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鸟于飞

楔子

白鸟飞飞,越陌高谷
子远殇阳,还子凄苦
谁为悲之,不有家妇。

白鸟飞飞,流离河湖,
子战殇阳,还子焦木
谁为悲之,不有家父

白鸟飞飞,流离行路
子殁殇阳,还子白骨
谁为悲之,不有家母

白鸟飞飞,不知何如
子埋殇阳,还子黄土
楼主 唯有离别是永远  发布于 2020-12-19 21:31:18 +0800 CST  
一:别妇


高地,一个男子手持长箫迎风吹奏,风声呜咽着,箫声更呜咽着。


远处,一个月色布裙的女子闻箫而来,光着脚丫,在渐渐枯黄的草地上奔跑着,一头如瀑的黑发在风中青丝飞扬。


拥抱,紧紧的拥抱,快窒息的拥抱,拥抱着俩人翻滚在开阔的草地上。


分开,并排躺在草地上,喘息。


良久。


“鸿哥,不去不行吗?”“商妹,我不去谁去呢,父亲年纪大了,腿脚又不方便。”


沉默。


许久。


女子忍着泪,咬着唇。


“什么时候回来?”


男子望着天,沉默。


风更大了,在耳边肆虐的刮起,乌云漫漫,天空一行大雁在盘桓,哀鸣阵阵,灰色的天,灰色的雁,一只白鸟却分外醒目的出现在那一片灰色里,男子望着那只白鸟突然有点失魂,白鸟随着那群大雁向南飞去,越飞越远。。。。。。


“不知道,也许。。。。。。也许永远都回不来了。。。。。。”


泪已止不住滑向两鬓湿了青丝,女子哀嗔:“不!我要你回来!”


“商妹,不要等我,还是嫁人吧。”


女子突然从草地翻身而起,拽起男子,向旁边一块芦苇地奔去。


芦苇深处,女子停了下来,低头,喘息着,犹豫着。


抬头,一脸绯红。


男子一脸茫然。


女子颤栗着手,窸窸窣窣的开始解自己的衣带,男子猛然明白了过来。


血翻腾着往上冲,喉头一阵发紧,男子不自觉的舔舔了干涸的唇。


伸手按住女子解衣的手。


“不!商妹,不。。。。。。”


“你不想要我?”


“不!当然想。。。。。。可是,我不能害了你。。。。。。。你以后还要嫁人。。。。。。”


“不!除了你,我谁都不嫁!我要做你的女人,今生只做你的女人。”


“可是。。。。。。如果我回不来。。。。。。”


“你回不来我就替你守寡,守望门寡。”


“不!”


“要!”
挣脱男子的手,女子继续解着衣。


身着贴身小衣,女子扑进了男子的怀里,男子僵直着铁一般的躯体,心狂跳的生疼,手紧握成拳,身体绷得像一张上弦的弓。


女子颤栗着拿起男子一只粗粝的大手,放在自己脸颊摩擦着。


抚摸着女子凝脂的脸颊,望着那脉脉一汪秋水,男子情不自禁的捧起女子的脸。


女子白皙的脸在羞涩和心悸中红的像三月的桃花般娇媚动人,男子呆呆的望着,理智终于退却,身似弓,心如弦,情如箭,一把将女子勒进怀里,吻,雨点般密集的吻,狂热的吻,俩人在狂乱中意乱情迷。。。。。。


身体融合那一刻,女子在撕裂般的痛里,流泪着,幸福着,狠狠的咬了男子肩一口,咬出了血,从此她是他的,他也是她的。


“我已经是你的人了,答应我,必须要活着回来娶我。”


一阵风吹过,芦苇花纷落,在俩人身上撒了薄薄的一层,像是要将他俩埋葬,男子眯着眼望天,那只白鸟居然又飞了回来,盘桓在他的头顶,讶异中他喃喃道:“回来了,会回来的,这里是我的家。。。。。。”
楼主 唯有离别是永远  发布于 2020-12-20 19:59:10 +0800 CST  
二:别父


黄昏。


家门。


柴院。


父亲在劈材。


知道离家的日子近了,好多天前鸿就每天上山砍柴,柴门前的柴已经堆的小山一样高了,一大半都是劈好的,父亲在劈剩下的一小部分。


“爹,我劈好的已经够您二老烧一两年的了,剩下的等我回家再劈。”


父亲不抬头,也不说话,闷头挥舞着手中的斧头。


“啪!”一声响,手中的斧头柄突然断裂,斧头飞到了一棵大柴上,深深的劈进了木缝里,父亲迈着不太方便的腿又去拔斧头。


“爹!”儿子又大声的喊了一声。


父亲终于停了下来,看看斧头,又看看眼前的儿子,软软的蹲了下来,一声长长的哀叹:“要是我腿脚还方便我不会放你去从军的,你。。。。。。你还这么年轻,还没成亲,还不知道日子的滋味。。。。。。你母亲也需要你照顾。”

楼主 唯有离别是永远  发布于 2020-12-22 21:49:23 +0800 CST  
三:别母


屋子里已经暗了,点着油灯,一朵小小昏黄的灯光扑闪着,母亲在灯下吃力的为他缝衣。


“鸿儿,回来了?饭菜在桌上,我已经给你热了好几遍了,快趁热吃吧。”


“知道了,娘,你眼睛不好,别做了,早点休息吧。”


“不做怎么成了?听说你要去打仗的地方是苦寒之地,天寒地冻的,你怎么受得了?娘得要赶在你明天出发前做好。”


母亲说着眼泪就滚了下了,忙擦了一把泪,忍住哭,又埋头赶制手中的棉衣。


针扎了母亲的手指一下,母亲手一缩,鸿上前握住母亲的手:“娘,别缝了!”


昏暗的油灯照着儿子俊朗的脸庞,母亲颤巍巍的用手抚摸着,终于一声悲恸的嚎啕:“儿啊!我的儿啊!娘放心不下你啊!你一定要回来啊,要活着回来啊,娘等你。。。。。。。”


鸿将头埋进母亲的怀里,他大了,好多年了没有和母亲这样亲昵过,母亲的怀还是那么温暖,一如小时候的记忆,母爱的气息终于让他在母亲的怀里滴下泪来。

楼主 唯有离别是永远  发布于 2020-12-22 21:50:51 +0800 CST  
四:从军


从军的路好长啊,部队逶迤一直向北开去,山一程,水一程,渐渐青山绿水难见,鸟鸣溪流不闻,一路翻山跨岭,越陌渡阡,周八泽,历五山,再渐渐的,漫漫黄沙迷眼,凛冽北风刺骨。


夜晚,部队安营扎寨,帐外风声啸啸,他睡不着,帐外徘徊,夜深千帐灯,苍穹繁星坠,故园亲安睡?


什么时候能回去?


他苦笑,还没到部队就已经想家了。


天空一阵雁唳,抬眼,啊!又是那只白鸟?藏黑的天空那只白鸟是那么的分明,孤独的在他的头顶盘旋,它和它的伙伴失散了吗?雁南飞,雁南飞,它怎么飞到了北方?难道它也离散了亲人?好吧,从此你我相依为伴,但愿归家之际你我同行。
楼主 唯有离别是永远  发布于 2020-12-22 21:51:27 +0800 CST  
:思归


今晚八月十五,他当值。


城墙是那么的厚,城头是那么的高,城外秋风萧瑟,沙白如雪,城内火冷灯稀,笙鼓消寂。


漠漠的边塞真苍凉啊,连十五的月亮也是冷浸浸的,月白如霜,遥遥的悬挂天边,看上去是那么的小,是那么的远。


家乡每年的八月十五是何等的热闹繁华啊,家家户户焚香拜月,城里雕车宝马,曲飘乐送,游人如织,男子歌啸而行,女子盛装而出,就是那一天,他遇见了商。。。。。。


到部队已经一年多了,想家,想家,还是想家。。。。。。。


父亲的腿怎么样了?


母亲的眼怎么样了?


商。。。。。商她怎么样了?她的父亲又逼着她嫁人吗?她会嫁给他人吗?不会。。。。。。她不会。。。。。。她说过要等我回去,她。。。。。。她已经我的人。。。。。。。


想起临别那日在芦苇地的疯狂心里倏然甜蜜,他抬手摸了摸肩头,哪里还有商咬过的痕迹,等我,商妹。。。。。。。


站在城墙最高处,风吹衣角簌簌,摸出怀中的箫,洞箫低呜,对月思诉,那只白鸟又盘桓在他头顶幽鸣。。。。。

楼主 唯有离别是永远  发布于 2020-12-22 21:52:17 +0800 CST  
七:殇战


好酣畅的一战啊!


他不记得他已经杀了多少匈奴了,他只知道杀!杀!杀!血!血!血!


他们的部队将匈奴打的节节败退,在卫青将军的带领下,一路狂追,深入大漠腹地和单于本部接上了战。

一时,大风狂兮,沙石扑面,雷霆震兮,马蹄齐响,厮杀愤兮,戈矢交纷。


杀!杀!杀!


