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骨相思】16-05-31花千骨同人文之自升衙石玉青葱

(四十一)
妖神本无防备,待得掌风到时才仓促间回首挡隔,但他未得妖神之力,肉身又是用了法术才由东方彧卿的幼童之身逆天长成,哪里又是修仙千年的白子画的对手?!他所依仗的不过是寻到的神界遗宝和古老咒术罢了,如今若是真刀真枪的比拼,他反而落了下风。
掌风到处,白子画已探得他的虚实,变掌为爪,抓住了他后襟,向地上重重一摔,自墟鼎中取出长留至宝禁元锁,默念仙诀,将妖神本尊绑了个结结实实。
白子画挥手又将整间屋子设下结界,将妖神困在角落处,念咒摄过他墟鼎中的十方神器,藏于自己墟鼎当中,道:“这是我长留的禁元锁,锁的是元神,你的那些咒术只怕万难再使出了。”
变生突然,妖神惑道:“那乌金链是神界所有,可禁锢世间一切,非神血难以得解,你是如何脱困的?”
白子画苦笑道:“前世今生,我与她血肉交融,想不到我的血里亦有神血的存在了吗?”
说罢,转身来到榻前,挥袖破了结界,将花千骨扶至榻上,滚滚仙力立时输入她体内,花千骨悠悠醒转。
让她倚在自己怀中,摩挲着她冠绝六界的娇颜,像珍视易碎的珍宝般,他轻轻唤道:“小骨,小骨……”
千年的悟道清修,她成了他唯一的执念;三年的缱绻时光,她成了他心间的至宝。
良久,花千骨缓睁星眸,见这日思夜想的人就在眼前,恍惚间难辨真假,小手抚上他的俊颜,哑声道:“师父,师父,真的是你么?小骨莫不是已经死了?”
白子画喜极泣道:“是师父,是师父来晚了,害我的小骨受了这许多苦。”
花千骨珠泪滚滚而下,道:“小骨一直相信师父,相信师父一定会来救小骨的!”
白子画伸袖为她拭泪,慰道:“师父知道,师父一直都知道!”
她忽又一眼瞥见墙角处的妖神,忙道:“师父,妖神本尊诡计多端,莫要大意了。”
白子画点了点头,道:“我将妖神元神困在了东方彧卿的肉身上,再以禁元锁困之,想来他应再无他法了。倒是你,为何不听为师的话,今后万不可如此轻言生死了。”
花千骨垂首道:“可妖神之力现世该当如何是好?”
白子画将她的小手握进自己的大手之中,微微使力,仿佛下很大的决心,道:“小骨,这妖神之力本是天地间的恶念所化,每一现世都乃六界命定的劫数,你既为神身,便有神格约束,反而成了妖神之力最好的容器,妖神之力在你体内,反而不会为祸六界,焉知这不是上天为了使六界免受荼毒而做的安排?为师会封印你的妖神之力,如此便不会祸延六界了。”
想着前世种种,花千骨心有余悸,颤声道:“师父,真的可以吗?这妖神之力,不止妖神本尊欲夺之而后快,便是这仙魔二界又有多少人觊觎、多少人要来争夺,到时候免不了又是一场血雨腥风了。”
白子画扬眉道:“放心,为师便不信不能护你周全!”
人都道术法睥睨六界的长留上仙最是清敛孤高,孰料亦有今日这煞气激荡、使人未敢正视之时?!
说罢,白子画挥袖于莲榻四周设下结界,道:“小骨,盘膝入定,为师便要封印了。”
花千骨尚不放心,颤声道:“师父,不要用歃血封印。”
白子画点了点头,亦盘膝坐定,道:“为师知道。”
说罢,双手结印,以仙力在空中画着繁复的符咒,口中默念仙咒,于虚空中渐渐出现了一张银光闪烁的巨大而繁复的仙印,缓缓落在花千骨身上,只一盏茶功夫便消失无踪了。
白子画以手扶膺,轻咳了一声,站起身来,道:“好了,师父以全部功力封印了你的妖神之力,只是妖神已废了你的修为,今后便需从头开始修炼了。”
花千骨暗暗运功,果然再察觉不到丝毫的妖神之力,心下稍慰,道:“师父,咱们这便离了这里吧,妖神本尊尚有些余孽未清,也请师父一并清除了才好。”
白子画点了点头,心下一动,双手结印,在妖神身上下了道不知什么符咒,又伸臂扶起了她,撤了结界,摄了妖神本尊,便出洞去了。
匍一出洞,白子画默念咒诀,转眼间便有三昧真火熊熊而起,将那魔洞尽皆毁去了。
花千骨看着那烈烈而起的大火,想着这半年来在此间所受的折磨和破印而出的妖神之力,感慨良多,正自思忖间,忽听身后有人清咳一声,道:“师兄,嫂嫂,见礼了。”
两人忙相携回身,原来却是笙萧默到了。
白子画心念一动,将花千骨扯到自己身后,道:“我已救出了小骨,这魔窟亦已捣毁了。”
说罢,又将妖神本尊之原委讲与笙萧默听,只是隐去了妖神之力破印而出之事,只说自己入洞擒获了妖神。
笙萧默听罢,又细细端详了师徒二人,只见白子画面色苍白异常,花千骨周身竟无仙晕围绕,不禁惊诧,问道:“师兄,你们是受了伤么?”
白子画摇了摇头,道:“无碍,你且将妖神本尊带回长留,待得五个月后的五星耀日之时散尽其神魂便可。”
说罢,又自墟鼎中召出十方神器,捏诀封印,道:“这十方神器我已封印,你便也带了回去吧,待得时机成熟,再分由各仙派保管才好。”
笙萧默点了点头,收了神器,摄过了妖神,却抬头望了望天,叹道:“师兄,如今天下大乱,仙界需要你回去坐镇才好,你和千骨这便随我回长留吧。”

楼主 饭桶家的小厨娘  发布于 2016-05-31 13:22:00 +0800 CST  
《花千骨》原著中曾提到妖神之力出世后会引发六界灾祸,原文“而妖神封印全破,完全归位之后,蛮荒沉陷,九天龟裂,人间更是天灾人祸,尸横遍野”,电视剧中好像没有提及这一点,本文依据《花千骨》小说,请各位亲们留意。

楼主 饭桶家的小厨娘  发布于 2016-05-31 13:23:00 +0800 CST  
(四十二)
白子画这才留意到天象似有异变,他忙掐指算来,却发现只这两日,妖神之力到底仍感应于天地之间,六界大难已近在眼前了。
白子画忙道:“仙界诸人现今都在何处?”
笙萧默道:“这两日,不知为何六界俱生灾变,仙门弟子已在各地施法救援了。凡间兵灾战火陡起,这还则罢了,只是蛮荒中的妖兽竟有些突破了封印,自穷极之门来至凡间为祸了。妖兽为祸人间,尚且伤亡不重;只是东海海眼松动,只怕要有个万一便是一场人间浩劫啊。”
白子画倒抽了一口冷气,急问:“如今仙界可有应对之策?”
笙萧默叹道:“各派已派了弟子追剿妖兽,只是妖兽妖力不可小觑,现今仍未有捷报。仙界各首脑已齐聚东海,虽倾全力暂时稳住了海眼,只恐仍力有不逮,故此一接到二师兄传音,大师兄便派我来相请师兄。”
白子画心念电转:如今花千骨无丝毫仙力,这天下大乱之际,自己恐难兼顾,又怕仙界中人识破她的妖神之力,便欲先将她安置妥当再行应对六界之事。
笙萧默见他不语,忙又道:“师兄,如今天下大乱,你如不放心千骨的安危,我们便先回长留,将嫂嫂安置在绝情殿,你再随我前往东海可好?”
白子画却知作为仙界之重,长留最是纷扰不断,便道:“师弟,你先回长留关押妖神,我送小骨去一处所在,安顿好后咱们在东海海眼回合。”
笙萧默还欲相劝,却见白子画已执起了花千骨的手,召出横霜,御剑去了,笙萧默只得叹了口气,携了妖神本尊,急返长留而去。
却说横霜剑上,师徒二人倚在一处,彼此温暖着彼此,四目款款,却谁也没有言语。
只一个时辰便到了梁州的那处仙洞,两人相携来至洞中。
洞中仙气氤氲一如往昔,但世事如今却已物是人非了。
花千骨忽地反身紧紧抱住了白子画,将头埋在他怀中,在他胸前蹭了蹭,轻声呢喃:“师父……”
白子画心下一动,亦牢牢回抱住她,用下巴轻轻摩挲着她的头顶,心中情思万千,开口却只道:“小骨……”
两人便如此紧紧相拥,仿佛要将对方镌刻进自己的生命中。
天命虽有不公,但只要你还陪在我身边,便够了。
我们在一起的每一天,便是永远。
良久,白子画慢慢松开了她,抚了抚她的三千青丝,柔声道:“小骨,为师这便去了。”
花千骨缓缓点了点头,白子画转身便欲离开,忽觉袍袖一沉,原来是衣角又被她抓了去,只得转头,花千骨大眼已滴下泪来,颤声道:“师父,早些回来,小骨在这里等着你……”
白子画心中酸楚,但又不得不立时离开,只好慢慢抽出袍袖,道:“师父识得,你亦千万保重自己身子。”说罢,又细细嘱咐了她一遍,便加快脚步,出洞去了。
隐藏了花千骨的气息,又加强了洞外结界,白子画御剑往东海而去。
一路之上,白子画观微于六界,果见纷扰不断,叹了口气,但眼下海眼之事要紧,只得先往东海去了。
待得到了东海海眼,海天之间黑压压已站了一众仙人,有各大仙派掌门耆宿,亦有天庭仙官,而海面上却是巨浪翻滚,似有如沸之势。
白子画微微皱了皱眉,御剑上前,眼前众人尽皆躬身施礼道:“见过尊上!”
白子画挥了挥袖,道:“免礼。”
天庭执掌六界运势的天机星君上前道:“尊上,这东海海眼如若有变,六界恐皆难幸免,我等已倾尽全力亦只能稳住这一时三刻了。”
白子画微微点了点头,又问:“本尊观微于六界,见妖兽四处为祸,仙界可有妥善之法?”
天机星君忙道:“各仙派已在六界围剿妖兽。小仙尚有一事要相询尊上?”
白子画闻言心下一凛,道:“请讲。”
天机星君皱眉道:“尊上,适才听闻儒尊已将妖神本尊带回长留关押,但妖神本尊并未获得妖神之力,可这妖兽四出、海眼倾覆实是妖神之力现世的征兆,既然妖神本尊是尊上擒获的,尊上能否将妖神之力的原委告知我等?”
白子画便知他必有此一问,他既不欲出言相诓,又不愿说出实情,当下一拂袖,御风而起,道:“你等稍待,本尊这便入海眼去了。”
众仙皆是一怔,眼前一花,白子画已飞身入了如沸海眼。
白子画虽入了东海,空中众仙却各自心怀鬼胎。
有人盼这仙界至尊能阻了这无端祸事。
有人忧如今这六界纷扰何时能止。
有人惑妖神如何能再度现世。
有人疑妖神之力的所在。
更多的人在窃窃私议这长留尊上曾为妖神的娘子此番是否又再牵涉其中。
摩严适才在海眼中受了伤,笙箫默为他输了些仙力疗伤,眼见已恢复了泰半,摩严挥手示意笙箫默撤功,又道:“子画已寻得他那徒儿了吗?她...她没什么特别的吧?”
笙箫默摇头道:“千骨仿佛受了伤,但看起来并无大碍。”
摩严点了点头,又道:“妖神本尊可安排妥当了?”
笙箫默道:“师兄放心,我已将妖神锁在了极稳妥的地方,他如今只是凡人之身,尚不足为惧,只待五个月之后五星耀日之时便可处置。”
摩严亦知妖神本尊关系重大,不欲使过多人知悉,便只点了点头,不再言语了。
笙箫默却在旁不停踱步,自语道:“这海眼之事甚是棘手,也不知二师兄能否应付得了。”
摩严听了,叹了口气,道:“尽人事,安天命吧,或许这是六界的劫数亦未可知。”
仙界诸人正自惴惴,忽见海面上银光大作,天地间无数银色微光以迅疾无匹之势向海眼之所在凝聚而去。

