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想班级】【原创】问雨(古风f\/f,伪权谋)

【梦想班级】【原创】问雨(古风f/f,伪权谋)

楼主 君不见沧海  发布于 2018-10-20 21:35:00 +0800 CST  
云焕大陆三百年来,风云迭起,局势多变,弱者为图存,各择良木而栖,而强者欲兼并,混战不休。到了如今,便有了六方割据,北有越,南有魏,东有宸,西有宁,中有连月、高苍。
其中,南魏天子圣德无比,既有雄兵伟略的将帅为支撑,又有世家豪族为柱石,从建国到如今,三十余次对外战争,全都大获全胜。
战争振兴了经济,经济昌盛了文教,随之而来的,便是综合实力的飞跃,仅二十余载,整个南魏便从一末流之土,变成了傲视天下的虎狼之国,威震宇内。

楼主 君不见沧海  发布于 2018-10-20 21:39:00 +0800 CST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今宫妃华氏,德行不淑,深负朕意,着革其妃位,打入冷宫,钦此。”空寂的宫殿里,宣旨太监尖亮的声音惊起了一道道波澜,别有深意的眼神落在那跪于殿阶下听旨的女子身上。
此时的月诏宫里,一派肃穆威严之气。精美如玉的殿阶下,跪着黑压压的一群人,惶恐不安的把头拱到地上,臣服于天子的威严之下。
女子半低着头,苍白的面容掠过一丝荒凉笑意。这就是那个至高无上的男人为她亲笔拟定的诏书,她入宫为妃二十年,而这二十的相伴,不过落成了他诏书上那寥寥数语,字字冰寒如刀,将她逼入深宫死角。
“仪主子,请吧。”宣旨太监呵呵一笑,眼睛里闪动着嘲弄的刺芒。
她心如止水,徐徐起身,跟着那群执法太监走出了正殿,一次也没回过头,这座奢华的宫殿,果然还是不适合她。
殿外寒风凛冽,裹着自天穹飘落的鹅毛大雪,穷凶极恶的刮着,朱红的宫墙绵延甚广,尽显天家威严,遮断了她瞭望的目光,不知不觉间,她的一生竟这样仓促的埋没于此。

楼主 君不见沧海  发布于 2018-10-20 21:40:00 +0800 CST  
忽觉袖口一紧,她低头一瞧,冷淡的眉眼里流露出些许的温柔。“进去吧,现在风雪太大,小心受凉。”正拉着她衣袖的女孩大概十二三岁,虽然年纪尚幼,却已出落的不俗。更令人奇异的是,她竟然有着一双冰蓝色的眼睛,这在南魏一国十分罕见。
曾经因为这双眼睛,她被人诬为“天降妖星”,也因为这双眼睛,她才来到了仪妃的身边。
“母妃,求求您,别走…别跟他们走…别不要我。”小女孩儿哀哀的乞求着,柔弱的小手第一次充满了力量,她竟天真的以为,这股突然充盈于心的力量,可以让她留住在乎的人。
华修仪弯下腰,轻轻抱了她一下,温暖的手指抚上她的脸颊,替她擦去了凉凉的泪痕。“微雨要乖,以后母妃不在身边,你一定要学会照顾自己,爱惜自己。跟着姐姐,要听她的话,以后你们就是各自唯一的亲人。”
风雪越来越大,那些执法太监早已不耐烦的催促起来。仪妃轻轻一叹,将衣袖从她手里抽了出来,跟着那些人朝着冷宫方向走去。
微雨瘦小的身影在风雪中瑟瑟发抖,她呆呆的看着自己空着的手心,心里仿佛也空了,却还是忍不住凝望仪妃离去的背影,蓝色的眼睛流淌着蓝色的忧伤,像无垠的海洋一样宽广。
终于,她无言的跪下,重重的把头磕了下去,毫无顾忌的伏地大哭,就像一个被世界遗弃了的孩子,哭的伤心欲绝。凄恻的哭声掺进呜咽的风雪声中,为这隆冬平添了几分寒气。
“哭什么?”身后大殿门口传来一道清扬悦耳的声音,虽然有些许的稚嫩,却难掩严厉。
微雨略略侧眸,便看见沈书问自大殿走出。沈书问长她三岁,着了一身红色狐裘,那红衣上绣着大大小小数不清的牡丹。那些牡丹便仿佛被赋予了魔力,竟随着她的脚步一起盛开。
“姐姐,母妃她,再也不会回来了。”
沈书问一笑,将她从冷硬的石地上扶起,言辞却分外凉薄。“我知道。”
微雨冰蓝的眼眸立刻染上了几分悲绝的怒气,嘶声道:“你知道?可是你为何不难过!”
沈书问轻轻扬眉,她的声音,比这寒冬更冷,更残忍。“我为何要难过?”
微雨张着眼惊异地瞪向她,周身冷得像冰,为她的凉薄而心惊,良久才回过神来,怒斥:“姐姐,那可是我们的母妃,若不是她我早已死了,而你依然在地牢受苦,她把我们看的比性命还重,你不能这样对她!”
“你不必来教训我,”书问闻言哂笑,狭长的丹凤里藏着一些本不属于她这个年纪的阴沉,薄唇轻启道:“我们都只是被寄养在她名下,这样的母妃失去了一个,也许还会有很多个。世事惯能迷惑人心,若要信以为真那便输了,而我,还不想输。”
微雨气的红了脸,但她向来拙于言辞,顿了半日,才接口道:“你心里永远只想着自己,你不觉得这样,太自私了吗?”
书问举头望向苍穹,只见院中风雪劲舞,四散飘零,便倏忽一叹,“那还能如何,或者我明日便回了父皇,让你去冷宫与她作伴。”
微雨忽然不说话了,冰蓝的眼眸逐渐暗淡,心里也仿佛坠着千斤巨石。果然还是这样吗?自己是天降的妖星,会给生人带来厄运和不祥。若真如此,或许只有在冷宫那样的地方,才能不被传言左右,才能容得下她。
许久,朝沈书问微微一笑。“世人皆称我是妖星,若能长伴母妃左右,我亦甘愿。”
书问不禁莞尔,修长的手指毫不怜惜的捏住她的下巴,微雨下意识地挣扎了几下,却换来更加有力的钳制。“刚刚那个女人跟你说的都不记得了?若你还不想死,就要乖乖听话,你如今是这么听话的?”