血!血!血!


狼性匈奴虽然彪悍,铁骑汉军更是勇猛,一时间,战场,枯枝焦木,旌旗折絮,哀鸿遍野,尸骨成堆,双方都死伤惨重。


昔日并肩的战友纷纷躺下,他知道,他还活着,只有还有一口气他就要再战!


古来征战几人回?


为家国!为亲族!为战友!


杀!杀!杀!


血!血!血!


多少次交战中敌人的血溅上了他的眼睛,他的眼前或红或黑,他已经杀红了眼。


他也不知道他身上受了多少伤,他只知道他还没死!


杀!杀!杀!


血!血!血!


渐渐的他感觉力不从心。


刀什么时候越来越重了?这场仗打了多久了?快了,敌人就要快被消灭光了,坚持!坚持住!打完这场仗就可以回家了,回家伴爹娘,回家娶商妹。


想起这些他唇角不自觉的笑了,交手的敌人见他诡异的一笑,居然吓的一愣,他趁机手起刀落,一刀结果了对方。


看看战场上越来越少的敌军,他知道他们快胜利了,而他还活着,他笑着松了一口气。


“嗖”的一声,他感觉背心一阵发凉,低头一看,箭头已射穿了他的胸膛。


轰然倒下,马嘶长啸。


春天的草原真美啊,遍地野花,他就这样仰躺在草地上,四周倏然间安静了下来,耳畔一片宁静,没有杀喊声,没有刀剑声,没有马蹄声,野花的芬芳盖过了尸骨的血腥,他闻着熏熏然的,好舒服,身体越发的绵软,此刻他只想好好的睡去,他又想起了和商并排躺在草地上,想起了芦苇丛中的疯狂,永别了商,不要等我,嫁人吧。。。。。。。


爹,娘,儿子不孝,您们保重。。。。。


草原的天空好蓝好蓝啊,只有几朵白云在飘荡,不!还有一朵白云向他飞来,是那只白鸟!从高高的蓝天俯冲着飞向他,一边飞,一边阵阵凄恻哀鸣。


轻轻地,它落在他的身边,洁白的翅羽颤动着拂去他脸上的尘土,他冲它一笑:“我回不去了。。。。。。你回去吧。。。。。。不要迷了回家的路。。。。。。记得。。。。。。帮我。。。。。。捎。。。。。家书。。。。。。”


白鸟长唳,在他头顶盘桓多时,振翅翔空,向他家乡的方向飞去。。。。。。。

楼主 唯有离别是永远  发布于 2020-12-22 21:56:02 +0800 CST  

商跌跌撞撞的来到那座高陂,三年前也是这样一个乌云压地秋风萧瑟的秋日,她就是在这里和鸿离别,在那片芦苇丛中她将自己交给了鸿,她说她要等他回来娶她,他答应她要活着,活着回来娶她。可就在刚才她如往常一般偷偷跑去鸿家看望鸿的父母,鸿的父亲却告诉自己鸿已经战死了,前方传回消息,前两日官府已经派人来通知他们老两口了。

商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离开鸿家的,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就来到这块高地的,又一阵秋风肆起,风声呜咽着在山坡回旋,似在哀泣,商的头发散乱在风里,裙袂飘飞身体仿佛要被肆虐的风刮起。

她没有被刮起,却是软软的倒下了,倒在那片和鸿并肩躺过的芦苇丛里,身体仿佛被抽了筋骨。她伸手抚摸着身旁鸿曾躺过的那片草地,手指划过仿佛如三年前触摸鸿的身体。可现在身旁的人再也回不来了,商的心突然剧烈的疼起来,手想要抓住什么,草丛下抓住的却只是一把黄土,商终于是明白过来鸿是不在了,真的不在了,再也不回来了。嘴里似乎有腥甜的味道涌上,她一张口,吐出一口血,泪也终于是落了下来。

商躺在芦苇丛里望着灰色的苍穹,苍穹无边无际她却在泪目中极力的想寻到鸿的去处,没有,什么都没有,有的只是翻滚的乌云低的仿佛是快要压到了她的头顶。不对,头顶除了灰色的天和乌黑的云还有一只白色的孤雁一直在她上空盘旋,有几次那只白色的孤雁好像要落下来,又犹豫的飞了上去,商看着那只孤雁仿佛似曾相识,但又想不起什么时候见过,她痴痴的看着那只孤雁,嘴角突然有了一丝笑意,莫非那只孤雁就是托生飞回她身边的鸿?

商闭上眼,果然眼前全是鸿活生生的模样,她舍不得把眼睁开,想就这样永远的留住鸿。

不知道多久,商觉得有什么东西在抚她的脸颊,轻柔的仿佛羽毛,又好像有什么东西在轻轻琢她的头顶,她缓缓睁开眼,果然,是那只白色的孤雁,此刻正落在商的身边,站在鸿曾经躺过的地方,正用一对黑漆漆的眼睛盯着商。

商支撑着坐起,伸手去抚摸着那只孤雁,白鸟扑动一下翅膀顺势飞到了商的臂上,商摩擦着白鸟的翅膀发现鸟的爪子上似乎绑了一个东西,她好奇的解开,那是用牛皮卷起的一个小卷,里面卷着一小块布角,打开,只见上面写着一行字:商,嫁人吧,不要等我。

几千里路的风沙霜雨牛皮已经被雨水浸泡,血字有些模糊了,但商还是一眼就看出了这是鸿的字!

她终于想着这只白鸟了,就是三年前她和鸿并躺在这里时一只盘旋在他们头顶上的那只离群的孤雁,原来这三年它一直都跟着鸿,陪伴他鸿,这血书应该就是鸿托它捎给自己的。

鸿他真的死了。

商的心一阵绞痛,眼前发黑,重重的倒下了。

等她醒来时已经是在家里的床上。家里乱成了一片,父亲在骂,母亲在哭,仆人在忙,郎中在给她看脉,哥哥嫂嫂守在身旁。

她偷偷跑出去了整整一天,晚上还没回,父亲知道女儿肯定又是跑去鸿家里了,派人上门去找,那边说商听说鸿阵亡的消息后就走了,不知道去了哪里。

还是家里那条商养了好多年的狗带着人找到了商,发现她昏迷在芦苇丛里,这才把她抱回了家。

商醒过来不哭也不说话,两眼发直面色苍白的可怕,母亲在旁边哭着喊她名字她仿佛也全然听不见,不理。父亲一把拖起床边的母亲吼道:“让她死了算了!三年了,拖了人家胡家三年了,我这张老脸已经是颜面尽扫!这次说什么也不能依着她了,必须嫁进胡家!鸿都死了,我看她还等谁!从今天起不许她踏出这屋子一步,七天后胡家来接人!就算她死了也是胡家的死人!”说完将屋子里的人全部赶了出去,哐当一声关了门,在外面上了锁。

“小姐还是没吃?”看着仆人端着一口未动的饭食出来商的哥哥心疼的叹了口气,嘴里喃喃道:“三天了,这样下去身体怎么受得了。”

三天了,商躺在床上手里死死的拽着留着鸿血字的布条,指甲掐进了掌心,渗出的血和鸿的血字溶在了一起,布条已是血迹模糊,分不出是谁的血,只有那短短的几个字一遍遍剜割着商的心,直到她的心已经不觉得疼了,木了。

“嘎——嘎——嘎——”



楼主 唯有离别是永远  发布于 2020-12-26 15:48:42 +0800 CST  
“这些天是怎么回事?那只该死的白雁在屋顶飞了几天了!撵都撵不走!去,弄一张弓,找人把它给我射下来!”商的父亲在屋里心烦气躁大发雷霆,吼叫着。

商在屋里听到突然从床上坐起,一阵头晕眼花翻滚下床,爬到门边,拍着门对父亲哀求道:“不!不要射死它!”

商听到屋外“嗖”的一声箭响,然后空中传来拖着长长的“嘎——嘎——嘎”几声,商又昏了过去。

昏迷中商的耳边一直都是白鸟的“嘎——嘎——嘎”声和鸿临别时在芦苇丛中喃喃的自语“回来了,会回来的,这里是我的家。。。。。。。”

商醒来,这次是嫂嫂正端着一碗粥泪眼婆娑的看着她,“小妹,你这是何苦呢?”

看着嫂子挺着大肚沉重的身子,商忙歉意的挣扎要坐起,拉着嫂子哀求:“嫂子,求你帮我,帮我逃出去,我要去北边,去找鸿。”

“小妹,你疯了吗?!鸿已经死了,你去哪里找?”

“不,鸿没死,他答应过我要活着,活着回来娶我,我是死也不会嫁去胡家的!”

“小妹,鸿已经死了!你醒醒!”

“不,不,鸿他没死,我要去找他。如果。。。。。。他真的死了。。。。。。。我也要找到他的骸骨把他带回来。。。。。。。他说过,这里是他的家,无论他去多远他都是要回来的。。。。。。”

“可山高水长,前路迢迢,北方又是极寒之地,你一个女孩子。。。。。。?”

