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骨相思】16-05-31花千骨同人文之自升衙石玉青葱

(二十)






楼主 饭桶家的小厨娘  发布于 2016-05-31 13:10:00 +0800 CST  
(二十一)






楼主 饭桶家的小厨娘  发布于 2016-05-31 13:11:00 +0800 CST  
(二十二)
转眼便到了第二日,巳时一过,便听有人朗声一笑,一个青衣人影自天而降,径直行至端坐中厅的白子画身前,深深一揖,道:“恭喜师兄!”
还未及白子画言语,便快步来到他身后的花千骨,亦一揖到地,道:“恭喜嫂嫂!”
花千骨晕红了脸,嗫喏道:“儒…儒尊请起!”
白子画正色道:“师弟万勿玩笑,我昨日修书与你相商之事,你待怎样?”
笙萧默坐了下来,道:“我与大师兄已经按照师兄的意思,将师兄大婚的消息知会了天下各大仙派,只是这上仙婚配是仙界大事,师兄今晨已上九重天向帝君禀明此事了。”
白子画点头道:“如此甚好。”
笙萧默又道:“师兄,你和千骨的大婚千万要回长留操办,我那两个小徒可都千盼万盼着千骨呢!何况你毕竟是长留尊上,岂能草草在外成婚?且千骨与你历经千辛万苦方使心愿得成,怎能便委屈了她?!”
白子画却未曾答言,只默默低头饮茶,而身侧的花千骨亦不敢开言。
笙萧默只得续道:“师兄,我已和大师兄商议好了,请你和千骨回长留成婚,之后你们若不愿留在长留,便再去云游亦可。”
白子画总算抬头,回首向花千骨问道:“小骨,你意下如何?”
花千骨见笙萧默一副为难脸色,忍不住帮道:“师父,儒…儒尊所言亦有道理,师父毕竟是仙界至尊,长留是师父的家,咱们便回去亦无不可。师父若是不喜在长留久留,他日再携小骨去云游也可。”
白子画本来心中亦有计较,便也点了点头,对笙萧默道:“如此也好,你且去吧,我与小骨明日便回长留,只是这大婚毕竟是我的私事,万勿铺张靡费。”
笙萧默长吁了一口气,道:“好,那明日小弟便在长留恭候师兄了。”说罢,御风而去。
花千骨见笙萧默走得远了,垮了双肩,苦着脸娇声道:“师父,这下可有的忙了。”
白子画将她拉进怀中,大手摩挲着她的柔荑,沉声道:“这是师父欠你的,自当如此。”
花千骨叹了口气,道:“只可惜明日便要离了这越州了,不知何时才能回来呢。”
白子画宠溺地揉了揉她的包子头,道:“你若喜欢,大婚后咱们即刻便回此间,可好?”
花千骨不答,却神游已远,忽然道:“师父,绝情殿的桃花不知怎样了?”
白子画道:“幽若现居绝情殿,她定当细心打理,若是听说你不日便回长留,这丫头不知要如何高兴才是呢。”
可惜千里之外的长留掌门幽若,如今却因着白子画与花千骨之事已然乱做了一团,并无半点欣然之色。
幽若端坐在长留大殿的掌门法座上,面色一片阴沉,看着下面直挺挺跪着的九阁长老,半晌不语。
双方便如此僵持着,忽见殿门青影一闪,是笙萧默到了。
笙萧默早已接到幽若的传音,是以并不惊讶,踱至殿中,朗声道:“诸位长老这是所为何来?现今掌门虽年轻识浅,但自有我三尊坐镇,莫不是诸位趁我与师兄不在长留便要为难于她吗?”
戒律阁长老挺身而出,道:“儒尊,我等听闻尊上不日便要回长留与其徒花千骨成婚,这实在使不得啊使不得!”
说罢,九阁长老齐齐顿首道:“儒尊,为了尊上的千年清誉、为了长留的千年基业,万务三思啊!”
幽若猛然站起,怒道:“尊上与我师父历尽千辛万苦方才心愿得成,你们这些人难道当真为了那些俗事便要拆人姻缘么?尊上为了这长留、这六界辛苦支撑了千年,我师父更是以己之身修补六界,因着这些,要你们成人之美当真如此难么?”
九阁长老默然不语,只跪着不动。
笙萧默正待开言,忽然眼前玄色人影一闪,是摩严自九重天归来。
摩严扫了一眼跪在殿中的九阁长老,径直向幽若走去,双手一翻,自墟鼎中取出一只玉匣,朗声道:“掌门,此为帝君帝后为我长留尊上大婚而送上的贺礼。”
幽若一愣,转瞬便明白了摩严的意思,连忙接过玉匣,揭了开来,但见是一只九龙玉冠与一只九凤金簪,大喜过望,道:“帝君帝后好周到,我暂且代为收下,明日尊上与我师父回归长留,我自会交到他们手上。”
跪在下首的九阁长老面面相觑——这帝君帝后既然送来了大婚贺礼,便是应允了这桩婚事,如此一来,自己不是枉为小人了吗?!
一念及此,九阁长老连忙站起身来,齐声躬身道:“帝君帝后的美意不容辜负,尊上夫妻终证大道,我等自当尽心准备。”
幽若见他们如此见风使舵,暗暗腹诽了几句,面上却不露声色道:“如此甚好,待尊上明日回来与我等商议定了大事,还请九阁长老各司其职、协力共勉才好。”
“是,我等必当尽心竭力!”说罢,九阁长老齐齐一揖,转身退出了大殿。

楼主 饭桶家的小厨娘  发布于 2016-05-31 13:11:00 +0800 CST  
(二十四)
白子画怜惜她辛苦,亲自下厨做了桃花羹,将她揽在怀中,道:“小骨,辛苦了!”
花千骨揉了揉微痛的额角,苦着脸叹道:“师父,没想到这种种礼仪规矩,比修炼习剑还辛苦。”
“小骨再挨过两日,便没有诸多约束了。”他宠溺地摩挲着她的娇颜,道。
“听说帝君和帝后也都送来贺礼,他们这是何意?”
白子画叹了口气,应道:“如今六界不稳,帝君亦需借重长留之力来匡扶六界,何况为师毕竟乃六界尊上,这两分薄面还是要给的。”
花千骨饮尽了桃花羹,向他怀中缩了缩,道:“师父,只要我们还在六界之中,这诸般纷扰、争斗实难避得。”
白子画抚了抚她略有散乱的乌发,道:“小骨,你若不愿留在这绝情殿,大婚后咱们便回凡间去。”
花千骨望着飘落的点点桃花,悠悠地道:“师父,小骨不想因着自己而违拗您的心意。”
白子画长叹一声,道:“你我夫妻本是一体,何来违拗之说?只是师父想着你今世修行日短,且是逆天避劫而得仙身,不如大婚后为师带你下凡历练,澄明心思,以便得成大道。六界若有事发生,为师亦可出手相助,你道可好?”
花千骨傻傻地点了点头,忽然想起了什么,又道:“师父,礼乐阁弟子说明日开始小骨便不能再见师父了,只等大婚行罢诸般礼仪后方可相见。”
白子画失笑道:“师兄师弟千年不染凡尘,但这凡间的规矩礼法倒是学得分毫不差。那小骨要从哪里出嫁?”
花千骨笑道:“小骨选了亥殿。”
于是,第二日,长留亥殿的弟子便见到他们惊为天人的尊上携了自己的小徒儿来至两百年前花千骨的房间,将她妥妥安置,又接连下了数道禁咒、结界护她,还吩咐了花千骨的诸位好友相伴,之后便飘然而去了。
转眼又是一日,经过接连两日的布置,平时肃穆无比的绝情殿已装点一新,于巳时开始了长留尊上的大婚仪式。
修道之人,虽不禁婚嫁,但礼仪却较凡俗间简洁得多,且此番长留虽传信各仙派,但毕竟事出仓促,各派来见礼的人并不多,让操持惯了仙剑大会的礼乐阁弟子松了口气。
巳时正,白子画已自亥殿迎新至绝情殿,他身着正红喜袍、足蹬锦纹云靴,出尘的俊脸上难得的微有暖色,而执手的宫装红衣女子正是两百年前险些倾覆六界的妖神花千骨。
但见她云鬓高挽、步摇斜坠、体态婀娜、颜冠六界,一身红衣更衬得她明媚鲜艳如异花初胎、风流袅娜似弱柳扶风。
观礼的宾客有艳羡者、有讶异者、更有一干窃窃私语者,一时间堂上倒人声如沸。
白子画察得有异,轻轻握了握花千骨的手,眼峰电转,向外一瞥,四下立时安静了下来。
执礼弟子忙朗声道:“礼天地而达意!”
夫妻师徒二人面向正堂上悬的“天”、“地”二牌位躬身行礼。
执礼弟子又道:“迎大圣而证盟!”
受帝君帝后之命,由九重天而来的灵宝天尊跃众而出,祝香焚表,以证誓约。
执礼弟子再道:“相对拜而加冠!”
夫妻师徒二人眼蕴深情,相对三拜。
花千骨素手纤纤,执的正是帝君所赐的九龙冠,柔荑轻扬,几下便将那九龙冠牢牢冠正;白子画袍袖一翻,执了帝后所赐的九凤簪,长指一动,便簪入了花千骨的发髻之中。
执礼弟子续道:“婚姻圆满,礼谢宾朋!”
此言一出,便有数位礼乐阁女弟子将花千骨送入绝情殿内室,留白子画在前殿酬谢观礼的诸位仙友宾朋。
白子画不惯俗务,好在有摩严和笙萧默帮扶,唱喏相对、迎来送往,直至酉时方宾朋尽散,这偌大的绝情殿终于之余师徒夫妻二人了。
白子画移步寝殿,本欲推门而入,但忽然又觉有一丝慌乱,深吸了一口气,心中惴惴,忍不住右手结印,隔着一扇门扉观微于房内的花千骨——但见她着喜服、挽云鬓,兀自端坐于床榻,算得上是仪态端庄、风姿敦和,可再仔细观瞧,却见她双足乱晃,口中正在碎碎而念:“这师父怎么还不来?天都快黑了,怎么还没有招呼完宾客?唉,顶着这莫名的发式、乱七八糟的首饰,也不知道师父喜欢不喜欢?!一天都水米未进了,还好修得了仙身,否则肯定会饿得七荤八素!”
白子画失笑,收了法术,原本的那一丝焦灼之意一扫而空,伸臂推门而入。
花千骨听得开门声响,忙抬头,见是白子画,立时喜上眉梢,扑进了他的怀中,道:“师父,你可算是来了,小骨枯坐了这大半日,几乎便要睡倒!”
白子画笑道:“等了这半日,可是饿了?”
花千骨用力点了点头,她虽然修得仙身,但毕竟已习惯了日用三餐。
白子画不知从哪儿摄来了些茶饭,道:“今日事忙,不得闲,先用些将就吧,明日为师给你做桃花羹。”
花千骨欢呼一声,埋首向食,只片刻功夫便吃得六七分饱,却突然想起一事,连忙放下碗筷,捏了个清洁诀,站起身来,在白子画面前盈盈一转,眼波流转、媚态自生,娇声问道:“师父,你觉得小骨这样美吗?”
如雾的云鬓、似画的容颜、聘婷的身姿,他的小骨,竟然美得如此惊人!
白子画喉头微动,沉声道:“美,小骨很美!”说着,大手稍一使力便将她拉入怀中,不待她出声,就将她打横抱起,大步走入层层叠叠的账中,挥手熄了殿中夜明珠。
烟罗软账纷纷落下,一声娇笑低低传来:“师父,你穿这身红衣当真妖孽得很,便是媚色冠绝天下的杀姐姐也未遑多让呢!”
“如今越发大胆了,连师父也敢编排,看为师怎么罚你!”
说话间,一朵红云突然自账中飞出,原来是花千骨身着那件大红喜服。
接着便传来她断断续续地求饶声:“师...师父,小骨错了,小骨再也不敢了,唔......”
悉悉索索的细碎声响后,一道银光结界落下,将寝殿护了个严严实实,结界外的绝情殿便再寂静无声了。
只是不知那仙姿卓绝、堪称六界第一人的长留尊上是如何惩戒自家小徒儿的?
长夜漫漫,无边春意笼罩下的绝情殿静谧十分,只余三两桃花精在树下翩翩起舞,旖旎非常......