楼主 君不见沧海  发布于 2018-10-20 21:42:00 +0800 CST  
望着那一双幽邃凌厉,没有一丝丝感情的眼睛,微雨忽然感觉到一种莫大的恐惧。书问看她时的眼神,像在看一只蝼蚁,生杀予夺,全在一念之间,比这个冬天更加令人恐惧。
终于,她低了头,语声恭敬无比:“姐姐,我不该顶撞你。”
沈书问轻轻蹙眉,放开了她,眸中闪过一丝厌烦,冷声道,“回去抄写宫训,敢错一个字,你仔细!”
微雨后退几步摸着下颌,被捏的地方都已青紫。可是比起这些,她的心疼得却更加厉害,泪如泉涌。
沈书问对沈微雨,果然从不会有任何的怜悯之心。
“不去?”看她站在一边发愣,沈书问的脸色明显又冷了几分。
“我去。”话音甫落,她便已入殿,紧着时间去抄写宫训。
望着那一道落魄而去的背影,书问心里泛起微澜,但骄傲如她,歉疚之语从不出口,以前不会,现在不会,将来亦当如是。
纯白的雪花纷扬不断,她噙着凉薄的笑,缓慢的张开手臂,一步步走到庭院中,任由雪花肆虐狂舞。不一会儿,她的肩上,眉间,手畔,脚边,全都落满了晶莹剔透的雪。她拥抱着,享受着,风刮来刺痛,雪化为水渍,融进她的每一寸肌肤,变作一片透骨的凉。
可是,再没有人,比她更爱这个冬天了。
冰天雪地里,她一袭红衣随风而起,在银白世界里略显突兀,如同一团骄傲的火焰,在这万物尽绝的时节里独自燃烧。
夜幕逐渐压了下来,黑色的宁静很容易令人不安。
晚间,沈书问独自用罢晚膳,过了许久,沈微雨才姗姗来迟。
“姐姐,这是我抄的宫训。”她小心翼翼的奉上被罚抄的宫训,神情极为疲倦。
“嗯。”沈书问淡淡应了一声,并没有伸手去接,首页上那秀丽的字迹映入眼帘。“放下吧,先去吃饭。”
其实她一直很不喜欢沈微雨的字,总觉得那些字过于柔媚,失了风骨,却没再多说一句。
沈微雨恭谨应声,放下那厚厚的一叠宣纸前去用膳。她拿起那些,只是淡淡一扫,便扔进火里付之一炬。
半个时辰后,微雨走了进来,与她围坐在熏笼旁取暖。
书问抬头,见面前忽然多出一人,心里便略有些不自在,正欲赶人,却瞧见了沈微雨下巴处依旧一片淤青紫肿。因转了口,“还疼吗?”
“回去睡吧,让她们给你上些药,不然看着也烦。”见她不答,沈书问倒也不是很介意,又说了一句。
沈微雨却神色一暗,听出了她的赶人之意,便垂下了头,声音细如蚊呐。“风雪太大,我睡不着。”
她略扫了微雨一眼,心下了然,便也任她去了。抛开积淀了十余年的感情不说,仪妃这一倒台,微雨作为皇后眼中钉,境况自然不妙。但她却不是微雨,更糟的事也经历过,如今纵然身陷囹圄,也再没什么可怕的了。
难得的共处一室,彼此间的交流却少的可怜,寥寥几句之后便又是沉默。
一个时辰就这么蹉跎过了,书问半支着头,困意越来越深,但她现在还不能睡,因为皇后今晚必有动作,而她不想错失机会。
又过了一会儿,外间终于来报,称凤羽宫有懿旨传来。微雨吃了一惊,不安的望向她,她却没有片刻犹豫,立马便赶去正殿接旨。
她们刚刚刚跪好,李总管便神情严肃地宣道:“传皇后娘娘懿旨,要三公主即刻到凤羽宫问话。”
沈书问磕头应道:“谨遵娘娘懿旨。”李总管见她衣着单薄,便好心提醒道:“外头风大,公主还是先换身衣服,再随奴才走吧!”
沈书问浅浅一笑,面上一片宁和冲淡。“请总管稍候。”复又命人将总管一行人带去偏殿招待,自己则转身进了内殿。
现在正值敏感时期,皇后又深夜宣召,沈微雨越想越不安,总觉得似乎有什么不好的事情,正一步一步靠近她们,便也跟了进去。
沈书问换了厚袄,又披上了一件红色的大氅正准备出去,扭头瞧见她也在旁,因道:“天不早了,去睡吧。”
她却拉着她的衣袖不放,一个劲儿的低声嘱咐。“姐姐小心,凤羽宫那个地方,不好进,更不好出。”
沈书问斜睨着她,轻轻拽回衣袖,不耐烦的说:“皇后乃六宫之主,知人善任,不会把我怎样。”
“可皇后一直针对母妃,如今月诏宫风雨飘摇,她不会放过这个斩草除根的机会。”
“妄议嫡母,何况还是一朝皇后,你知这是何等罪名?既然你精神如此康健,今晚就不用睡了,回去跪着反省!”沈书问眼底闪过一缕冰冷的恨意,厉声将她斥责一通,便出去了。
几个年轻太监擎着灯笼看路,烛火在凄厉的风声里穿行,忽明忽暗,犹如鬼眼一般。一路上风雪如故,她裹紧衣物,继续顶着风前行。
皇后娘娘为何召见,她心里自是明白,眼下仪妃被废不足一日,后续之事如不尽早解决,即使仪妃身处冷宫,也是虽败犹胜。以皇后的为人,绝不会允许这种事发生。

楼主 君不见沧海  发布于 2018-10-20 21:46:00 +0800 CST  
如此,她的存在便有了意义。

楼主 君不见沧海  发布于 2018-10-20 21:47:00 +0800 CST  
凤羽宫威严整肃,便是在苦寒之中,也别有一番富丽景象,非是风雪能欺。此时李总管已经离开,沈书问只能留在宫门外等候通传。
一会儿之后,里面便传来了一迭尖长的请驾声,所有人都肃然恭伏道旁,垂眸低首,不敢有丝毫冒犯举动。
她随众人一起叩首,御辇从她身前经过,皇帝威严冷峻的眼神在她身上停了一会儿,便又无声无息的离开。沈书问心中一紧,突然想到了一个人,一个让帝后都深为忌惮,又与仪妃牵连甚广之人。
渊王,蓝羽。
此人用兵如神,每战必胜。二十多年前追随皇帝左右,因着盖世军功,建朝后得以封王,他封地之广,权势之大,国中无人能出其右。
可惜,成也军功,败也军功,功高,则欺主,主辱,则臣死。
如今的蓝羽,已经成为了整个朝廷的大敌。
皇帝走后不久,便来了一个接引太监。一进了殿室,迎面而来的暖气让她冻得冰冷的身子打了一个激灵,立刻上前几步跪下见礼。
皇后直直地盯着她,不置一词,不断揉捏着手里的绢帕,也不知在想些什么,良久才缓缓地吩咐她起身,沈书问谢了恩典,起身走到一旁。
“近来事多,本宫对你多有疏忽,你在那边可还好?”
“谢娘娘记挂,儿臣一切都好。”
“也是,修仪妹妹向来体贴,由她照顾你,自然没有不周到的。”
沈书问默然不应,眉间气息清冷,一丝异样的神光悄然绽放。
皇后神色稍降,叹道:“可惜她那样的人,如今也身陷冷宫,当初我们姐妹一同入宫,如今却只剩了本宫一人,富贵荣华又有何用!”