“嫂子,你忘了当初和我哥是怎么走到一起的吗?我相信换了你是我,你也会这么做。”
想起当年自己和商的哥哥生生死死的也要在一起,嫂子心中一阵感慨,沉吟半晌道:“好,我答应你。”

“把桌上那些饭菜给我,我要全吃光!”商道。

是夜,房门在外面被轻轻打开,嫂子低声道:“快,跟我走。”

商跟着嫂子溜出了家门,在离家一里地处一匹白马在月光下喷着白气打着响鼻,马蹄不安的刨着青石板的地面,好像是已经急不可耐的想要奔跑起来了。

商大喜,奔过去:“嫂子,你怎么把这匹马给弄出来的?太好了!”

这匹马是商家马厩里最好的一匹,通身雪白没有一根杂毛,是当年父亲花大价钱买的,西域纯种名贵马,商一眼就看上了这匹马,要骑,父亲不让,说这匹马太烈,怕摔了她,可偏偏这马在商面前却是格外的服顺,于是这匹马也就只认商这个女主人。

嫂子递给商一包行李,叮嘱道:“这里是我为你准备的一些随身衣物,还有些银钱盘缠,此去山高水远,凶吉未卜,你可要多加小心。”说着不由得滴下泪来。

正说着,不远处有脚步声,商和嫂子一惊,只见月光下一个长身男子的身影正急急的往她们这边赶过来,那走路的姿态和身形仿佛有些熟悉,商和嫂子同时认出,正待要喊出那人的名字,来人却低声呵斥道:“你俩这胆子也太大了!”然后对着商的嫂子轻声怨责道:“你说你这嫂嫂是怎么当的,让你照看她,你倒是纵着她干傻事。”商忙护着嫂嫂:“哥哥,这事不怨嫂子,是我自己定要走!”然后商定定的看着哥哥的眼睛:“哥哥,如果你是让回家的就请回吧,让我回去可以,除非我死。”

兄妹俩在月光下静静的直视对方,谁也不说话。终于,哥哥收回了目光,轻轻的叹了口气,从背后取下了一个长条 布裹,递到商的手里:“你以为我来是阻止你的?你以为我能阻止的了你?从小到大我还不知道你的脾气?我是来给送这个的。”

商犹疑的掀开裹布的一角。泪,一下子涌了上来,一头扑进哥哥的怀里嘤嘤的啜泣:“哥哥,哥哥,你真是我的好哥哥,最亲的哥哥,原来你没有烧掉它,你一直都替我好好的保存着。”

布裹里是一张七弦琴,是鸿当年进深山偶见一道观中有一百年难遇的梧桐木,砍伐后放置多年,早已风干,是柞琴之极上好良材,鸿为求得此材为观里担水劈材翻新屋舍苦苦劳作三月之久,后用一年多时间亲斫成此琴送于商。虽为商携之方便而斫成轻巧的膝琴,但音色却盖他琴之余多,商得此琴后喜爱之极,后再难拨他琴。父亲当年阻挠商与鸿不成,一怒之下夺了商的琴要把它当柴劈来烧了,商扑在琴身上拼死护住,仆人举着斧头不敢劈,父亲一把夺过斧头要亲劈,见商依然是不相让,气得父亲白发胡须一起乱颤,一口气差点上不来,哥哥在旁见父女俩僵持不下赶紧从中斡旋,要商把琴给自己来处理,商见老父气的如此也怕伤了父亲身体,千万般不舍的将琴交到了哥哥手里,用目光哀求着哥哥,旁边父亲还在震怒:“去!去!快去给我烧了!”哥哥忙将琴抱走,不多时捧着几块焦炭给父亲过目,父亲这才罢休,商接过那几块焦炭哭成了泪人。没曾想哥哥烧掉的并不是鸿送给商的琴,而是不知从哪里弄了一张琴烧掉糊弄过父亲,替商藏存好此琴又平了父亲的气。

今天重又得见此琴,商不由的喜极而泣。

“傻瓜,从小哥哥那次不是向着你,护着你。”哥哥轻轻抚摸着商的头发,一如她小时候。

“快走吧,天亮了爹就要发现了。”哥哥推开商不舍的催促。

“爹娘就拜托哥哥照顾了,告诉他们女儿不孝,他日归来一定会好好侍奉他们二老,还有。。。。。。”商迟疑了一下方启齿道:“请哥哥能否也帮忙照顾下鸿的爹娘,他们只有鸿这一个儿子。”

“你放心,爹娘那里有我呢。至于鸿的爹娘,你不说我也会派人去照看。且不说鸿是你心上人,就冲他前方杀敌保我大汉之疆土百姓之安康,照顾他父母也是我义不容辞之事。”商冲哥哥感激的一笑,收起眼泪,跃身上马,马蹄声踏碎了夜的静谧,清冷的月光下白马和商的身影在往北而去,突然空中传来长长一声“嘎————”,柔白的月色下一只展翅的白鸟盘桓在商的头顶,高低不离,商更是惊喜交加,对着白鸟喊:“啊!原来你没被我家的弓箭射死?好!有你带路,我们一起去找鸿。”
楼主 唯有离别是永远  发布于 2020-12-26 15:50:55 +0800 CST  

独孤乌云骑着她的汗血宝马行在一片焦黄的草原上,太阳落了,天边透出一线红霞,渐渐的红霞依次延展,一层晕染着一层,一层叠荡着一层,一层炫盖过一层,越来越绚烂,最后半壁天空仿佛像是失了火的天堂,红的触目惊心。独孤乌云仰着头目光瞬也不瞬的盯着那仿佛火焰燃烧般的红霞,红霞映射在她脸上,那是一张明丽的脸,咋一看仿佛汉家女子,细看那脸上却多是草原女儿特有的英气豪朗,红霞的映衬没能让那张脸增一丝的娇媚,悲沉焦虑倒是尽显她的眼角眉梢,望着这一大片又一大片稀稀落落低矮焦黄的草原,孤独乌云在心底深叹了一口气,几天前汉军和他们匈奴军在这里进行了有史以来最大规模的一场大战,匈奴军败了下来,她也率她的萨拉部落归顺了大汉,大汉允许他们依旧生活在这片草原但每年必须进贡大汉朝一万头牛羊,两千匹良马,如果在往年虽然进贡的数目大了些,但勉强还是能支撑过去,可去年一入冬草原就遭受了一场白灾,冻死饿死成群的牛羊,今年开春起他们部落又遭受了天旱,整整一个春季老天就没下几滴雨,接下来就是部落联盟和汉军大战,她的部落死了几千人,还有许多伤者正躺在帐篷里痛苦的呻吟,每日陆陆续续还有人在死去。

这些日子独孤乌云已遣派人去四处寻找水源,但派去的人陆陆续续都回来了,一无所获,她心情烦闷,骑着马一个人奔驰在草原上,不知不觉的来到几天前的战场,不由得停了下来。

她抬眼望着天边的彤云知道明日又是一个艳阳之日,不会有雨,一滴也不会有。

“公主,天快黑了,我们回去吧,这里。。。。。。”年轻的随身侍从乌恩奇环顾了一下四野,又看了看主人单薄的背影直直的立在苍茫大地的天际线下,孤独的面对西天那一团火光一般的彤云,嗫嚅道。

草原上刮过一阵风,风里依稀还夹着血腥与死亡的味道,让人作呕,西方那燃烧了半壁天空的赤云仿佛是十几万生灵的血侵染的天堂,几天前她许许多多的族人就是在这片草原将灵魂交给了日月天地的神明,匈奴军,汉军,十几万人在这片草原上践踏,厮杀,生命就像脚下那这片草原上的草一般成片成片的倒下,她当时也在军中,代替她的弟弟独孤阿木尔坐镇带兵,那个十五岁,长着一副白净面孔,体弱多病的少年,他们萨拉部落的主君。独孤乌云闭上眼睛,几天前的一切仍历历在目,耳边是声震云霄的喊杀,眼前是一片血肉残飞,她骑在马背上抵敌,若非他拼死保护此刻她的灵魂想必也化作了西边那片燃烧的红霞,死去了也好,那就解脱了。。。。。独孤乌云又在心里深叹了一声,调转马头,长鞭一记,血马扬蹄,飞奔回程。

汗血马刚跑了一段路突然马头一昂,前蹄高举,一声长嘶,猛然停了下来。前面是一块凹地,这块凹地的草曾经长的特别丰茂,天旱未雨,长长的枯草奄奄的倒下来居然将一个人覆盖的几乎见不到人形。

乌恩奇见状快马加鞭冲了上去,翻身下马扒开草丛,草丛里是一个身着汉军铠甲的军官,胸口插着一支羽箭,侍从摸了摸发觉对方还有微弱的鼻息,怒目一瞪,伸手拔出靴筒内的匕首插向对方的胸膛。

长鞭啪的一声甩来,不偏不倚的正好卷住匕首,一带,将匕首远远的甩了出去。“住手!”独孤乌云挥着长鞭在马背呵斥道:“你想干什么!”