楼主 饭桶家的小厨娘  发布于 2016-05-31 13:12:00 +0800 CST  
(二十五)
第二日辰时时分,绝情殿寝殿结界波动,那抹纤尘不染的白衣身影已经走了出来。
只见他回身掐诀为尚在熟睡中的徒儿娇妻穿好了衣衫,又下了道安神咒,再抬手加强了寝殿结界,这才自绝情殿飘然而下,向长留大殿去了。
诛仙柱旁,长留钟鸣十二下,所有长留弟子闻得此钟声,便知派中有要事,只片刻时间便尽数集于诛仙柱下。
上至长留掌门、二尊、九阁长老、昨日观礼而未去之宾客,下至八千外门弟子悉数而至。
白子画只身立于诛仙柱下,摩严、笙箫默不解其意,正待出声询问,便听得耳中有白子画的传音破空而来:“师兄,师弟,今日之事是我自行决断,须怪不得旁人,还望两位莫要插手。”
两人正自纳罕,便听白子画清淡的声音响了起来:“长留一百二十六代弟子白子画,为师不尊,逆伦背德,与入室弟子花千骨私相授受,缔结夫妻。戒律阁,该当如何刑罚?”
戒律阁长老追随他已逾百年,知他心意万难转圜,只得越众而出,秉公道:“依律当处三十二根消魂钉。”
此言一出,在场众人尽皆哗然。
未几,白子画又朗声道:“长留一百二十七代弟子花千骨,枉顾伦常,与其师白子画暗通款曲,缔结夫妻。戒律阁,该当如何刑罚?”
戒律阁长老骑虎难下,只得据实以对:“依律当处十二根消魂钉。”
白子画微一叹息,又道:“本尊既为花千骨之师,便有教导不利之责,又为花千骨之夫,亦有回护扶持之义,这十二根消魂钉便由我代为承受吧。戒律阁,即刻执行!”说罢,御风而起,自缚于诛仙柱之上。
笙箫默见状大急:“师兄,你这又是何苦?!”
摩严额角青筋爆起,言不成言、句不成句,只喃喃地道:“子画,子画!”
昨日领旨证盟的灵宝天尊上前道:“尊上,帝君帝后已允了尊上与尊上夫人的婚事,并昭告六界,尊上又何必如此自苦?!”
白子画扬眉道:“为师的不守师道尊严,做徒的妄生僭越之心,如此师徒逆伦,便是大错!错了便是错了,我长留的戒律规矩岂是儿戏?!便是本尊亦难逃罪责,此当为天下鉴!戒律阁,行刑。”
一旁的幽若、摩严等人急得五内俱焚,闻言齐齐望向戒律阁长老。
戒律阁长老迫于诸人威势未敢挪动半分,更遑论行消魂钉之刑了。
白子画见此情形,厉声又道:“戒律阁,行刑!”
灵宝天尊一步上前,取出随身宝器,立于诛仙柱下,亦道:“本尊看今日哪个敢动刑罚?!”
他话音未落,只听利器破空之声陡然而起,四十四根消魂钉夹着猎猎劲风向诛仙柱上的白子画疾疾而去!
原来却是缚于诛仙柱上的白子画知今日必无人敢于动手行刑,是以双掌暗运仙力,自引消魂钉!
“尊上!”
“上仙!”
“子画!”
“师兄!”
消魂钉去势甚急,阻拦已是不及,一时间各种惊叫不绝于耳。
白子画微微阖目,两百多年前那熟悉的痛苦再次席卷了他。
消魂钉透骨而出,带着他的鲜血钉在诛仙柱上,与之前那些早已斑驳的血迹混在一处。
恍惚间,他想:这些早已干涸的血痕可有小骨的?她那样娇小柔弱,当时该是如何之痛?还好,如今痛的只是他一人罢了。
师徒相恋,有悖人伦,他深知这罪与孽,但他宁愿永生永世这样清醒地去承担这个错、守住这个错。
仙力流逝太快,待得四十四根消魂钉钉完,若非有神谕护体,只怕他早已不支。
飘然落地,他雪白的衣袍已被鲜血染成诡异的红色,依如昨日的喜袍。
勉强抑制住颤抖,他昂首又道:“此事就此了结,诸弟子当以本尊为前车之鉴,正言行、明道心。”
说罢,御风而起,往绝情殿去了。
幽若眼沁泪花,已是愣在当场;摩严忙朗声道:“今日之事已然了结,众弟子当引以为戒,现下各归其位去吧。”说罢,与笙萧默一起御剑往绝情殿方向而去。
白子画受伤甚重,绝情殿结界亦大大减弱,两人轻易便来至正殿,但见他正伏在地上,微微喘息。
“师弟!”摩严连忙上前扶了他起身,却见他全身消魂钉伤处都已止了血,想来是花千骨那道神谕到底起了作用。
“你那徒儿妻子呢?怎么不见她出来?你伤得如此之重,徒弟也好,妻子也罢,都需她来照顾你才好。“摩严关心则乱,忍不住埋怨。
白子画摆了摆手,道:“她被我下了安神咒,现正在寝殿睡着,醒来恐怕要到明日了。若是她清醒着,怎能让我代她受过?!师兄不必担心,以我现在的修为,又有神谕加持,这些些消魂钉,只需调息几日便无大碍了。”
笙萧默叹了口气,道:“师兄,你这是何苦?这销魂钉你无需受的,如今帝君帝后已允了你与千骨之事,你又何必在乎仙界那些小人的窃窃议论呢?”
白子画喘息了一回,道:“师弟,上诛仙柱、受消魂钉,不是为了堵住悠悠之口,而是对我自己的惩罚。错了便是错了,情虽可悯,法却难容,我执掌长留两百年,怎能让旁人笑我长留徇私枉法?!”
笙萧默弹指为他换了衣衫,又施清洁咒帮他打理一番,与摩严一起将他扶至塌上,两人亦盘膝坐在他身后,单掌抵住他背心,便要为他疏导调息。
白子画叹息一声,微运仙力,弹开了他们,道:“不必!师兄,昨日观礼的宾客还未散去,你还需周旋应答;师弟,你与我去煎一副疗伤的汤药和一副稳固心神的汤药来。”
摩严知劝亦无用,又查得他并无大碍,便应诺而去。
笙萧默见他去了,笑道:“师兄,疗伤的药好说,这稳固心神的药是给你那小徒儿的吧?”
白子画叹道:“我无奈之下对她施了安神咒,恐乱了她心神,还是稍加调养为宜。”
笙萧默点了点头,自去医药阁煎药,留白子画在殿中调息疗伤。
转眼天色渐晚,白子画服药调息,暂复了三成功力,已能下榻行走,笙萧默见状,前来辞道:“师兄,眼下你已无大碍,我不便在此叨扰,这便回销魂殿去了,如若有事,尽管传音于我便是。”
白子画点头应了,笙萧默便下殿去了。

楼主 饭桶家的小厨娘  发布于 2016-05-31 13:13:00 +0800 CST  
(二十六)
望了望窗外如水的月色,想着已大半日未见那小人儿了,白子画心下忽然一片柔软,踉跄起身,来至寝殿,在床边坐下,轻轻摩挲着她甜美的睡颜——但见她唇角微弯,眉眼含笑,想来正做着什么好梦吧。
受了如此重的伤,饶是白子画亦觉精神不济,便挥手放下床帐,除去外袍,在她身侧躺下,将她轻轻揽入怀中。
花千骨似乎微有知觉,娥眉略蹙,向他怀中蹭了蹭。
摩挲着她粉嫩的玉颊,胸臆中似有万语千言欲待汹涌而出:小骨,为师今后该如何将你紧密收藏才能使你免受风雨、才能让你我永世相伴?
当年直面婆娑劫、与天一搏的勇气仿佛昨日大梦,如今这怀中小人儿才是他今生今世、永生永世要拼尽全力守护的。
他守护六界千年,没有喜欢,也没有不喜欢,不过凡事按照天理果报、苍生大义行事,虽慈悲众生,却又最是大爱无情,从未刻意在意过谁人的喜怒哀乐、心头所想,便是连他自己亦从未在意过自身,若是要他即刻以身殉道,但凡于六界有所益处,只怕他亦不会多皱一下眉头。如今有了她,她便成了这六界苍生中最特别的一个,他第一次想要珍重一个人、守护一个人。苍生六界亦因着她的存在而有了更具象的意义,不再是一个空泛而苍茫的词语,而是随着她的一颦一笑鲜活了起来,让他懂得了那些爱别离、怨憎会和求不得,众生皆苦,倒让他守护慈悲之心更坚定了几分。
思来想去,终熬不过重伤后的虚弱无力,昏沉沉睡了过去。
晨曦透过大红的床帐洒了进来,变成旖旎的粉红色,花千骨“嘤咛”一声醒转,想起昨夜的种种绮丽缱绻,羞涩十分,微一动作,却发现中衣已然穿戴停当,便知是白子画所为,感受着背后传来的温暖,娇声唤道:“师父?”
半晌却没有回应,花千骨微微诧异,转过身来,又唤:“师父?”
白子画仍未醒转,花千骨猛然得见他苍白得吓人的面色,心下大惊,支起了身子,轻轻摇晃着他的双肩,带着哭音唤道:“师父,师父,你怎么了?”
白子画这才神思清明,缓缓睁开了眼,道:“为师没事,小骨休要焦急。”
花千骨听他言语间中气不足,连忙抚上了他的脉息,却被他运劲震开,道:“为师无甚大事,小骨莫要挂怀。”说罢,挥袖摄来那碗稳固心神的汤药,道:“喝了。”
花千骨接过药碗,问道:“这是什么药?”
白子画避开她的灼灼目光,微微侧颈道:“为师见你连日劳累,所以为你备了这调理身子的补药。”
花千骨心知有异,喝下些许药汁,默默分辨——她熟读《七绝谱》,凭药香能大致分辨出药材种类,半晌,凝眉问道:“师父,这分明是安神的汤药。小骨便是劳累了,也不该服食此种药物。”
白子画本无意瞒她,只是希望她能晚几日再知晓实情,但眼见无法相欺,只得道:“你中了为师的安神咒,已经睡了一天有余了。”
“为什么?”
“为师自去领罚去了。”
花千骨闻听此言,几乎就猜到了大概,颤声道:“师父,这逆伦之罪却不是你一个人的!你是为了替我承担罪责才用了安神咒么?”
白子画握了她的柔荑,道:“你我夫妻本是一体,勿用分什么彼此。”
花千骨忽地挣脱了他的怀抱,跳起身来,站在地上正色道:“师父,如今我已两世为人,您那凡事只肩承担的性子便不能为了小骨改上一改么?”
白子画见她急了,忙起身去拉她手臂,但不免牵动伤处,呻吟一声,复又跌回床榻。
花千骨吓得花容失色,连忙扶住他身子,歉然道:“对不起,师父;对不起,师父!您伤到何处了?让小骨看看。”
白子画微笑道:“师父没事,只是小骨莫再气恼才好。”
花千骨知他修为甚高、又有神谕护体,能伤到如今的地步,已猜到他受了何种刑罚,哭道:“师父,你是受了消魂钉之刑么?快让我看看伤势。”说着,便要去脱他中衣。
白子画隔挡开她的小手,道:“小骨,忘了你那道神谕么?为师身上的伤痕早已自愈了,只是有些许内伤,待为师调息几日便无碍了。”
“师父共受了几根消魂钉?代小骨受了几根消魂钉?”
白子画垂首道:“共受了四十四根消魂钉,为师对小骨有教导不善之过,早在拜师大典时为师便说过,你若有行差走错,都是为师之过。”
花千骨正色道:“师父,你亦说你我夫妻本是一体,既是夫妻,便需举案齐眉,怎能事事要你代我承担?!况且师父这闷葫芦的性子,什么事都藏在自己心里,若往后事事如此,不知要与小骨生出多少误会嫌隙,师父可是要往事重演么?”
“小骨……”自她转世回到他身边,白子画便从未见她如此疾言厉色,莫名觉得气势一馁,低下了头去。
花千骨见他亦有悔意,又恐自己说得重了,影响了他的伤势,便又道:“师父,你好生休息吧,小骨去厨下为您做些补气益血的吃食。”说着,穿好外袍,又细心扶他躺好,替他理好被衾,方反身出了寝殿。
白子画知若不让她悉心侍候反倒令她心之不安,便也不起身,闭目入定调息。
巳时时分,笙萧默与摩严亦上了绝情殿,来看望他,见他已无大碍,略说了些话,便也去了。
花千骨更是百般的细致照料,如此只过了五日,白子画的内伤已好了泰半。
这日花千骨又熬了滋补的汤羹,与他送进房来。
白子画早已大愈,忙起身接了食盘,携了她的手在桌边坐下,道:“小骨,师父已经痊愈,你可不必如此辛劳了。才大婚了六七日,便让你如此操劳,让为师情何以堪。”
“有事弟子服其劳,这本是小骨的分内之事,何况若不是我,师父亦无须受此责难。师父,你就让小骨好好服侍您嘛。”花千骨拉着他的广袖,娇声道。
听着她这般娇声而语,看着她如此撒娇撒痴,白子画心下一片柔软,拉她坐在自己腿上,抚着她的乌发,道:“小骨真乖,师父都听你的。”
花千骨连忙端起汤羹,道:“师父既然听话,快,喝了!”
“这…”白子画为难十分,他这几日已饮下不知几十碗各式补药汤羹,如今伤势大愈,实在是不欲再饮了。
花千骨大眼一转,小嘴一嘟,立时便换了一副泫然欲泣的表情,将汤羹往他面前一推,大有一股“你若不喝,我便立时哭给你看”的气势。
白子画失笑,只得端起汤羹,一饮而尽,道:“如此,小骨可满意了?”
花千骨学着他的模样,抚着他的长发,道:“师父真乖!”说罢,托起食盘,转身去了。
白子画望着那远去的窈窕身影,叹了口气:这小妮子当真越来越治得住自己的软肋了,假以时日,只怕自己这“惧内”的名头当真要坐实了。
又过了半月有余,白子画已恢复如常,花千骨也得了空闲,时常下殿与相熟的弟子们相见。

楼主 饭桶家的小厨娘  发布于 2016-05-31 13:13:00 +0800 CST  
(二十七)