楼主 君不见沧海  发布于 2018-10-20 21:50:00 +0800 CST  
见皇后句句不离仪妃,书问只好接着说道:“母妃受苦,儿臣也和娘娘一样伤心。可是伤心无益,只求娘娘保重凤体,免使父皇忧心。”
皇后旋即沉声:“虽如此,到底苦了她了。”沈书问暗自冷笑,口中却徐徐道来:“娘娘仁厚,或许父皇只是一时之气,过几天就会降恩开释了。”
时间渐去,她却依旧不上道,皇后失了耐心,不愿再兜圈子,阴郁的凤眼掠过一道沉怒的暗芒。“非是本宫仁厚,只是绝没有让本宫眼看着自己的妹妹葬身冷宫的道理!本宫看重你,才特地找你来商议对策。”
沈书问羽翼未丰,事事都要依靠皇后,才能在这宫帏中生存并强大起来,所以她不想给皇后一种难以掌控的印象,那无疑是给以后埋下祸根。见皇后动怒,她便知时机已经成熟,忙跪下请罪。“儿臣该死,请娘娘息怒。”
皇后不置可否,一双凤眸凌厉阴沉,道尽了她母仪天下的威严。“本宫知道你聪明,但千万别用错了地方。修仪待你如己出,这个时候你若还想着明哲保身,那便叫人寒了心!”
书问神情忽变,立即顿首于地,启道:“娘娘恕罪,只是儿臣年幼无能,空有热肠,却无计施。”
皇后自鸾椅上站起,美丽的面庞满布阴森的笑意,扶着近身太监的手从殿首走下,一步步踱到她身边,冷眼瞧着她。
“你无计可施,本宫却有法子,只是不知,你是否有心为本宫做成?”
殿里忽然没了声响,只剩门外的风声,抚过朱红的殿门,寂寂然的响着。她其实比谁都清楚,皇后是绝不会救仪妃的。然而……
“终是不敢对吗?”像是意料之中,皇后神情淡淡,似乎并不介怀。
她膝行几步跪伏在地,光洁的额头重重的磕在金线绒毯上,清澈悠扬的声音清澈悠扬。
“娘娘有命,无不遵从。“
“好一个无不遵从。”皇后笑了一笑,示意她起身,随即塞给她一方书笺。徐徐然道,“愿你果真能做到。”
外面的风雪渐渐止住了,乱琼似的白雪稀稀落落的印着几痕脚印,凄长的夜也终于到了尽头。
沈书问回望了一眼身后巍峨富丽的凤羽宫,默默踏雪而去,在这琉璃世界中,那一身热烈如火的红氅,竟然衬出了几分暗淡。

楼主 君不见沧海  发布于 2018-10-20 21:51:00 +0800 CST  
沈书问离开以后,凤羽宫又来了客人。
舒妃礼毕,满脸堆笑的望着皇后,皇后同样对她抱以一笑,命人赐了座。
“妹妹不必多礼,你深夜来此,却为何故?”
舒妃在皇后下首坐了,淡然笑道:“夜里风大雪大,臣妾睡卧不宁,所以来找娘娘谈谈心。”
皇后笑道:“怎么,你放不下?”舒妃幽幽一叹:“恕臣妾多嘴,臣妾觉得,用三公主,还是过于冒险了。”
皇后细细挑了一下眉,对她的担忧不置可否:“这原是你献的计,何来冒险之说?”舒妃神情略有些僵硬,嘴角努力挤出一丝讨好的笑容。“不错,是臣妾的主意,可现在形势变了。”
皇后思忖了一会儿,隐约猜到了舒妃意之所指。“你查到什么了?”
舒妃冷笑道:“四年前,陛下带着华修仪微服出巡时,她不仅时时与蓝羽偷会,还秘密为蓝羽生下一女!”
听到孩子,皇后平静的表情才忽然有了变化,其实华修仪与蓝羽之间有染,她比舒妃更早知悉。只是那时她与华修仪之间,还没到水深火热的地步,毕竟是自己的妹妹,很多事便故作不知,但她万万不曾想到,华修仪如此胆大,竟然还暗结珠胎,这要是翻了出来,华家的声名地位必将一落千丈。
“我华家的好名声,都被她败坏尽了!”
舒妃见她如此动怒,心中便不似先前那般自信满满。本以为皇后获知仪妃如此把柄定会欢喜,自己也可松一口气,却忘记了仪妃毕竟也是皇后之妹。自己的妹妹做出这般丑事,又被她这个外人道出……
她惊出了一声冷汗,害怕皇后会为了维护家族声望迁怒于她。
皇后抿着嘴唇,凤眼藏威。“还有谁知?”舒妃摇着头,强自笑道:“当年所有知情者,都被华修仪灭了口。”
皇后眼里划过一道精光,低头欣赏着自己指甲上精美的蔻丹,口中忍不住赞叹:“本宫这个妹妹平日优柔,关键时刻却总是雷霆手段!可是舒妃,既然所有人都已被灭口,你又从何得知?”
见皇后竟有疑她之意,舒妃心中一惊,当即跪下说:“臣妾并无虚言,只因她当年曾有一个贴身侍女,后来犯事被赶出皇宫,才侥幸逃得一劫,昨天她突然到臣妾家中求见父亲,将此事抖了出来。”
“立刻带她进宫,本宫亲自问她。”皇后冷冷下令。
舒妃皱了皱眉,皇后见她不应,便知事情又有变故,因问:“出什么事了?”舒妃只得又回道:“不久之前,就在臣妾的家里,她被人毒杀了。”
皇后略感惊愕,冷笑中带着几分怒气。“敢在你们赵王府杀人,还真是不把咱们南魏四大世家放在眼里。”
舒妃唇角略略一勾,竟再度从容起来,如星的美眸也似乎含着浅浅的笑。
“那么,你觉得该如何处置?”
“尽快找到这个孩子,绝不能让她从冷宫脱身,否则就牵扯不到渊王。”舒妃早已想好了说辞,回答的十分肯定。
皇后猜明她的心意,忽然冷笑说:“如今时间紧迫,茫茫人海,要到何处去寻到那个孽种?渊王正厉兵秣马,华修仪是他唯一的弱点,而现在能够掣肘华修仪的,只有沈书问!”
“可她毕竟是……”舒妃皱眉,道出了自己一直以来的忧虑。
“可惜她自己并不知情,华修仪虽然是个很不称职的母亲,却还有着保护子女的天性,应该不会对沈书问托出实情。她已经身陷囹圄,又怎会想连累自己的女儿?”
“娘娘难道不担心养虎贻患?”
皇后悠然轻笑,显出一种莫名的笃定与自负。十几年来,她的后位稳如泰山,纵然再凶恶的虎,也无法在她眼前放肆。区区一个丫头,她华修虞还未必放在眼里。