“公主,是汉军!还活着的汉军!”乌恩奇赤红着脸回道。

“嗯,想来是汉军清理战场时没发现他,这人既然还活着,扶他上马和我们一起回去。”

“公主,他可是汉军的人!他们汉军杀了我们多少族人?”乌恩奇悲愤道。

“那我们匈奴人又杀了他们多少汉人?”独孤乌云冷冷的反诘道。

“可是,公主。。。。。。”乌恩奇还想说什么,“好了,送他和我们一同回去。”不容乌恩奇再多说,独孤乌云命令道。

“是,公主。”乌恩奇不敢再多言,将伤者抱上马背驼了回去。
楼主 唯有离别是永远  发布于 2020-12-26 15:54:37 +0800 CST  


“商。。。。。。商。。。。。。不要跑。。。。。等等我。。。。。。你在哪里。。。。。。”山坡。又是那片高陂,明媚的天,飘浮的云,碧绿的地,轻柔的风,商穿着月白的素裙,光着脚在草地上奔跑,风拂着她的头发和裙袂,碎金的光洒在她的身上,她就那样明媚的笑着,像小鹿一样快乐的奔跑,嘴里在哼着一首歌,那是鸿写的,她谱上了调:
野有蔓草
零露漙兮
有美一人
清扬婉兮
邂逅相遇
适我愿兮

野有蔓草
零露瀼瀼
有美一人
婉如清扬
邂逅相遇
与子皆臧

商回头冲鸿调皮的一笑,伸出手。鸿在后面追,可每次眼看就要追上了却怎么也触不到商的手,衣袂的一角滑过鸿的指缝,鸿一抓,衣角像风一样从他指缝穿了过去了。商回头又往前跑,跑进了那片他们并躺过的芦苇丛,鸿跟着跑进去,商的身影却消失了,他慌了,寻遍了芦苇丛的每个角落都不见商,突然山下商的家里传来迎亲的喜乐声,鸿心口一疼,睁开了眼。

“你终于醒了。”耳边传来一个年轻女人的声音,鸿模糊的视线渐渐清晰,他睡在一个大帐里,这是草原上的帐篷,看帐篷里的陈设绝非普通牧民所有,果然,女人对身旁的一个女奴吩咐道:“去,在帐外守着,没有我的同意谁也不许放进来。”轻柔的声音透着一股威严。

“我这是在哪里?我不是。。。。。不是已经战死了吗。。。。。。?”鸿的眼前浮现着战场上的杀戮,血!到处都是血!死人,到处都是死人!一个个敌人或战友就在他眼前倒下,再也不会起来,不会活过来。。。。。。

“你运气好,箭头只偏了那么一点,没射中你的心脏,你只是昏迷了过去,好好养伤吧,切记,不要乱跑,如果有人问你什么你也千万不要乱答,千万不可说你是汉军,要不然。。。。。你可以去死第二次了。。。。。。。你也再见不到那个。。。。。。商。”说完女子嘴角露出极淡的一丝笑,看了鸿一眼,转身出了帐门吩咐道:“好生照看他,有什么事立刻来我帐中禀报。”

“是,公主!”外面的女奴回答。

“公主?”鸿明白了,他现在应该是在匈奴一个部落的首领帐里。

每天女奴为鸿送来食物和药伺候鸿服下,每隔几天女奴会领着一个汉人模样的男人为鸿换药,大家都称呼他淳于大夫,鸿也心下明白是此人为自己医治的箭伤,看样子应该是草原上的大夫,但为什么是汉人大夫呢?鸿心下疑虑,几次想开口和大夫聊聊以表感谢之情也想顺便问问大夫的身世来历,但大夫每次来都行色匆匆,一脸疲惫,一身麻袍上血迹斑斑,污秽作呕,他本人也似乎懒于言语颇是沉默,除了几句必要的简单询问大夫并不想多言,鸿也就只好作罢。

公主隔几日也都会来帐篷里看鸿一眼,不多说也不多问,只是问女仆一些关于他的伤情饮食就离开,来去匆匆,眉头紧蹙。

大半月过去了,鸿自觉的身体日渐康健,每日在帐篷里呆的让他心思慌闷,他只想早早的离开这里回家去,回去看望爹娘,回去找商,但愿,但愿商还没嫁人,每日他都在心里祈祷。

“公子,药熬好了,快喝吧。”帐门掀开,女奴端着碗,低着头,弓着腰,小心翼翼的走到鸿面前,恭敬着将碗高举到齐眉。

鸿接过碗,心下却觉着有什么不对劲,打量了一眼女奴,风扑打着大帐,帐顶油灯的火光摇晃着,女奴低着头,一头乌黑的小发辫垂在脸颊旁。

“你。。。。。。不是琪琪格,你是谁?”鸿还是认出了这女奴不是之前一直照顾他的那个。

“我是其木格,琪琪格是我姐姐。”女奴抬起了脸,一双眼直直的看着鸿。

“怪不得,你和琪琪格很像。你姐姐呢?”

“我阿爸病的很厉害,姐姐回去看望阿爸了,我来替姐姐照顾公子。”

“哦。”鸿不再多问,双手捧碗仰头喝药。

鸿的耳边仿佛听到利器切割空气的声音,一股凉意逼近鸿的胸膛。

千钧一发之瞬,鸿将碗一滑护在胸膛,一柄短匕首插进了盛药的木碗,摇晃的灯火将匕首的寒光闪映在其木格脸上,那是一张充满仇恨的脸,仇恨让她那张原本小花般淡秀的脸扭曲着仿佛吐着信子的小蛇。

“你这是为什么?”鸿不解。

“为什么?”其木格咬着牙恨道:“为我阿爸报仇!”

“你阿爸?”

“是的,我阿爸,被你们汉军重伤,恐怕。。。。。。恐怕是活不过来了!”其木格声音颤抖着泪也忍不住流了下来,发狠将匕首拔出木碗又刺。

鸿长臂一挥在空中抓住其木格持刀的手腕,稍一用力,其木格吃痛,手一松,匕首掉了下去,绝望中其木格哭喊着用另一只手并着脚对鸿一阵乱捶乱踢,鸿的铁腕又稍一用劲,其木格痛的眼泪汪汪停止了对鸿的捶打,鸿不忍,松开手劲,其木格又发疯一般对鸿扑打着。

鸿胸口的箭伤渐渐渗出了血,疼痛让他吸了一口冷气,看着眼前疯狂的匈奴女子,曾经数次和彪悍的匈奴男人正面交锋浴血奋战的鸿此刻却束手无策,要杀了她区区一个弱女子易如反掌,可他下不了手。

纠缠之际,帐门外忽的冲进一人,一把将其木格拦腰抱住,哭声哀道:“其木格,快住手!你疯了吗!”

“姐姐,你放手!让我杀了他,替我们阿哥,阿爸报仇!”其木格挣扎着弯腰去捡地上的匕首。

“你杀了他,公主会饶过你吗?他可是公主救下的人。”琪琪格道。

“公主?。。。。。。等我杀了他再去公主那里领罪!”其木格狠劲一拧腰挣脱了琪琪格的臂弯,双手紧紧握着匕首刺向鸿。

“住手!”一声大呵,帐外又冲进一人,一个箭步上前夺下其木格手中匕首。

“淳于大夫!”姐妹俩见状双双拜倒,扑跪脚下,急声哭道:“大夫,我阿爸他。。。。。。?”

“已无大碍。”淳于大夫温声道。

“谢谢淳于大夫,谢谢淳于大夫。。。。。。。”姐妹俩一边不迭的给大夫磕着头,一边又情不自禁的抱在一起喜极而泣。

姐姐琪琪格突然想起了什么,转身跪向鸿,一边磕头一边哀求道:“公子,公子,求求您,求求您千万不要给公主提起此事,放过我妹妹,她还小,不懂事。。。。。。”

“姐姐,起来!你求他一个汉人干什么!你可不要忘了,是他们汉军杀了阿哥,又伤了阿爸!”其木格依旧怒目盯着鸿道。

“我也是汉人。”淳于大夫在旁边道。

“您。。。。。。您和其他汉人不一样。”其木格的声音轻了下来。

“不,我和我们很多汉人都一样,他也和我一样,不然,你此刻还能活着?”淳于大夫望向鸿,鸿不禁心头一热。

“起来吧,今晚的事我不会和公主提起半个字。”鸿轻声道。

其木格还想争执,琪琪格忙拉了妹妹退出了帐外。

“多谢。。。。。。”鸿刚想抱拳行礼,淳于挥手止道:“别动!你的伤口又裂了。”一边说一边已动手为鸿包扎。

“淳于大夫自哪里来?”鸿问道。

“从来处来。”淳于淡淡的。

鸿不解,又问:“打算去往何处?”