楼主 饭桶家的小厨娘  发布于 2016-05-31 13:14:00 +0800 CST  
(二十八)
“师父...”她翻了个身,不耐地将脸埋进他怀中,只是不想醒来。
“小骨,糖宝还在。”
“啊?!”花千骨一惊,猛然起身,却耐不住腰肢处的酸软,垮着脸又滑了回去。
白子画捏诀为两人换上衣物,又为她略做疏导,才扶她起身,柔声道:“快梳洗去吧,糖宝还在呢。”
花千骨点了点头,坐于镜前,便开始绾发梳妆。奈何她实在不精于此道,一个简单的随云髻却半晌不曾理好,忍不住哀叹连连。
白子画倚在床头,望着镜中她气鼓鼓的小脸儿,失笑道:“怎么了?”
花千骨嘟着嘴垂头丧气地道:“如今我与师父已然成婚,要像青萝一般改梳妇人发髻了,可惜小骨手笨,一个简单的随云髻却不论如何也梳不好,这以后可怎么见人啊?!”
白子画柔声道:“师父为你绾发可好?”
两人在云山之上时,花千骨的生活起居皆由白子画料理,是以日常绾发他亦是精通的。
花千骨点了点头,又忍不住忐忑道:“师父,你真的可以么?”
白子画行至她身后,大手按在她肩头,沉声道:“什么时候对师父也这样不放心起来?”
花千骨想起几百年前那个连自己束发都打理不来的神仙师父,默默闭起眼睛,叹了口气。
白子画执起她的万千青丝,嘴角微弯,手上倒是动作不停,只一盏茶功夫,便开口道:“好了。”
花千骨缓缓睁开双眼,向镜中一瞧,瞬间惨叫一声,将脸埋进臂弯不肯出来了。
白子画轻笑道:“怎么了?”
花千骨闷声道:“师父,怎么您束的还是包子头啊?!”
“小骨不喜欢吗?”
“都说小骨出嫁了,不再是小丫头了啊。”
白子画将她揽进怀中,下巴摩挲着她的头顶,柔声道:“可是师父喜欢……”
花千骨俏脸微红,埋首在他怀中,不再言语了。
两人气息缠绕,缱绻相依,却忽听得糖宝的糯糯的小声音传了进来:“娘亲,娘亲,你怎么丢下糖宝一个人?娘亲,我可以进来吗?诶,怎么有结界?”
花千骨一惊之下立时手忙脚乱地整理了衣物,喊道:“糖宝你别进来,我这就出去,稍等!”
白子画见她毛毛躁躁的模样,忍不住失笑,道:“越大越没了章法,有什么急的?有结界在。”
花千骨嗔道:“就是因为有结界在才掩耳盗铃!”说罢,急急往殿门口行去。
结界还在,糖宝进不来,花千骨便走了出去,一人一虫去厨房准备早餐。
糖宝抱着糖罐趴在一片菜叶上,随时准备帮花千骨撒糖。啃了一口菜叶,她突然发现花千骨颈间隐有一点殷红,便大呼小叫着飞上花千骨肩头,道:“骨头娘亲,你怎么受伤了?”说着,用小尾巴扫了扫她的“伤痕”,关切地问:“疼吗?”
花千骨登时羞红了脸,拼命向上拉了拉衣领,道:“我没受伤,怕是你昨晚没睡好,眼花了!”
“哪有?!明明就是有伤痕嘛!哎?是不是尊上逼娘亲你练功逼得太紧?!就像臭十一一样!”
“十一师兄经常逼你修炼吗?”花千骨总算找到了话题。
“对啊,他整天让我修炼、修炼、再修炼,可我就是条懒虫嘛!对了,骨头娘亲,是不是这次我会先化为蝴蝶,然后才能化为人形?”
“应该是吧,至于这从蝴蝶幻化为人的时间我也不知道。”
“《七绝谱》里有相关的记载吗?”
“好像没有,我再问问师父。对了,异朽阁中没有相关记载吗?”
糖宝叹了口气,道:“爹爹转世去了,不知为何我便无法凭法力与异朽阁沟通了。日前落十一请去凡间历练的弟子去了趟异朽阁,但已经门庭冷落,说是还未找到爹爹的转世。”
提到了东方彧卿,花千骨叹了口气,道:“千千万万年来,东方只一转世便能凭秘术与异朽阁取得联系,今次只怕是有些不寻常。我恢复以来一直忙着修习法术,还想着东方已经转世回异朽阁了,看来若是有了机缘,须得代为寻找东方才是。”
糖宝曼声道:“啧啧啧,骨头娘亲这以后你还是少提东方爹爹为妙,毕竟你与尊上已结秦晋之好,尊上那性子,啧啧啧!”
花千骨把她从肩头揪了下来,笑骂道:“你这只大懒虫子,管得倒真宽,如今还操起你娘亲的心来了!”
糖宝扭了扭胖胖的小尾巴,又道:“娘亲,你和尊上已经在绝情殿住了这许多天了,是不是这便在长留久留下去,不走了?”
花千骨道:“此番住了这么久是因为师父大伤未愈,等师父大好了,我与师父就要去凡间历练,师父说我道心不坚,须要增广见闻、澄明心思才好。”
糖宝嘟着小嘴,嗔道:“修炼,修炼,又是修炼,啊……”
花千骨宠溺地揉了揉她圆滚滚的小肚子,笑道:“你这只大懒虫子,赶快勤加修炼,等幻化成人形之后,就可以嫁给十一师兄了。”
糖宝跳到一丈开外,躲开她的手,道:“谁要嫁给他?!人家要一直陪在娘亲身边。”
花千骨笑道:“好,好,好!那我便与师父去说,改日我们下凡历练时也要带上你,说起来有师父在旁指点,你的进境也能快一些,不过我们可能三年五载都不回长留了,你的十一师兄怎么办?”
糖宝尴尬地嘿嘿干笑了两声,便再不言语了。
如此,这一人一虫你一言我一语,很快就做好了早饭。
“师父,师父,吃饭了!”娇俏的嗓音伴着清脆的宫铃声回荡在绝情殿,依如当年……
平淡的日子如水般在指尖流泻,转眼间师徒夫妻二人已在绝情殿住了一月有余了。
两人成婚以来便一直伴在一处,或抚琴,或练剑,或同习诗书,或调香炼药,神仙眷侣,不过如斯。

楼主 饭桶家的小厨娘  发布于 2016-05-31 13:14:00 +0800 CST  
(二十九)
一日,花千骨自庭前练剑归来,进了书房,便见白子画正在案前写着什么,她凑上近前观瞧,原来他正在写的是一本内功心法。
“师父在写什么?”她抬袖擦了擦额上薄汗,问。
白子画写完最后几个字,合上了书册,又摄过一旁几上的茗茶,递至她唇边,宠溺地道:“先喝口茶,莫急!”
花千骨就着他的手饮下那杯茶,又道:“师父,你还没回答小骨呢!”
白子画却道:“小骨这些日子在长留可快活?”
花千骨点了点头,道:“嗯,可以经常见到糖宝、幽若和青萝她们,小骨很开心。”
白子画低叹一声,道:“小骨,你道为师不知前几日亥殿那事么?”
原来几日前花千骨与糖宝一道去亥殿收拾大婚那日留下的物品,却无意间听到几个女弟子正在议论白子画与花千骨师徒相恋之事,言语间对花千骨甚是无礼。
花千骨倒还好,那糖宝是虫子心性,哪里容得下这些,冲上前去,三言两语间便与那些女弟子争吵起来。
花千骨不欲声张,可又哪里劝得住糖宝?!不多时,落十一和幽若便闻讯赶来,虽解开了纷争,但终究引人侧目,从此花千骨便淡了下绝情殿的心思。
花千骨见白子画提及此事,只得低了头,手指绕着衣带,小声道:“只是些些小事,师父无需如此事无巨细。”
白子画长臂一伸,轻轻将她揽入怀中,道:“小骨,咱们此番在长留已时日不短了,你若不喜欢,为师便带你下山游历可好?”
想着糖宝所说的东方彧卿转世之事,花千骨几乎迫不及待要下山寻他,忙忙点头道:“师父,这些时日小骨也闷得狠了,咱们收拾收拾便下山去吧。”
白子画拿起方才伏案写就的书册,递到花千骨手里,道:“这是为师这些日子新创的一套修习法门,可助糖宝早日修得人身,你便去贪婪殿交了给她吧。”
花千骨喜形于色,道:“多谢师父!”说罢,便迫不及待地往贪婪殿御剑而去。
糖宝是她最爱重的孩子,师父能如此设身处地地为她着想,她当真高兴。
来至贪婪殿,见各殿各阁的主事弟子往来不绝,花千骨不敢打扰,悄悄溜到糖宝的住处,果见她正趴在一个桃子上大啃特啃,一见花千骨便“啪”地一下飞到她脸上,娇声叫着:“娘亲,娘亲,你来看糖宝啦!”
花千骨嫌弃地把她揪了起来,擦了擦脸上的桃汁,道:“我猜得没错,十一师兄才一走开,你就开始不务正业了!”
随手将那本心法往桌上一放,道:“这是我师父专门为你所创的心法,可以让你快些修炼成人。”
“真的?!”糖宝飞到书册上,用法力翻开了一页,见果然是白子画手笔,欣喜万分,又飞到花千骨的脸上,大大亲了一口,道:“娘亲,尊上果然对你非同一般啊,现在连我也跟着沾光了!”
花千骨笑道:“不止这本心法,我和师父过两天就会离开长留,到凡间历练,你要是跟着我们一起去,每日聆听我师父的微言大义,保证可以修炼得更上一层楼。”
糖宝愣了一愣,嘿嘿傻笑道:“还是你和尊上两夫妻师徒恩恩爱爱的去历练,我还是不要去打扰比较好。”
花千骨正待戏谑,房门一响,落十一走了进来,见过了花千骨,二人一虫叙了一番,花千骨又叮嘱了落十一好好看顾糖宝修行,便回了绝情殿。
白子画亦将消息传音与摩严和笙萧默,于是接下来的一天中络绎便有幽若、二尊、九阁长老和诸多与花千骨相熟的弟子前来辞别。
展眼便到了第三日,白子画与花千骨作别了众人,别下凡去了。
此番下界历练比诸次不同,两人已成了夫妻,意态亲密、神思相通,自与之前不可同日而语。
白子画时时念着那来历莫名的冥魂,片刻亦不敢离花千骨左右,更是将各种符咒、禁术通通加持在她身上。
一路行来,看尽人间冷暖,花千骨是古道热肠的性子,倒出手帮了不少贫苦之人、管了很多不平之事。
如此在凡间游历已三月有余,这一日两人正行走在玉浊峰附近,花千骨想着东方彧卿之事,便忍不住对白子画道:“师父,这附近就是檀凡上仙隐居之所,师父许久未见旧友,咱们便去叨扰一番可好?”
自当年玉浊峰与韶白门掌门被杀之事后,白子画已两百余年未见檀凡了,神识略作探查,知他仍住在那个小村落,竟还意外感知了夏紫薰亦在左近,便直言相告于花千骨。
“小骨,紫薰仙子也在,你可还愿意……”白子画怕她放不下心结,便有此一问。
花千骨自当年云宫一见,便再也没有见过夏紫薰,不知她是否已放下了多年的心事,但她近日接连用异梦术欲与东方偷偷于梦中相见,却次次落空,又不敢直言相求白子画,难免有些焦急,只得道:“原该多谢紫薰仙子将我转世的消息告知师父的,如今正好可以当面谢谢她。”
“好!”白子画携了她,御剑而起,向檀凡隐居之处去了。
只片刻便来到村落旁,两人撤了法术,寻着檀凡的住处而去。
还是那条偏僻的巷子,还是那幢普通的木屋,两人才走进,门扉便“砰”地开了,两人对视一眼,携手走了进去。这次倒是没有见到分身的檀凡,却见檀凡与紫薰一同自屋中走了出来。