楼主 君不见沧海  发布于 2018-10-20 22:00:00 +0800 CST  
拜别了皇后,舒妃便径直回了凝雪宫。此时的她,正捧着手炉闲坐于殿门前,遥望着远处雪地里那三个锦衣华服的孩子。
“哥哥,姐姐,我最小,你们得让让我。”小女孩叉着腰,气势汹汹的瞪着另外两个,一双眸子灵秀非常,时常透着如狐狸一般的狡猾。
少年是当朝二皇子沈天宇,年纪在三人中最长,大概有十六七岁了,剑眉斜飞,鬓若刀裁,举手投足间有一种说不出的慑人英气。听着小妹振振有词,他甚是无奈,便转头望向一边安静的少女。
“思雅,你听见了吗?小妹要我们让着她呢。”
少女柔柔一笑,道:“那便让着她吧。”刚刚说完,一个大大的雪球便砸到了脸上,沈天宇也被砸了个正着。
沈思言拍着手,为自己的计谋得逞而哈哈大笑,沈天宇微微气恼,将脸上的雪用力一抹,天知道,他这是第几次着这小魔头的道了,便立刻伸手来抓。
料他刚一抬手,那小丫头便已朝着殿门口,可怜兮兮的唤了一声:“母妃。。。”
她温柔一笑,上天待自己总算不薄,赐了三个极好的孩子给她,其实只要他们平安,她也就别无所求。
后位,储君,一切都不重要。世间一切盛衰荣辱,皆不过弹指一挥间,又何必非要汲汲营营?争来抢去,为他人做嫁衣,倒是白白苦了自己。

楼主 君不见沧海  发布于 2018-10-20 22:03:00 +0800 CST  
当书问回宫时,天色已经大亮,冬日里的阳光虽还有些冷,可在这遍地寒雪中,已经足够令人心存感激。
侍女柳烟上前为她更衣,询问她是否传膳。
皇后许了她七日时限,大事若成,仪妃、蓝羽都将性命不保,若不成,她便成了一个无用之人。眼下皇后可是给她出了一个大大的难题,哪里还有什么食欲!便摆了摆手示意不用。
“六公主呢?”
“您走之前让她跪省,还未许她起来,此时大概还跪着。”柳烟心中有些不忍,便小心翼翼的替沈微雨说情。沈书问脚步一顿,聪慧如她,怎会察觉不出柳烟的用意,回头道,“你是我的丫头,不是她的。”
柳烟一惊,连忙自责告罪。沈书问一声冷笑,“罢了,小公主呢?现在如何?”“回殿下,现在还没醒。”柳烟更加乖觉的回话。
沈书问闻言细眸微弯,语气显得有些不悦。“还是传膳吧,让她们梳洗后赶紧过来,没一点规矩都没有。”柳烟领命而去,先去了紫夕苑传沈微雨,再去了梦绮居唤沈念雪。
沈念雪是有起床气的,谁要是扰了她的清梦,谁就成了她眼里的恶人,即便只是无心的抱怨两句,或是摆出一副不高兴的表情,那人便一定会受重罚。一来二去,她在这月诏宫里已是随心所欲,谁也不敢加以劝阻。仪妃在时对她百般宠溺,沈书问很少去那边走动,也懒得过问。
柳烟心想,这月诏宫易主已是事实,依着沈书问的性子,日后只怕不会再纵着她了,便只好先充了这个恶人,将沈念雪唤醒之后将其责备了一番。
沈念雪不停的揉着眼睛,什么都还没反应过来,便被人劈头盖脸一通好训,因素日是被宠惯了的,年纪又小,当时便吓傻了,低着头任由侍女们摆弄。
微雨站在一旁,看着侍女们帮她梳洗,不禁有些心疼,但又深知这是沈书问的意思,也不好多说什么。
也不知是在哪一处误了时辰,书问已经有些不耐烦了,见她们终于进来,这才脸色稍缓。“以为我的时间很空闲吗?可以随你们浪费。”
微雨早已习惯了她的冷言冷语,便只顾低头用膳。可念雪才三岁多一点,与书问相处不多,本就有些怕她,见她动气,紧张之余便洒了一勺热粥,手上沾了些许汤汁,略有些红肿,顿时便哇哇大哭。
“念儿!”微雨满眼心疼,撑着桌子站了起来,双腿虽疼得厉害,却还是走了过去。底下的人也都忙碌起来,有急着去打水的,有急着替她更换衣物的,也有急着去拿药膏的。只有沈书问,自始至终坐在位上,看着众人忙碌却纹丝不动。
“怎么样?还疼吗?”微雨抓着念雪的手,眼神和缓而温柔的安慰着。念雪摇了摇头,反抓住她的手小声的说:“姐姐,这里有坏人,坏人。”
沈书问挑了挑眉,心中微微着恼,她本就是个彻头彻尾的坏人,便是再十恶不赦的事,她也能做得出。
微雨下意识的回头去瞧她,随即轻声责备道,“你别瞎说,哪有什么坏人。”一边又拿过粥碗亲自喂沈念雪。
“让她自己吃,谁也不许帮她。”
念雪转而望着微雨,满脸的委屈,微雨也不敢公然与她对抗,只得无奈的哄了几句便退了回去。
“饮食起居,皆有定时,规矩定出来就该遵守。下一次如果再赖着床,我看你也不用再吃饭了。”书问将手巾扔在水盆里,说出的话像是一道紧箍咒。虽然念雪听不太懂,但赖床两字听得真切,心里便不服气,嘴里嘟囔着。“我不想跟你说话,我要去找母妃!”
书问忽然大怒,随手抓起桌上的碗碟摔落在地,瓷片碎裂的声音极为刺耳,念雪被吓得一声尖叫,随即又小嘴一咧放声大哭。
“不许哭!”尖锐的哭喊声让书问更为恼怒,便又喝了一声。
念雪本就吓得不轻,又被她一番疾言厉色,哭声不但没停,反而越发的响亮。
沈微雨暗暗着急,带着几分恼意望向她,“姐姐,念雪她只有三岁。”
“跪下!”沈书问面色铁青,完全不顾微雨劝阻,拂袖又将侍女手中捧着的水盆打翻,恰好砸在沈念雪脚边,叮叮当当的响声不绝于耳,沈念雪呆在那儿不停抽噎着,身子颤抖的厉害。
书问冷冷盯着她,见她只是抽泣,没有任何举动,平缓的唇线有了变化,极是凉薄冷淡。“不跪?”
沈念雪双膝一软,不由自主的跪在了那滩水渍里。
她走近念雪身边,道:“你记住,月诏宫里已经没有母妃了,这两个字以后莫要再提!”
待她走了以后,沈微雨便上前将念雪拉了起来,摁在怀里软语安慰。过了好久,念雪才哭了出来。
“姐姐,她为什么说没有母妃了?”
微雨这才想起,她这些日子一直在病中,大家又有意瞒她,的确什么也不知道,便强忍悲痛劝慰:“因为母妃要去别的地方,要去很久。你要乖一点她才会回来。”
念雪渐渐止了哭声,粉嫩的小脸上满是失落和不舍。“嗯,念雪会乖的。”


楼主 君不见沧海  发布于 2018-10-20 22:11:00 +0800 CST  
书房里,书问烦乱的踱着步,想到咄咄逼人的皇后,想到生死难料的仪妃,想到捉摸不透的皇帝,想到自己前途未卜的命运,脚下的步子越发凌乱。所有的事情都涌上心头,像一团密密麻麻的蛛丝,紧紧的缠着她,使她喘不过气来。
她非常不喜欢这种感觉。