“往去处去。”淳于依然是淡淡的。

“大夫既是汉人,为何却在此地医治匈奴人?”
“我眼中看到的只有病人。”

说话间淳于已将鸿的伤口重新包扎好,解下腰间的酒葫芦仰头灌了一大口,踏步出了帐门。
楼主 唯有离别是永远  发布于 2020-12-26 15:59:13 +0800 CST  

“公主,奥登部落不断有牧民越境过我们萨拉部落来牧羊,已经出现了好几起冲突,我们部落的人被欺压打伤,再这样下去我们萨拉部落就要被奥登部落蚕食殆尽了。”部落议事的帐篷里,帐篷的上方是主君大椅,大椅上搭着一张雪白的狐皮,独孤乌云披着黑色的大氅端坐其上,都拉图王爷正怒气冲冲的在向独孤乌云禀报。

“可我怎么听说是都拉图叔叔家的牧民老把羊群赶到奥登部落放牧,奥登部落边境的牧民才和你家牧民起了冲突?而且。。。。。好像还是他们那边的人伤的多些。”独孤乌声色不动,平和的询问她的叔叔。没有人知道这位父死替父,弟弱代弟这些年一直统领他们部落的公主心里到底在想些什么。公主二十四了,在草原上早已经该是一两个孩子的母亲了,可公主一直未嫁,部落的牧民们都希望公主永远不嫁,永远守护他们,可部落的贵族们却不那么想,他们总盼着公主早点嫁人,盼着独孤阿木尔,那个一说话脸就红,什么主张都希望从姐姐眼中或口中获得的主君,早日能真正坐到主事的位置,那样他们几家贵族就可以从部落中获取更多的利益财富。

“这。。。。。。这。。。。。。公主明察,虽然我们家奴是把羊群赶到了奥登部落放牧,但奥登部落的牧民也把他们的羊群赶了过来,双方。。。。。。双方都有受伤。”都拉图忙小心的解释道。


“你们就不能不先骚扰奥登部落?”独孤乌云道。

“可是公主啊,今年不比往年,去年白灾,今年天旱,我们部落能放牧的牧场已经越来越少了,如果是往年部落的牧民们勒紧裤带,抗一抗,忍一忍,饿一饿就过了,可今年汉匈大战,我们以往积累的财富已经少了一大半,现在归顺大汉,大汉又要我们今年进贡数千匹的牛羊马匹,公主分摊给我们几个贵族的就有一半之多,如果到时上交不出来,公主又该。。。。。。责罚我们几家了。”都拉图急辨道。


独孤乌云静静的沉吟半晌,轻叹道:“是啊,今年不比往年。。。。。。”

“公主,恕我这个叔叔多嘴,为今之计,公主。。。。。。公主唯有嫁给阿尔斯楞部落的主君——哈尔巴拉方可解我萨拉部落之忧。”都拉图低着头一边说,一边偷察着独孤乌云的神色。

“胡说!草原上的人谁不知道哈尔巴拉是个比黑虎还狠心残暴的野狼!他年纪轻轻就已经娶了四个阏氏,害死一个,其余的阏氏们哪个伺候他的时候不是小心翼翼瑟瑟发抖,生怕一不小心就被他责罚,他哈尔巴拉从来都是把他的阏氏当成绵羊和小狗来对待,她们的命运还不如草原上的一朵野菊,你居然要让我们的公主去受这份羞辱!”独孤乌云身旁立着的乌恩奇“嚯”的拔刀跨步,额上青筋爆鼓,红耳赤腮怒愤道。

“放肆!退下。”独孤乌云轻斥道。乌恩奇鼻子嗯了一声,收刀退了回去。

“公主恕罪,我这也是为了我们萨拉部落的几万子民们才不得已出此下策。哈尔巴拉虽然性情狂躁些,但对公主您可是一直都情有独钟的,阿尔斯楞部落水草丰美,地域辽阔,牧民富庶,兵力富强,虽然这次汉匈大战也有所损失,可那只是他们财富的很少部分,这次汉朝要求的进贡对他们而言实在不算的什么,如果和他们部落结亲不但今年我们部落的灾荒会顺利渡过,以后我们部落的子民也不用担心没有水草肥美的草原供他们放牧了,也不用担心那些强悍的部落来欺凌我们,我们的子民会永世安康的在这片草原上生活。”

“情有独钟?如果我没记错,哈尔巴拉最喜欢的阏氏就是死在他和他亲兵的镝箭下,一个像花一样年轻美丽的女人被射的像一只刺猬,死的。。。。。。太惨了!而他这样做却只是为了训练他的亲兵对他的绝对服从!”乌恩奇又咬牙愤道。

“是啊,这。。。。。。。让公主嫁给哈尔巴拉是有些不妥。”贵族老爷,乌力吉在旁轻声附和道。

“乌力吉!知道你家里还有积余的财富,你不愁今年交不出牛羊,可你别忘了,今年过了还有明年,后年,可我们部落能放牧的草原却在逐年减少,这样下去,我们萨拉部落早晚都要灭亡。”都拉图对着乌力吉吼道。

“都拉图,你是真想要嫁公主还是另有企图?你心里藏的那点心思连草原上的每一头羊都知道,哼!”乌力吉不甘示弱。

“我有什么企图?你说!你说!”都拉图气急道。

“不要逼我说出来!”乌力吉道。

“你说!你说来听听,看我都拉图有什么企图!”都拉图道。

“你急着嫁公主,无非就是想乌云公主早点出嫁好让阿木尔主君亲政,这样你才能做萨拉部落背后的主君。”乌力吉又笑道:“这可是你让我说的。”

“你!你!你胡说八道,血口喷人!看我不宰了你!”都拉图恼羞成怒“嚯”一声拔出腰间阔口大刀。

乌力吉也不示弱手摸向了腰间佩刀。

“住手!你们还有没有把公主放在眼里!”乌恩奇也“嚯”的拔出刀。

都拉图乌力吉见乌恩奇腰间那口冷厉的精刀横在腰前,畏蹑着也都不太敢真的动手,大家都知道这个号称萨拉部落最英勇的巴特尔那口刀下砍下过多少人的脑袋。俩人只是不甘示弱的在嘴上叫嚣着。

其余的贵族们见事发突然,一时也慌了主张,个个都只有拿目光望向帐前方的独孤乌云。

独孤乌云依然稳稳的端坐着,面无表情的看着帐内这些人的躁动,静静的沉吟半晌方只一句:“都下去吧。”

“公主。。。。。。。。”“公主。。。。。。”都拉图和乌力吉还想说什么,独孤乌云冷冷道:“好了,你们都下去吧。”

来议事的贵族们都退了出去,只有乌恩奇还像一座石像一样倔守在独孤乌云身边,“你也下去吧。”独孤乌云对乌恩奇挥了挥手,乌恩奇也低着头退下了。

大帐里只剩下独孤乌云一人,她对着灯火凝神,火光在她乌黑的眼眸里跳跃,映在她心底的却是一个人影。

一阵呜咽的洞箫声从不远处的帐篷里传来,初始平缓轻婉,沉远低诉,渐渐空旷苍凉,山河悲壮,继而似泣如慕,爱人之情,孺慕之思,故土之念,家国之忠,无不自指间息息流淌,余音绕绕袅袅,丝丝缕缕,却尽无幽怨之凄凉。

独孤乌云寻着箫音走近了鸿住的帐篷,她的手轻掀了一下帐门,又缩了回去,只一个人静静立在帐外目光向东凝望,夜色中寂阔的草原在目光尽处和青色的天幕溶在了一起,分不出哪是草原之边哪是天幕之尽,天幕越发无穷极大,苍穹如盖,东方升起一弯满月,离明月最近的那颗星,闪烁其灿,星月相伴,也不知是月守护星,还是星在陪伴月,可遗憾的是他们离的那么近却是永远也无缘能在一起。独孤乌云又在心里轻叹了一声。

默默的听了良久,独孤乌云才掀开帐帘踏进了帐内。

“公主!”鸿见独孤乌云进帐忙放下唇边箫管,从塌上起身打算行礼。独孤乌云上前摁住他肩,柔声道:“公子不必多礼,你的伤势如何?”

“多亏公主相救,在下的伤已经好多了,一直以来都未曾当面谢过公主,今日在此谢过。”说着鸿抱拳深躬,独孤乌云道:“公子不必言谢,举手之劳而已。”

“你刚才吹的可是紫竹洞箫?”独孤乌云问。

“正是!没想到公主居然也懂我们汉家乐器。”鸿心下诧异。

“其音呜呜,其声苍凉,其乐悲壮,鸿公子这是。。。。。。想家了。。。。。。。”独孤乌云道。

“公主不但能听音辨乐,更能闻弦歌而知雅意,想必公主也是音律高手。”他乡遇知音,鸿颇感欣喜。

“这首曲调是你自创而成,还是家乡之调?”