楼主 饭桶家的小厨娘  发布于 2016-05-31 13:15:00 +0800 CST  
(三十)
花千骨抢先一步,躬身施礼道:“檀凡上仙,紫薰仙子,弟子这厢有礼了。”
夏紫薰淡然一笑,扶她起身,道:“你与子画已共结连理,见了我等,不必如此多礼。”
檀凡上前道:“子画,多年未见,你竟大变了。”
白子画见了两人的神情、举止,亦猜出了大半,道:“子画还未贺两位相携之喜,失礼了。”
花千骨这才注意到檀凡原本淡然无为的眉目间仿佛多了一丝柔情牵挂,而夏紫薰眉心的堕天印迹更是淡了不少。
夏紫薰目光似乎更远了,悠悠地道:“我只是放下了。”
檀凡往内一让,道:“进屋吧!”
四人落了座,檀凡与白子画叙了些旧事,眼见便到了日暮之时,花千骨想着像檀凡上仙与紫薰仙子这般出尘的仙人在一处,怕是不会再食人间五谷了,不由得想念起当年的三白饭来。
孰料檀凡望了望天,道:“子画,听闻你这娇妻熟读《七绝谱》,尤其有一手好厨艺,便劳烦她烹顿晚饭吧。”
花千骨一愣,忙点头应了,由夏紫薰引着去了厨下。
两人来到小小的厨房,花千骨见厨具、食材倒是一应俱全,忍不住叹道:“想不到二位上仙倒是真如寻常凡人一般,所谓大隐隐于市,果然不错。”
夏紫薰微笑道:“我们在这里如寻常人一般无二,只是平时这烹菜煮饭之事都是檀凡在做而已。”
花千骨忙道:“既然紫薰上仙不惯俗物,还是由小骨来做就好。”说着,便选了些菜蔬,洗涮烹调起来。
夏紫薰立于她身后,望着她忙碌的身影,忽道:“也许只有你这样的人,才能动了子画的心、入了子画的眼。”
花千骨亦未回头,只淡然道:“小骨只是最平凡之人,是师父青眼错爱而已。”
夏紫薰叹了口气道:“当日太白山一役,我得见子画一面,便深知他已为你变了,却不料你竟能真的将他从九天之上拖入了万丈红尘,虽然那代价很大,但你真的做到了。”
花千骨不知如何作答,只嘿嘿一笑,便继续忙碌。
很快,一桌简单的晚餐便上了桌,白子画与檀凡对饮,直到月上中天才收了盘碗,檀凡留了师徒夫妻二人在厢房休息。
两人对坐烛下,白子画正与她讲解《七绝谱》中《乐谱》内的调弦之法,便听门外夏紫薰的声音响了起来:“千骨,我有一物要与你,烦请出来一见。”
花千骨忙整理了衣裙,起身随她去了。
夏紫薰引着她来至小村外的湖边,自墟鼎中取出一个香囊,道:“千骨,这是当年你的‘暗影流光’,现下我已不需此物了,便当奉还。”
花千骨呆呆地接了过来,倒不知如何开口了,揉了揉自己的包子头,尴尬十分。
夏紫薰叹了口气,又轻轻地道:“你放心!”
花千骨更加不知所措,两人几乎僵在那里。
还好檀凡不知从何处走了出来,摒退了夏紫薰,挥手设了结界,道:“现下子画不在左近,亦无法探知,你有什么要问我的?”
花千骨知他五识能通天,堪心亦必冠绝天下,如今知了自己心内所想也不奇怪,便将异朽阁东方彧卿转世之事一一告知,请檀凡观微于他。
檀凡听罢,大笑道:“你们这夫妻二人还当真有趣。之前子画特意让我支开你,请我观微一个冥魂,说是怕你知道了悬心;现在你又请我观微东方彧卿的下落,是怕子画误会吗?”
花千骨被他说中心事,俏脸微红,但又无法,只得点了点头。
檀凡道:“那东方彧卿此番转世确有蹊跷,我试试观微于他。”
说着,双手结印,闭目暗运仙力,湖水中渐渐显出光影来。
花千骨忙凝神观瞧,可惜只一瞬之间,光影破碎,湖面只一刹那便回复了平静。
“上仙?”花千骨语带询问,焦急地望着他。
檀凡叹了口气,道:“不知是他气息太过微弱,还是我仙力不及,实在爱莫能助,但我能感应到他已转世到了凡间,只是不知是何缘故难以观微。你亦不需担心,他应该是平安的,这也是我唯一能感知到的。”
花千骨不知是喜是愁,只得躬身道:“多谢檀凡上仙!”
檀凡道:“这便回去吧,只怕子画已经等得不耐了。”
花千骨莞尔一笑,御风回去了,刚一推开房门,便见屋内熄了烛火,白子画已合衣躺在了床塌之上。
花千骨低声道:“师父?”
白子画却没有答言。只挪了挪身子,算是给她在榻上挪开了些许位置。
花千骨失笑道:“师父,你是在生气吗?”
白子画冷哼一声,仍未答言。
花千骨将那存了“暗影流光”的香囊挥了挥,笑道:“方才紫薰仙子把这个有师父枕边香的香囊还了给我,还与我相谈了一番。说起来,小骨还未怪师父仙姿过于绰约以致四处招蜂引蝶呢!”
白子画终于翻身坐起,摄过那个香囊,道:“当年你偷制了此香,又拿出来招摇过市,当真该罚!”
花千骨嘟着小嘴、垂首道:“人家那时还小,不懂事嘛!”
白子画冷哼了一声,问道:“那你现今便懂事了?!”
花千骨听他口气不善,心下千回百转,想着檀凡上仙的结界应该万无一失,遂继续顾左右而言他:“现今人家也才十八岁嘛!”
“所以才不懂事到要避开为师去找檀凡上仙么?!”
花千骨一时语塞,楞了半晌,才道:“哪有?师父一定是误会了,小骨刚刚只是和紫薰仙子在一起。”
“与紫薰在一起,却为何会以檀凡的结界挡隔?”
“师父你竟然观微我?!”
白子画愈加恼怒了,他本是不放心小徒儿,怕夏紫薰陡生事端,是以才施法观微,却未料到被檀凡的结界挡在外面,想来定是小徒儿有事相瞒。
他本少动怒,但此番却勾起了令他痛心疾首的前尘往事——当年小徒儿也是这般瞒着自己,然后便闯出了盗神器、释妖神的弥天大祸来,一念及此,怒火更炽,冷冷地道:“我若未观微于你,你便要瞒我到何时?!”
花千骨顿足道:“观微!观微!你从来只当我是你的小徒弟,事事都要管束控制,几乎将我当做了你的附庸,从未问过我是否在意,你何时当过我是你妻子?!”说罢,赌气自墟鼎中召出断念,挥袖打开房门,御剑而起。

楼主 饭桶家的小厨娘  发布于 2016-05-31 13:15:00 +0800 CST  
(三十一)
白子画万没想到她竟然如此,微一愣神,默念口诀,才离地不足一丈的断念便落下地来。
花千骨踉跄跳下剑来,愤愤然瞪了他一眼,收了断念,向外便走。
白子画一步上前,拉住她手臂,道:“要去哪里?”
花千骨怒道:“哪里都好,只离了你的眼便好!”
心中气极,复又冷笑一声,道:“我倒忘了,长留上仙法力精深,无论我去了哪里,只略一观微便知!”
白子画长眉一挑,喝道:“小骨!”
手上微一运劲,将她拉进屋内,挥手关了门、设下结界。
花千骨摔开他手臂,几步来至桌前赌气坐下,将头埋在臂间,呜呜咽咽地哭了起来。
她这一哭,倒熄了白子画胸中怒火,心中怜惜之情大盛。但他千年来惯不与人亲近,且术法睥睨六界,何时在人前做小伏低过?!一时间倒没了主意,只立于她身后默默无语。
花千骨直哭了半盏茶功夫方抬起了头,白子画见她梨花带雨的模样,心下已然自悔,哑声道:“别哭!”
孰料听了他这句话,花千骨哭得更狠了,抽抽噎噎地更是哭个不住。
白子画自怀中取出帕子,默默递了过去。
花千骨看也不看,便一把夺过拭泪,转眼间那帕子便被揉搓成一团,不堪再用了。
白子画正待另取帕子,却被花千骨一把拽住自己广袖,鼻涕眼泪的便擦了上去。
见她哭得可怜,白子画亦不敢稍动,只得由她去了。
半晌,花千骨止住哭声,擦干了泪痕,开口道:“师父......”她哭得久了,嗓音干涩沙哑。
白子画袍袖被她拉住,动弹不得,只得用左手摄了杯茶来,递与了她。
花千骨亦不抬头,只接了茶盅,一饮而下,清了清嗓子,道:“师父,小骨错了!”
白子画万没料到她会有如此一说,刚备好了的一车话已无用武之地,只得尴尬地清咳一声。
花千骨便将那日从糖宝处知悉的东方彧卿之事、近日来自己以异梦术入梦无果之事及央檀凡观微之事一一言明。
末了,又道:“师父,小骨本不欲瞒你,但想着你不喜欢东方,而且我当傻丫时还为他伤了你,怕你生气,才会如此的。小骨想找东方,并不是为了什么,仅是希望知道他安好便是了。”
白子画心早就软了,听她如此说,忍不住将她搂在怀里,道:“原来如此,只是小骨下次不必如此,有何事与师父直言便是,否则只是徒增误会罢了。”
花千骨点了点头,大眼一转,狡黠道:“小骨有错,师父便没错吗?”
白子画被她问得面上红一阵、白一阵,尴尬十分,却不知如何开口。
花千骨饶有兴趣地盯着他瞧了半晌,才轻笑道:“师父依仗法力高深,不论何时何地,不论小骨是否愿意,就随意观微于我,这该也不该?!从前我还小,只是您的徒弟,您需要时刻导正于我,观微亦属寻常;如今你我已结为夫妻,应彼此信任尊重才是。”
白子画被她说得垂首不语。
花千骨又道:“此番师父是怕我出了岔子才观微于我,小骨也知师父是为了我好。只是今后师父能否多信小骨一些、少观微小骨几回?”
白子画点了点头,道:“好,小骨说的是!”
花千骨展颜一笑,又道:“师父方才驻了断念,害小骨摔下剑来,该罚!”
白子画诧异:“如何罚?”
花千骨站起身来,美目流转,双臂微一用力,将他推倒在塌上,自己也覆了上去,挥手间灭了灯烛,放下床帐,轻笑道:“让小骨来罚!”
一时之间,帐内娇声盈耳、春色无边,不可尽述。
不知过了多久,云雨收歇,白子画将花千骨拥在怀中,两人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千里之外的一处幽微洞穴内,一名稚龄幼童口中念念有词,小指轻弹,一道几不可见的微光缓缓飘了开去。
白子画在黑暗中踟蹰前行,捏了几个诀都无法看清周遭事物,放开神识搜索,又无法探知,只得执了横霜在手,缓缓而行。
他的心空落落的,仿佛失去了什么,又仿佛在寻找什么,忽然,熟悉的带着异香的血腥香气飘了过来。
“小骨?!”他的心突然一紧,疯了一般向前疾奔而去。
眼前突然大亮,他下意识地闭了眼,待再睁开双目时的所见几乎让他失去了呼吸。
花千骨被绑缚在刑具之上,两行鲜血从她紧闭的双目中蜿蜒留下,那一双顾盼留情、温婉善睐的明眸今后恐难得见了。
她常着的留仙裙早已被血痕所污,看不出本来的样子,剑伤、鞭痕等各色伤痕遍布全身。
她的四肢更是被钢钉透骨钉在刑具之上,血早已流不出来,只余四个乌黑的血洞。
他颤抖着上前,喃喃地唤着她的名字:“小骨?小骨?是师父啊!”
她似乎已经晕了过去,半晌没有回应。
看着她伤痕累累的身子,他怕得不敢触碰——他的小骨,到底受了什么样的对待,才至如此?
她是他全心全意浇灌的花朵,是他放在心间温柔疼宠的孩子,是他一生一世、永生永世爱重的妻子,是他千年来唯一的救赎啊!
手抖得无法自抑,待抚上她苍白得可怕的脸,周遭的一切却突然陷入了浓雾之中,花千骨的身影越飘越远,他绝望地大吼:“小骨!”
全身大震,猛然坐起,额间大汗淋漓,熟睡中的花千骨自怀中滑落至枕上,白子画稳了稳神思,定睛一看,原来仍在檀凡的避世之所。
梦中那伴着异香的血腥之气仿佛还缠绕在鼻端,他垂首定定地看着花千骨恬静的睡颜,低叹了一声,复又躺下,将她揽在怀中,她似有感应,翻了个身,将小脸偎在他胸前,低低唤了声“师父”,便又沉沉睡去。
他紧了紧怀抱,心中思绪万千:刚才的一切,是梦,抑或是幻境?
无论作何解释,都让他心惊——以他的功力,怎会深陷其中?!
到底有何深意,是上天的警示,还是自己的心魔?
大约是抱得太紧,怀中的小人儿不耐地扭动了几下,无意间在他心上点燃了一簇火花。
方才所见的一切,让他的心痛得缩作一团,而她,即是开解他的良药。
心下微动,大手便缓缓揉上了她胸前柔软。
睡意缠绕着她,却有什么要强行将她唤醒,她皱着眉,扭动着、躲避着,不愿醒来。
带着湿意的吻落在她身上,撩拨着、逗弄着。
勉强睁开了眼,他正俯在她身上肆意动作,带着睡意,她迷蒙呢哝:“不是结束了么?”
他嗓音黯哑,带着浓浓的情欲,沉声道:“才刚开始。”
神思又要跌入困顿的黑暗,却转瞬间被他带进了旖旎的温柔乡中,她无力地被他纠缠着,时间仿佛静止了般,让她甘愿永远留驻在这缱绻绮丽之中。
良久,一切又归于平静。