不一会儿,微雨跟着过来了,一进了门,她便恍惚起来,昨晚书问被传去问话,她也为此悬了一夜的心。旦夕之间,她失去了一个母妃,已经不能再承受失去姐姐的痛苦了。
“姐姐,皇后那么晚叫你过去,到底是为了什么?”
“寒暄而已,并无要紧之事。”
“若只是寒暄,她会留你在凤羽宫里一夜?”
“怎么不信?”
“因为你根本没说真话!”
书问冷笑,“那你还问?”
见她好像真的不想再继续谈昨晚的事,微雨也只好作罢。人前的书问温和大方,端庄稳重,但在人后,尤其是面对自己时,脾气却十分易怒。
她心如乱麻,便摆了摆手示意微雨退下。凝视着她僵冷疲倦的背影,微雨心中莫名一痛,勉强勾起了一丝笑容。“念儿还小,言行难免失了分寸,姐姐别往心里去。”
书问微抿着嘴角,望着窗外开始消融的积雪,没有出声。
日光渐暖,天气初晴,宫人们忙着收拾那些被风雪弄坏了的花草,虽然寒气依旧,但这个世界总算有了一丝生机,她压抑的心情也短暂的放松。
“别杵在这里,出去。”她坐在案前翻了两页书,抬眼见微雨在那里一动不动,便又心生不悦。
微雨迟疑了许久,终于还是大着胆子问,“皇后昨晚宣召,是为了母妃对吧?母妃……最终会如何?”
她将书一合扣在桌上,眼底放出愠怒的刺芒,仿佛淬了一层碎冰。“看来昨晚的教训还不够深刻,跪了一个晚上,你什么也没记住。”

楼主 君不见沧海  发布于 2018-10-20 22:20:00 +0800 CST  
微雨脸色一白,跪下道:“我知道是我冒昧了,但她是我们的母妃,所以我想知道,况且念儿还那么小……”
“既知是冒昧你还开了口,便更不该饶了。”书问不为所动,转身向书架走去,打开一只长形的雕花木匣,并从中抽出了一柄与手臂相长,两指多宽的白玉镇尺。
微雨一愣,知道这顿责罚已是不可避免,便索性不再申辩。
“过来。”沈书问靠在椅背上,悠闲把玩着手里的玉尺,面无表情的说了一声,她依言走近。
“趴下,去衣。”耳畔又一次传来不近人情的命令声。微雨神情一顿,缓缓解开腰间的束带,掀起后襟,扭捏着将外裤褪至两膝,躬身趴在桌边。
书问一直冷眼看她动作,见她不肯褪下亵裤,也不多加责备,只是手拿玉尺将亵裤勾下,臀部和大腿便都露了出来,她的脸,一下子惨白惨白的。因着这书房从来不备碳火,一到冬天,这屋里便宛如雪洞,此时窗户也半开着,冷风一吹,身后便似没了知觉一般。
啪!
玉尺陷在皮肉里的声音清脆无比,宛如寒冰开裂,疼痛中带着一分美妙。灼热的温度将她冻得麻木的身躯唤醒,转眼又陷进无边的煎熬里。
又是一记脆响,暗红的尺印在几秒之内迅速突起,横在两瓣臀肉之间。
她低低地呻吟了一声,双手紧紧攥着自己的衣物,忍住了想要逃跑的冲动,竭力维持着受罚的姿势。
啪!
第三下力道更大,尺印周围渗出了一些暗红的血点,她疼地浑身发颤,却仍是没敢多动。
书问不为所动,继续挥舞着手中的玉尺,时而打在臀峰,时而打在大腿根部,时而打在两股之间,竟是毫无章法,越打越急。
十几下过后,整个后臀都已挨遍了,尺印纵横,红肿不堪。跪了一夜的膝盖又开始作痛,她难以承受,身子一软便跪在了地上。
“我没让你跪。”沈书问皱紧眉头,停下了玉尺。“站起来,趴着。”
她强忍泪水,只得依言起身,继续趴伏在桌前。
“要我提醒你,是吗?”玉尺点了点她的身后,含着几分威慑之意。沈微雨心里一颤,下意识的将上身伏低,努力使后臀翘起。
待她恢复姿势以后,玉尺撞击皮肉的脆响又一次连成一片,短暂的停顿使她对于疼痛更加的敏感,但她不肯叫出声来,也不肯向沈书问祈求宽恕。她已经足够卑贱,不想再连最后的尊严,也抛弃的一分不剩。
不就是挨一顿罚么?总会有罚完的一刻,待书问消了气,自然就不会再打了。
一声闷响之后,她的双膝直接磕在了冷硬的地砖上,但这一次玉尺却没有停,准确无误的落在了她的屁股上,一下比一下狠。
两瓣臀肉随着玉尺的挥舞而不停颤动,鼓得像是两座山峰,尺棱三三两两的重叠着,连续不断的责打之下,整个屁股都已透着紫红,却唤不起对方丝毫的怜惜,依旧该怎么打就怎么打。
…………
约莫又打了三四十下,沈书问才将玉尺丢弃,而她却已趴伏在地,动弹不得,虽然很想起身整理,却因怕触怒了那人,而不敢妄动,何况身后也疼地厉害,衣料一沾,便如针挑火燎一般。
“从今以后你须谨言慎行,纵有偏差,最好也别让我知道。若不然,后果由你自负。”话音刚落,便不再理会她,一个人径直离去。

楼主 君不见沧海  发布于 2018-10-20 22:22:00 +0800 CST  
“姐姐便是打死我,有些话也是不吐不快!”沈微雨含泪注视着她绝尘而去的背影,肉体与灵魂的痛彼此交织,如无边海潮,让她几乎溺死其中。
那一天,华修仪也是这样决绝的离去,将她所有的留恋和绝望,都刻画在那一道逆光远去的背影里。
“你觉得我不敢?”沈书问突然折回,眼底乌云密布,神情冷厉。
“小雨只是想说自己的心里话,无意冒犯姐姐。”沈微雨郑重的磕了头,尽管看着虚弱,却透着十分的固执。
书问一动不动的注视着她,唇角笑意绵柔无尽,一股阴冷森然的气息却兀自散开。
“我以为,两个人在一起,彼此分担,至少还有倾诉的机会……”她蓝色的眼眸里噙着泪光,呆呆的凝视书问,低哑柔弱的嗓音显得有些底气不足。
彼此,分担,两个意味深长的词猛地撞进书问心里,望着瘫在地上却眼神固执的微雨,诧异之余也难免震惊。本以为会是指责和抱怨之类,没想到微雨要说的……居然是这个。
她忽然感到很烦躁,不知该如何回应。
这对她来说实在太陌生了,她虽不是不学无术,却也难以理解这样的字眼。从来没有一个人在她超负荷时,对她说过这样的话。
因为从未听过,也从不肯相信,所以只是怔了片刻,便将人从地上提起,冷笑道:“你凭什么帮我?”
微雨蠕动着唇,欲言又止。是啊!她拿什么来帮别人?她一无所有,就连生命,也一直是在依靠别人维系,并不属于她自己。
原本晶亮无比的蓝眸瞬间暗淡了下来,被一种深深的自责所覆盖。
“怎么,说不出来了?没关系,因为我不想听你说任何话,你若能选择做个哑巴,我会很感激你的!”书问冷着表情,把她推到了一边,随即踏出了房门。
她靠着墙壁,勉强站稳了身形,心头却被沈书问无情的话狠狠抽了一鞭,滴答滴答的渗出鲜血来,但她依旧鼓足了勇气,倔强无比的追了上去。
“我知道我既不聪明,也没什么能力,但多一个人总是多一份安心。”
她心头猛地一震,眼神总算柔和了一些,停下脚步问:“什么?”
微雨笑容灿然,“母妃常说,姐妹之间不能强分你我,应该相互扶持。”
她沉默了很久,仰头望着屋外苍远的天空,冷风拂动着发稍,遮去了嘴角旁那一抹苦涩的浅笑。
“其实你对我再好,我也未必记得。因为我心里,从未当你是妹妹。”
微雨神情凄楚,心里一阵阵失落和难过,却终是不肯服输。
“那我也要一生一世跟着你。”
“那就跟着好了。”她似玩味一般说着,噙着冷清的笑离去。
微雨愣了一会儿,见她快要走远了,这才咬牙跟了上去。