楼主 饭桶家的小厨娘  发布于 2016-05-31 13:23:00 +0800 CST  
(四十三)
摩严万没料到白子画的修为已到了化天地精元为我所用的极致地步,退了一步,叹道:“子画他...他竟然用了如此霸道的法术,看来此番事端果然不容小觑,只怕当今六界之中唯有子画可以平息此番劫难了。”
笙箫默却望着这天地异象一片心驰神往之色:“二师兄这修为果然了得,你我便是千年、万年地打马追赶恐亦是不及的。”
摩严冷哼了一声,斥道:“如今六界大难,你也该收一收平日的惫懒模样才好!”
又过了一刻钟,海眼处的海水极速旋转起来,飞珠溅玉的行成了一道高达数十丈的水幕,白子画便现身其中。
但见他墨发轻扬,如玉的面上古井无波,长指一挥,那水幕便渐次矮了下去。
还未待众仙开口,他清冷如依的声音已响在诸人耳畔:“本尊已暂时封印了海眼,此封印可保东海一月无虞,一月之后本尊会再次前来封印海眼。”
众仙闻言大骇——以长留尊上的无尚法力仍不能彻底封堵海眼么?!难道这来日大祸确实无法可避么?!
天机星君便待上前相询,白子画却已召出横霜,御剑疾去了,空中只留下他玉碎般的嗓音:“师兄,妖神本尊之事万勿大意。”
众仙尽皆愕然,万没料到此番会是如此了局。
只片刻功夫便有人低声道:“长留上仙这般来去匆匆,太也不成体统。这海眼之事关乎六界安危,他怎的如此怠慢?!”
旁边有人“哼”了一声,道:“他那徒儿娘子失而复得,当然是急着回去做那怜香惜玉之事了!”
又有人忍不住低叹:“尊上持修千年,却不想在美色上翻了船,当真是...当真是令人扼腕!”
摩严亦忍不住腹诽白子画的匆忙离去,但见如此人言鼎沸亦不是办法,便朗声道:“诸位仙友,东海已暂时得保太平,为策完全,请诸位一月后的今日仍旧来此。另外,如今妖兽四出,各仙派还需多派人手除魔斩妖,如需驰援,长留必首当其冲。”
众仙闻言,彼此作辞,只片刻功夫便散了个干干净净。
摩严和笙箫默御剑行在空中,身后跟着九阁长老往长留方向而去。
摩严正自谋划剿灭妖兽之事,忽见空中风云突变——排排乌云翻滚、阵阵罡风四起,细碎的雷声不绝于耳,种种异象持续了半盏茶功夫,竟齐向西北方向去了。
摩严心中一惊,匆忙间掐指一算,失声道:“这...这是天雷现世之象?”
藏书阁长老沉吟道:“天雷非逆天之事而不出,难道西北方向现下有甚不妥?”
笙箫默道:“天雷一出,或有上仙历劫,或有逆天之事,或有天魔出世,如今六界大乱,可会是又有何魔物现世?”
摩严点头道:“只怕是如你所言亦未可知。”
戒律阁长老忙道:“世尊,既是如此,咱们便去看看,若有危害六界之物现世,便速速将之除去,也免得夜长梦多。”
摩严点头道:“好!”
于是众人调转仙剑,亦往西北方去了。
越近西北方,异象越烈,忽见空中乌云翻滚,一道金光缠绕的天雷向某处灼灼而去!
一时间风云际会,天地间仿佛被撕开了道金色的口子,凌厉的天雷接连击出,竟有九道之多!
礼乐阁长老惊道:“上仙历劫方只有三道天雷,如今却现九道天雷,难道确实是有何不世出的魔物现世了不成?”
摩严忙道:“咱们十人分做五组,大家尽力寻找,若有发现不可轻动,传音通知其他人。”
余者应了,大家分头而去。
却说封魔阁长老与礼乐阁长老结伴同行,放开神识四下寻找魔物妖兽,两人直行了半个时辰仍一无所获,只得传音给余下八人,皆是一无所获。
两人正欲回头,却见下界一处忽地银光闪烁,一道浑厚仙力冲天而起。
两人对视一眼,不知是何方神圣,忙御剑来寻,只片刻便寻到了其所在,却只见一道银光闪烁的长留结界笼罩了那人的气息。
如此浑厚的仙力、霸道的长留结界,这世上除了白子画又能有谁?!
二长老传音入结界,告知他天雷之事,便垂手侍立,待他吩咐。
只一盏茶功夫,白子画挥手撤了结界,踱了出来。
但见他面色苍白,气息略有不稳,本就较常人少了些血色的薄唇仿佛白得透明了。
二长老躬身施礼,道:“尊上,您可是在海眼中受了伤?若是如此,还请尊上随我等回长留修养才好。”
白子画挥一挥手,道:“不必,你等方才所说的天雷之事本尊已探查了一番,并未发现有何不妥。”
二长老知万难违逆他心意,只得道:“尊上万务保重身体,若有何事,请务必传信于我等才好。”
白子画点了点头,道:“这方圆千里并无不妥,二位便请回吧。”
二长老略一拱手,转身御剑去了。
白子画见两人去得远了,颓然坐倒,以手扶膺,猛的一阵呛咳,嘴角沁出一缕血丝,苦笑一声,只得挥手又张开一道结界,入定调息。

楼主 饭桶家的小厨娘  发布于 2016-05-31 13:24:00 +0800 CST  
(四十四)
原来东海海眼感应于妖神之力而倾覆实乃合于天道,是天地间注定有此一劫,白子画以霸道之极的法术封印海眼却是逆天而行,故此天雷之罚追随而至。他封印海眼已消耗了大量仙力,如今又受天雷,终于受了重伤。但如今因着花千骨之事,他又如何能使六界得知他现今的困境?!到时诸仙众魔少了忌惮,恐怕得保花千骨万全便更加难上加难了。是以他封印海眼后即刻远遁,又隐藏了自己的气息,怎奈重伤后到底有些疏失,才让封魔阁与礼乐阁二长老发现了行踪。
好在他如今有神谕加持,伤势虽重但却未危及性命,只需修持调息即可。
白子画心中念着花千骨在那仙洞中不知如何的惊惧忧心于他,急欲稳定内息,却偏偏事与愿违,胸中气血翻涌、难以自持,只得默念《清心咒》,缓缓进境修持。
这一折腾,只到第二日午间方勉强稳定了伤势。
松了口气,白子画挥袖破了结界,想着那善睐明眸、顾盼生姿的小人儿,嘴角微弯,御风而起,向仙洞去了。
只半盏茶功夫便来至洞口,入了结界,见那念兹在兹的小人儿粉面尤带泪痕,正怀抱了断念剑,趴在石案上昏昏而睡。
白子画长叹一声,自墟鼎中取出一件自己的外袍,轻轻披在她身上,唯恐吵醒了梦中的可人儿。
细细端详着她无暇的睡颜,他的心底渐渐升腾出无边的暖意——只要她还在,只要她还在他身边,便是逆天背道,哪怕是要了他这一身修为、一条性命,他亦在所不惜!
见她仍在熟睡,白子画起身来至厨下,却见这两日花千骨仿佛并未烹煮饭食,他忍不住腹诽:平时里她总是如蹁跹蝴蝶般飞入厨下,只眨眼功夫便捧出七碟八碗的果品仙馔来让他品尝,如今他不在,她便再无心于此了么?难道连自己的身子也不知爱惜了么?明明临行前曾细细嘱咐,如今却成了这般寥落境况。想来是自己这个做师父的实在太过失败,自己的话,这小徒儿是半句也不听了。
哀叹了一声,他不知从何处摄来一捧鲜嫩桃花,下厨做了碗桃花羹出来。
不知是白子画的气息,还是桃花羹的香味,竟唤醒了花千骨。
她缓睁星眸,见白子画的俊颜就在眼前,忍不住欢呼一声,投身入怀,腻声道:“师父,你回来了!”
白子画放下桃花羹,抚着她的三千青丝,嗅着她的诱人馨香,沉声道:“嗯,我回来了。”
花千骨忙拉着他站起身来,左看右看,道:“师父,封堵海眼之事可有结果?你没受伤吧?”
白子画拉住她一双上下其手的柔荑,道:“师父没事,只是那海眼之事有些棘手,以为师的法力只能保那处一月的平安。”
花千骨惊道:“一个月?那往后怎么办?”
白子画道:“一月后为师会再入海眼,再次作法封印。这期间我会广寻良方,希望能找到彻底消弭此祸的法子。”
听他如此说,花千骨眼圈一红,几乎垂泪道:“都是小骨拖累了师父!”
白子画将她拥入怀中,怜惜地道:“哪有?!小骨若不是为了救为师出卜元鼎,又怎会如此?且你我夫妻本为一体,又何谈至此呢?小骨放心,无论如何,为师定会找到分离妖神之力的办法,无论千年还是万载,你我夫妻永远伴在一处。”
望着他略有苍白的薄唇,花千骨悲从中来,俯在他怀中,只是哽咽难言。
半晌,白子画为她拭净了眼泪,又道:“小骨,师父给你做了桃花羹,你若要再哭,恐怕便凉了。”说着,端过了玉碗,舀了一勺桃花羹,递到她唇边。
花千骨与他对视一眼,那落辰般明亮的眸子满含着款款深情,几乎让她溺死其中。俏脸一红,她忙忙喝下,伸手过去,便待接过玉碗。
白子画却轻轻隔开她的小手,又递了一勺过来,道:“小骨,这半年,辛苦你了。”
听了他这句,花千骨忍不住又滴下泪来,道:“小骨知道师父一定会来救小骨的,这么想着、念着,小骨便不辛苦!只是,师父,这半年来你是如何过的?”
白子画叹了口气,摩挲着她如玉的粉颊,道:“那些都不重要了,现今你回来便好。从今往后,师父再也不会让你离开师父身边了。”
花千骨点了点头,粉面一红,一张俏脸埋在他怀中,嗫喏道:“师父,这妖神之力会经过…经过阴…阴阳交合而易主,我们今后不可…不可……”
未待她说完,白子画便道:“为师知晓,为师都知晓,咱们还有千年万年的时间,不急在这一时。”
花千骨“嘤咛”一声,俯在他怀中,再不肯起来了。
白子画轻笑一声,似有似无地轻拍着她的脊背,神思渐渐远去。
时光转瞬即逝,眨眼间一月之期已到。
这一个月里,白子画每日元神出窍,遍查长留藏书阁各种秘籍孤本,但却仍未找到彻底封印海眼与化解妖神之力的办法,只得再次动身前往东海。

楼主 饭桶家的小厨娘  发布于 2016-05-31 13:25:00 +0800 CST  
(四十五)
及至到了东海,已有若干仙人矗立空中静候,白子画略略见过,便被摩严拉至一旁,道:“子画,这封印海眼需耗费你的大量仙力,听闻你仿佛受了些伤,这一个月你恢复得怎样了?”
白子画只道:“无碍,师兄无需担心。”
摩严又道:“你那徒儿呢?被妖神抓去了这许多时候,她没事吧?”
白子画点了点头,道:“多谢师兄关心,小骨虽受了些伤,但索性并无大碍。”
摩严沉吟了片刻,又道:“子画,妖神已被压在长留后山禁林的仙牢中,我和师弟以禁术下了层层封印,且由九阁长老轮流看守,想来不会出什么岔子;但他却被你封印了神识,我欲向他问询妖神之力之事,却不得其法。你这到底是所为何事?”
白子画知他必有此一问,叹了口气,道:“师兄,此间的原委不宜为外人道,你只管等五星耀日之时散去他魂魄便可。”
摩严一愣,试探道:“这妖神本尊是否与你、或你那徒儿有何瓜葛?”
白子画复又长叹一声,亦不答言,御风而起,径直往海眼而去。
摩严无奈长叹,却被身后的笙萧默用扇柄敲了敲肩头,道:“大师兄,二师兄的性子你最清楚,他不想说的,你是万万问不出来的;但他一向以大事为重,咱们只听他的便是。”
摩严气道:“这海眼、妖兽明明是妖神之力现世之象,如此,这妖神之力的踪迹便这么不明不白下去么?”
笙萧默笑道:“如今四出的妖兽几乎已被仙门剿除,除了这海眼再无其他异事,可见此番妖神之力也未翻得起多大的风浪。妖神现世之事,你我也才经历过一次,谁知会有什么异兆?!说不定此番的事端便是因妖神本尊而起呢?依我之见,只灭了这妖神本尊便无碍了。”
摩严冷哼了一声,不再言语了。
转眼已过了半个时辰,白子画加固了海眼封印,破浪而出,略辞过众仙人,便自去了。
众仙见并无他事,亦都四散了。
此番长留只摩严与笙萧默来了东海,笙萧默见白子画去得远了,便也要离去,摩严却道:“再等等。”
笙萧默奇道:“等什么?”
摩严却并不开言,只御风蹙眉而立,果然只片刻功夫天空便现异象——空中乌云滚滚、雷声四合,确是天雷来时的征兆。
笙萧默扶额道:“怎的又是天雷?此番是所为何事?”
只这片刻,天雷已轰然而下,这次却是正南方向。
摩严催动长剑,寻着那天雷劈下的方向而去。
“师兄!”笙萧默忙唤出长剑,追了上去。
两人只行了一刻钟,摩严忽地驻了剑势,双手结印,默念法诀,一道玄色光芒自他顶门汩汩而出,向四面八方蔓延了开去。
一旁的笙萧默失声道:“师兄,你这是要动用自己的全部仙力搜寻何物?这是何苦来哉?为何要如此犯险?!”
摩严却不回答,只顾催动法力,笙萧默无法,只得立于剑上护法。
过了一盏茶功夫,摩严收了法力,微一喘息,便御剑而起,道:“随我来!”
笙萧默不敢造次,御剑跟在摩严身后。
两人行了一炷香功夫,来至一处山间林内,摩严撤了仙剑,自墟鼎中召出一面流光溢彩的铜镜,祭在半空,曼声念咒。
笙萧默知此珠是摩严早年间炼化的一面仙镜,作法其上,能突破层层仙幛结界映出施法人欲见的任何情景,较观微法术要凌厉许多。
片刻之后,铜镜上渐次显现出了画面:林间地上趴伏一人,但见他周身银色仙晕忽明忽暗,一身白袍上血痕斑斑,更不断有鲜血自口中泉涌而出,冠绝天下的俊颜上一片狰狞忍痛之色,五指成爪,竟生生将胸口衣襟尽皆抓破。
一望之下,笙萧默大惊失色——这不正是方才已然离去的白子画吗?
他与白子画一处修道千年,何曾见过高高在上的他有过如此伤痛惨状?!其状万苦,竟较之当年生受六十四根消魂钉时有过之而无不及。
摩严更是虎吼一声“子画”,几乎滴下泪来。
师兄弟二人对视一眼,齐齐掐诀做法,无边仙力四溢出去,眼前几丈远渐渐显出一道晦暗不清的长留结界。
白子画虽施法掩了自己的气息,又布下了结界,但他此刻重伤之下自身尚且难保,如何能抵挡他二人的倾力而为,转瞬之间,结界便已破碎。
摩严、笙萧默见白子画现了身,忙奔了两步,来至他近前,笙萧默将他扶在怀里,点了他周身几处大穴止血,摩严更是催动法力,滚滚仙力透掌而出,灌入白子画体内。
一盏茶功夫,白子画终于暂缓了伤势,微微使力震开了两人,踉跄着站起身来。
弹指施了清洁法术,他心知隐瞒不得,只得道:“师兄,师弟,你们不须为我耗费仙力,那道神谕自然可保我无虞,只是需耗费些时间罢了。”
摩严气道:“子画,你这闷葫芦的性子何时能改一改?!这天雷到底是为何来的?你为何要受天雷诛心之刑?今日你须得与我说个明白!”
白子画叹了口气,道:“东海海眼倾覆乃是顺应天道,如今要封印海眼,便是逆天而行,如此,怎能不遭天雷之谴?!”
摩严惊道:“天机星君明明算到海眼倾覆是妖神之力的感应,难道妖神之力果真现世了?”
白子画摇头道:“师兄,从此之后妖神之力再不会再现世为祸,你大可放心。”
摩严怒吼道:“放心?!你要我如何放心?!如今每月要你逆天封印海眼,还要受这诛心天雷,让我如何放心?!”
一旁的笙萧默亦急道:“师兄,即使你有不伤不灭、不老不死的神谕护体,但若是日子久了,这天雷之刑恐也难继。”
摩严又道:“子画,此番妖神之力现世,是否与你那徒儿娘子有关?!”
白子画斩钉截铁地道:“当然无关!”
摩严怒道:“十方神器重新归于各派前我曾仔细查过,如今神器虽被你封印,但其中并无妖神之力。妖神本尊未得妖神之力,神器中亦无妖神之力,人都道妖神之力识得旧主,你倒说说如今这妖神之力所在何处?!你又为何以元神在藏书阁中查找转移妖神之力的法子?!”
白子画以手扶膺,退了一步,道:“师兄,你…你莫要逼我。”
摩严缓了口气,又道:“这妖神之力是否会再现为祸,咱们暂且不论。无论仙人妖魔,有多少人觊觎这妖神之力,你却每月皆受天雷诛心,你当真能护得住那丫头么?!”
白子画附手扬眉道:“不劳师兄挂心,子画自有办法。她是我的妻子,我自然要护她周全,无论神仙妖魔,与她为难的,都须过了本尊这一关!”
摩严又道:“此事暂且不提,子画,你如今便带了花千骨回归长留吧,你虽有神谕护体,但也需细细调养才好。”
白子画深知长留虽是仙界第一大门派,威名赫赫,但其中派系复杂,良莠不齐,如今花千骨身附妖神之力成了众矢之的,若回长留则恐生不测。经过了那两百年的分离,如今的他于花千骨之事上分外战战兢兢,除了他自己,自是一言不听、一人不信的,便道:“师兄的好意子画心领了,我与小骨自有打算,不劳师兄费心了。”
说罢,御风而起,转眼便不见了踪影。
摩严还待追上前去,却被笙萧默一把拉住,只得长叹一声,与笙萧默回归长留去了。
却说白子画御风行了半个时辰,见摩严并未追赶,便收了横霜,挥手召了一片祥云,设了结界,入定调息。
好在他有神谕护体,受伤虽重,恢复得却快,至晚间便伤愈了七八成,心下念着花千骨,急急催动云头,往那仙洞而去。