楼主 饭桶家的小厨娘  发布于 2016-05-31 13:16:00 +0800 CST  
(三十二)
清晨,花千骨揉着额角起了身,施法穿好了衣衫,推醒了身侧的白子画,嗔道:“师父,你昨夜……”
他不欲使她担心,当下轻笑一声,滚滚仙力渡入了她体内,舒缓了昨夜的不适。
花千骨忽地想起一事,问道:“师父,昨晚檀梵上仙说你请他观微了那缕冥魂,可见分晓?”
白子画起了身,穿戴齐整,叹道:“一无所获,檀凡亦无法观微到六界之外的物事,看来这冥魂之事当真棘手。”
花千骨却笑道:“檀凡上仙说师父怕小骨担心,才不欲让小骨知悉此事,其实有师父、有师父的神咒在,小骨才不怕呢!”
白子画将她的小手包覆在自己的大手里,轻轻摩挲,道:“那冥魂竟然能在凡间掀起偌大的风浪,实力不可小觑。而且他竟然意在取你的性命,让为师怎能不揪心于此?!”
花千骨点头道:“师父放心,小骨定然好好修炼,不让师父为小骨操心、担心!”
说罢,明眸一转,取出了放于白子画墟鼎中的玉梳,拉着他的袍袖,娇声道:“师父,让小骨为你束发吧。”
白子画欣然应允——琴瑟在御,莫不静好,不外如斯矣。
师徒夫妻俩收拾停当,出了房门,用了早饭后便辞别了檀凡与夏紫薰。
出了那小村落,白子画道:“小骨,既然你悬心东方彧卿,咱们便到瑶歌城走一遭吧。”
花千骨忙点了点头,道:“多谢师父成全,东方是小骨最重要的朋友,他曾为了小骨而死,小骨无论做什么都难报他万一的。”
“为师知道。”携了她的小手,踏上横霜,乘风而去。
来到瑶歌城附近,撤了法术,两人相携来到异朽阁门前,却见果然盛况不再,唤了绿鞘出来,交待了来意,被迎进了异朽阁中。
绿鞘等人正在焦头烂额之际,这六界尊上上门来相助,当真求之不得,便将东方彧卿转世之事倾囊相告。
原来以往东方彧卿转世后,只一落草即用异朽阁秘术与绿鞘等人联络,异朽阁便派出妥帖人等将他接回异朽阁,但今次东方彧卿转世后竟未有传信,这是千万年间未见的异事。
异朽阁几乎倾巢而出寻找东方彧卿的转世,但过了一年有余都一无所获。
异朽阁虽然消息灵通,但每个消息都是其来有自的,如今以天下之大、六界之广,竟然完全没有消息来源,是以完全一筹莫展。
白子画听了,也是毫无头绪,昨日花千骨已央檀凡观微而无果,只得以实相告。
绿鞘闻听此言,叹了口气。
白子画抬头见了花千骨黯然的神色,心下不忍,便又道:“绿鞘,请带我们去东方彧卿的内室一观。”
绿鞘知他必有用意,忙头前带路。
来到东方彧卿往日长居的内室,白子画立于正中,双手结印,银白色仙晕愈来愈浓,在屋内每一件物品上缓缓流过,只一盏茶功夫一件置于锦盒中的玉珠被仙晕包裹,落在白子画手中。
“这是?”花千骨上前一步,忙问。
白子画收了仙力,道:“这珠子沾染了东方彧卿的残魄,待为师慢慢修魄,假以时日便能指引我们找到东方彧卿的所在。”
绿鞘闻言连忙上前躬身施礼,道:“多谢上仙!”
白子画淡然道:“无需谢我,你谢小骨便是。”
绿鞘又对花千骨躬身施了一礼,道:“多谢你,千骨,阁主能有你这位朋友,当真难得。”
花千骨忙扶起了她,道:“我与东方交情莫逆,绿鞘万无需如此。”
顿了一顿,转头又道:“师父,这修魄之术需要多久?”
白子画微一沉吟,道:“多则两月,少则一月。”
绿鞘忙道:“上仙若不嫌弃,便请在异朽阁住下,我等亦好护法,上仙夫人亦可得保万全。”
白子画点头应下了,于是便与花千骨在异朽阁内庭安顿了下来。
从第二日起,白子画便开始修魄秘术,但孰料却远不如他想象般容易,转眼过了十余天仍一点进展也无。
白子画亦毫无头绪,与绿鞘等人商议了一番,仍是无法。
如此又循法修魄了两月有余,仍是未有一丝一毫的进展,白子画只得传信长留,使笙萧默遍查长留典籍,亦仍无良方。
无奈之下,只好弃了此法。
由此,白子画再无良策。
如此留在异朽阁亦无意趣,白子画将那玉珠收入墟鼎,以便日后或有良方时再行筹措,之后便与花千骨再次入世历练。
折腾了这许多时候仍无东方彧卿的下落,花千骨未免郁郁寡欢,白子画只得慰道:“虽然我们此番未寻得东方彧卿的下落,但檀凡亦曾说过,他并无危险,你勿需太过担心,咱们有了他的这缕残魄,时刻能感知他的气息,若他便在左近,咱们亦好去寻。”
花千骨亦知此事却无他策,便也渐渐放宽了心思。
两人在凡间又流连了两月有余,下魔界隔空见了正在闭关的杀阡陌,便回梁州那处仙府洞天去了。
上次来此时两人还是师徒,如今已然成婚年余,进得洞来,颇有感慨,花千骨将仙洞重新装饰一番,两人便在此处住了下来。
如此,两人时而在凡间历练,时而在越州宅中小住,间或亦在梁州仙洞流连,转眼便过了三年有余。
三年的时光,在二人流转缱绻的目光里,在二人切切呢喃的私语里,在二人执手相携的厮磨里,缓缓地流淌了开去。
其间,凤仪山妖兽为患,白子画接了长留传信,与仙界众人合力除了妖兽,经此一役,其在六界中更加声名鹊起,人皆称长留尊上仙姿飘然出众、法力独步六界,较之两百年前更加卓绝。而他与那妖神徒儿娘子的故事渐渐为人们所淡忘了,人只道上仙夫人容色逼人、仙法精妙,与上仙琴瑟和鸣、举案齐眉,十分和美。

楼主 饭桶家的小厨娘  发布于 2016-05-31 13:17:00 +0800 CST  
(三十三)
炎夏流火,花千骨怯热,白子画便携了她在那梁州的仙洞中避暑,这一日忽接到落十一的传信,言道糖宝已修得人身。
花千骨欢欣不已,扯着白子画袍袖腻声道:“师父,糖宝终于修得人身,咱们便去长留看她可好?小骨已许久未与糖宝相见了,师父也正好可以回去与师伯、师叔叙旧。”
算来仙剑大会召开在即,笙萧默亦早邀白子画回归长留一观盛事,如今又适逢糖宝化身为人,白子画便一口应承了下来。
师徒夫妻两人第二日便御剑赶往长留,长留诸人早得了消息,这便急急准备起来。
来至长留山门,白子画撤了御剑术,携了花千骨,漫步前行。
只一炷香时分,便见一个翠绿的窈窕身影遥遥向二人扑了过来,耳中还伴着清脆的娇音:“娘亲,娘亲!”
花千骨欢呼一声,迎了上去,与糖宝抱在一处。
两人好一阵厮磨才分了开来,花千骨仔细端详起了糖宝:但见她身着翠绿宫装,梳着和自己一样的包子头,眉目间与自己倒有六七分相似,只是身量未足、容色稚嫩。
糖宝与花千骨经年未见,亦细细打量:花千骨穿淡着粉色留仙裙,腰系湖蓝宫绦,圆圆的发髻与自己相类,肌肤胜雪、眉目如画,一片娇憨小女儿情态。
又偷眼观瞧花千骨身侧那抹如雪的白衣身影——许久不见,尊上仿佛更加飘逸出尘了,唯有望向娘亲时那宠溺的眼神让人觉得无比温暖。
正思忖间,身后人声四起,原来是长留掌门及二尊带着一众人等迎了出来。
双方厮见了,白子画便上了绝情殿,与二尊商议仙剑大会事宜,花千骨自去与诸位好友叙旧不提。
此时距离仙剑大会只余五日了,络绎便有各仙派仙友到来,长留礼乐阁的弟子忙不胜忙,因着听闻两百余年未出席仙剑大会的白子画上仙今次亦会出席,众仙门弟子莫不希望亲睹上仙风采,故此参会人数相较往届大有增多。
虽成了万众瞩目的焦点,但那师徒夫妇二人却在绝情殿过得逍遥自在、旁若无人。
二人数年未归,一入绝情殿花千骨便如龙归海川鸟入林,四处布置洒扫,又连番下厨调羹制汤,只是可苦了白子画,一日里不知要饮几碗汤羹、食几盘仙馔,先时还悉心品评,后来简直成了填鸭,苦不堪言。
五日一过,便是仙剑大会开幕的时候,白子画着正装、簪法冠,携了花千骨下了绝情殿,来到法坛时幽若、二尊和各派掌门已安了座,白子画略点头示意,便端坐在正中的法座之上,花千骨亦如二尊其他弟子一般,侍立在自己师父身后。
着掌门正装的幽若肃然起身,先说了一大篇冠冕堂皇的致辞,便挥手示意仙剑大会开始。
前九日都是弟子间的晋级赛,各派掌门不急于观看比赛,都忙着攀交情、拉关系,这冠绝六界的长留上仙自然是人们竞相拉拢示好的首选,于是白子画法座边便没断了来人,长留上仙疲于应对,连花千骨赔笑亦赔得脸也僵了。
第九日比赛结束时已是日暮时分,花千骨站得腿都打起了颤儿,撒娇撒痴地不肯自己御剑,白子画只好将她拉进怀里,同乘横霜上了绝情殿。
一进了寝殿,花千骨储了些“暗影流光”于炉内,便往床上一躺,再不肯起来了,连晚饭也懒怠吃,只有一搭无一搭地与自己师父聊天。
明日便是拜师组与未拜师组弟子的决赛了,幽若言明今次要收掌门首徒,是以花千骨十分关注未拜师组的比赛,大眼望着屋顶,小手百无聊赖地缠绕着白子画的广袖,曼声道:“师父,明日决赛的瑾华和陌寒谁会赢?”
白子画答道:“瑾华是凡人修炼,根基虽不稳,但心性坚毅,善于缠斗;陌寒是仙门弟子,自幼修持,根基稳固,但毕竟娇养,怕难持久。这两人一属土、一属水,明日抽签抽到何系的比赛场地,看来倒成了关键了。”
花千骨皱眉道:“可是幽若一早便看好陌寒,若是他没有获胜,这掌门首徒岂不是收得不甚风光?”
白子画笑道:“唉,当年为师的掌门首徒亦收得不甚风光啊!”
花千骨俏脸一红,道:“人家在跟你谈正事儿,师父却在那里取笑,话说能收万年一现世的妖神为徒,师父怕也是长留第一人了,如此也不算是辱没了您吧?!”
白子画正色道:“为师是要告诉你,若是品性端正,无谓是否是仙剑大会的第一名,幽若都可收之为徒的,何必看重那些虚名。仙剑大会只是一场比赛,并不能决定一个修仙者今后会走怎么的路,漫漫修仙路,岂是一场比赛所能定论的?!”
花千骨狠命地点点头,道:“如今幽若已将《七绝谱》修习纯熟,又有世尊每日代为教导,更是已达堪心境界,我这个师父反而只是知微,每每想到便很汗颜。明日幽若若是开府收徒,我便成了人家师祖了,实在无可教导相授的,当真不知如何是好啊如何是好!”
白子画宠溺地揉了揉她的发髻,道:“有师父在,你无需这般,师父会永远守着你、护着你。”
花千骨笑着滚了开去,躲开了他的大手,道:“才不要,小骨要好好修炼,有事弟子服其劳,今后小骨还要陪师父守护六界、保护师父呢!”
白子画伸臂将她拉进怀中,让她依在自己胸前,道:“傻丫头,无论为师,还是为夫,我都当护你周全,为你谋一世长安。”
花千骨又道:“明天拜师组决赛的是戒律阁长老弟子榕悟和天山派弟子淡岚,师父以为谁会获胜?”
白子画略一沉吟,道:“戒律阁长老为人端严,其弟子自必不凡,淡岚是天山掌门的小弟子,入门时间不久,虽天资不错,但功夫轻巧有余,而根基不足,恐难以取胜。”
花千骨点了点头,道:“那我便放心了,若是这拜师组的第一名让天山派弟子得了,咱们长留山颜面何存啊!”
白子画叹了口气,暗忖自己方才那一番语重心长的话算是白说了,这小徒儿毫不受教啊。
花千骨舒展了一下腰身,又道:“师父,待仙剑大会结束了,咱们便下凡历练去,可好?”
白子画失笑道:“这几次历练,你哪里是在历练,分明是拉着为师游山玩水!长此以往,要你澄明心思、潜心修炼便更难了。”
花千骨豪气干云地挥一挥手,道:“谁叫我有六界第一的师父?!”
转头又看了看他清明的眸子,腻声道:“师父,仙山漫漫无岁月,你便陪陪小骨,好不好?”
白子画握住她乱晃的小手,宠溺地道:“好,师父会一直陪着你!”
许多年后,白子画常常会想起这一幕,想着她绝世的容颜、飞扬的神采、软糯的娇音,心便会痛得皱缩在一处,他多想将她抓到眼前,好好问问她:你不是要为师陪着你么?!为何现在却抛下了为师?!那么多悔恨、那么多惨痛,缠绕着我、折磨着我,你当真舍得么?!