楼主 君不见沧海  发布于 2018-10-20 23:46:00 +0800 CST  
虽然是在冬天,园里依然树影青苍,花草满目,非但没因寒冷而失色,反而愈冷愈翠,惹人怜爱。
一路走来,所见之景均是赏心悦目,书问心情大好,仿佛不知微雨有伤,竟连逛了两三个时辰。微雨小跑着跟上,衣料来回摩擦在身后,时刻提醒她刚受的责罚,每走一步都无比煎熬。
两人又乘船穿过湖心,来到一大片开得正盛的梅林前。
沈微雨侧身坐在船舷上,身后疼得难受,便悄悄用手去揉了几下。
“我没有让你跟来。”将她的小动作尽收眼底,沈书问神色冷冷。
“我想跟着姐姐。”微雨垂着头,按下正在揉伤的手,忍痛坐得笔直。
她点了点头,忽然俯身靠近了些,摁着微雨的脑袋,满眼戏谑。“这是你博取同情的新戏码?”
“也许是吧。”她不再费力辩解,模棱两可的答道。
书问讨了没趣,便兴致索然的放开她,跳下船头直往梅林里奔。她的步子越来越慢,再难跟上书问的脚步,但依旧是咬牙走着。
书问时走时停,与她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两人一前一后,穿行在幽幽梅香之中。
微雨凝眸遥望,只见梅花掩映之下忽有一处楼宇,露出小小一角,在寒风中自在招摇,有一番说不出的趣味。
听雪楼。
望着楼前悬挂的匾额,沈书问像是想到了什么,温温一笑,指着那里说:“走了这么远的路,倒也乏了,不如去那边暂作休憩。”
沈微雨实在难受得紧,听见说可以休息,神态顿时松缓不少,也跟着挪了过去。
日光渐渐有些盛了,穿透了云层散在点点梅花上,给人一种淡淡的暖意。
走近了才发现,今日梅林的访客还真不少,只看楼下那些侍人就知道了。她放眼一望,其中有凤羽宫的,有凝雪宫的,还有宫外华府的,还有一些她不大认得,看着也不像宫里的。

楼主 君不见沧海  发布于 2018-10-20 23:50:00 +0800 CST  
华府的人在这里并不奇怪,因为华府主人便是当朝丞相,乃皇后之父,而他的三个儿子也都身居要职,就连已被废了的仪妃,也是出自华府。因此,说华府满门权贵一点也不为过,那么另一个能出入禁宫的又会是谁呢?
“没想到,连他也来了。”沈书问平静的弯了一下唇线,幽邃的丹凤里浮动着异样的暗光。
她疑惑的转头望着沈书问,能让沈书问既想见又不想见的人,大概也不是普通人吧!
那些人见她们来了,一边纷纷行礼问安,一边又派人上去通禀。
此时微雨不再说话,只是默默的跟了几步,便停在了楼阶下,楼上有太多她不想见的人,而那些人也未必会想见她。
书问回头看了她一眼,“怎么了?”
“我不想去了。”她直视着沈书问的眼睛,声音虽然轻,却是十分的坚决。别人或许不了解,但沈书问一定了解她有多固执。可是更多的时候,她的固执并不能影响沈书问的决定。“那你想去哪里?回月诏宫,还是去等死?”
这残忍无情的话语令她惊痛不已,冰蓝色的眸光起伏不定,“姐姐很喜欢强人所难。”
沈书问怒视着她,跟着快步走了下来,狠狠抓住她的胳膊。“你永远都学不乖,是不是?”说完抬手用力打了一掌,虽是隔着衣服,却还是疼得身险些直不起身,但比起疼痛,这一下让她感受最多的还是惧怕,她怕若她再顶撞下去,书问真的会再当众打她,单是那份羞耻,便让她无法承受。
沈书问还欲扬手,却听见她伴着哭泣的求饶。“别打,姐姐,我去便是了。”
望着微雨含泪的双眸,书问不知道为什么,竟突然收了手,表情也缓和了许多,凉凉的指腹轻轻摩挲着她的脸庞,眼神竟是从未有过的柔和。
“自己把眼泪擦了,我看不惯这样的。”
她立刻抬起衣袖拭泪,看得沈书问直皱眉头,却到底没说什么。
两人刚一进门,便有一人直冲过来,微雨被撞倒地,因磕到伤处,便忍痛哼了一声。
沈书问带着笑,轻勾那人的肩膀,眉眼中散着浓浓的宠溺,全然无视她的狼狈。“这才几天不见,星悦便这般想我吗?”
那人笑得十分欢快,搂住她的腰不肯撒手。“分明已经十天不见了,星悦离开皇宫十天,可是想了姐姐十天,难道姐姐一点都不想我吗?”这些天一直陪着太后在天恩寺诵经祈福,都快把沈星悦憋坏了,此时一见到她,便忍不住大吐苦水。
“我们星悦可是南魏最尊贵最可爱的公主,有这么好的妹妹若不珍惜,只怕天也容不得我。”沈书问含笑言道,宠溺之情溢于言表。
过了许久,沈星悦才转头看她,徉作惊讶:“原来六妹也在?”
她倒也不恼,只是见沈书问竟与沈星悦如此亲昵,却独对自己那般严苛冷漠,不由得眼眶一热,无声的滚下泪来。
“还不过来见礼,规矩都白学了?”沈书问突然脸色一沉。
她不敢违拗,便挣扎着起身,挪到沈星悦面前福身施礼:“给五姐请安。”
沈星悦笑得极是和睦,“免了,里面有热茶,你进去暖暖身子吧!”她答应着,转身穿过珠帘。
见她走路的姿势颇不自然,沈星悦困惑不已。“是我的错觉吗?六妹今日,似乎不同往常,屁股挺翘了许多。”
闻言书问也不避忌,淡淡道:“她不争气,刚被我罚过了。”
沈星悦从鼻腔里发出一个冷音,想到沈微雨那个低贱的丫头,却可以待在月诏宫里,与书问朝夕相伴,心里便妒意横生。“既然如此,留着她也是给你添堵,不如我去回母后,把她扔到冷宫给仪妃陪葬如何?”
书问叹着气道:“罢了,母妃刚一受难我便苛待弱妹,传出去名声不好,我从此远着她便是,不必置气。”
沈星悦想了一想,只得作罢,到底心有不甘,便又变着法的要求。“那你不许对她好,不许看她,也不许跟她说话。”
她觉得好笑,打趣着说,“若她骂了我,我也不能回一句嘴?”
沈星悦褪去笑容,眼底闪过一丝狠辣,仿佛玩笑一般的说起,“那我便命人拔了她的牙齿,勾了她的舌头,叫她一辈子也骂不了人。”
她忽然就笑不出来了,淡淡的说:“五妹的脾气这样大,以后嫁不了人可怎么办呢?”沈星悦不在意的笑着:“皇帝的女儿不愁嫁,我怕什么!”她笑了一下,慢慢的松开了怀抱,推说口渴往里屋去。

