她不得不如此。
沈书问长吸了一口气,将柳烟唤了进来。
“公主,如果这样做了,皇后那边怕是不好交代。”听完了沈书问的吩咐,柳烟不禁犯起难来,竟是有些不愿执行这样的命令。“况且您当初布置这枚棋子,是为了在紧要关头启用,现在却……”
“现在就是紧要关头,你去安排吧,用完之后把他杀了,干净些。”柳烟心中一惊,望着她清冷平静的面容缓缓低下了头,一种异样的情绪在心底滋生。原以为当初沈书问布这枚棋子是为了救仪妃脱困,没想到却用在了别人身上,而且用完即弃,看来她从头到尾,根本就没有营救仪妃的打算。
眼看着柳烟去后,书问更是烦忧,独自一人在漫步于后庭,忽而又抬头望了眼灰蒙的天色,不觉间已消磨了大半的光景。
“姐姐。”身后忽然传来一声轻快的呼唤声。她回过身,望着一脸欢欣的微雨,大概是因为大病初愈,脸上依旧露着几分病态,披着一件半新的狐裘,手中牵着裹得严严实实的念雪。
沈念雪也弱弱的跟着唤了一声,便依在微雨身旁不肯说话了。
“怎么出来了?”双眼注视着沈微雨冻得通红的双手,沈书问忍不住嗔怪。“病才刚好了些就不安分,快回去。”
“我躺不住,还是出来走走好些。”
见她如此说,沈书问不再勉强,背过身继续来回走着。微雨见状,便知她现在心神不宁,于是寻了个借口支开了沈念雪。“姐姐,出什么事了吗?”
“没什么,心里烦。”书问不再看她,心里却存了几分宽慰。
微雨额角微跳,既然没什么怎么还会心烦?两个互相矛盾的答案让她更加疑惑,但沈书问似是不愿多谈,也就只好一直默默守在身边。
“你有信过别人吗?”许久之后,沈书问忽然出声,修长的身姿映在苍冷的树影之中,让沈微雨心情微暗,一种遥不可及的失落感油然而生。
“我信姐姐。”短暂的失落之后,沈微雨平静的答道,嘴角勾起浅淡的弧度,温暖明亮,却又透着一股非同一般的倔强。
“我?”沈书问笑了笑,目光里带着几分诧异,似乎怀疑自己听错了。“你信我什么?”
“我……我就是信姐姐!”沈微雨一时辞穷,但又生怕她不信,便大声回顶了一句。
沈书问盯着她看了半天,想要看透这个人的心思竟然前所未有的强烈。而沈微雨吼完那句之后,便一直低着头,不敢迎接沈书问审视的眼神,心里暗暗发着怵。
书问一叹,并未介意她的失礼,语气舒缓的感慨着:“可我并不是一个好姐姐。”

楼主 君不见沧海  发布于 2018-10-21 22:58:00 +0800 CST  

楼主:君不见沧海

字数:104134

发表时间:2018-10-21 05:35:00 +0800 CST

更新时间:2019-07-02 13:10:23 +0800 CS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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