楼主 饭桶家的小厨娘  发布于 2016-05-31 13:17:00 +0800 CST  
(三十四)
转眼便到了决战之日,先是拜师组比赛,果然如白子画所言,戒律阁长老弟子榕悟顺利取胜,长留弟子士气为之一振。
接下来便是瑾华与陌寒之间的未拜师组决赛,此场决赛在金系场地举行,二人倒是都没有占到便宜。
钟鸣一响,比赛开始,但见场中剑气纵横,法诀乱飞。
花千骨禁不住慨叹了起来,如今六界清明,仙剑大会改为十年一次,弟子们的修为果然比她拜师时大有进益了,简直不可同日而语。
垂头向下观瞧,却见幽若已紧张得几乎站了起来,忍不住传音道:“幽若,注意你的掌门威仪。”
幽若回头望了她一眼,打了个哈哈,正了正坐姿,道:“师父放心,如今有尊上坐镇,谁还会在意我这个做摆设的长留掌门,只怕关注上仙夫人师父您的人还多一点儿呢。”
花千骨面上一红,忙正了颜色,想想又有些心虚,偷偷向下一望,却见一道如电的目光正死死地盯着自己,原来正是天山派弟子淡岚。
她微微一愣,心中莫名,忙收摄心神,眼观鼻、鼻观心地肃立在白子画法座之侧,不再传音言语了。
这一分神,场上的比赛已走了几百个回合。瑾华打得发了性,似是越战越勇;陌寒却渐有颓意,法术看起来虽一丝不乱,但剑招却有些散乱了。
花千骨叹了口气,师父所料果然不错啊,照这个架势,恐怕幽若要失望了。
但见场中的二人腾挪闪避,几乎都力有不逮了。瑾华手挽剑花,携了猎猎劲风,径直向陌寒面门而去。陌寒迈步险险避过,反手一个法诀,凝气成冰,化为冰锥向瑾华疾飞而去。瑾华左手捏诀,结了气盾以抵挡仙力化成的冰锥,右手将剑向上一掷,虚空画了道符咒,长剑上凝结了他毕生仙力,向陌寒破空而去!
陌寒使了那水系的寒冰咒,仙力已有不稳,正自喘息,却见瑾华的长剑已劈至眼前,慌忙间举剑挡隔,但已是不及,只将瑾华的剑势缓了一缓,长剑仍然向不错分毫的刺了过去。
此时全场的注意力尽系于此,几乎所有人都大惊失色,花千骨更是花容变色,一双柔荑紧紧地抓住了白子画的广袖,张大了嘴,发不出声音。白子画倒是一脸的淡然,只拍了拍她的小手以示安慰。
眼见长剑距离陌寒只余寸许,陌寒已闭目待死,孰料长剑龙吟一声,竟堪堪停在了距他眉心一寸之地!
原来却是瑾华不欲伤人,复又使出了静定术,止住了剑势,但不料剑势过疾,瑾华受不住反噬,所结的气盾瞬间破碎,陌寒的冰锥便再也抵挡不住,瑾华略避了避,躲过了大半,但仍有两根冰锥齐齐钉在瑾华左肩,他既受反噬又遇冰锥,再也承受不住,跌下云头。
眼见便要夺魁,却如此收场,全场之人尽皆感叹。
场边的仲裁长老心虽不忍,却也只得依照规则道:“瑾华落地,陌寒胜!”
话音未落,陌寒便拱手道:“瑾华是为保吾之性命才落地惜败的,陌寒不愿居此不实之名!”
仲裁长老不好自作主张,只得抬头望向高高在上的法坛,期望三尊开口。
幽若欲收陌寒为徒,但又不愿他如此胜之不武,正在踌躇间,却听摩严朗声道:“天意如此,规矩不可罔费,便罢了。”
说着,飘身下了法坛,来到瑾华跟前,捏诀止了他伤处的鲜血,道:“很好,术法精深、心思纯正,你想拜九阁中的哪位长老为师,本尊为你引荐。”
众人皆知,长留三尊此次均不收徒:尊上白子画,一生只收一个徒弟,便是他现今的娘子花千骨;世尊摩严,早年已收了几个徒弟,徒弟亦皆开府收徒,他执掌长留事物,早已不再收徒了;释尊笙萧默,只收了火夕和舞青萝两个徒弟,但以他随行性懒散的个性,恐怕日后也不会再收徒了。
幽若虽有掌门之名,但也仅修得堪心,非为良师;故此能得拜九阁长老为师便成了未拜师弟子的心中所愿。
瑾华向摩严微一抱拳,道:“弟子已有了心仪的拜师人选,请世尊允我。”
摩严见他并不说出仙长之名,略有犹豫,道:“你要拜的师父是……”
瑾华微微一笑,御风而起,向法坛正中而去,眼见他落在法坛正中,径直向白子画而去。
全场众人尽皆倒吸了一口冷气——万没料到竟然有人敢拜一生只收一徒的白子画为师,这可是弟子们连做梦都不敢想的事情啊!
花千骨见此情形更是情思如沸——竟然有人要拜师父为师,竟然有人要拜夫君为师,这、这、这该如何是好?!
正在愁肠百结之时,瑾华已然来至白子画面前,身子略略一侧,“扑通”一声跪倒在花千骨身前,开口道:“弟子瑾华,愿拜您为师,请您收我为徒!”
花千骨正在神游天外,万没想到他会有此一拜,登时脸腾红云,不知如何答言,求救般的望着身侧的白子画,略微弯身,扶了瑾华起身。
花千骨刚一抚上瑾华的手腕,便觉全身一冷,眉间白子画倾全力所下的通灵护体咒之金印一闪,旋即隐没,整个人便软倒了下去,与此同时,一缕青烟自瑾华身上飘出,迅疾如风地向花千骨而去。

楼主 饭桶家的小厨娘  发布于 2016-05-31 13:18:00 +0800 CST  
(三十五)
一瞥之下,白子画大惊失色,右掌凝着毕生仙力便向那青烟,亦即三年前的那缕冥魂劈去!
尚跪在一旁的瑾华忽然自袖中抽出一柄黑气凝结的魔剑,拼尽全力向白子画胸腹刺去!
白子画无暇他顾,便是拼着受了他这一剑,也要先阻了那冥魂才好,如此变生肘腋,同处法坛的摩严、笙萧默、幽若已是救之不及,全场尽是惊呼讶异之呼。
只呼吸间,白子画已被瑾华的长剑穿胸而过,而白子画的掌力也袭上了那冥魂。
以白子画的功力,如此一掌,那冥魂必当伏诛才是,孰料那冥魂呼地隐没了踪影,白子画的一掌也便劈空了。
白子画万没料到会当如此,微一愣神间,昏迷中的花千骨却如御风般腾空而起!
“小骨!”白子画怒吼一声,反手拔去穿胸而过的长剑,未及止血,便飞身而起,去寻花千骨。
眼见便要抚上花千骨的衣带,空中忽然光华大作,将白子画笼罩其中。
一旁的幽若失声道:“拴天链!”
白子画被困拴天链中,目呲尽裂,周身仙晕大涨,便欲强行突破;法坛上的摩严与笙萧默已然飞身而起,一向花千骨,一向白子画而去。
笙萧默右手结印,仙力爆涨,便向花千骨施了个缠字诀,要阻一阻她的去势,谁知仙力一触到花千骨周遭,便如泥牛入海,了无痕迹了。笙萧默眉头一皱,他未敢贸然出手,恐伤了花千骨,如今只得先追了上去,再做打算。
笙箫默不敢怠慢,急催仙力,眼见距离花千骨仅有一尺之遥,方才消逝的那缕冥魂不知又从何处冒了出来,一道阴邪的黑气便向笙箫默击去,笙箫默忙张开结界抵挡,但只迟了这片刻功夫,那冥魂已附在了花千骨身上,不知使了什么法术,眨眼间便消失不见了踪影!
白子画虽被困栓天链中,但却瞧得清楚,心中大急,执了横霜剑左冲右突,摩严在外连连相助,亦毫无办法。
白子画中剑之处已然痊愈,只是他不顾自身的欲脱困而出,倒受了极重的反噬,胸中气血翻腾,一口鲜血抑制不住便喷了出来。
这一口鲜血倒使他清醒了几分,他知硬闯已是无望,放下横霜,盘坐于地,双手结印,眉心仙印忽然银光大作,一道浑厚仙力自他体内陡然而出,径直向半空中的栓天链而去。
一旁的摩严惊道:“化元诀!师弟,不要!”
这化元诀是催化自身真元之术,虽威力无比,但使用之后反噬凶猛、真元大损,稍有差池便会仙身尽毁。
白子画却恍若未闻,默念心法,催动真元,向栓天链攻去。
栓天链本已被封印,被他无边仙力一冲,愈加不稳。
白子画大喜,奋起全力运转仙力,反噬却随即汹汹而至,他又一口鲜血喷出,但在此时,栓天链忽然光华一敛。
白子画见机,立时飞身而起,冲出栓天链,御起横霜,只留下一句“师兄,天山淡岚”,便寻着花千骨的气息疾追而去。
摩严和笙箫默这才回过神来,两人对视一眼,齐齐向法坛下天山派所在而去。
二尊人未至,已摄了淡岚在半空,果见他全身隐有金光透出,正是勉强催动灵力御使神器却遭反噬之像。
天山诸人一见,都自惊诧,万没料到他竟然做出此等大逆之事。
天山掌门尹洪渊大惊,越众而出,在摩严与笙箫默面前抱拳见礼道:“世尊,儒尊,小徒但凭处置!”
摩严点了点头,朗声道:“如今陡然生变,收徒仪式暂缓举行,请各位掌门随我同归大殿。”
尹洪渊忙做法收了栓天链,随各掌门同去长留大殿——妖神大战后神器被重新分配,栓天链归于天山,被镇锁于九霄塔内,却不知如何到了淡岚手中。
来至长留大殿,各掌门已就那冥魂之事议论纷纷,摩严知幽若难于应对,便朗声道:“诸位掌门,事出突然,尹掌门,不知栓天链如何落入淡岚手中?封印可还完好?”
尹洪渊微一沉吟,道:“淡岚三年前入我门下,我查过他的身世来历,皆无异常,不知他为何如此。”
笙箫默想着白子画此刻不知如何,又恐他被困神器,便道:“尹掌门,栓天链封印可还完好?”
又扬声道:“各位掌门,神器所在至关重要,请各位确认。”
尹洪渊取出栓天链,掌蕴仙力轻轻一抚,额上青筋暴起,失声道:“这栓天链竟然......”
诸掌门闻言大惊,齐齐聚拢过来,摩严更是越众而出,急道:“尹掌门,封印有异?”
正在纷纷扰扰间,尹洪渊忽地向后一跃,双手捏诀,本悬在他掌心处的栓天链陡然浮至半空,光华一闪,将众人困在其中!
变起突然,众人措不及防,一瞬间倒安静了下来。
摩严第一个开口,道:“尹掌门,你这是做什么?!”
尹洪渊冷笑一声,便不再说话了。
困在拴天链中的众人急于脱困,纷纷祭起兵器、奋起法力,但却无济于事,直折腾了一个多时辰才纷纷颓然坐倒。
幽若忽道:“世尊,我等如此久的时间未出大殿,为何无弟子上来查看?”
摩严叹了口气道:“应该是有人在殿上设了结界,否则便是不堪设想,只望此时长留众弟子无事才好。眼见此番敌人非同小可,本尊只是担心你师祖,现下不知他如何了。”
不说还好,这一提起,身旁的太白掌门愤愤道:“仙剑大会兹事体大,尊上竟然不管不顾便悉数抛下,自己走了,这成何体统!”
幽若回嘴道:“我师父身陷险境,尊上当时又不知你我会被困拴天链,所以当然是去护师父要紧!”
太白掌门闷哼一声,怒道:“师父、师父,白子画眼里便只有你那个师父,将我们仙界、将整个六界置于何地?!”
幽若义愤填膺,三两步行至他面前,便要开口相争,笙萧默正待拉她,忽见大殿内一阵魔力涌动,一缕冥魂来至殿中,显出一个模糊的人影来。