楼主 饭桶家的小厨娘  发布于 2016-05-31 13:25:00 +0800 CST  
(四十七)
花千骨见状,几乎惊在了当场——以白子画的深厚功力,且又是他全力施为的结界,怎会让摩严一举击破?!莫非师父当真出了什么意外了吗?
摩严知她心中所惑,自墟鼎中召出那面仙镜,捏诀施法,镜中慢慢显了影像,道:“你道我为何能轻易破了子画的结界?皆因你师父为了封印因妖神之力而倾覆的东海海眼,每月都要受九道天雷。天雷诛心,他现下法力大减,自身尚且难保,哪里还有力气维持这结界?!”
花千骨闻言大惊,忙抬头向那铜镜中观瞧:忽见数道天雷灼灼相接而来,直击盘膝而坐的白子画。这天道的反噬诛心慑魄,饶是白子画乃不伤不灭之身也难以抵挡,但见他口喷鲜血、周身要穴尽皆爆裂,只勉力以横霜支持才未俯倒于地。半晌,天雷尽退,白子画左手抚膺,勉力撑起横霜,便欲站起身来,孰料只眨眼功夫,他便一口鲜血疾喷而出,俯在地上,不见动静,想是晕了过去。
“师父!”花千骨何时见过术法睥睨九天的白子画竟落入如此惨境?!如洪的泪水夺眶而出,哑着声唤他,颓然跪倒于地。
摩严见状亦不相慰相扶,只是叹了口气,喃喃道:“我便知道,我早就便知道,子画总有一天会毁在你的手里......”
泪眼朦胧的花千骨再次抬首观镜,却见空中突然流光溢彩,白子画感知异相,艰难地仰首而望,竟是栓天链悠悠祭于半空!
摩严与花千骨齐齐惊呼一声:“栓天链!”
摩严忙收了仙镜,召出佩剑,便要往白子画所在疾飞而去,但回头见恸倒在地的花千骨,又怕她遭何不测,若如此,只怕于白子画更是雪上加霜,只得叹息一回,落了剑势,将花千骨摄了过来,道:“你与我一同去救你师父!”
说罢,御剑而起,风驰电掣般穿云破雾而行。
花千骨忙忙应了,伸袖擦干了眼泪,问道:“师伯,我师父怎会被困栓天链?”
摩严先是传信给笙箫默,要他速来驰援,便又答道:“日前十方神器已重新安置分配,如今栓天链藏于松厉山,不知是有人盗得栓天链还是松厉山门人所为。这栓天链乃是神器,你师父又身受重伤,我担心他在栓天链中撑不过几个时辰。只是不知这施法之人所为何事?”
他心念电转,撇了她一眼,沉吟道:“难道与妖神之力有关?!”
花千骨垂首不语,心下大乱,忍不住又要滴下泪来——上一世她便因这妖神之力之故而身殉六界,与白子画生生分离了两百年,难道这一世,他们好不容易得来的幸福便又要如此轻易地弥散在这无情的天地之间么?!
摩严知她心中所想,但天意如此,恐万难转圜,便将这些时日来自妖神本尊处所知悉的尽数说与花千骨听。
原来,白子画第三次封印海眼之时,摩严并未至幽州除妖,而是趁他遭天雷所袭、法力微弱之时解开了仙牢中妖神本尊身上的封印,施下重刑,迫妖神说出了花千骨如今身负妖神之力,且乃妖神大劫的应劫之人的实情。
待到白子画第四次封印海眼之时,摩严便隐了身影,趁白子画法力未稳之时而寻到了这处仙洞。
他心知花千骨虽有神格约束,不会倾覆六界,但怀璧之罪却万难于免,如今白子画又每遭天雷诛心,恐无法护花千骨周全,故此今日前来便欲将实情告知于她,让她说服白子画,两人一同回归长留再做计较。
花千骨万未料到事情却是如此,颤声道:“师伯,我师父亦知此事吗?”
摩严点了点头,沉吟道:“看情形,子画自是知晓,可他执念太深,怎舍得说与你知?!我只怕这一切并非他能瞒得住的,如今这栓天链恐怕便是有心人所为。”
花千骨半晌不语,忽然又道:“师伯,我乃妖神大劫的应劫之身,是否因我之存在,妖神便永难根除?”
摩严却没见料到她有此一问,楞了片刻,点头称是。
花千骨便不再言语,两人默然于剑上。
好在摩严全力御剑,只半个时辰便来到了白子画被困的所在。
但见栓天链祭于半空,五彩光华大作,哪里还有白子画的踪影?想来是已被摄入其中了。
摩严撤了御剑术,与花千骨一同立于下方,催动法力往栓天链方向攻去。
但栓天链乃是神器,如今内里虽无妖神之力加持,但亦是万难撼动,摩严眉头一皱,收摄心神,双手捏诀,便要倾全力而为。
花千骨心念一动,忽道:“师伯,无需焦急,用我的血,我的血能解开这栓天链!”
摩严闻言大喜,用仙力摄了她过来,便要作法。
孰料,忽有一股大力自身侧袭来,逼得摩严只得收了仙力,撤掌回身御敌。
如此,花千骨便自半空中跌下,仓促间她正要念诀御剑,忽又被一道红光摄住,虽全力挣扎,但却全身分毫动弹不得。

楼主 饭桶家的小厨娘  发布于 2016-05-31 13:26:00 +0800 CST  
(四十八)
摩严大急,忙使一道显影之法,便有两人的身影自虚空中显现出来,却正是长留封魔阁长老冥灭和松厉山掌门玄恒真人。
摩严讶异十分,道:“冥灭,你这是为何?!”
冥灭尚未开口,玄恒已冷笑道:“如世尊所见,如今妖神花千骨现世,迷惑了尊上心智,眼下我等暂且治住了尊上,便可灭了妖神,为六界除此祸患。”
摩严“哼”了一声,道:“如此亦好,你便将花千骨交到本尊手上,本尊自然会还六界公道!”
冥灭冷笑一声,道:“罢了,当着明人不说暗话。世尊,如今白子画和花千骨皆在我手中,你待怎地?!这六界之中,除了他白子画,谁不欲夺妖神之力而后快?!世尊,你私审妖神本尊,难道便没有私心么?!”
摩严怒道:“你…你竟然暗自窥视本尊?!”
冥灭道:“怪只怪你行事大意而已。如今以一敌二,世尊认为今日自己还有胜算么?”
摩严目呲尽裂,催动法力,双掌灌了毕生仙力,向两人狠狠攻去。
冥灭与玄恒对视一眼,齐齐出掌向抗。
摩严虽仙法精深,但终究难敌他二人合力,三道仙力于空中正面交锋,摩严渐渐不支,深受反噬,一口鲜血喷涌而出。
冥灭冷笑道:“人都道长留三尊无论仙法、道术皆冠绝天下,如今依我看,不过尔尔。”
话音刚落,半空中传来一声轻笑,道:“是吗?那你便接我这招!”
一道青影携着滂湃的仙力自天而降,措不及防间将冥灭与玄恒逼退了一丈之地。
原来是儒尊笙萧默到了。
冥灭见此情形,心道不妙,忙施法将困在自己结界中的花千骨摄到自己近前,道:“世尊、儒尊,如今花千骨在我手上,她若是有个万一,只怕您二位不好向尊上交待吧。”
笙萧默扶起摩严,笑道:“你二人既知我师兄是因花千骨才受天雷之刑,便知我二人待她亦有怨言吧,如今以她为要挟,莫不是昏了头了?”
他口中虽说着,广袖中的右手却暗运仙力,结印欲待偷袭。
玄恒闻言,道:“儒尊既有此意,你们便拿了拴天链,我二人带了花千骨,咱们两厢便宜,岂不是好?”
笙萧默还未答言,天空中红光陡现,悠悠凤鸣不绝于耳,一柄绯色长剑破空而来,直逼冥灭命门!
笙萧默见机极快,亦伸指一招“灵机破”攻向玄恒。
冥灭与玄恒被占了先机,又不敌如此凌厉的攻势,只得双双回身自保。
此时冥灭法术被攻破,笼罩在花千骨周身的结界立时便被击破,她毫无预警地自半空中直直跌了下去。
花千骨惊叫一声,忙忙欲召出断念剑,无奈她法力浅薄,急切间更是难继,眼见便要跌下云端,她吓得紧闭了双眼,却忽觉一阵香风扑面而来,自己被环进了一个熟悉的怀抱。
“小不点,姐姐可是来晚了?”
风情妩媚之音传入耳中,花千骨喜极而泣,泪眼朦胧中见杀阡陌的俊颜便在眼前,忍不住道:“姐姐,怎么是你?!”
杀阡陌掠一掠自己的秀发,道:“自死老白从妖神处救了你回来,他便封印了你的气息,姐姐日夜寻找而不得,直至今日才感知到了你的气息,我急着见你,这便来了,好在还不算晚。这老白怎地如此不济,连自身亦难保了?”
花千骨忙道:“姐姐快快击退冥灭长老和玄恒真人,师父受了天雷,在拴天链中支持不了多久的。”
杀阡陌秀美微蹙,道:“这老白忒也麻烦,怎的又惹上了天雷?也罢,既然小不点开口了,姐姐如你所愿。”
说罢,将她轻轻放在火凤背上,御风而起,加入战团。
此时杀阡陌、摩严、笙萧默力战冥灭等二人,占尽上风,两人见势不妙,寻了一处破绽,忙忙化风而遁了。
花千骨见状,忙催动火凤来至拴天链近侧,以掌力割破了手腕,将鲜血滴在其上,瞬时拴天链光华四射、难以逼视,昏迷中的白子画缓缓自其中落下。
“师父!”花千骨大喜,扑了上去,急急将他扶起,又转头向笙萧默道:“儒尊,请您快来看看我师父。”
笙萧默应了,过来替他细细诊了一回脉,道:“千骨,你无需担心。师兄虽受了天雷,又困于拴天链中,好在他法力精深,又有你的神谕护体,此番只是虚耗过度,气血相逆,待我为他疏导松散,他便可醒转了。”说罢,在白子画身后盘膝坐定,凝神为他以仙力导引。
花千骨总算松了口气,才想起一旁的杀阡陌,便退至他身边,谢道:“此番还好有姐姐相助,小不点和师父才得保平安,小不点先谢过了。待我师父醒转,让他也来承姐姐的情。”
杀阡陌眉眼横波,笑道:“要这臭老白承我的情?罢了,小不点还是过来让姐姐细看看才好。这些年老白小气得紧,千防万防,总不让姐姐亲近你!”
花千骨心中虽忧思万千,但仍勉强笑道:“哪有?姐姐言过其实了。多年不见,姐姐不止颜色更加娇媚,这口齿也愈发伶俐了。”
杀阡陌掩口笑道:“我还道小不点嫁了这冰冷冷的石头一般的白子画便嫁鸡随鸡了呢,孰料还如往昔一般机灵可爱呢,不愧是我的妹妹呢。”
一旁的摩严见这魔君如此与长留尊上之妻笑语相酬,忍不住冷哼一声,道:“魔君,听闻你多年闭关不出,如今别来无恙啊。”
杀阡陌见了摩严便转了脸色,长眉一跳,正欲开口,便听那边厢笙萧默喜道:“师兄,你醒了?”