“是我在军营夜长想家,胡乱吹的,让公主见笑了。”鸿不好意思的笑笑。

“果然。。。。。。。”独孤乌云轻笑,又惋惜道:“要是此乐能有词入调唱和方是完美。”

“不怕公主笑话,此曲有词,也是我。。。。。。。胡乱填的。”鸿又不好意思的笑笑。
“哦?吟来我听听。”独孤乌云的眼中有了一丝温柔的笑意。

鸿缓缓吟来:

白鸟飞飞,越陌高谷
子远殇阳,还子凄苦
谁为悲之,不有家妇。

白鸟飞飞,流离河湖,
子战殇阳,还子焦木
谁为悲之,不有家父

白鸟飞飞,流离行路
子殁殇阳,还子白骨
谁为悲之,不有家母

白鸟飞飞,不知何如
子埋殇阳,还子黄土
为亲族死,不能悲哭

独孤乌云听完垂目不语,半晌方沉沉道:“唯天下无争方可天下无战,方可夫妇团圆,孝母膝下,只是。。。。。。。谈何容易。。。。。。。,兴,百姓未必福,亡,百姓必是苦。此刻我们草原的帐篷里又有多少母亲在日夜哀哭失去儿子,不知又多了多少寡妇,还有那些像小羊羔一样的孩子们在嗷嗷待哺。。。。。。。”

“曰归曰归,岁亦莫止。曰归曰归,心亦忧止。曰归曰归,岁亦阳止。。。。。。靡室靡家,不遑起居。。。。。。。昔我往昔,杨柳依依。。。。。。你们汉军也不容易。。。。。。”独孤乌云又缓缓吟道。

鸿也低头沉思不语,半晌道:“有人的地方就有争斗,天下无争。。。。。。。但愿有那么一天。。。。。。”

“刚才听公主颇懂汉家器乐,没曾想公主对我们汉家的诗经歌赋也如此熟悉,想必公主自小就随汉家夫子学习中原文化吧?”鸿转了个话题道。

“夫子?汉家夫子?哦。。。。。。对。。。。。是我夫子。。。。。”独孤乌云眼中隐约闪过一丝痛苦,转身出了大帐。
楼主 唯有离别是永远  发布于 2020-12-27 15:55:33 +0800 CST  

萨拉部落的一个民居区域,零零落落搭扯着许多破旧的帐篷,帐篷隐隐传来痛苦的呻吟声哀哭声,独孤乌云身旁跟着淳于大夫和乌恩奇,正一个帐篷一个帐篷的探望着,每出一个帐篷独孤乌云的心就沉了一点,帐篷外万碧晴空,独孤乌云的心阴云重重。

“仁爱的公主啊,您是我们萨拉草原的月亮守护我们,是我们萨拉草原的太阳照耀我们,我老了,病了,也快死了,只求公主让我的孙儿活下去,我可怜的孙儿,他才七岁,他的额吉病死了,他的阿爸战死了,他的爷爷也战死了,留下我们老的老小的小怎么活下去啊!”破旧的帐篷里一个苍老的白发老妪见独孤乌云进帐,挣扎着爬起来匍匐跪在独孤乌云脚下哀哭着,旁边跪着一个瘦弱的小男孩。

“老人家,快起来,您的孙儿我会让人照顾,您的病淳于大夫会替您治好的,放心,您老会活很久的,会活到看见您的孙儿长成草原上的英雄。”独孤乌云道。

“额木格,等我长大我就去杀了汉人,替我额博格和阿爸他们报仇!”七岁的小男孩眼中燃烧着满是仇恨的火焰,狠狠咬着还未换掉的乳牙道。

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奔来,一人冲进了帐篷急报道:“公主,不好了!都拉图的人和奥登部落的人又打起来了,奥登部落被打伤了几个,那边的人不服气,来许多人,现在双方已经打成一片了,再这样打下去不知道还会死伤多少人!”

独孤乌云一言不发,转身出了帐篷一跃上马飞驰而去,乌恩奇和淳于也紧随其后赶了过去。

远远的已经看到部落边境上乌压压的一群人正在殴斗,独孤乌云快马冲了过去,冲进乱群中一声叱喝:“都给我住手!”双方混战正酣,那声厉喝仿佛来自头顶天神的指令,一群马背上的男人被眼前这个骑着汗血宝马手舞长鞭身披黑色大氅的女人给怔住了,明丽的脸上,一双英眉,粗黑的两条辫子垂在玲珑有致的胸腰前,额眉上勒了一颗红的晶莹剔透的珠子,更增她的明丽,但很少有人见过这张明丽的面容流露过几许笑容,那本是应让许多男人明动魄心神的女人却总是会让男人们不自觉的心生敬畏。

混乱的场面被独孤乌云突然的闯入怔住了,一时之间大家不自觉都停了下来,静静的望着混乱人群中的独孤乌云,仿佛那马背上坐着的是天神派下草原的女主。

“萨拉部落的人都给我退回去!谁也不许再动手!”独孤乌云喝道。

公主发话,萨拉部落的人虽不甘心但也不敢违抗公主之令,纷纷退散了出去。见萨拉部落的人渐渐退去奥登部落里突然有人大喊道:“不能就这么放过他们,为我们的人报仇!”喊声刚落奥登部落的人就又展开了攻势冲了上来,萨拉部落忙拔刀迎战,不备中已被奥登部落的人砍伤几个。

独孤乌云怒眉紧蹙,长鞭一记将奥登部落冲在前面领头的一个人手中的阔刀卷起飞了出去,阔刀在空中飞转了一圈恰又旋回到那人身边,刀柄击中了他那颗硕大的脑袋,那人“啊呀”一声从马背上栽了下来,萨拉部落的人见状哈哈大笑,那人不甘受辱翻身爬了起来,捡起刀对着独孤乌云冲了上去,奥登部落的人见状也啸叫着再次冲了上来。

“住手!”一骑快马飞驰而来,马背上一个高大的身影身披黑色大氅,随着马蹄的奔跑在马背上翩跃起伏,那矫捷强健的身姿仿佛一只雄鹰在凌空敖翔,太阳在他头顶将最明亮的光结成了一束照耀在他身上,同样的,他骑的也是一匹汗血宝马。

听到马背上来人的厉喝,奥登部落的人都停下了攻击,来人冲到了奥登部落人的前面,一勒马缰,马前蹄高举半空,停了下来,他的对面正是独孤乌云,独孤乌云身下的马见到对面男子的马突然开始有点不安分的躁动起来,独孤乌云用力勒紧马缰,马才渐渐安静下来。

来者是一个二十六七岁的青年,冷峻英武的脸上一双狭长的丹凤眼,气度威仪,和独孤乌云一样,那双明亮深邃的眼眸让人永远猜不透。

马背上的人就是奥登部落年轻的主君,慕容艾彦。

两个身骑同样枣红血马,身着同样黑色大氅的一男一女年轻主君,用同样深邃的眼睛默默的看着对面的彼此。

“慕容主君,你好。”独孤乌云先开口道。

“我还好。乌云公主也好?”慕容艾彦应道。

“不太好。你的人追着我的人砍,我能好的起来吗?”独孤乌云道。

“这样说来,我也不太好。你的人先打伤我的人,我这主君怎么好的起来呢?”慕容艾彦嘴角一丝浅笑道。

“那。。。。。。。慕容主君的意思是。。。。。。。。要讨回一个公道了?”独孤乌云也冷笑道。

“不敢!我怕乌云公主手中的长鞭,在下可是吃过那鞭子不少苦。”慕容艾彦苦笑道。

独孤乌云的目光不自觉扫向了慕容艾彦自耳根到脖子那一道浅浅的长长的疤痕。

“既然这样那你我就各带人马回去,如何?”独孤乌云道。

“可以。不过希望乌云公主回去能好好管管你萨拉部落的人,我不希望再有今天这样的事情发生。下次,也许。。。。。。。我正在睡懒觉,没这么早赶到这里。。。。。。。。”慕容艾彦闲懒的笑道。

“哦,是吗?那也没什么,慕容主君起晚了,来迟了,无非也就是多领几具奥登部落的尸体回去,您大可不必急着赶来,反正死人也活不过来。”独孤乌云也含笑回道。

“你们萨拉部落欺人太甚!牛羊往我们部落赶,人还蛮不讲理的乱砍。”奥登部落里刚才被独孤乌云用长鞭打掉阔刀的领头人在旁大声嚷着,又对慕容艾彦道:“主君!不能再这样容忍下去了,再这样下去迟早有一天我们奥登部落就会被萨拉部落吞掉的!您忘了老主君是怎么死的吗?”

“闭嘴!”虽身处双方剑拔弩张的乱阵中却一直徐然自若的慕容艾彦脸上闪过一丝痛苦,厉声喝道。

那一瞬,慕容艾彦对面的独孤乌云脸上也同样闪过一丝痛苦。

“全部给我退下!”慕容艾彦一改刚才的随性不羁,冷冷的喝令道,此刻的慕容艾彦像一头黑鹰,目光里的深邃一瞬间变成了冷厉凶狠,闪烁着鹰的精芒。

奥登部落的人齐齐的退了下去,没有一个人再敢多言。

“都不许退!”一个身着红衣的俏艳女子冲进人群,厉声道,狠狠瞪了对面的独孤乌云一眼又扭头对着慕容艾彦道:“难道你又要就此作罢!为了这个女人?”