楼主 饭桶家的小厨娘  发布于 2016-05-31 13:18:00 +0800 CST  
(三十六)
来人影影绰绰,拴天链中的众人半晌分辨不出,那冥魂忽地曼声念起咒来。
古老的咒语、金色的符文回荡在大殿之上,诸人闻之头痛欲裂,摩严大喝道:“何方妖孽?!大家快收摄心神!”
诸掌门忙端坐于地,默念清心之法,但却毫无用处,众人皆觉内息紊乱、丹田中似有异动。
长留的流光琴藏于摩严墟鼎,他但觉墟鼎中隐隐有戾气浮动,流光琴似有破鼎而出之势,摩严心中暗叫不好,忙运仙力压制,但那古老的咒语不断钻入耳中,渐渐令他神思恍惚,只眨眼间流光琴便自他墟鼎中飞出,流光一闪,出了拴天链。
摩严身受反噬,一口鲜血喷出,挣扎着站起身来,但见流光琴、幻思铃、浮沉珠、卜元鼎、谪仙伞、玄镇尺、炎水玉、悯生剑、不归砚纷纷向那冥魂而去。
各掌门皆受了内伤,倒伏于地,哀声一片。
那冥魂冷笑一声,微一弹指,一道青烟向拴天链中众人而去,众人未及反应便纷纷昏倒于地。
那冥魂招手收了拴天链,抬手将十方神器尽数纳入墟鼎,向尹洪渊拂了一拂,他便倒地不起,接着那冥魂便隐没了身形而去。
且说白子画见自己加持在花千骨身上的通灵护体咒已被那冥魂破解,心急如焚,但因被拴天链阻了些时候,亦只能循着她留下的微弱气息御剑追寻,他御起全部灵力,横霜穿云破雾,转眼间已行了千里之遥,但花千骨的气息却愈加微弱,白子画渐渐感知不到,他又才使了“化元诀”,如今反噬汹汹而来,他胸中气血翻涌,一个忍耐不住,一口鲜血喷涌而出。
白子画亦知此时恐怕是万难御剑了,只得驻了剑势,掐指计算,可算来算去,一无所获。长叹一声,他只得挥手召来一片云,收了横霜,端坐其上,勉力催动仙力散开神识,欲于六界中搜寻花千骨的踪迹。
长留上仙白子画,何等修为,如今他动用全部仙力去搜寻,莫说是花千骨,便是于六界中气息最为微弱的残魂断魄亦能即刻得知其踪迹,偏偏他苦苦寻了大半个时辰仍一无所获。
额上冷汗淋漓,白子画的双手抑制不住地颤抖了起来,又是一口鲜血喷出——如此气息全无,是他的小骨出了什么事了么?抑或有人以通天彻地之能隐藏了她的气息?那么,这又是所为何事?那冥魂行事如此诡异,到底意欲何为?
如此不是办法,总要另寻他径才是,忽想起仙剑大会上的种种,连忙站起身来,御起横霜,往长留山而去。
待到赶回长留之时,却意外感知长留大殿气息有异,白子画皱了皱眉,执了横霜,破了殿外结界,来至殿中。
但见各派掌门等尽皆昏睡于地,稍一感应,便知是中了致人神思昏聩的夺魂符,挥手破了符咒,又凝仙力导入诸人体内,使其渐渐醒来。
长留二尊最先醒转,笙萧默忙将适才发生之事一一告知了白子画,白子画忙将仍昏倒于地的尹洪渊摄了过来,一探之下才发现其已死去多时了。
叹了口气,白子画又传音殿下的落十一,询问淡岚及瑾华的下落,却得知此二人亦已死去多时了。
此时诸掌门已纷纷醒转,见了白子画,躬身施礼,谢过了救命之恩,又纷纷叙说十方神器丢失之事,有的说要即刻告知帝君,有的说要倾尽仙界之力寻找,有的说要速速追查天山之事,白子画越听越是心焦,心知与众人实难共谋,便微一拱手,道:“诸位,子画尚有要务,就此别过。”说罢,转身御剑而去,徒留嘈嘈众人。
离了长留,寻了片清静之地,白子画理一理思路,便决定先去妖魔界寻闭关中的杀阡陌,请他在妖魔二界查一查最近是否有何妖魔异动。
既打定了主意,便御剑往妖魔界而去,传信给闭关中的杀阡陌,杀阡陌大惊失色,立时出关,召集诸妖魔首领,问询花千骨与神器的下落。
孰料一问之下,竟然丝毫没有消息,杀阡陌大急,答应了白子画在妖魔界隐秘处代为寻找。
白子画离了妖魔界,便又去了幽冥界找寻。
白子画一入幽冥界,各殿阎君慌得忙来厮见,查了幽冥各处,六道轮回各司其道,并无异常。
想来仙界定有各仙派的人寻找,若有消息自有摩严等人相告,白子画便御剑去了凡间寻找。
偌大的凡间,若无气息可寻,该当如何?
白子画只得来到瑶歌城,希望异朽阁可以提供些消息。
孰料来至异朽阁门口,却见门庭冷落,问询了路人,方知异朽阁已于月前突遭了大火,阁中人去楼空,如今早已不做那生意了。
白子画更感诧异,隐没了身形,进了异朽阁,果见四处断垣残壁,了无人迹,缓步进入阁中高塔,高塔中竟然空无一物,四处皆是火焚之象。
这异朽阁屹立千年不倒,绝不是水淹火焚能够倾覆的,看来此番果有异变。
白子画细细搜寻,却无些些讯息,只得退了出去。
眼见这唯一的希望也断绝了,白子画当真不知如何是好了。
此时已距花千骨失踪之时有三日之久,白子画三日来水米未进,几乎没有停顿地在六界奔波,此刻已疲惫不堪,略有些神思不清,但他心急如焚,又怎能有片刻的休息,只御了横霜,在凡间四处游荡,以期能感知花千骨的些些气息。
堂堂长留上仙,便如此如幽魂般游荡于六界之中,四处寻找花千骨的下落。
转眼间距花千骨失踪已过了半年有余,仙界寻不到一丝神器的消息,妖魔界亦找不到花千骨的下落。
好在神器虽失,但六界却安然如旧,并无大风波。
花千骨虽失了踪迹,因她恢复了神身,若有万一则天地同悲,如今六界太平,故此想来却应当并无大碍。
这数月来,白子画仿佛回到了两百年前那段岁月,每日殚精竭虑、千方百计地在六界中寻找花千骨的踪迹。往日的那个风光霁月的上仙早已不见了踪影,如今只余一个落拓伤怀的仙人罢了。
这一日,正行在越州城左近,白子画心下一动,便来至那座宅中。
轻轻推开院门,依稀见那着了留仙裙的曼妙小人儿正在葡萄架下舞剑,光洁的额头上略有薄汗,见他来了,回眸一笑,媚态自生,收剑而立,面上一片自得之色,扬眉问道:“师父,小骨这套若存剑法使得还合您的意吧?”

楼主 饭桶家的小厨娘  发布于 2016-05-31 13:19:00 +0800 CST  
(三十七)
白子画走到近前,自怀中取了帕子,便欲为她拭去额上香汗,眼前的一切却如烟雾般随风远去了,余下的仅有他颤抖的双手和酸痛的双眸而已。
长叹一声,缓步来至厨下,强烈的阳光晃着他本就迷蒙的双眼,情思迷离间,仿佛有个甜甜的声音在唤他:“师父,你再等一等,小骨的这道新菜还有一盏茶功夫便能上桌了!”
嘴角不易察觉地微微翘起,仿佛看见那抹粉衣蓝裙的身影穿过了层层叠叠的家什器物,袅袅娜娜来至他身边,嘟着小嘴,抓着他的衣角,委屈地道:“我明明是按《七绝谱》上的做法做的嘛,为什么会这样?!看来这道新菜是没法入口了,师父,你带小骨出去吃饭吧!”
无奈地浅笑,想抚上她的包子头,眼前的一幕却渐渐模糊,消失不见了。
白子画摇了摇头,踉跄着离了厨下,来至他们的房中。
缓缓推开房门,恍惚间又看见那心心念念的小人儿就斜斜依在床边,见了他,双眸一亮,巧笑颜兮:“师父,你出关了?这些天小骨一个人百无聊赖,当真想你!”
说罢,纵体入怀,螓首在他胸前蹭了蹭,伸臂环住他的脖颈,仰头直视着他的眼,腻声道:“师父,这些天你有没有想我?”
萦绕鼻端的异香好似千万只躁动的小手,在他身上点燃一簇簇火苗,他暗哑了嗓子,道:“想,当然想!”
微一使力,便要将她打横抱起。
可只一晃神的功夫,眼前的小人儿便慢慢模糊了身影,消失在了明媚的春光里。
白子画再也支持不住,一行清泪径自落下:小骨,你快回来吧,没有你,师父就快疯了!若没有了你,这六界之大,又有何让为师心安处?!每一天、每一夜,我都沉浸在这无以复加的苦痛心伤里,但到了第二日,我才知自己又错了,原来苦痛里还有更深的苦痛、心伤下还有更烈的心伤!
曾经风光霁月、傲世九天的长留上仙就这样颓然瑟缩在地,无声悲泣着。
如此不知过了多少时候,白子画忽然感知四周结界似有扰动。
神思一动,他弹指恢复了往昔模样,捏诀观微,却原来是多年前在越州城作恶的胡狼精在结界四周不断相扰。
白子画略有诧异,将那胡狼精摄入宅内,问道:“为何在此相扰?”
那胡狼精当年被白子画废了道行,如今修炼略有小成,已能口吐人言,便人立起来,道:“仙家,如今魔君出关,彻查三年前凡间大乱之事,且要寻妖神大人的下落。我见了那画像,知神尊正是当年与您相携之人,便想着是否三年前之事与近日神尊失踪有关,小人新近得了些讯息,故此前来欲告知仙家。”
白子画晦暗了许久的眸色忽然一亮,忙道:“那日你所见的女子正是两百年前的妖神转世,本尊长留白子画。”
胡狼精一惊,忙俯身拜倒见礼:“小妖参见上仙!”
白子画挥了挥手,道:“你有何事要告知本尊?”
那胡狼精道:“三年前小妖得的那本散播疫病以摄人魂魄修炼的邪法是某日在小妖的洞府旁的一处秘境中得的,即得了那本邪法后,那秘境便再未开启,近日小妖却见那秘境有所异动,故此来告知上仙。”
白子画略一堪心,便知胡狼精所言非虚,便扬眉道:“好,这便带我去寻那处。”
于是那胡狼精便带着白子画来至城外的一处山林,道:“此处山林的否卦位上便是,上仙请看。”
白子画暗运仙力,挥袖向否卦位一拂,果然于虚空中显出一个黑黝黝的洞口来。
胡狼精道:“小妖当年便是自这个洞中得了那本邪法的。”
白子画略一感应,便知那洞施的是须弥芥子之法,内里实有大洞天,取出一枚传音螺,将此事大致说明,转身对那胡狼精道:“你携了这枚传音螺,自去告知魔君杀阡陌此事,引他来此,我便先进去一探。”
胡狼精点了点头,接了传音螺,绝尘而去。
白子画折了只纸鹤,将此事尽书纸上,施法令其飞往长留报信。
召出横霜,掩了身形与气息,白子画便踏入了洞口,洞内漆黑一片,好在白子画在暗中视物亦如白昼,倒无甚分别。
眼见行了一刻钟,仍空无一物,白子画正自惊诧,突觉自己墟鼎中那颗取自异朽阁的有东方彧卿残魄所附之玉珠略有异动,忙自墟鼎中取出玉珠,忽有一道幽绿微光盘旋而来,绕着玉珠飞了片刻,便没入了玉珠。
白子画心念一动,将玉珠祭于半空,捏了个诀,向玉珠一拂,东方彧卿的身影便显现了出来。
依然是那个折扇轻摇的青衫书生,只是面色苍白、气息微弱,只见东方彧卿开口道:“尊上,等了这么久,终于等到你了。”
白子画皱眉道:“你这是……”
东方彧卿微笑道:“若无意外,现在的我已经魂飞魄散,或者说只是魄散而已,你现在看到的是我的残魄凝结而成的,只半个时辰左右,我的这缕残魄便也要散尽了。”
白子画惊得倒退一步,问道:“你虽有数次死在我手里,但我施尽各种法术皆无法令你魂飞魄散,谁有这般大的本事?!”

楼主 饭桶家的小厨娘  发布于 2016-05-31 13:20:00 +0800 CST  
(三十八)
东方彧卿不答,却转而道:“白子画,你可曾想过你、我和杀阡陌逆天复活了骨头亦是有违天道?”
白子画垂首道:“小骨是神身,本在天道之外。”
东方彧卿摇头道:“神乃天地二气所化,应时应劫而生。骨头轮回几世都未恢复神身,却在妖神现世时恢复了神身,这便是她身为神而所应当面对的劫数和命运。妖神之力无法消灭,而只能封印,故此妖力现世之日便是骨头应劫之时。”
白子画倒退了半步,哑声道:“你的意思是小骨便是妖神出世的应劫之身?这你又如何得知?”
东方彧卿惨然一笑,道:“你道我是何人?我便是千万年前妖神留在世间的一魄。”
一瞬之间,诸多念头在白子画脑中闪过,他颤声道:“所以你才会扰乱天道,惑小骨放妖神出世?”
东方彧卿苦笑道:“我亦是最近才知自己是妖神一魄。妖神被众神封印前夕,他感知大限,便用裂魂术分了自己的一魄出来,引这一魄渡入轮回,便是我。妖力强大,我虽只有一魄,但也慢慢修为人身,只是毕竟仅有一魄,故此世世二十五岁便会早夭。至于扰乱世事以使妖神出世,是妖神裂魂时下在我身上的禁咒,连我自己尚且不知,只是莫名便会如此行事而已。”
白子画惑道:“依你的意思,小骨逆天再次转世,难道妖神亦得以重生?”
东方彧卿点头道:“妖神真身已被你焚于建木之上,而善魂又转世为南无月,故此二十年前随骨头转世而获重生的妖神仅一缕冥魂耳。”
白子画豁然道:“原来那冥魂便是妖神。”
东方彧卿又道:“妖神只是一缕冥魂,他需不断炼化凡人的怒、恶、欲三魄以增加法力,可他法力稍复又被你下在骨头身上的通灵护体咒反噬,只得另寻他法。于是,三年前他便找到了刚刚转世的我。我本是他的一魄,自不能耐他何,他附在我的肉身上,作法使我与他其他魂魄相融,从此,世间便再无东方彧卿了。”
白子画骇道:“如今妖神不但修得了肉身,更得了十方神器和小骨,他难道是要……是要……”
东方彧卿接道:“没错,妖神是要借骨头重夺妖神之力。妖神之力认主,妖神失了真身,如今能解开神器封印、获得妖神之力的便只有骨头了。待得骨头得到了妖神之力,他便用阴阳交合之法重得妖神之力而成为真正的妖神。”
白子画颓然倒退了几步,斜斜倚在洞壁上,道:“原来如此!为何,为何天道对小骨如此不公?!”
他心念电转,原来早在越州胡狼为患之时,妖神本尊便无意中得知了师徒二人之所在,待他二人入那仙洞修炼后,妖神本尊更是特特避开二人行事,炼化大量凡人魂魄以增强法力。待得白子画到了翼州,他又布下陷阱,希望一举擒得花千骨,但却反被白子画所伤。待得休养生息三年后,他于此次仙剑大会上再布陷阱,终于得手。
一念及此,白子画忍不住自怨自艾:为何如此疏忽大意,若是早做打算,亦不会落入今日这不可挽回的境地!
半晌,东方彧卿叹了口气,道:“上仙,现今六界可还安稳?”
白子画忽然挺直了身子,道:“六界无事,那便是妖神之力尚未出世!”
东方彧卿点头道:“妖神之力一旦出世,感应于天地之间便会引得六界大乱,眼下如六界安稳,上仙还有机会阻止妖神之力出世。”
白子画握紧了横霜,淡淡的杀气透体而出,扬眉道:“我与妖神两度交手,他不过是依仗着身为冥魂来去便宜,现今面对面交锋,我倒要看看他能奈我何!”
东方彧卿又道:“上仙,我适才所说的骨头乃应劫之身,你便该知道,只她在这世上一日,妖神便一日不能彻除,此事若为他人知悉,到时只怕六界都要与她为难,其时上仙该如何自处?”
白子画执了横霜,昂首道:“无论如何,我定当护她周全,妖神之乱我自会想出妥帖之法,但若有人危及小骨,便是与天下、与这六界为敌又有何妨?!”
东方彧卿道:“即是如此,上仙请记得今日对我之言,千万护骨头周全。”
白子画点了点头。
东方彧卿又道:“上仙,那妖神本尊如今法力虽不高强,但精通数术,且心思甚是缜密,行事更是诡异奸诈,善于谋划,你道糖宝为何能恰好在仙剑大会前夕幻化人身?亦是因那妖神之故,可怜糖宝至今蒙在鼓里,她不过是妖神诱骨头回长留的一步棋而已。由此可见其草蛇灰线,伏脉千里。上仙此去,千万小心!”
说罢,东方彧卿的身影渐渐模糊了起来,终于化作一缕幽绿没入玉珠之中了。
白子画定了定心神,收了玉珠,继续前行。
不知行了多少时候,前方终于有了些许光亮,朦胧中仿佛有熟悉而微弱的声音传了过来:“师父……”