楼主 饭桶家的小厨娘  发布于 2016-05-31 13:26:00 +0800 CST  
(五十)
她恬静的睡颜,他仿佛永远也看不够般,直凝视了她一整个晚上,转眼间便已东方发白。
吻了吻她的鬓角,唤了她起身,陪她用过早餐,又细细嘱咐了她一遍,白子画才随笙萧默一道赴东海而去。
花千骨依依送别了白子画,心内难免惴惴,左右不得安稳,只好拿起一件正为白子画裁制中的寝衣,胡乱绣了起来。
可她这一腔心思全系在白子画身上,哪能专心?一针针不知扎在了何处,只半盏茶功夫,寝衣上便染了数点鲜血,她苦笑一声,只得放下那寝衣,站起身来,给自己倒了杯茶。
茶未入口,忽听长留大殿方向钟鸣阵阵,共十二下,定是发生了什么大事。
心内一惊,却又不敢擅自出了结界,只得来到露风石上向下望去。
不望则已,一望之下更是大吃一惊:但见长留山门外旌旗招展,乌压压站了不知多少仙门弟子。
花千骨正自心焦,却见糖宝上了绝情殿,在结界外叫道:“娘亲,娘亲,世尊让我来陪你。”
花千骨忙打开结界,让糖宝入了绝情殿,拉住她的手,问道:“山门外为何有如此多人?他们所为何来?”
糖宝气道:“他们还不是趁着尊上不在长留,便来为难么。也不知他们如何得知了娘亲身负妖神之力,现下明里说是要来除了妖神之力,暗里还不是一群觊觎妖神之力的乌合之众?!”
花千骨惊得倒推一步,失声道:“什么?!”
糖宝慰道:“娘亲莫怕,世尊已经集合了长留八千弟子,誓要将这群小人挡在长留之外,决不让娘亲受半点惊扰。”
花千骨皱眉道:“可是…可是为了我一人,又要平添多少死伤?!”
糖宝道:“所以世尊才让我上来宽慰、陪伴娘亲的,如今妖神之力封印在娘亲体内便是最安全的法子,若是有个万一,难免不会祸延六界,是以世尊嘱托娘亲无论如何亦不可下绝情殿半步,今日便是拼着长留山全派之力也要护娘亲周全!”
花千骨亦之其间的轻重缓急,也便点了点头,道:“只望师父和儒尊能快些回来才好。”
母女两人静静立于露风石上,糖宝摄了面铜镜过来,观微长留山门。
只一盏茶功夫,便见摩严率诸长老、众弟子出了长留山门,双方对阵于前。
放眼望去,仙界几乎所有门派的掌门、尊者皆率弟子亲临,山门前密密麻麻尽是仙门弟子,阵势几与二百年前妖神大战时相类。
摩严见领头之人正是冥灭,忍不住厉声道:“冥灭,你觊觎妖神之力,叛出长留,如今还有何颜面来此?!”
冥灭冷笑道:“摩严,你与白子画沆瀣一气,包庇妖神,置六界于危难之中,难道我等还不该来讨伐于你么?”
摩严道:“妖神之力生于天地恶念,只能封印,而不能被消灭。如今妖神之力被层层封印,正是最安全的法子。你等还来聒噪什么?”
冥灭道:“你不过是因着那花千骨乃是白子画的妻子罢了,你姑息那逆伦背德的师徒,我等却要为六界除此大患,今日你交出花千骨便罢,否则我等只好大开杀戒了!”
摩严怒道:“你这觊觎妖神之力的小人,休要胡言!你窥视我在前,偷袭子画在后,身为长留长老,又居心不轨,其罪当诛,接招!”
说罢,一招“浮沉断”便向他攻了过去。
与冥灭一同来的仙界诸人各怀鬼胎,竟无一人上前相助。
冥灭只得勉力接了这一招,两人便来来往往战在一处。
摩严虽较冥灭道法精深,但一时间亦无法将之击倒,战况胶着十分。
忽地,不知仙界诸人中谁喝了一声:“诸位,此时不战,便待何时?若等白子画回山,该如何是好?!”
一语惊醒梦中人,此言一处,仙界诸人纷纷祭起法宝,向长留弟子攻了过来。
仓促间,落十一指挥众弟子发动剑阵,堪堪御敌。
如此,山门外一时间杀声震天、血肉横飞。
绝情殿上的母女二人看得心惊胆战,四手交握,冷汗淋漓。
此番攻上长留的多是成名的仙人,法力精深;长留弟子人数虽众,但法力参差,好在长留剑阵精妙,尚能抵挡。
双方直战了半个时辰,忽然一道银光自天边迅疾而来,白子画孤绝淡漠的声音响了起来:“住手!”
但见他墨发轻扬,白衣飞舞,手中执了横霜,清俊出尘的面上一片古井无波,只静静凝视着交战中的诸人。
不知是他素日积威过重,还是如此恍若神明的现身惊了众人,双方竟真的住了手。
原来摩严见诸仙攻上长留,便传音于笙萧默,得了此信,白子画顾不得调息恢复,急急赶了回来,笙箫默御剑速度不及他,便被落在了后面。
众人见他如此凛凛然立于空中,心下便都忆起两百年前仙魔大战时花千骨死后白子画大开杀戒时的情形,无不心生怯意。
望着地上横七竖八的尸身,白子画垂首敛眉,叹息了一声,复又朗声道:“诸位,我等修仙不易,为何要如此平添死伤?现下妖神之力被重重封印在拙荆体内,本尊自可保六界太平无事;但若有人要与她为难,即是与我白子画为难。如此,便请上前来战!”

楼主 饭桶家的小厨娘  发布于 2016-05-31 13:27:00 +0800 CST  
(四十六)








楼主 饭桶家的小厨娘  发布于 2016-05-31 13:32:00 +0800 CST  
(五十一)
此言一出,来犯的仙界诸人寂寂无声,无人敢再答言。
白子画暗暗松了口气,他刚受了九道天雷,便用内力强压住伤势疾驰而来,如今五内如焚,若真要动手,恐怕胜算甚微。
双方按兵不动了约半盏茶功夫,摩严忽道:“既如此,咱们便都收手,今日之事,便一笔勾销。”
诸仙闻言,心下亦有此意,便都缓缓撤了兵刃,退至山门一射之地。
此时冥灭已被摩严力毙于掌下,诸仙没了带头之人,三三两两的聚在一处,窃窃私语。
正在难解难分之时,忽有人扬声道:“长留上仙刚刚生受了九道天雷,如今怕已是元气大伤了吧?”
话音未落,半空中现出一人,却原来是遍寻不得的松厉山掌门玄恒。
诸仙闻他此言,倒有三分信了,立时便住了后退的步子。
白子画微微蹙眉,但胸中气血翻涌,实难开口。
玄恒见状,微微一笑,道:“尊上,妖神之力不可姑息,如今您誓要护令夫人周全,我等却无法将六界置于危卵之下。如此,便让我在您手下讨教几招可好?”
白子画勉强平复了胸中四溢的仙力,开口道:“好,便如你所愿。”
说罢,横霜缓缓出鞘。
诸仙见状,心中俱是一凛:但见浑厚的银白仙晕缠绕横霜之上,虽未现杀气,但凌厉的剑气却直冲霄汉,便是望上一眼也使人微微颤抖。
人都道长留上仙最是仁慈,虽法力精深,却极少见他出剑以杀止杀,如今横霜出鞘,只怕是有了无不可杀之意了。
玄恒却似并不惶急,召出佩剑,道:“上仙,失礼了!”
说罢,已一招直直攻了过去。
白子画忙提剑挡隔,将玄恒的攻势缓了一缓,寻了个破绽,破了他此招。
他如今仙力涣散,只能勉强以极高深的剑术应付。
如此走了三十余招,有数次玄恒便要被白子画立斩于剑下,都被他倾全部仙力猛攻才解了围。
在下观战的诸仙见此情形,心下都有了计较,便有数人已是蠢蠢欲动。
玄恒是松厉山掌门,松厉山绝学云台剑法自然是已臻化境,此时他将毕生功力化于剑上,每招皆有断石分金之威力。
白子画虽无仙力加持,好在他剑法精妙,倒也好整以暇。
玄恒一招“高步云衢”径直攻了过来,白子画侧身堪堪避过,使出“若存剑法”中的“缠字诀”,剑锋斜出,向他左臂攻去。
玄恒忙退步抽身,回剑欲封住他剑势,孰料这“缠字诀”素是难料,白子画剑尖轻点,在他剑身上微一借力,仍向他左臂而去!
玄恒眼见已无转圜之地,便故技重施,左手蕴了十成十的仙力,向白子画胸口击去。
本料他必会撤剑闪避,谁知白子画此番偏不闪不避,拼着受了他这一击,亦要削断他一条胳膊!
玄恒自知避无可避,忽地大喝一声:“白子画受了天雷之刑,如今不过尔尔,诸位仙友还不出手,更待何时?!”
话音未落,他的一条左臂已离体而去,而白子画受了他一击,亦倒退了一步,好在他勉力提了仙力护住胸口大穴,倒是未曾重伤。
却说下方观战的诸仙听了玄恒一喝,如醍醐灌顶,纷纷各挺刀剑,御风而起,将白子画围在了正中。
摩严亦猜到了白子画此时的境况,见状喝道:“尔等竟然如此以多欺寡,真当我长留无人么?!”
白子画忽然叹息一声,道:“你等此番攻上长留,当真是为了除妖神以安六界么?难道便无一丝觊觎妖神之力的心思么?”
诸仙被他说中了心事,难免心生愧意,但如今只要除了白子画,这长留恐再难有可以御敌之人,妖神之力便唾手可得了,一思及此,便个个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白子画又道:“各位都是一派掌门、一方尊者,本尊此番应战,便是要了结妖神之事,他时我若胜了各位,各位可敢应承永不来犯我长留?!”
战圈中的诸仙志在必得,便都一口应下。
摩严大急,道:“子画,你如今……,万不可如此!”
白子画沉声道:“师兄,此事因我夫妻而起,便由我来了结吧,何必累及我长留八千弟子。”
“可是,子画你……”摩严话未说完,白子画便一挥袖,打断了他,正色道:“诸位,这便请出手吧。”
诸仙闻言,纷纷祭起法器,暗运仙力,使出毕生之所学向白子画攻去——如今生死便在一念之间,徒使虚招无益,最有效的方法便是以仙力相拼。白子画虽道法精深,但毕竟受了九道天雷,且己方亦皆是一方霸主,又人数众多,如此岂有落于下风的道理?!
天地间传来一声悠悠叹息,白子画惊为天人的面上仿佛结起了一层薄冰,但见他御风而起,微一蹙眉,拼起全身仙力,周身银白仙晕陡涨,细看之下原本朦胧的光晕竟然化作道道匪夷所思的符文,而诸仙攻来的各色法器、仙力竟都被这道符文结界挡了回去!
如此全力一击反而不中,诸仙皆受了反噬,但既已开弓,便没有回头的道理,众人缓了一缓,齐喝一声,复又出招。
白子画摇了摇头,双手结印,曼声念咒,他的语声虽不甚洪亮,但却清晰地传入在场每个人耳中,古老而婉转的梵唱,一声声、一念念地侵入了每个人的灵魂,似救赎、似挽歌。
结界外的众人忽觉天地陡变,空气中的水汽瞬间凝结成了无数冰晶,铺天盖地般向白子画飞去。
天边隐隐传来风雷之声,四下里飞沙走石,几乎难以视物,惟见银光笼罩下的白子画神祗般屹立于天地之间。
随着缓缓而出的咒语,结界处的符文愈加莹然,忽有一道红光自白子画体内透出,转瞬之间便与那些神秘的符文融在一处,附在结界外的冰晶上,向四周诸仙人疾射而去。
众人不识是何法术,匆忙张开结界护体,但那些冰晶却视结界如无物,毫无受阻又迅疾无匹地没入众人周身各大要穴之中!
众人仿佛中了定身咒般,眼睁睁地看着那些冰晶透体而入,竟是无力做何抵挡,只一呼吸间,体内的仙力也仿佛随着那些冰晶的消融而消失了,千年的道行灰飞烟灭,再使不出任何力气,纷纷跌落云头。
地上的众门人弟子见状,忙忙御风上前,堪堪救下了诸位掌门尊者。
白子画收了法术,朗声道:“本尊只是暂时封印了各位掌门、尊者的法力,只要心无杂念,潜心修习三年五载,法力自可复旧,只是在此期间万勿再动贪念,切记,切记!各位可还有要上前一战的么?”
适才应战的皆是各仙派中的首脑,如此一战而没,哪里还有人再敢上前?!
一时间长留山门外寂寂无声。
不知是谁,道了声:“多谢尊上不杀之恩!”说罢,第一个飞身御剑而退。
之后,只一盏茶功夫,长留山门前来犯的众人便退了个干干净净。
长留众弟子欢呼一声,总算松了口气。
摩严挥袖道:“众弟子撤了剑阵,收拾残局,各归偏殿去吧。”
说罢,御风而起,向白子画而去。
孰料还未来至白子画身边,白子画却一口鲜血疾喷而出,双目微阖,自空中跌了下来,纯白的衣幔层层叠叠,仿佛开出了一朵洁白的莲花,坠落凡间。