“放肆!回去,这里没你的事!”慕容艾彦呵斥道。

“没我的事?这些年你三番五次的放走她,对萨拉部落的骚扰再三姑息,如果再这样下去我们奥登部落的草原就全是她们萨那部落的了!你忘了阿爸是为什么而死的吗!哥哥!”女子怒怼慕容艾彦,说到最后声音哽噎起来。

“回去!”慕容艾彦不忍的看了妹妹托娅一眼,依然狠声命令道。慕容托娅狠狠瞪了哥哥一眼,两腿一夹马肚,冲出了阵营。

楼主 唯有离别是永远  发布于 2020-12-27 16:01:16 +0800 CST  

仰头,一大口烈酒顺着独孤乌云的舌流进了她的喉,她的心口烈烈的,仿佛有一团火在燃烧。

“驾!”又是一记狠狠的马鞭,马吃痛,甩开马蹄用力狂奔来,独孤乌云骑在马背上,任由马载着她漫无目的奔跑,她只想逃离那个议事的大帐,躲开那些王爷老爷们,看着他们一个个在她面前装穷叫苦,哭天抹泪,又是哀求又是胁迫的要她彻底解决和奥登部落的摩擦,她就狂躁的想用鞭子抽他们。她太清楚他们心里那点算计了,可为了大局她又不能揭穿他们,强忍着心中的怒火好不容易安抚好他们,让他们暂时平息下来,退了出去。

他们一退出去,她就飞身上马一个人跑了出去,一个人,一匹马,一条鞭,就那样漫无边际,漫无目的,漫山漫野的奔跑着,偌大的天地寂寞苍苍,独孤乌云骑在马背上一颗孤独的灵魂游走在天地间。

“乌云。。。。。。。我的孩子。。。。。。阿爸要去见天神了。。。。。。。阿木尔还小,性情弱。。。。。。萨拉部落就交给你了。。。。。。。。记住。。。。。。。。。我的孩子。。。。。。。。保护萨拉,保护我们的族人。。。。。。。。”天地寂静,耳边却一直响起父亲临终前的托付。

怎么彻底了断两个部落的摩擦?独孤乌云也想问一问那帮大老爷们!三年前萨拉部落的老主君,独孤乌云的父亲就是在一次为了平息两个部落之争而死去的,在那次混乱中死去的还有慕容艾彦的父亲,奥登部落的老主君,独孤乌云的父亲视为手足的结义兄弟,可是他们这对曾经患难,共处友爱的好安答五年前却渐渐反目了,一切只为了水源,牧场,这两样东西是草原人生存赖以生存的唯一。

萨拉部落和奥登部落是相邻的两个部落,两个部落的主君亲如兄弟,两个部落的族人也都一直和平友好的相处着,还有他和她。。。。。。。。

他?

想起那个人独孤乌云的心猛地似被针扎了一下。

她深吸了一口气,扬手又一鞭打在马身上,马更加肆虐的狂奔起来,仿佛奔向天边。
极远处一座一座延绵的山脉一座座飞快的移到了独孤乌云的身后,仿佛在为她开启天路,风从她的耳边呼啸而过,盖过了父亲临终前的托付,此刻她什么都不想去想,她只想就这样永远的奔跑在天地之间,天地空空,心也空空,直到猝然倒下,死去,管他什么责任,管他什么托付,管他什么族人,管他。。。。。。管他是谁。。。。。。。。
他?

马一路狂奔,马身渐渐渗出了红如血色的汗液,独孤乌云的心也如裂开了一道口子,血在心底渗。

身下的马不知怎的开始放慢了速度有点烦躁不安起来,这匹马是父亲的,五年前从很远的地方流亡至此的一个残余部落,途径萨拉部落时首领重病,是独孤乌云和慕容艾彦的父亲一起收留了他们,并全力的帮助他们,首领病好后要带领他的族人继续前行,为了表达感谢送了两匹汗血宝马给他们,一匹送给了独孤乌云的父亲,一匹送给了慕容艾彦的父亲,这两匹宝马已是罕物,更为珍奇的是这两匹马居然还是一马两胎的双生马,彼此心有灵犀,体有通感。两匹血亲之宝马,送给两位情同手足的异姓兄弟,两个顶天立地的好男儿,两个部落的好主君,这两份锦上添花的礼物让两位大男人实实在在的高兴了一番,视为两个部落的吉祥之宝,预示着两个部落永远友爱和平。为此两个部落的人还聚在一起欢庆了好几天,每天晚上大家都围着一堆堆篝火载歌载舞,火架上烤着美味飘香的羊肉,旁边是大坛大坛的马奶酒,大家都尽情的唱啊,跳啊,笑啊,以为两个部落的人能在这片草原上世世代代的友爱下去,永远像今天这样幸福的生活下去,欢歌笑语延绵不断。

就在那天,独孤乌云的父亲和慕容艾彦的父亲给他俩定下了婚约,高举着两个孩子的手向两个部落的族人宣布,他俩要成为两个部落世世代代友好下去的火种。

可就在那一年冬天草原上袭来一场罕见的白灾,白灾过后牧民们还没缓过气,旱灾又降临,两个部落的草原牧场在大面积的缩小,而两个部落一直赖以生存的水源——诺敏湖的水也在一天天缩减干涸,诺敏湖就坐落在两个部落相邻的交界处,只有这一大片牧场的草是最丰茂的,于是两个部落的牧民都将牛羊赶到了这片牧场来放牧,渐渐的两个部落为了水源为了牧场开始了摩擦,争斗,争抢,最初两个部落的主君出面大多还能和平调解,到后来随着牧场的草越来越秃,诺敏湖的水越来越少,两个部落的摩擦却越来越频繁,而摩擦也在升级,从最初的吵吵闹闹,到拳脚相加,到动刀动枪,从最初的三两人吵闹,到一小群人争斗,再到大规模的混战。两个部落的人再也不会坐在一起围着篝火唱歌跳舞,喝酒烤羊肉了,见面除了你抢我夺,就是你死我活。再后来,两个部落的主君也没办法控制局面了,作为一个部落的主君他们首先要做的是保证自己族人能在这片草原生存下去,在水草不够养活两个部落的人时,谁强谁才能活!

活着,才是最重要的。什么是手足?如果有一天必须要砍掉自己的手足才能活下去,那手足就只是一顿能让自己多活几天的羊腿而已。

曾经亲如手足的两个部落大君为了维护各自的族人利益而渐行渐远,终于有一天他们也将手里的刀指向了对方。

三年前,在两个部落一次大规模的混战中两个大君同时身负重伤,相继死去,为了自己族人的利益他们献出了自己的生命,但两个部落之争却并没有因为两个主君的死去而结束,为了生存,两个部落的人依旧殴斗争抢,摩擦不断,继去年冬天又一场突如其来的白灾和今年春天与汉军交战后,今年两个部落的日子过得更是雪上加霜,两个部落之间的摩擦也是日益加剧,可是没有任何办法能彻底解决这个矛盾,除非找到新的水源,新的牧场,或者去抢夺其他部落的水源和牧场,再或者是归属其他部落,彻底的沦为其他部落贵族们的奴隶,或许能勉强活下去,毫无尊严的活下去。

活着不易!有尊严的活着更不易!

身下的马跑的越来越慢,越来越烦躁,对独孤乌云的催促鞭策也不像之前那般驯服。这匹马在父亲生前独孤乌云就经常偷着骑,马一直当她是主人,对她很是顺服,父亲死后她就成了这匹宝马唯一的主人了,马对她更是完全听凭驾驭,很少会出现这种状况,除非。。。。。。除非是感觉到了另一匹马的出现——它的双生兄弟。

独孤乌云回头一望,果然,远远的一个黑影骑着一匹快马向她身后追来,不用近看她也知道马上的人是谁。

是他!