楼主 饭桶家的小厨娘  发布于 2016-05-31 13:20:00 +0800 CST  
(三十九)
他心下大喜,向前疾行几步,忽然眼前亮光大盛,他下意识地闭了眼,定了定心神,待再睁开双目时的所见几乎让他失去了呼吸——三年前的那个梦竟然如此真实的出现在了他的眼前。
他的小骨被绑缚在刑具之上,脸色苍白得直如透明,两行狰狞的鲜血从她紧闭的双目中蜿蜒留下,更显可怖,那一双顾盼留情、温婉善睐的明眸怕是已经毁了。
她还穿着仙剑大会那日所着的淡粉色留仙裙,只是遍身已被血痕所污,早已看不出本来颜色,曾经如瀑的长发浸染了鲜血,粘腻的披在她身上,剑伤、鞭痕等各色伤痕更是遍布全身,使人触目惊心。
她纤细的四肢更是被长可愈寸的钢钉透骨钉在刑具之上,血早已流不出来,只余四个乌黑的血洞。
他颤抖着上前,喃喃地唤着她的名字:“小骨?小骨?是师父啊!”
原来适才不过是她的呓语,她似乎已经晕了过去,半晌没有回应。
看着她伤痕累累的身子,他抖得不能自已,亦不敢触碰——他的小骨,他唯一的徒儿,他永世的爱人,他千百年来唯一的救赎,到底受了什么样的对待,才至如此?
手抖得无法自抑,待抚上她苍白得可怕的小脸,他喉头哽咽、无法言语,施法落了她身上的刑具,白子画匆忙施了治疗术替她止了血,将她抱在怀中,摩挲着她憔悴的面颊,满面俱是疼惜之情。
花千骨仿佛有了一丝知觉,微微动了动早已干裂的双唇,道:“师父,这次小骨没有…没有放出妖神之力。”
她熟悉的气息伴着鲜血的腥香缠绕在他鼻端,仿佛填满了他这数月来的相思,白子画抚了抚她的长发,哽咽道:“师父知道,师父都知道,师父这就带你离开,我们离开这里!”
花千骨突然不可抑制的微微颤抖了起来,白子画疼惜地紧了紧怀抱,道:“小骨,可冷么?”
花千骨将脸颊向他坚实的胸膛靠了靠,点了点头。
慢慢地,藕臂攀上了他的脖颈,她的螓首俯在了他的肩窝处。
“唔……”白子画忍不住呻吟出声,酥麻的感觉自颈间传来,原来是花千骨正在吸食他的鲜血。
若是自己的血能温暖她,便如此又有何妨?!
他与她,本就纠缠难分,何惧血脉相融?!
忍着颈中异样的麻痒,白子画抱了花千骨,便向来路疾步而去,温热的鲜血顺着她的齿间滑落,淋淋漓漓洒了一路。
行了不知多少时候,失血的眩晕渐次袭来,白子画的步伐愈见蹒跚、眼前所视亦越发晦暗不清,他定一定心神,柔声道:“小骨莫怕,咱们这便出去了。”
眼见洞口便在几丈远,白子画强忍晕眩,疾行了几步奔了出来,反身挥袖封印了那洞口。
挥手设下结界,白子画脱下外袍,轻轻将花千骨置于其上,便仔细检视起她的伤势来。
但见她周身俱是各式伤口,刀伤、剑伤、鞭伤不一而足,有些已结痂止了血,有些因着方才的动作又有鲜血渗出。
白子画心中疼惜之情大盛,自怀中取出帕子替她擦拭了,将帕子放在一边,便欲施法替她医治。
掐诀正待做法,白子画无意间瞥见那沾了花千骨之血的帕子落在了一旁的草丛之上,那殷红血迹正沾染上了近旁的嫩草。
蓦地,他心头一紧——小骨的血乃神之血,寻常草木受不得这福泽,沾染上便即枯萎,如今那嫩草却毫无萎靡异状。
垂首看着她意态迷蒙的小脸,心念电转,以掌力割断了腰间的银白宫绦,那莹润如血的鹣鲽佩登时滚落了下来。
花千骨目不能视,问道:“师父,什么声音?”
白子画急道:“是小骨送给为师的鹣鲽玉佩掉落了。”
花千骨忙道:“那师父快找找。”
白子画叹道:“草色青葱,玉佩碧色使然,为师一时还未寻得。”
花千骨忍不住微微起身,伸手四处摸索,道:“小骨也帮师父找。”
她话音未落,白子画边收摄鹣鲽佩,边疾跃起身,喝道:“你不是小骨,你到底是何人?”
本倒卧于地的花千骨身影渐渐模糊,尖声笑道:“白子画,事到如今你方才醒悟,长留上仙不过尔尔!”
白子画使一个“定”字诀,欲定住“花千骨”的身形,无奈失血后仙力流失,法力大减,那“花千骨”仍渐次消失了。
白子画定一定神,止了颈间流血,坐下调息片刻,待得神思稍稍清明,便站起身来,双掌凝了残余的仙力,喝一声“破”,身周的景物慢慢模糊起来,片刻之后变为一片晦暗,只在天边隐隐有绯红之色透出。
白子画失声道:“卜元鼎!”
不知何时,他竟然落入了卜元鼎的幻境之中!
神思仿佛回到了两百年前,他与小骨一同被困于卜元鼎中,小骨为了救他出鼎而唤醒了沉睡的神身,之后师徒二人便走入了万劫不复……
定一定神,眼见三昧真火已渐次蔓延的过来,而他被那“花千骨”吸食了过多的鲜血,法力已有不济,且如今他身在鼎中,卜元鼎乃是神器,花千骨的那道“不老不死,不伤不灭”的神谕也失去了效力。
熟悉的窒息与灼痛,依如两百年前,白子画微微闭目,当年被困卜元鼎时的情形历历在目——那日,小小的花千骨哭喊着“我不要!我不要!我要跟师父死在一起”,他仿佛看得清她面上的泪痕、仿佛听得见她撕心的哀鸣。
“小骨!”他猛然一震,站起身来,手执横霜挽了个剑花,默念“化元诀”心法,飞身而起。
翻涌的三昧真火好似有所知觉,追着他的身影而去。
半空中隐隐有雷声传来,上有乌云翻滚、积雷阵阵,下又火吐三昧、烈焰熊熊,那抹出尘的白衣身影逆风而起,周身银光闪烁,便欲强行破鼎而出。
白子画运起毕生修为,凝结于横霜之上,向空中积雷之处狠狠刺去!
一时间雷声大作,数道天雷挟着三昧真火径直向白子画击去,白子画忙结结界抵挡,无奈方才失血过多,仙力不济,结界瞬间破碎,天雷正中其胸,直击得他口涌鲜血、神思抽离,自半空跌落。
凌乱的白袍,在风雷中犹如一朵飘零的白莲,缓缓而落,燎原的三昧真火顷刻间吞没了他。
“师父!”天边传来一声凄心沥血的呼唤。
是谁?
是谁在唤他?
依如往夕每一个缠绵缱绻的日日夜夜一般……
白子画奋起最后一丝气力略微睁开了一双幽深的眸子,仿佛间看到了他朝思暮想的那抹妙曼身影向自己疾飞而来。

楼主 饭桶家的小厨娘  发布于 2016-05-31 13:21:00 +0800 CST  
(四十)
待得再次醒转,白子画略一感应,便知自己已出了卜元鼎,但全身法力似被封印,他慢慢张开了双目,才发现自己被缚于铜柱之上,挣了几挣,那粗锁竟无一丝松动。
不远处的莲榻上卧着一名女子,但见她娥眉微敛、杏目含悲、呜咽不已——不是他念兹在兹的花千骨又是何人?!
“小骨!”他急急地唤了一声。
花千骨忙忙起身下榻,但只行了一步便被一道隐隐浮现的紫色光壁挡了回来,原来是结界。她微一拭泪道:“师父,你醒过来了?可有受伤?”
白子画摇了摇头,切切问道:“为师只是使不出半分法力。小骨,你可还都好?这半年来你可曾受苦了?”
花千骨叹道:“是妖神本尊封印了师父的法力。小骨一切都好,师父勿需担心。”
白子画已隐约猜到了几分,可自己是如何出了卜元鼎、如何被虏至此处,他便半分也猜不出来,正待相询,却见结界中的花千骨扶着光壁,缓缓跪了下来!
“小骨?”
花千骨垂首泣道:“师父,小骨错了!”
“小骨,你……”
“小骨解开封印,放出了神器中的妖神之力!”
“什么?!”白子画心念电转,转瞬便猜到了大概:“你为了救为师出卜元鼎而释放了妖神之力?”
花千骨默默点头,缓缓将近半年的遭遇告知于他——自那日仙剑大会被妖神本尊擒来,妖神便废她仙身、封她法力,不断对她施加各种惨绝人寰的刑罚,直折磨得她奄奄一息,便是为了迫她于无奈之下解开神器封印,释放妖神之力。花千骨这一世虽被娇养,但她天性坚韧,又岂能让妖神轻易得逞?!如此直过了数月,花千骨虽被折磨得体无完肤、奄奄一息,但妖神仍无所获。直至两日前白子画寻到了此处,妖神才设了此局:用卜元鼎困住白子画,眼见白子画就要被困死于鼎中,花千骨为救他出鼎,于机不容发之时释放了妖神之力,将白子画救了出来。妖神乃是妖神之力正主,自然通晓控制妖神之力的法门,花千骨匍一出鼎,便被妖神以数术困在了结界之内。
她虽将惨遭妖神毒手之事轻描淡写的一带而过,但白子画心知妖神为了迫她释放洪荒之力一定无所不用其极,怕是比那日自己在卜元鼎中所见的幻象有过之而无不及,虽知她得到妖神之力后所有损伤皆已复原,但仍止不住心下酸楚,颤声问:“那时,疼吗?”
花千骨涩涩一笑,垂泪道:“不疼,”抬袖擦了擦眼泪,又道:“师父,对不起!”
白子画心痛十分,身子却动弹不得,哽咽道:“你先起来!这本不是你的错,都是为师的错,为师没有护好你,都是为师的错!”
花千骨慢慢站起了身来,神色郑重道:“师父,你放心,小骨绝不会让妖神夺了自己身子和妖神之力。”
白子画急道:“胡说什么?!万事都有解决的办法,你切莫起了糊涂念头!小骨,难道这数年的相伴你还不清楚为师的心思么?你若是有个万一,让为师如何自处?!”
花千骨却道:“师父,你该知道,即使妖神之力不被妖神本尊所夺,亦会由其出世而引得天地巨变,此时只怕六界已是生灵涂炭、天灾人祸,这岂是你我二人能够担待的?!师父,你便当小骨从未出现过,做回从前绝情殿上风光霁月的长留上仙不好么?”
白子画苦笑道:“小骨,你认为为师还回得去吗?这情,放不下,忘不了,没有了你,白子画便不再是白子画了。”
花千骨正待开言,忽听“吱呀”一声房门大开,“东方彧卿”拍着手走了进来,笑道:“好一对苦命的鸳鸯!想不到堂堂执仙界牛耳数百年的长留上仙竟然为了一己私欲而置六界于不顾,当真滑天下之大稽!”
白子画怒目圆睁,道:“妖神,你便待如何?”
妖神笑道:“上仙曾看过《遗神书》,自然知晓如何转移妖神之力,亦知晓妖神之力转移后原宿主的下场,你以为我待如何?!”
“你……”白子画拼命想运起仙力挣脱乌金粗锁的绑缚,但那锁却纹丝不动,反有渐紧之势。
花千骨伏在结界光壁上,泫然道:“师父,能见您最后一面,小骨已经无憾了,保重!”说罢,眉间神印闪烁、周身暗运残余仙力,登时法力四散流溢,只怕不出一时三刻便要寂灭。
一旁的妖神却只淡然一笑,右手召出一道符纸,微运劲力,但见金光闪烁,那符纸便被送入了结界,花千骨四溢的妖力忽而遇符凝结,渐渐被逼回花千骨体内,花千骨承受不住,双膝一软,便昏了过去。
“小骨!”白子画大吼一声,挣扎得更狠了,强运仙力,却不敌反噬,大口鲜血喷涌而出。
鲜血淋漓而下,滴落在了绑缚他的乌金粗锁上,忽地光华大作,粗锁竟然缓缓松开脱落!
白子画见机忙飞身而下,所喜那乌金粗锁一脱仙力便即完全恢复,当下凝力于臂,一掌向妖神本尊劈去。

楼主 饭桶家的小厨娘  发布于 2016-05-31 13:21:00 +0800 CST  

楼主:饭桶家的小厨娘

字数:647518

发表时间:2016-05-31 20:14:00 +0800 CST

更新时间:2018-02-17 18:50:59 +0800 CST

评论数:139428条评论

帖子来源:百度贴吧  访问原帖

 

热门帖子

随机列表

大家在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