楼主 饭桶家的小厨娘  发布于 2016-05-31 13:33:00 +0800 CST  
(五十二)
“子画!”摩严大惊失色,忙扑了上去,将他抱在怀中。
远在绝情殿上观微的母女二人亦惨呼一声,花千骨实在受不住如此的惊悸忧思,闷哼一声,昏倒在糖宝怀中。
糖宝吓了一跳,急急唤了她几声,便又是输仙力、又是掐人中的忙乱了起来。
这边厢花千骨还未醒转,那边厢摩严已破了绝情殿结界,带了重伤的白子画来至房中。
摩严看了一眼昏迷中花千骨,略一皱眉,将一道仙力打入她印堂,花千骨便悠悠醒转。
此时白子画已被摩严安置在榻上,花千骨见了,哭喊着“师父”,挣脱了糖宝,扑了过去。
但见白子画面如金纸,唇色更是苍白到几近透明,长眉微敛,似是在竭力忍痛。
花千骨已是泪流满面,向摩严问道:“师伯,我师父这是怎么了?”
摩严边为白子画输入仙力疏导,边皱眉道:“他刚受了九道天雷,方才又出全力退敌,只怕伤得不轻。我不精于医道,但方才已传信给你师叔,他片刻便到。”
糖宝忍不住道:“尊上不是不老不死、不伤不灭的吗?怎么还会受了这么重的伤?”
摩严道:“他受了如此之重的伤,若换做旁人,只怕早已魂飞魄散了,能支持到现在恐怕到底还是神谕起了些作用。”
这说话间,笙萧默已进了房中,忙忙坐下为白子画请脉。
这一请脉便用了一炷香时候,末了,笙萧默皱眉问道:“师兄伤得很重,几乎到了油尽灯枯的地步,但我感知他体内仿佛有股生生不息的力量正在为他修复伤患,故此并无大碍。只是,师兄的内丹为何不见了踪影?”
“什么?!”摩严怒吼一声,目呲尽裂。
天得一以清,地得一以宁,谷得一以盈,人得一以长生,这内丹是修道之人性命双修的根本,白子画修仙千年,炼精化气、炼气化神、练神返虚,自己的全部修为法力皆凝于内丹,而内丹则藏于丹田之中,如何能消失呢?!
笙萧默又道:“以师兄的修为,何人能盗得他的内丹?只怕除非他自引,否则绝无可能。”
摩严心念一动,道:“适才我见他施法时有一道红光自体内透出,难道……”
笙萧默忙问:“那道红光之后,是否师兄的法力忽然大增?”
摩严点头称是。
笙萧默叹道:“那便是了,只怕是师兄自引内丹,他以此逼出自己的全部功力御敌。亏得有神谕护体,否则师兄的千年道行定然毁于一旦了。只是这自引内丹实在是虚耗太大,恐怕此番师兄要完全复原便需很久了。”
花千骨忙问:“师叔,我师父伤得如此之重,要多久才得醒来?”
笙箫默沉吟道:“少则一月,多则三月。”
闻言,摩严一掌劈在身旁的桌上,怒道:“若非仙界那些觊觎妖神之力的小人,子画何至于被逼到如此境地?!亏得他还心慈手软,只是封印了那起小人的法力!”
耳轮中只听“咔嚓”一声,眼前的那张檀木桌已碎成了齑粉。
需知适才交战之时白子画仅是封印了对手的法力,如此一来,所需耗费的功力便数倍于直接杀死敌人或褪了对方仙骨。他到底不欲伤人,要给长留、给天下留一个退路,只是如此便苦了自己,只得自引内丹方才功成。
花千骨凝视着他白得近乎透明的面色,痛苦、心伤、懊悔、内疚诸般心绪齐涌心头,更是俯在白子画身上哭得哽咽难言。
笙萧默忙扶去了她,道:“千骨,如今还要靠你照顾师兄,你可不能就此倒下。等下我会去医药阁寻些对症的药材过来,烦你给师兄煎了,助他早日醒转。”
花千骨忙点了点头。
笙萧默又道:“大师兄,二师兄受伤的消息万勿传扬,以防那起小人又再来犯。另外,还有三日便是五星耀日,处置妖神本尊之事,还要劳烦大师兄了。”
摩严亦应了,又细细嘱咐了花千骨一番,便和笙萧默两人下绝情殿去了。
见两人去了,花千骨便遣了糖宝去厨下烧些热水,自己则为白子画施了清洁术,又轻轻为他宽去外袍,让他尽量舒服地卧于榻上。自己则执了他的手,边垂泪边低声呢喃着些什么。
半个时辰之后,笙萧默与幽若带着各色灵丹、仙草上了绝情殿。
三人直忙乱了三四个时辰方才妥当,白子画虽未醒转,但总算气息平顺、脸色渐暖。
笙箫默回了销魂殿,糖宝和幽若被花千骨赶去休息,独留她一人在房中。
花千骨轻轻执起他如玉般白皙的大手,贴在自己脸上,默默流泪。
“师父......”轻轻唤了他一声,好似有无数言语哽在喉间,到头来,都化做这一句。
想着他近日来受的苦楚,她的心便如油煎冰浸一般痛不欲生。更是为了自己散尽功力,让她如何报答万一?!
如今,她方明了当年白子画的苦心:果然,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对于身负妖神之力的她来说,蛮荒确然是最安全的所在。
可现如今的这困境要如何了局?!
纤纤素手抚上他微蹙的眉头,一滴剔透的泪珠落在他脸上,她轻轻俯在他胸前,呢喃:“师父啊...”
如此过了一夜,展眼到了第二日清晨,笙萧默复又上了绝情殿,再次为白子画请脉。
正诊脉间,忽有执事弟子匆忙上殿,立于结界外喊道:“儒尊,大事不好了,世尊请您速去长留大殿!”

楼主 饭桶家的小厨娘  发布于 2016-05-31 13:34:00 +0800 CST  
(五十三)
笙萧默微一皱眉,道:“发生了何事?”
那弟子道:“如今帝君已亲率天兵天将将我长留山围了个水泄不通!”
“该死!”话音未落,笙萧默人已不见了踪影。
花千骨闻言,亦是大惊失色,又向那执事弟子问道:“帝君此番所为何来?”
那执事弟子轻笑一声,袍袖一挥,已现了本来面目——这乃魔君杀阡陌是也!
花千骨惊诧十分,忙挥手打开结界,让了杀阡陌进来,又急急问道:“杀姐姐,你方才所说的帝君之事可当真?”
杀阡陌点了点头,秀眉轻扬,道:“当真。我听说昨天老白威风凛凛地力退仙界各大派,便想着他必受了些伤,为了怕我家小不点心疼,便想着来看看你们,谁知今日一到长留,便见仙界的那个所谓的帝君带着他那些虾兵蟹将将长留山团团围住,大约是来者不善。我隐了气息,潜入了长留,见一名弟子来绝情殿报信,便弄晕了他,自己上来了。”
花千骨急道:“帝君来长留所为何事?还带了天兵天将,难道他也是……”
杀阡陌轻哼一声,不屑道:“帝君如此兴师动众地前来,还能为了什么?你道他真的是为天下与六界的安危么?还不是为了夺取这六界难敌的妖神之力么?!谁不知帝君虽号称仙界之尊,但也只是个尊荣名号罢了,他无论仙姿、道法、人望皆难服众,若不是这传承了亿万年的高贵血统,谁又会以他为尊?!这千年来,整个仙界谁不以长留山、不以白子画马首是瞻?!如今他不知从何处闻得风声,知悉了老白的伤势,当然要趁机坐收渔利了!”
“什么?!”花千骨又惊又怒,道:“他既尊称为帝君,怎能行如此龌蹉之事?!”
杀阡陌道:“小不点,你涉世不深,又怎知这仙界中藏污纳垢,那伪君子简直比我们魔界的真小人还要多呢!”
“可如今我师父重伤昏迷,该如何是好?”
杀阡陌闻言,走进床榻,细细检视白子画的伤势,又听花千骨将昨日之事粗略道出,忍不住叹道:“老白能以一己之力击退各大仙派,实属不易,遍观六界,能做到如此的,恐怕只有他一人而已,连我也自叹弗如。可惜他未料到如今连仙界帝君也来欲分这妖神之力的一杯羹,今日之事,怕是万难了。”
花千骨急道:“那该如何是好?”
杀阡陌正待开口,便见一枚传音螺摇摇晃晃地上了绝情殿,花千骨将之收入掌心,弹指间便有笙萧默的声音传了出来:“千骨,帝君此番亦是为夺妖神之力而来,如今大师兄与我已率领众弟子前去应战,誓要将其拒于长留之外,你安心留在绝情殿照顾师兄。大师兄叮嘱,如若长留当真有个万一,务必要杀阡陌带你与二师兄远遁避祸,这妖神之力关系重大,万不可落入居心叵测之人手中,否则来日六界危矣!”
原来刚才虽只有一面之缘,笙萧默却已识破了杀阡陌的法术,只是事态紧急,未及说明而已。
闻言,杀阡陌愣了一愣,忙挥手施法,长留山门处的情形便跃然与眼前。
但见四处杀声震天,长留弟子与天兵天将早已杀在一处,昔日的福地洞天,如今已成了惨绝人寰的修罗战场。
此时歇在偏殿的糖宝和幽若感知到异状,也来至房中,一同注视着观微中的情形。
战圈中法诀、符咒横飞,仙力、法器乱舞,长留剑阵虽排演精妙,但终难敌数倍之多的天兵天将,渐渐显出了败象。
糖宝悬心于落十一,好不容易在纷乱的战局中发现了落十一的身影,她紧张得将衣角抓了又抓,唯恐他有甚不妥。
此时落十一正与虬首仙战在一处,两人你来我往地斗了近百招,落十一剑法远在虬首仙之上,渐渐便占了上风。
但见他挥剑将虬首仙避退了丈许,左手捏诀,召出一道五雷符附于剑上,挽了个剑花,向虬首仙疾刺而去。
眼见长剑携着五雷之势便要没入虬首仙心脉之所在,虬首仙心知避无可避,只得垂手闭目等死。
便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杆提颅枪破空而来,破了落十一的护体结界,生生将他钉在地上,却原来是金光仙在他背后偷袭。
糖宝见状,惨呼一声:“十一!”化作一道绿光,向长留山门方向疾射而去。
“糖宝,不要!”花千骨大叫着,想抓住她的衣袂,却只抓住了一片虚空。
脑中一片空白,花千骨再也顾不得其他,御起断念,向长留山门而去。
杀阡陌和幽若愣了一愣,亦追了出去。
及至花千骨来在山门前,便见天地间黯然无光,空气中血腥四溢,人人浴血,处处积尸,无间地狱亦无今日之惨。
众人杀红了眼,竟未留意到身负妖神之力的花千骨已现身人前。
花千骨寻着糖宝的气息而去,待得寻到,却见糖宝已俯在落十一背上奄奄一息了。
“糖宝!”花千骨哭喊着冲了过去,见她背上不知何人所伤之处鲜血汩汩而出,忙伸指点了她伤处大穴,但无论她如何施法、运功,那鲜血便如泉涌,怎样也止不住了。
泪眼婆娑间,花千骨转头对身后追来的杀阡陌颤声道:“杀姐姐,快,快帮我救救糖宝,她是我唯一的女儿啊!”
杀阡陌伸手抚了抚她脉息,摇头道:“只怕姐姐也无能为力了。”
糖宝拼起最后一丝清明,微微抬头,道:“娘亲,莫为我难过,这一次,我和十一在一起,我们会好好的,娘亲也要好好的,来世,糖宝还要当娘亲的女儿……”
花千骨泪如雨下,拼命摇头,哭喊:“不要,糖宝,我不要和你分开!”
糖宝勉强扯起嘴角,微笑道:“娘亲,来生再见……”
余音未绝,糖宝的头陡然一软,再无气息,只一瞬间,糖宝的身子重新幻化为小小的绿虫,之后便散作点点微光,随风去了。
“糖宝!”花千骨一声哀鸣,珠泪滚滚而落。
神哭,则天地同悲。
霎时间,风起云涌,天空变成了妖异的深紫色,地动山摇,沉闷的轰鸣声不断自远方传来。
白子画的重伤、糖宝的惨死、仙界的紧逼、天庭的屠戮,一桩桩、一件件萦绕在她脑海,花千骨痛苦地抱住了头,一道紫光透体而出,化作彩链环绕着她
轻烟袅袅,薄雾升腾,只片刻便又散尽,而其中的花千骨却变了模样——云鬓高挽,紫衣叠幔,璎珞溢彩,环佩叮当。
一样的眉梢眼角,一般的身量体格,可先时那个娇憨俏丽的花千骨已不见了踪影,如今的花千骨美到极致、媚到极致,却又从无限的孤清苍凉带来无匹的圣洁恩泽,仿佛从绝望里走来的魅影,却又如此的惑人心魄。
所有人都已在不知不觉间住了手,直直的望向花千骨,望向这两百年前几乎涂炭六界的妖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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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四)
自花千骨突破封印之时,帝君便暗叫不好,如今更是瑟瑟而抖,几乎说不出话来。他只觉眼前一花,无边的妖力弥漫了他,花千骨已来至他面前,浓丽的眸子死死盯着他,素手轻扬,扼住他的脖子,厉声道:“我虽身负妖神之力,但并未危害六界,你为何还要苦苦逼我?!”
升腾的妖力几乎吞噬了他,帝君唇舌发颤,哪里还说得出话来?!
花千骨又道:“千百年来,我师父率长留弟子护八方安宁,保天下太平,如今我师父何辜,长留八千弟子何辜,为何要如此赶尽杀绝?!”
说着,手上微一使力,但闻帝君全身经脉骨骼咯咯作响,只怕不出片刻便要命丧当场。
但花千骨身边妖力四溢,又哪里是旁人能够近身的?!
众天兵天将更是各怀鬼胎,竟无一人上前相救的。
摩严长叹一声,收了佩剑,御风而起,拼起周身修为,抵挡住漫漫妖力,来至花千骨身旁,道:“千骨,不可!你师父耗费全部修为封印住你的妖神之力,你如今便要置他于何地?!帝君虽不仁,但为六界安稳计,我等不能对他不义。”
身侧的幽若跪俯在地,亦哭道:“师父,不要……”
一念之间,花千骨忆起了昔年绝情殿上白子画的谆谆教导、殷殷情意,终于缓缓地松开了手。
摩严松了口气,帝君忙退了几步,一时间长留山门前寂寂无声,只余远处海天之间的频频异象轰鸣。
花千骨忽地纵声长笑,悲凉的声音穿云破雾,在场诸人受了感应,纷纷心伤落泪。
半晌,花千骨袍袖一挥,道:“两日后便是五星耀日之期,我长留会将妖神本尊焚化于建木之上,以使其散尽魂魄,届时仙界诸位皆可一观。今日之事,就此作罢,你们都去吧!”
天兵天将虽多,但哪里是这妖神的对手?!听她如此一说,都如蒙大赦,立时便收了兵刃法器,作鸟兽之散。
只一盏茶功夫,天兵天将便退了个干干净净。
花千骨长袖一拂,山门前如山的积尸转眼消失不见,只余一片极淡的花香,她御风而起,往绝情殿飞去,空中只留下她的天籁之音:“杀姐姐,长留逢此大事,我不便招待,你这就回魔界去吧。师伯,师叔,随我来绝情殿。”
摩严与笙萧默对望一眼,草草吩咐了弟子善后之事,便御剑上了绝情殿。
两人刚入了正殿,花千骨便迎面而来,“扑通”一声直直跪倒在两人面前。
两人吓了一跳,忙要将她搀起,笙萧默更道:“千骨,你是师兄的妻子,不可如此!”
花千骨垂泪道:“我不止是师父的妻子,更是长留的弟子啊。今日冲破封印,导致妖神之力出世,将六界置于危难之中,都是小骨的错,是小骨辜负了师父的教导、师门的重托。师伯,师叔,你们便让小骨跪吧,小骨有事相求二位。”
摩严皱眉道:“何事?”
花千骨哽咽道:“让师父忘了我!”
笙萧默惊道:“这是为何?”
花千骨道:“我本是妖神之劫的应劫之身,若世上再无花千骨,妖神之力、妖神本尊便从此烟消云散了,也能还六界一个安稳太平!”
摩严又惊又怒,道:“不可!若你有个万一,要置子画于何地?!莫不是要他再次疯癫入魔么?!这天下之大,总有解决之道,千骨,你万勿动了此念!”
花千骨泫然道:“师伯,师父的性子我最是清楚不过,是以要想个法子让他永远忘了我才好。当年,是我的逆天复活才给六界带来了今日之祸;如今,是我该还六界一个清明的时候了。”
摩严万未料到她会如此,心下又怜又痛:因为她与白子画师徒相恋之事,他明里暗里不知诟病了花千骨几多,可偏偏白子画对这小徒弟万般回护,让他十分无可奈何。如今听她竟然要舍身殉道,才知她亦不是那一味自私自怜之人。念及她与白子画历尽千辛万苦方才得以成双,不想却又被逼到如今的田地,忍不住怨念天地不公,生生要拆散这对有情人。
摩严别过头去,不忍看花千骨,道:“千骨,或许我们可以再次封印你的妖神之力......”
话未说完,已被她打断道:“师伯,你明知我乃应劫之人,封印只能暂缓一时,无法永保六界安宁。但若我的神魂消弭于天地间,妖神便再无卷土重来之患了。这两日里,我已想得很清楚明白了。”
笙箫默急道:“可是二师兄他...,”
花千骨向内室望了望,大眼中满是不舍,却语气坚定地道:“儒尊,忘川之水,在于忘情。若师父喝了忘川水,便会忘了我。是时候该将那个至善无情、大爱天下的白子画还给六界了。他爱了两百年,亦痛了两百年,或许这样,对于我们、对于六界都是最好的选择。”
“千骨......”笙箫默亦是哽咽难言。
摩严手上用力,将花千骨自地上扶了起来,自己却忽然郑重地向花千骨施礼道:“千骨,本尊代六界苍生谢你重生之德!”
慌得花千骨忙扶起他,道:“师伯,神化天地,这本是我的宿命。两日后便是五星耀日,正是灭了妖神本尊的大好时机,请师伯备好忘川水,到时我自会让师父服下。”
摩严点头应了。
花千骨又道:“稍后我会将幽若召上殿来,我去了之后,便让她入绝情殿来照顾师父吧。”
摩严又点头应了,与笙箫默一起别过,飞身下殿去了。
片刻后幽若上了绝情殿,与花千骨倾谈一番后流泪而去。
少倾,绝情殿上方出现了一道异常强大的紫色结界,将一切笼罩其中。