楼主 君不见沧海  发布于 2018-10-21 00:00:00 +0800 CST  
这间屋子的布置十分简单,几乎看不见任何多余的物件,除了两排椅子并一只熏笼外,只架上摆了些书,和两个名贵的长口瓷瓶,瓶里供着新摘的红梅。
放眼望去,今日阁楼上果然聚集了很多的人,除了在外间见过的沈星悦,还有皇长子沈天航,凝雪宫的二皇子沈天宇、四公主沈思雅、七公主沈思言,以及华家姐妹凤心、云夕。
沈微雨一一见礼问安。
屏风后忽然转出一个陌生的少年,一袭及地黑袍,俊逸如风。
她不知其姓名家世,正不知该如何称呼,身旁的沈思言便笑容可掬的提醒:“萧明远萧大人,今为紫薇堂监武官,并领工部行走。”
紫薇堂么?她其实从没去过。
当今天子马背上得天下,最不喜世俗缛礼,并一改历代帝王愚民之策,他数度下诏,于各地州府广建学府,还专设紫薇堂,将朝臣子女按资选入,与皇子公主们一同进习。
天航、天宇以及书问,早已通过紫薇堂的所有考核,如今也都离了堂,而其他皇子公主目前仍在学中,沈念雪年纪尚幼,待其再长几岁,也是要入堂进学的。而自己则在例外,这不仅是因她的生母身份卑微,更是因为仪妃怕她在紫薇堂里受人暗算,才特意求旨避学。
因此关于萧明远,她所知确实不多,但萧家名列南魏四大世家之一,国中却无人不知。她上前福了福身,萧明远也不托大,躬身作了一揖,礼道:“微臣见过六公主。”
这时沈书问与沈星悦并排走进,见过两位皇兄与华家姐妹之后,便走到萧明远面前称了一声萧大人。
萧明远目光沉沉,从她进来时,心思便全扑在了她身上。
沈书问心中一悸,只好转身错过他的眼神,心不在焉的与别人攀谈。
许是听身边的天航说了什么笑话,身着宝蓝色华服的少女,竟笑得前仰后合,清柔的双眸仿若秋水剪成,顾盼之间,张扬而肆意。
她,便是华府的二小姐,云夕,也是这些小辈中,最得太后欢心的一个。
而不远处那个独身静立的少女,便是华府嫡长女,凤心,着了一身蜜合云锦,细长眉目,弯如月牙,虽不如妹妹那般艳丽夺目,但也是个温雅秀丽的绝色人物,在京中权贵子女圈中,一向有口皆碑。
与云夕张扬的个性不同,她生性内敛沉静,行事稳重端方,就连皇后也曾赞她,小小年纪,已有国母之风。
因着这一句,她便是天航未来的妻子,沈魏江山今后的国母,这是众人心照不宣的秘密。
“可好?”华凤心嘴角噙笑,悠然的凝视着对面之人。书问含笑言道:“挺好。”
“我听姑母(皇后)说起,你近来烦恼缠身,便总想着去瞧瞧,也算不辜负大家的情分,就怕仪妃娘娘这一走,你宫务繁重,不肯赐见。”华凤心笑容不变,既承认了书问如今的地位,又暗示了自己的用心。
“月诏宫一向好客,你既能来,我必扫榻以待,哪有忙与不忙之说?”书问呵呵一笑,举止间亦多了几分亲昵。
沈星悦闻言靠了过来,拉着书问的胳膊笑嘻嘻道:“如此我便同来,闹你个三天三夜,你可不许腻烦。”
华凤心本来是想单独与书问见上一面,既然她们现在处在同一阵营,有些话就不得不说清楚,突然被沈星悦这么横插一脚,因打趣道:“五妹如今长了年岁,倒越发黏人了。”
沈星悦一笑而罢。
微雨最厌烦应付这种场面,此时见她们一来一往,这般热络,便十分不是滋味,反正也难插上话,就寻着一间幽僻的屋子躲了。
见屋里没人,她便伏在软榻上,将衣服后襟掀起,轻轻揉按着身后,疼得她直吸冷气,眸子紧盯着门口,生怕有人闯进来。
一双雪白的手却突然遮住了她的眼睛,她的心禁不住猛地一跳,明明房门未开,这人是怎么进来的,想到自己方才的举动,羞惧之下竟慌忙坐起。
“好个不知羞的丫头,这听雪楼那么多人,待我与他们说道说道。”听到声音,她反倒定下了心。“云夕惯会捉弄人。”
“让我瞧瞧。”华云夕挽起衣袖,上前便要解衣,竟没一丝要避嫌的念头,仿佛已经习以为常。微雨羞红了脸,退避道:“云夕,万一有人进来可怎么好,还是不必了。”
“有我看着,你怕什么?”华云夕不由分说扯下遮掩,接下来却惊呆了,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见微雨身后的皮肉,竟已没有一处是好的。
“谁干的?”华云夕恼恨至极。
微雨低着头,一言不发。
“是三姐姐,对吧?”见微雨那副模样,云夕很快便确定了凶手,因冷笑道:“外间都赞她贤德,修仪姑姑刚走,她却这般待你。”

楼主 君不见沧海  发布于 2018-10-21 00:13:00 +0800 CST  
“是我不好,总那么口无遮拦,这也许是我该得的。”微雨被她说的心烦,便闷声顶了一句。“人活着总有口不对心的时候,便是真有什么,教训几句也就罢了,何必下这样的狠手。”云夕懒得争辩,便借口说要净面,下楼要来了水和毛巾。
温凉的毛巾敷在身后,总算缓解了些许的痛苦,华云夕突然一顿,略忖了片刻,便愤恨不平道:“我去找天航哥哥弄些药来,等处理好你的伤,再去同三姐姐理论。”
微雨吃了一惊,“不必……”话音未落,云夕便已出了屋子,径直去往正堂。沈天航听说她要寻药,忙将她上下一番打量,云夕摇了摇头,要他立刻着手去办,沈天航见她无恙倒也干脆,二话不说便差人拿药。
微雨独自在屋拖了半日,终是精神疲乏,便不知不觉睡了过去,云夕进来替她上好药,又替她披了一张薄毯,这才放心出门。
东厢房里,书问一行人正在观赏字画,华云夕正好凑到了眼前,看着书问若无其事的模样,不由心火顿生。
“久闻三姐姐诗文造诣不凡,近日我读子建诗集,有一诗颇为费解,还望三姐姐不吝赐教。”
“不敢,云夕妹妹若有疑难,可以说来大家共同参详。”书问淡淡笑着,大家也都一同点头望向云夕。
华云夕唇角微勾,立刻缓缓吟道:“煮豆持作羹,漉豉以为汁。萁在釜下燃,豆在釜中泣。本自同根生,相煎何太急。”
四周忽然没了声响,屋子里的气氛也似乎坠到了冰点,众人面面相觑,神色十分怪异。