楼主 饭桶家的小厨娘  发布于 2016-05-31 13:34:00 +0800 CST  
(五十五)
花千骨端立于露风石上,双手结印,檀口中吟唱出古老而繁复的咒语,片刻功夫,十方神器便出现在了她面前,她将炎水玉收在掌中,其余九件神器收入了墟鼎之中——十方神器如今虽散落于仙界各派之手,但神才是神器的主人,神之召唤、神之御使无可违逆。
但见她眉间神印闪烁,一缕紫色微光透体而出,缓缓注入炎水玉中,炎水玉紫光大盛,花千骨满意地点了点头,将之收入袖中。
缓步入了寝殿,白子画仍在昏睡。
望着他沉静的睡颜,花千骨的心仿佛也随之安然了。
转世后这些年她一直都躲在他坚实的羽翼下,他是她的大树,他是她的太阳,他是她的信仰,从没想过要长长久久地与他分开,如今,要她怎么舍得?!
散尽神魂后她便再无知无识了,可独留他一人在这天地间要如何呢?
多年前那个白衣飘飘、孤高出尘的他,依然要独自一人俯瞰千山吗?
到那时,他还会记得那个梳着包子头、在绝情殿上呼喊奔跑的小姑娘吗?
当然不会,忘川之水,在于忘情。
她自嘲地低笑一声,指尖抚上他微蹙的眉,一滴珠泪落在他如玉的面颊,像过去的每一次一样将头轻轻靠在他胸前,呢喃:“师父啊......”
如此静静依偎在他身边,不知过去了几个时辰,转眼间已是月上中天。
如水的月华透过雕窗映在他完美的侧颜上,那莹然的光让她想起了他深邃的目光。
多想再看一眼他如星的双眸,但她不能。因为只一眼,只一眼便会让她失了魂魄、失了自己、失了初衷,忘记自己作为神的职责,忘记六界苍生还需要她的倾力救赎。
自袖中取出炎水玉,轻轻置于他额上,朱唇微启,吟诵出古老的咒语,紫色的妖力弥漫而出,伴着炎水玉的微光缠绕着他,为他修复病体。
只一盏茶功夫,炎水玉缓缓落下,白子画的面色已恢复如常,长长的羽睫微微颤动,仿佛就要醒来。
花千骨素手轻扬,一道安神咒打入他体内,他便再次陷入了沉睡。
慢慢站起身,忍不住垂泪道:“师父,对不起,但小骨不得不这样做。小骨什么都听您的,但只这一次,小骨是真的没有办法了,就让小骨任性一次吧!”
颤抖着双手执起他的手臂,翻卷衣袖露出那片狰狞的绝情池水伤疤,玉手小心翼翼地抚了上去,像抚摸他们所有的过往。
咬了咬唇,她以掌力将自己的食指割开一道口子,将殷殷鲜血涂抹在他的伤疤上。
只转瞬间,那伤疤便消失不见了。
凝视了那伤疤原来之所在良久,花千骨悲苦一笑,怅然道:“师父,是不是明日之后小骨也像这绝情池水伤疤一样,在你生命中消失了?便如从未来过。”
缓步出了寝殿,捏了个诀,绝情殿上所有与她有关的物事都齐齐飞来,她袍袖一挥,便收入了自己墟鼎——原来,这绝情殿上竟然有如此之多的她留下的痕迹,原来那些曾经的痕迹就仿佛刻印在她心上,每看一眼都让她的心痛到颤抖。
反身回至白子画榻前,却见他墟鼎中红光闪烁,似有一物欲破鼎而出,忙施法一召,一支莹润辉耀的玉制桃花步摇便落去她掌中。
这桃花步摇通体剔透,乃是上好的昆仑红玉所制,雕刻之人甚是用心,依着玉石本身的颜色、肌理精心雕琢,花瓣粉红欲滴,花蕊略显紫红,便是琳琅垂珠亦是用镂雕之法而成,整支步摇浑然一体,更佐以仙力时刻润养,端的是美轮美奂、溢彩流光。
把玩于掌心,花千骨蓦地发现重重叠叠的桃瓣掩映下有三个工整的垂珠小篆,正是“白子画”三字。
难道这步摇是师父亲手所制么?
难道......?
她仿佛明白了什么,依稀忆起了上次生辰时的情形。
那日是她的生辰,拉着白子画在凡间大玩特玩后,她累得瘫倒在他怀中,搂着他的脖颈腻声道:“师父,吃也吃了,玩也玩了,师父可有什么生辰礼物要送给小骨么?”
白子画微笑道:“就知道你会有此一问。喏,这是为师送给你的生辰贺礼。”说着,将一本书册放进她手里。
花千骨忙仔细观瞧,却见是白子画的字迹,工工整整地写着《弗居剑法》,翻开第一页,便写着:“生而不有,为而不恃,功成而弗居,夫为弗居,是以不去......”
一观至此,花千骨忍不住哀嚎一声,道:“师父,怎么又是剑谱?!”
白子画蹙眉道:“剑谱不好吗?为师见你的《若存剑法》已练得很是纯熟了,是以特意为你创了这套剑法,正适合你现今习练。”
花千骨垮着一张俏脸,嘟着小嘴道:“师父,这是人家的生辰啊,为什么你每次送我的东西都是这些。有之前的断念,之后的仙身,再然后是助断念增长灵力的冰皓晶,还有去年您特为我撰写的《一念诀》,虽然都是为了小骨好,但您是不是也能偶尔改改样子,送一些让小骨更开心的礼物?!”
白子画俊脸微窘,道:“为师还以为...还以为你会喜欢这些......”
花千骨叹了口气,心知让这样一枚千年老仙明了女儿家的心思定是难上加难,便甩了甩头,认命地道:“算了,算了,这剑谱小骨也很喜欢,今后一定加紧修习。”
白子画唇舌微动,似乎想说些什么,但终究没有开口。
收回思绪,花千骨泪眼模糊地望着榻上昏睡之人,喃喃地道:“师父,原来你是记得的,原来你是懂得的,小骨每一个小小的愿望都被你这样放在心上。得夫如此,又复何求?!”
轻轻将那桃花步摇簪于鬓边,跪坐在他榻边,俯首在他耳畔,低声道:“师父,其实无论你送的是什么,小骨都喜欢,都感念你的一份心意。”
温柔的轻吻落在他颊上,伴着清冷的泪。
缓缓执起他冰冷却温暖的大手,贴在自己面上,感受着熟悉的气息,仿佛又回到了他怀中,肆意地享受着这最后的温柔,朦胧间她渐渐闭上了眼睛。

楼主 饭桶家的小厨娘  发布于 2016-05-31 13:35:00 +0800 CST  
(五十六)
待得再睁眼时,已是天光大亮,花千骨将绝情殿里外仔细打扫了一遍,又来至殿前,亲手浇灌了每一株绽满芳华的桃树,小小的桃花精们围绕着她,仿佛在问:“那每日与你形影不离的人为何不见了踪影?”
望着满庭灼灼,花千骨忍不住于树下暗暗垂泪,道:“明日我便走了,希望你们能代我看顾师父,希望他看到满树芳华的你们能依稀记得我曾经来过。”
回到内殿,她宽了衣裙,像往常一般上了榻,拉过锦被,在白子画怀里找了个舒适的位置,将头轻轻埋进他厚实的胸膛,呼吸着他冷冽的气息,慢慢平静了下来。
听着他深沉的呼吸,却难以入眠,忍不住伸出小手,描摹着他斜飞的长眉、卷翘的羽睫、高挺的鼻梁和单薄的双唇——这曾经遥远的恍在天边的出尘仙人,如今便近在咫尺,但转眼又要分离乍,这红尘游戏、天道轮常难道当真如此无情么?!
冰冷的泪濡湿了被衾,忽然想起了什么,召出了已收入墟鼎的鹣鲽佩,慢慢摩挲着,良久之后,仿佛下了很大的决心,将那玉佩复又系在他腰间。
师父啊,便让小骨最后自私一次,让这鹣鲽佩代替小骨陪在您身边,哪怕你再也记不起我,但我依然要它默默伴着你,便如我永远也未曾离开——其实,小骨一直不想离开的。
如此想着、念着,辰光由亮转暗,又由暗转亮,啁啾的鸟鸣提醒着新的一天来临了。
是啊,又是新的一天了,但这新的一天里即将没有我……
花千骨起了身,细心地为白子画整理了衣衫鬓发,默默注视了他片刻,缓缓道:“师父,让小骨最后为你做一次桃花羹。”
说罢,来至厨下,细细做了一碗桃花羹,端至内殿,放在白子画床边,望着玉碗内上下起伏的桃花瓣,叹了口气——自己与白子画,两世的爱恨,两生的情缘,终究是红尘随流水,徒留千万绪了。
感知殿外结界波动,她挥袖打开了结界,原来是摩严与笙萧默上殿来了。
现下的境地,两人都不知该如何言语,来至花千骨面前,摩严手托净瓶,低哑着嗓子,道:“弟妹,这是忘川水。”
因着这不伦的师徒相恋,明里暗里,摩严不知骂过花千骨多少次“孽障”、“逆徒”,如今这一声“弟妹”,便当真是自心底里承认了她、认可了她。
花千骨亦知其中深意,接过了净瓶,道:“多谢师伯。”
三人来至内室,笙萧默示意花千骨扶起白子画,双掌结印,忘川水自瓶中徐徐而出,灌入白子画口中,待得忘川水尽,笙萧默低声结一个“忘情咒”,渡入白子画体内。
两行清泪自花千骨白皙的面上滑过,嘴角却扯出了一个欣慰的笑,道:“如此,我便放心了。”
摩严的双眸亦有些朦胧,别过了头,道:“千骨,九重天的帝君和各仙派耆宿长老皆在长留大殿等候,妖神本尊业已押至大殿。”
花千骨挥袖撤了绝情殿上的结界,道:“师伯,待我魂飞魄散之际,这法术便都消失了,还请师伯为我师父下安神咒,为绝情殿布下结界。”
摩严点了点头,默默施法。
片刻后,花千骨小心地让白子画躺回榻上,细细为他整理了,点了点头,回眸深深望了白子画一眼,仿佛要将他永远印在心间,便站起身来,道:“师伯,师叔,咱们这便去吧。”
行至中庭,笙萧默忍不住顿了脚步,道:“千骨,你真的想清楚了?或许,我们还有别的办法。”
花千骨决绝道:“师叔,我已想得很是清楚。我在一日,六界便永陷妖神之乱,以小骨一人之身而换取六界太平,小骨不悔!”
摩严与笙萧默对视一眼,长叹一声,便不再言语了,三人御风向长留大殿而去。
却说眼见三人行得远了,一个紫发翻飞、衣袂翩翩的绝世妩媚人影来至绝情殿畔,运起无边法力,约一刻钟时候便将摩严布下的结界撕扯开了一个不大的口子,但见人影一花,他便闪身进了绝情殿。
这来人却不是魔君杀阡陌又是哪个?!
原来花千骨冲破封印之后,杀阡陌并未依其所言回到魔界,而是隐没了身形,在长留潜了下来。
他虽上不得绝情殿,但却在贪婪殿和销魂殿中将花千骨即将自散神魂的事听了个大概,亦见了摩严自冥界取回的忘川水。
他最是清楚花千骨的性子,知此番定然万难撼动她心意,便只好冒险在此时破了结界,潜入绝情殿。
他匆忙间来至内殿,见了昏睡于榻上的白子画,微微蹙眉,将他扶起,双掌抵在他后心,周身红光大作,孤注一掷要以自己平生功力解开这忘川水的忘情之咒。
但这忘川水一旦饮下,哪里容易得解?!
眼见半个时辰已过,仍无半点进展,白子画依旧紧闭双目,昏昏不醒。
杀阡陌怒喝一声,再也顾不得什么仪态容貌,以掌力割破自己的手腕,逼出一道血线,以无上的魔血画下繁复无比的符咒,径直打入白子画体内。
一瞬之间,白子画周身红光暴涨,继而又是一道金光透出——这千万年来无论妖魔神仙,只饮下一滴便能使其忘却情肠的忘川之咒竟然得解了!
白子画蓦然醒转,缓睁双眸,只觉心间发痛,似乎什么东西正在慢慢逝去,他以手扶额,便欲下得床榻,忽听足畔一声轻响,一枚红玉鹣鲽佩旋即掉了出来。
他执起玉佩,剑眉微蹙,百般思绪萦绕心头:“这鹣鲽佩. .....”
正思忖间,心口忽地大恸,一口鲜血和着些旁的什么便喷薄而出,他微一凝神,怔了:“这...这竟然是忘川河水!”
身后的杀阡陌耐不住反噬,此刻已是气息微弱,他以手抚膺,急道:“老白,你还磨蹭什么?!这会儿功夫只怕小不点已经散尽神魂了,你还不快去长留大殿?!”
白子画这才留意到他,惊道:“杀阡陌,你怎么在这儿?你说小骨要散尽神魂,是什么意思?”
杀阡陌吼道:“小不点知道了自己是妖神大劫的应劫之身,要于这五星耀日之时结果了妖神,再自散神魂,以永绝妖神之祸,你还不快去长留大殿,否则便追悔莫及了!”
“多谢!”话音未落,白子画已御了横霜,急急下殿去了。

楼主 饭桶家的小厨娘  发布于 2016-05-31 13:35:00 +0800 CST  
(五十七)
催动全身修为,只眨眼间便来至长留大殿,眼前的一幕却让这曾独立于九天之上的仙人心魂俱裂——建木上妖神本尊业已伏诛,大殿正中一团紫色妖力围绕在花千骨周身,金色的符文环在她身侧,那妙曼的身影已渐渐变得缥缈模糊了起来。
“小骨,不要!”白子画大吼一声,又喷出一口鲜血。
殿中的众仙蓦然回首——这是怎样的一声嘶吼?仿佛垂死的野兽绝望而苍凉的嗥叫,生生使闻之者落下泪来。
摩严第一个反应过来,喝道:“长留弟子,结剑阵!”
殿上诸仙亦纷纷挺兵刃上前,将白子画挡在外侧。
法阵中的花千骨亦听到了那熟悉的声音,缓缓睁开了双眼——师父,竟然是师父!
可事到如今,又能如何?!
她拼起残余的妖力,哀声道:“师父,是时候该放下了。”
白子画凄然道:“放下?!为师哪里还能放下?!小骨,你当真不要我了么?”
花千骨苦笑道:“师父,你教我要大爱天下,今日若非如此,如何能完此劫?!难道小骨做得不对么?”
摩严亦上前道:“子画,事已至此,这是千骨自己做的决定,你我便成全了她吧。”
白子画冷笑一声,挑眉道:“成全?!那谁来成全于我?!今日,无论是谁,也不能将她从我身边夺走,便是她自己也不行!”
说罢,周身银光大作,杀气如利剑般透体而出。
摩严暗叫不好,只得退后一步,道:“子画,为了她,你要舍弃苍生、与六界为敌么?!”
白子画冷笑一声,横霜出鞘,向前一步,道:“苍生与我何干?!六界又何曾与我有半点好处?!凭什么要我牺牲我的小骨?!今日,有敢拦我白子画者,神挡杀神、佛挡杀佛!”
话音未落,眉间黑气闪烁,堕仙印迹渐渐显现而出。
诸仙一见,纷纷惊道:“尊上堕仙了!白子画堕仙了!”
白子画长眉一挑,横霜陡出,银光犹如凄冷月光般无情、无形,剑气到处,已尸横一片!
法坛上的花千骨身形愈加模糊,再也无力开口,只摇了摇头,别无他法。
众仙见白子画开了杀戒,不敢造次,纷纷加入战团。
白子画凝了毕生修为,仙力凌厉十分、横霜大开大合,转瞬间又有数十仙者浴血当场。
摩严眼见他额间的堕仙印迹越来越黑,心知他已入魔,但眼见诸仙实难是他的对手,只得执剑杀入战团。
一时间殿上血肉横飞,白子画的一身白袍已被鲜血染成了诡异的红色,墨发无风自扬、双眸几欲滴血、魔气诡谲肆虐,这守护六界的尊者已化身地狱归来的修罗,无可不杀。
眼见花千骨的身体已散做无数微光,转瞬便要消散,白子画目呲尽裂,怒吼一声,双手结印,默念“化元诀”,周身仙力大涨,运力于剑,向殿上诸仙人劈空而去。
但见长留殿上银光大闪,浑厚的仙力袭上战圈中的每一个人,这霸道之极的力量哪里是他们所能够抵挡的?!只眨眼间,无论九天仙人,还是各派尊长,皆倒地不起,或身受重伤,或已气绝身故。
白子画收了仙力,抢上前去,横霜脱手而去,击破了以十方神器布下的法阵——如今花千骨魂魄将散,妖力便无了依托,十方神器无妖力支撑,法阵岌岌,故此一击即破。
一片虚空中,花千骨本已散做微光的身体竟渐渐清晰起来,眼见便又复如初。
伤重瘫倒于地的摩严拼起残余修为,踉跄着站起了身,顾不得擦一擦嘴角鲜血,昂首朗声,声音虽虚弱却最是中正平和,道:“天长,地久。天地之所以能长且久者,以其不自生也,故能长生。是以圣人后其身而身先,外其身而身存,非以其无私邪?故能成其私。子画,还不回头?!”
暮鼓晨钟般的声音,瞬间在白子画混沌的脑中投下了一丝清明,漫长的岁月在他心头一闪而过。他千年修仙,守护苍生、守护六界,独自承担着天下重任,将自己献祭给这芸芸众生,直到她,直到这个小小女子的出现,才在自己千年苍白的生命中写下了一抹温暖的桃红。如今,当真要为了她放弃所有的一切么?天下何辜?六界何辜?这样的自己,还是那个她全心相知、全意托付的良人么?!小骨愿舍身以救六界,自己违拗她之心意,复坠魔道,哪堪为其师,为其夫?!
一时间脑中无数思绪交战,但他到底修道千年,在摩严一声棒喝之下终于放下执妄魔念,心思复又澄明。
一念成佛,周身杀气陡然收敛,眉间的堕仙印迹亦消失不见,白子画双膝一软,跪倒于地,垂泪向花千骨道:“小骨,你让为师该如何是好?”
花千骨妙目盈泪,颤声道:“师父,到了如此境地,你还不能放下吗?”
白子画膝行至花千骨身畔,将她轻轻揽入怀中,大手温柔地理一理她额前碎发,运起周身法力,亲手重新催动十方神器,本已中断的法阵受了感应,缓缓开启,登时光华四溢。
巨大浑厚的仙力慢慢凝结于阵眼中的悯生剑上,扬首看了看高高祭起的悯生剑,白子画的嘴角开出了一朵温莲,将怀抱又紧了紧,玉碎的声音响了起来:“小骨,师父永远同你一起。”
花千骨轻轻回握了他的大手,亦点头道:“从此,小骨与师父再也不分开。”
说罢,高悬半空的悯生剑化作一道五彩蕴藉的光华,直刺两人,穿心而过。
拥在一处的两人相视一笑,齐齐散做无数微光。
些些微光聚为一紫一银两道光华,缠绕着飞向天际,渐渐不可目视了。

楼主 饭桶家的小厨娘  发布于 2016-05-31 13:37:00 +0800 CST  
(五十八)
殿上的摩严眼蕴热泪,喃喃道:“师弟,我当真又错了一次吗?!”
却只一恍惚,天地间忽然异香弥漫,却中正平和;仙乐飘飘,但端庄喜乐;六界祥瑞陡现,苍生皆及恩泽,无数金光自海天之际隐隐而来!
摩严惊异十分,喃喃道:“这是…这是神化天地之象么?”
金光伴着诸般瑞象盘旋于长留殿上,渐渐幻化出了那抹白衣出尘的身影——却原来是白子画已然历劫封神归来!
摩严欣喜异常,几乎口不能言,只上前几步,却不知如何开口——神乃天地至清之气化生而来,从未见过有仙人历劫封神的记载,神界虽湮没无考了,但天地造化,竟然广开凡人修仙、进而封神一途,只是若论德昭日月、修为无边方可封神,这六界亦只白子画一人罢了。只是先时他心中尚有一丝执枉魔念,如今妖神一劫,使他终于堪破心魔,得证大道。叹只叹白子画封神所历之劫竟然要神界遗于世间的最后一神花千骨应劫而去,如今他虽封神归来,却不知要怎样心碎神伤呢!念及两百年前白子画的疯癫之状,摩严便忍不住长叹一声。
白子画望着长留大殿上一片狼藉,长眉一轩,广袖轻挥,无数金光散了开去,苍生万物、六道生灵,凡是因此次妖神之乱而被波及、被毁灭的尽皆复苏,天地间一派繁荣欣然之景象。
长留殿上诸仙尽皆苏醒,各位仙者遍被神泽,先前诸般贪念痴嗔荡涤一净,九天帝君率众上前,躬身道:“尊上,夫人她以身殉道、澄清六界,我等深感大义,今后必将时刻铭记,惟尊上马首是瞻,守护夫人为之舍身的六界苍生!”
白子画广袖一挥,道:“诸位免礼,但愿列位能时刻谨记此言,不枉拙荆今日赴义之举。”
众仙纷纷点头称是。
白子画御风而起,往绝情殿方向而去,空中只余他的玉碎之音:“师兄,师弟,随我来。”
摩严、笙萧默对视一眼,忙忙跟上,行至空中,却发现自三圣殿倾泻而下的三道汇聚为三生池水的瀑布竟然消失殆尽了。
笙萧默道:“如今二师兄历劫封神,可见这修仙不可动情、动情则必有偏废之论实属无稽之谈,故此这三生池水亦顺应天道而竭了。先前从未有过仙人历劫封神的记载,如今二师兄怕是六界第一人了。”
摩严叹道:“可叹千骨舍身成仁,如今子画虽封神归来,可这丧妻之痛,让他如何承受?!”
笙萧默摇了摇头,长叹一声,再抬头时绝情殿已在眼前。
师兄弟二人才一上殿,那最是骄横暴躁的魔君杀阡陌的怒吼便传了过来:“老白,枉我费尽功力将你救醒,怎得你却没将小不点给我带回来?莫不是这次你还不痛定思痛,依旧牺牲了我家小不点?!来,来,来,咱们便大战上三百回合!唉?!住手,你抓住我干什么?!不用你来假惺惺地为我治伤,快放手,白子画你......”
话音未落,劲风忽起,魔君杀阡陌生生自绝情殿中被推了出来,去势甚疾,眼见顷刻便出了长留结界,不知往哪里去了。
笙萧默失笑道:“虽然封了神,师兄这脾气却一点儿未改,只一言不合,便如此苛待。”
摩严瞪了他一眼,进了正殿,却见白子画已盘膝闭目而坐,沉声道:“师兄,师弟,请为我护法,万不可使人扰了我作法。”
两人点头应下,亦跏趺而坐,撑起结界,将三人笼罩其中。
白子画双手结印,自墟鼎中引出一点紫色萤火,使其悬于面前。又自丹田中引出金光流溢、中正温润的内丹,袍袖一拂,内丹光芒大作,一分为二,半者复归丹田,半者与那点紫色萤火缓缓相融。
白子画长舒了一口气,暗运神力,又有数道莹彩光华自顶门缓缓而出。
笙萧默惊道:“师兄,你为何自引三魂七魄?!”
如此魂魄离体,饶是已然封神的白子画亦有所不支,面色微微苍白,双手却坚定地结出繁复无比的仙印,一道金光自他体内透出,将那已离体的三魂七魄尽皆一分为二。
摩严识得此术,惊呼道:“锻魂炼魄!”
如此生生裂解魂魄,施法者必承诛心之痛。白子画额上冷汗淋漓,身体抖似筛糠,强自运功压制,但仍忍耐不住,一丝鲜血沿唇边蜿蜒而下。
片刻之后,分离开来的魂魄或回归白子画体内,或盘旋附着于那紫玉般的一半内丹之上。
白子画微一招手,那紫玉内丹便缓缓向他飞来,渐渐隐没于他心脉之所在。
长舒了一口气,白子画踉跄起身,道:“我收回了小骨的一点魂魄碎片,虽只萤火芥豆之微,但吾以己之魂魄锻她之魂魄,假以时日,必可补全其魂魄,使其复生。如此,既可完妖神大劫,亦可使小骨永脱应劫命数。”