楼主 君不见沧海  发布于 2018-10-21 00:18:00 +0800 CST  
沈书问知道她是借题发挥,因而面色微冷,出言如冰。“子建虽有薄才,为人却放纵骄狂,其诗甚不足取,父皇立朝二十年,海内宾和,这等不能应景之作,妹妹不学也罢。”
华云夕笑容满面,道:“天下才有一石,曹子建独占八斗,姐姐却说其诗甚不足取,莫不是有了心病?”
“云夕,住口。”华凤心眉心微蹙,转身向书问赔了一礼。
“云夕自问并无虚言,手足相煎之事历来为陛下所忌,三姐姐还是应当心存仁厚,教导弱妹别过于严苛。”
沈星悦毕竟不是傻子,将事情前后一想,便猜到华云夕突然向书问发难,必定是为了沈微雨那个**,心里便蓦地烧起一股火来。
“华云夕,容本宫来提醒你,这皇宫是姓沈,而不姓华,父皇母后既已将月诏宫交托三姐姐,如何管教宫中那便是她的事,容不得你一个外人插手!”
“公主言重了,妹妹近来苦心向学,看书看得都魔怔了,适才一时恍神,这才出言无状。”被她这么一顶大帽子扣下来,华凤心不禁眼底生寒,脸上挂起一丝浅浅的笑,转头却格外严厉的瞪了一眼妹妹。“过来跪下。”
华云夕犹自愤愤不平,却因长姐催逼,不得不上前跪下赔礼,言语依旧张狂。“云夕一片赤诚,皆是为了三姐姐声名着想,还请姐姐莫要怪罪。”
盯着华家姐妹瞧了半日,她忽然一笑,道:“久闻丞相大人与宁远侯治家甚严,如今看来也不尽然。”
华凤心眸色微变,知她已经不肯善了,便微微欠了下身。道:“云夕少不更事,得罪之处还请勿怪,我这便带她回府,三日后再亲自登门请罪。”
沈书问不加理会,负气转了身,众人也都心生退意,不逾多时,整个听雪楼便寂静一片。

楼主 君不见沧海  发布于 2018-10-21 00:32:00 +0800 CST  
她遍寻不着微雨踪迹,以为人早已负伤回宫,便一个人在檐下静立了半晌,又想到华云夕方才之举,心中更加郁结难舒。
萧明远默默注视着,她的背影,看起来是那么的孤独和沉重,仿佛有千斤的重担,压在那双柔弱的肩膀上,那一袭明亮夺目的红裳,却又似乎带着一种不同寻常的傲气,总是令人不由自主的羞惭。
她是适合红色的,因为她本就是一个火焰般的人,在这个冬天里,上苍赋予了她一种臻于绝顶的美丽。
立了半日,忽然觉得有些口渴,她转身要回屋取茶,两人却撞了个正着。
“你没走?”
“这才发现,看来你的武功退步了不少。”
她微笑着,见他手里还握着茶杯,便不由分说夺了过来。“萧大人如此体贴,书问真是不胜感激。那些好事者,怎么还说你不近人情呢?”
左右没了旁人,两人便很是随意的开着玩笑。
“这是我喝剩的,你若要,我再斟一杯来。”
沈书问望他一眼,将空了的茶杯扔入他怀,佯嗔一句:“你不早说,沾着你的口水,我却喝完了。”萧明远但笑不语,转身又给她斟了一杯。
“昨天有人闯入赵府,说仪妃与渊王暗通款曲,并诞有一女。”
沈书问心底一惊,眉眼敛合之间,一丝淡淡的杀气暗暗起伏。“此人现在何处?”
见她如此紧张,萧明远稍感诧异,却依然道:“我本想帮你除了她,却被人捷足先登。仪妃受困,国中有此能力者,除了陛下,便只有蓝、华、赵、萧四大世家了,而赵家对华家素来马首是瞻,我父亲又一向置身事外。只有蓝羽,他与仪妃有私,最可能杀人。”
她闻言叹声,道:“渊王虽然势盛,京中根基却并不稳固,要想在赵府动手,胜算应该不大。”
经书问这么一说,他便忽然想到,皇帝不喜嫡长子仁柔性情,却对赵舒妃所出的二皇子青睐有加,朝中大臣看风使舵,拥立二皇子的呼声从未断绝。蓝家若是一倒,华家的势力将更上层楼,那时角逐储君之位,也必对赵家及二皇子步步紧逼。
“你是说舒妃娘娘她……监守自盗?”萧明远轻声细语,俊逸的眼眸掠起一抹精光,书问点了点头,说:“舒妃极富智计,赵王府戒备森严,若他们诚心,不可能保不住那人性命,除非她有了新的权衡,她虽依附于皇后,但她更怕皇后鸟尽弓藏。她知晓,只要敌人还在,皇后就不会针对她与二皇兄。”
“皇后许你七日,逼你说服华修仪倒戈,共同除去蓝羽,你要怎么做?”
沈书问长长的吸了一口气,抬头望了一眼灰蒙的天空,仿佛一张巨大的网,将万千生灵笼罩其间,本就茫然的她更加没了方向。
“乱局之中,就连舒妃都如此艰难,我又如何能够幸免呢?”她沉下声音,神情中透露着几分从不外露的忧伤,在蒙着阴霾的天空里飘散。“现在蓝羽不能回京,仪妃也不能死,明远,我需要时间,很多时间。”
萧明远抿着薄唇,有力的手臂缓缓搭上她的肩,将她的身子扳向自己,沈书问吃了一惊,即便他们早已引为知己,却绝少有这样亲昵的举动。
“多久?”他的眼神分外坚定,透出一种一往无前的勇气,但就是这份勇气,却令书问时刻都想逃开。
“至少一年。”她勉强自己不去看那眼神,她早已清楚,明远不会拒绝她任何请求,可越是清楚,她便越是难安。因为自己这一计,将会推他入险境,但若不这么做,她便只能做皇后手中傀儡,生死荣辱,全都由不得自己。

楼主 君不见沧海  发布于 2018-10-21 00:35:00 +0800 CST  

楼主:君不见沧海

字数:104134

发表时间:2018-10-21 05:35:00 +0800 CST

更新时间:2019-07-02 13:10:23 +0800 CS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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