楼主 饭桶家的小厨娘  发布于 2016-05-31 13:37:00 +0800 CST  
(五十九)
摩严皱眉道:“此法虽好,但待她魂魄全时却会因已跳出六道之外而无法转世投胎。”
白子画面上一温,道:“到时我自有办法。”
笙萧默问道:“师兄,这补全魂魄之术需耗多少时日?”
白子画微一叹息,道:“短则数十年,多则百年。”
摩严道:“千骨之魂魄虽微,但如此寄身于你之心脉,恐怕时日久了,你会虚耗过度,这百年如何得度?只怕她魂魄未全,你便灯枯油尽了。”
白子画扬眉道:“如今妖神大劫得渡,六界复又清明,我方才已细细算过,天下百年间应当无虞。这百年间,我自当闭关,用心为小骨锻魂炼魄。如此,得之,我幸;不得,我命!”
笙萧默慰道:“师兄且放宽心,以你的修为,想来定能助千骨平安归来的。”
摩严亦道:“你自安心闭关,我和师弟会鼎力辅佐幽若,安定长留,安定天下。”
白子画点头道:“如此,便偏劳了。”
摩严与笙萧默对视一眼,齐道:“师弟/师兄,我这便去了。”
说罢,两人相携下了绝情殿,御风往大殿而去。
笙萧默回首一望,却见一道金光结界陡然笼罩了整个绝情殿,想来便是白子画所为了。
来至大殿,诸仙尚未离去,见二尊来了,便纷纷上前,皆欲详询白子画之事。
摩严略敷衍过,只道白子画初登神位,尚有许多不明之处,已然闭关。
诸仙闻言,纷纷别过,回归各处去了。
经此一役,仙界风气一新,各派系间的明争暗斗亦少了很多。十方神器无了妖力,只是些普通之极的物事罢了,亦再也不能掀起任何血雨腥风了。
白子画虽已登神位,但却一直于绝情殿内闭关不出,渐渐成了仙界无数传说中的一个,而他与其徒儿娘子的故事,更是这传说中最浓墨重彩、引人唏嘘的一笔。
转眼间距那妖神大劫已过六十余载,长留山依旧一派仙家福地景象,掌门人幽若在二尊的辅佐下亦坐稳了位子,每日里处理事务、调停纷争,甚是周全。
而主岛正上方的绝情殿则常年置于结界之下,仿佛一处天外桃源,久已无人叨扰了。
庭中依旧是一片灼灼桃花,清浅的月华流泻而下,将那白袍素心的仙人衬得益发淡漠出尘,仿佛随时便可化风而去。
本较常人少了些血色的薄唇如今白得直如透明,但唇边却流溢出倾城的一笑,他以手扶膺,强压住心口剧痛,喃喃道:“小骨,今日为师终于可以再与你相见了么?这么多年了,你是否怪为师不够勤力,让你等了这许多时候?”
原来这几十载间白子画一直耗费无上修为为花千骨锻魂炼魄。她魂魄俱碎,只得莹烛般的一点碎片,较之二百年前尚有完整一魄时更加难以补齐,便是以白子画的精深法力亦难比登天,故此他这数十年来数次濒近绝境,但都被他以坚如磐石般的意志生生挺了过来。
今夜,总算是大功告成,花千骨三魂七魄齐备,便可复生了。
白子画捏诀自眉心引出一滴晶莹剔透的血珠,右手运劲自胸间迫出一缕魂魄,二者缓缓相融,一时间绝情殿光华大作,白子画嘴角微弯,些许使了些神力,将那缕五彩蕴藉的魂魄打入了殿前桃花树上最娇艳的一朵桃花之中。
余霞般的花朵徐徐落下,白子画广袖一挥,万点金光洒于其上,桃花渐成人形,只是比寻常人多了双烟霞般的薄翼。
原来花千骨跳脱六界之外,虽魂魄锻炼完好,但无肉身可继,白子画便取自己一滴心头血,施法使其魂魄与鲜血融合以稳固之,再将其幻化为桃花精,托身出世。
滚滚神力自白子画掌中奔腾而出,小小的桃花精沐此神泽后慢慢长高长大,直至与常人身形无异,粉嫩精致的面庞渐渐与记忆中那妩媚娇憨的小人儿重叠在一处。
白子画抑制住胸口翻涌的气血,伸臂抱住了半空中缓缓落下的妙人,捏诀隐了她双翼,快步入了内殿,将其置于榻上,施法将她最爱的淡粉留仙裙为她换上,轻颤的大手摩挲着她如玉的面庞,细细凝视着她久违了的容颜,一滴情泪忍不住滴落在她颊上,喃喃自语:“小骨,这次再也不要离开。”
呼吸轻浅却绵长,榻上的小人儿安安稳稳地睡着,一如多年前每一个温暖的晨曦。
只是,如今她魂魄不稳,怕是还要睡上些时候吧?
白子画便如此默默地守在她身边,一瞬不瞬地痴望着她的睡颜,数十年的辛酸与相思今日终得了圆满。
不知过了多少时候,白子画竟然伏在她榻边朦胧睡去了——这六十余载,他从未睡过,唯一所做的便是不停提升功力,为花千骨锻魂炼魄而已。今夜,终于得偿所愿,他放下了多年的夙愿,再也受不住经年的反噬,倦意上涌,迷蒙了神思。

楼主 饭桶家的小厨娘  发布于 2016-05-31 13:38:00 +0800 CST  
(六十)
话说夜半引出花千骨魂魄时绝情殿异象频生,摩严与笙萧默皆有感应,掐指算到了今夜之事,想着不好即时便去打扰,待得天光大亮,师兄弟二人齐齐来至绝情殿结界外,扬声欲入。
白子画感知结界异动,清醒了过来,看看榻上之人仍未醒转,便反身出了寝殿,开启结界,让了二人进殿。
师兄弟数十载未见,自有一番热络,笙萧默听闻白子画使花千骨托身桃花精,不禁咂舌道:“师兄,日后六界之人若知这堂堂长留尊上夫人竟是小小精灵,怕不知要碎了多少仙界名门闺秀的春心呢!”
摩严冷哼一声,又瞪了他一眼,关切道:“千骨如今可好?怎的还不醒转?怕只怕长留仙泽过重,她以精灵为根本,实难承受啊。”
白子画知他如今心底已与花千骨再无芥蒂,此举更是发自肺腑的关心,躬身道:“多谢师兄关怀,我已为她下了护体结界,且她的魂魄到底脱胎于我,与寻常精灵小妖自有不同。”
摩严松了口气,点头道:“如此才好,如此才好。”
一旁的笙萧默撇了撇嘴,笑道:“大师兄本就偏疼二师兄,如今又添了个千骨,只怕我这师弟自此更是无人待见咯!”
摩严道:“千骨为六界安稳甘心以身殉道,怎是你这顽劣懒散之人所能比拟的?!”
笙萧默忙忙点头,道:“是,是,是!我这顽劣懒散之人这便入内殿为嫂嫂请脉去。”
白子画的医道到底不若笙萧默精深,便也欣然,随他进了内殿。
笙萧默来至榻前,细细为花千骨诊了脉,道:“师兄无需悬心,千骨只是魂魄与肉身刚刚相融,尚未稳便,依我看,只需几个时辰便可醒转。只是有一事,我当与师兄早早说明了才好。”
说罢,将白子画拉至一侧,细细说与他听。
白子画将他之所言牢牢记下,未敢有忘。
片刻之后,笙萧默与摩严一同下殿去了,想来白子画出关在即,仙界必将大有震动,还是事先料理清楚得好。
送走了二人,白子画来至厨下,先施法将数十年未曾得用的各色家什清理干净,又精心为花千骨做了一碗桃花羹。
水汽氤氲蒸腾,桃花的甜香飘散在绝情殿各处,白子画仿佛听到宫铃的清音又再响起,那雀跃灵动的小人又在拉着自己的广袖腻声撒着娇。
嘴角边拢着浅笑,白子画端着玉碗来至内室,将之放于桌上,以法力温着,复又坐在她身边,握紧她白皙的小手,凝视着她恬静的睡颜,心绪渐远。
转眼已近申时,白子画依然坐于榻上,炽热而贪婪的目光紧紧地缠绕着她,仿佛要将她的一切这般融入自己骨血。
“唔......”
甜腻的一声唤,榻上的小人儿羽睫轻颤,便要醒转。
白子画大喜过望,忙将她扶起身,让她靠在自己怀中。
尚未睁开双目,花千骨已感知了那熟悉的冷冽气息,她缓睁星眸,未语先笑。
她的笑穿过这六十年孤寂的时光,抚平了他心上的每一道伤疤,在他眼角、心头开出了世间最绚烂的花。
“小骨......”他沙哑着嗓子,千言万语哽在喉间,只余这一句。
“师父,我在。”轻灵的声音是他千年孤清唯一的救赎,犹如九天仙乐般使他深深沉醉。
是啊,你还在,只要你还在。
只要你还在,无论何时何地,哪怕沧海桑田,我都守在你身边。
轻柔的吻蓦然落在她柔软的唇瓣上,带着他无限的深情和清冷的泪。
花千骨被动地承受着,一任自己化作一摊春水软倒在他怀中。
这个吻缠绵却清浅,不带一丝情欲,却异常的温暖,慰藉了两颗写满离愁别绪的心。
良久,两人分了开来,花千骨打量着周遭,识得是绝情殿他们的卧房,忍不住问道:“师父,怎么小骨又回到了绝情殿?悯生剑下神魂难逃,我们是怎么......?”
白子画将她自散神魂后的种种都细细讲与她听,末了,道:“今后,护你,爱你,让你恣意地活着,便是为师唯一的心愿了。”
花千骨圆圆的大眼却蒙上了一层氤氲水雾,抬起手,摩挲着他如玉的面颊,关切地道:“师父,这六十年你是怎么过来的?”
于她而言,这六十年无知无识,不过在闭眼与睁眼之间而已;但没有了她,他又是怀着怎样的心情苦熬的呢?
白子画浅浅一笑,道:“已经是过去的事了,你无需知道,你只需在今后无尽的日子里陪在为师身边便好。”
是啊,你无需知道我是怎样地撕心痛悔,你无需知道我是怎样地日夜想你念你,你无需知道我是怎样地耗尽功力只为逆天将你挽回。
你只要知道今后我要用我全部的热情与生命为你绘一份久远的幸福就够了。
宠溺地拥紧了她,用下巴轻轻磨蹭着她略显凌乱的头顶,从未觉得流泻的时光如此美好,美好得像有一只柔软的小手慰藉着他久已冰冷的心,让周遭的一切都鲜活了过来。
腻在他怀里,呼吸着他冰冷却温暖的气息,花千骨几乎醉了。
两人便这样相拥着,半晌都没再言语。
良久,花千骨才道:“师父,既然你已封神,那是不是法力更深了一层?快演来给小骨看看!”
白子画莞尔道:“算起来你已是三世为人了,怎的还是这样顽皮?!”
说罢,右手一召,一支桃花步摇出现在他掌心。
“可喜欢?”轻轻将步摇放在她手里,问。
花千骨欣喜地抚弄着那精华莹润的步摇,道:“那...那日我曾簪着这步摇,现今这只是......?”
白子画沉声道:“原来的那只已然湮灭,这是创物。”
花千骨擎着步摇在他眼前晃了晃,喜道:“真的一模一样诶,还是那么漂亮!师父最好了!”
说罢,扬起小脸,在他面上狠狠亲了一记。
白子画伸臂握住了她双肩,郑重道:“小骨,如今宫铃、断念、绝情池水伤疤都已不在了,那些幸与不幸皆尽随风,从今而后,为师与你便当放下过往,开始新的日子。”
花千骨点了点头,笑道:“是,小骨谨遵师命!”

楼主 饭桶家的小厨娘  发布于 2016-05-31 13:39:00 +0800 CST  

楼主:饭桶家的小厨娘

字数:647518

发表时间:2016-05-31 20:14:00 +0800 CST

更新时间:2018-02-17 18:50:59 +0800 CS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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