那个骑着和她同样一匹血马,余生不能接近,只能遥遥相望或刀剑相对的人。

“驾!”她狠抽了一下马鞭,马吃痛,无奈又狂奔起来,身后的马蹄声也随着急促起来。
天色渐暮,日晖斜射,长阔的天地线上两个黑色的身影一前一后的策马奔跑着。

一小片蓝色渐渐出现在绿黄杂生的视野里,前面的水草越来越丰茂,那一片蓝色也越来越大,最后那一片蓝色全部映入了眼帘,一潭蓝色的水——诺敏湖。马高举着前蹄,喘着粗气,再也不肯前行了。

独孤乌云翻身下马,脱了马缰径直走向湖边捧水喝了几口,可心口依然火烈烈的烧灼着,蓝如天,平如镜的湖面被独孤乌云搅成了一圈圈荡漾着的縠纹,独孤乌云静静的看着水面的縠纹渐渐的平静下来,慢慢的水面又如一面明镜,她低头看着水镜中自己的模样,依然是明丽的,可是明丽的面孔后面却藏着深深的疲惫,唯有额头那颗璀璨的红宝石是整个面庞唯一鲜艳夺目的明艳,独孤乌云盯着自己额中间的那颗心形的红宝石,呆呆的出了神,心又如针刺一样疼了一下,她看见那颗红宝石仿佛在滴着血泪。

身后的马蹄声越来越近。

独孤乌云向着湖心走去,湖水漫过了她的膝,漫过了她的腰,春末的草原本就阳气未升,寒气未尽,日末之时更是清寒风起,从极远处的雪山之水流浸地下而成的诺敏湖让独孤乌云感到浸骨的冷,她烦躁灼热的心似乎稍有平静,她直直的站在水里,看着蓝绿变幻的湖面,暮云涌来,翻滚,湖面一时之间变成了青色,云霞流逸,夕晖残照下水面又偶尔泛起碎金色的波纹,蓝色的诺敏湖就这样在暮云与落日中瞬息万变着,就如人活着,却没有任何人能完全随自己心愿而活,每个人都被迫的为了自己能活下去而努力去适应着,改变着。

她心里又一阵烦怒,抽出长鞭对着已经平静的湖面一阵疾风骤雨般挥舞着,湖水飞溅,似漫天飘雪,似珠泪抛洒。

身后一个身影飞冲了过来,拦腰一把抱住独孤乌云。不容分说也不由得她挣扎一只手将她挟抱在腰际,大步跨出湖心,把她往草地上一扔,独孤乌云被抛在了柔软干爽的草地,她杏目怒睁瞪了那人一眼,冷笑道:“莫非你以为我要自杀?”

“谁都有可能会自杀,可我知道你不会,”慕容艾彦道,“不过你这样再在湖里多呆会儿会冻死!”

一边说着慕容艾彦一边从湖边拾起自己脱下的大氅抛给草地上的独孤乌云。

独孤乌云将大氅扔了回去,不理。慕容艾彦忍住怒火又将大氅扔了过去,独孤乌云继续扔了回来,慕容艾彦大步走到独孤乌云身边,把她从草地上拧起,一把扯开她身上的外衣,独孤乌云旋身退出了几米,瞬时,长鞭在空中挽了半圈呼啸着向慕容艾彦鞭打过来,慕容艾彦伸出长臂,鞭子打在他胳膊上顺势又缠上了几圈,慕容艾彦又疼又怒,锁着眉,拽紧鞭子,手上一使劲将独孤乌云拉了过来,一股劲力让独孤乌云趔趄着撞进对面慕容艾彦的怀里,慕容艾彦“呼”的扯下了她身上的外衣,强行的将大氅给她系上。独孤乌云冷眼瞪着他,慕容艾彦一边给她系着大氅,一边眼睛眨也不眨的望着眼前这个女人。半晌,突然,他一把将她搂进怀里,怀里的女人挣扎着想推开他,奈何对面的男人身躯像岩石一般纹丝不动,她扬起脸,抬手,正准备给对方一耳光,眼角的余光却看到挣扎中对方被扯开的衣襟露出的胸膛,胸膛上一道深深的刀伤,伤口如蚯蚓一般还泛着红色新肉,独孤乌云的手在半空停了下来,用手指触碰了一下那伤口,轻声道:“那天。。。。。。你太傻了。。。。。。你这又是何苦呢。。。。。。”

这是几十天前那场汉匈大战上他拼死救她时负下的伤,那天若不是他,她早已经死在战场上了。

“你救了我,我们都活着,可终有一天我们也会像我们两个的父王一样死在对方手里,还不如死在战场上,至少有一方不必因愧疚而痛苦一生。”独孤乌云又接着幽幽说道。
“就算你死了我们两个部落的仇恨也不会消除,草原也不会因为你的死就能生出水草,你的族人依然会因为失去草原渐渐消亡。答应我。。。。。。好好活着。。。。。。”此刻慕容艾彦那双本冷峻的丹凤眼里柔情从压抑的痛苦里泛起,他望着眼前的独孤乌云,他青梅竹马的爱人,望着独孤乌云额心上那颗像血一样红的心形的红宝石,那是几年前他送给她的定情信物,那一晚他指着天上的星星和月亮对着天神起誓,今生要做月亮旁那颗星星,一辈子守护月亮,守护独孤乌云,那一晚他们相拥着躺着草原上看了一整晚的月亮和星星,那一晚他吻着她想拥有她,她说她要等到他娶她做他阏氏那一天。


可后来他们两家部落结了仇,最后是杀父之仇,今生都无法逾越的仇恨,他们俩人的婚约自然也就取消了,虽然以后的每次俩人见面都是刀剑相对,可她却依然带着他送给她的定情信物,他知道在她冰冷狠绝的外表下,情未泯。

早知道后来两个部落会成仇,他真后悔应该早早的就娶了她做他的阏氏,如果是这样那也许后来也就不一样了。可现在一切都晚了,他们两人有杀父之仇,一切都不可能了,他们今生都不可能在一起了。

他捧着她的脸在她额头深深的吻了一下,吻在那颗滴血的红宝石上,像吻在她心上。
有颗露珠一样的泪滴落在他们脚下的草叶上,然后迅速的滑落进草丛。

楼主 唯有离别是永远  发布于 2020-12-28 19:00:01 +0800 CST  


十几年前的诺敏湖比现在大了许多,水也比现在深了许多,湖岸,绿草蓝天,风吹过,草浪翻滚,每天湖边的草原上都奔跑着两头小马驹,两头小马驹上两个小孩子,一个小男孩,一个小女孩,他们每天一起习武,练习骑射,一起长大。

“艾彦,你看!前面有只小兔子,咱们比比看谁先抓到!”小女孩指着前方深草丛中慌乱奔逃的兔子,昂着头,扬起小巧的下巴对小男孩道。

“好!比就比!”小男孩也扬起倔强的脸对小女孩道。

两人快马催蹄的奔向那只小兔子,一边跑,小男孩一边从身后取下了弓,上了箭,拉上了弦,瞄准了那只小兔子。小女孩偷瞟了小男孩一眼,狡黠的一笑,没有取身后的弓,而是解下了腰间的鞭。

“嗖!”随着一声有力的箭响,刚才还在深草中慌乱奔逃的小兔子四脚朝天的躺在了草地上,当小男孩扭头正想对着小女孩宣告胜利时却听长鞭“啪!”响一声,小兔子已经随着小女孩的长鞭飞卷到小女孩的身前,小女孩一伸手抓住了兔子,冲小男孩“咯咯咯”的笑道:“看!我先抓到!”

小男孩笑目佯怒道:“又耍赖!好吧,算你赢了!”

“什么叫算我赢了!本来就是我赢了,我是说比谁先抓到兔子,又不是说比谁先射到!”小女孩强辩道。

“好好好,是你赢了,好吧!”小男孩无奈的摇摇头,看着小女孩骄傲的神色,又戏谑道:“你这么蛮不讲理,看将来谁敢娶你做阏氏?”

小女孩小脸一红,薄薄的嘴唇在小嘴上一撅,啐了小男孩一口,甩手长鞭挥向小男孩,小男孩嘴里一边嘟哝着:“每次都这样,动不动就挥鞭子!”一边伸手去想扯住鞭子,没想那条长鞭却是挽了个虚招,鞭子没有打向他,而是在他的胯下的马屁股上狠狠的抽了一下,马吃痛受惊,嘶声长叫一声,在草原上撒开了腿像一头野马一样狂飙起来,小男孩没留神,在马背上颠了好几下,小小的惊吓一番总算稳住了身子,身后,小女孩银铃般清脆的笑声传了过来,撒落在漫天漫地的草原上,融进了这片草原前尘往事的岁月里。

小男孩听见笑声回头望着小女孩,一脸无奈的苦笑,她是天神派来草原驯服他的神女,草原上除了她——独孤乌云,没有第二个女孩敢这样捉弄他——慕容艾彦,而他,心甘情愿被她欺负。

正笑着,头顶巨大的物体仿佛一片阴云沉下,太阳似乎也被遮了一大半,小乌云抬头一看脸色煞变,惊叫一声:“啊!”

只见半空中飞来一只巨鹰,目露精冷的凶光,死命的盯着独孤乌云手里那只兔子,自空中斜斜的俯冲过来,那巨大的羽翼扇动着仿佛一阵飓风刮来,九岁的小乌云已经吓呆了,忘了扔掉手里的兔子,不知所措的望着头顶那只鹰伸着利爪和尖喙向她冲过来。

男孩听见身后小乌云的惊叫声忙回头,十二岁的小艾彦也从没在草原上见过这么大一只鹰,煞时也蒙了头,只顿了很小片刻,小艾彦回过神忙张弓摸箭打算射鹰。

鹰几乎快接近小乌云了,小女孩额前的头发微微在飞起,她的脸已经感觉到了鹰翅膀扇动的风。

拉弓,搭箭,射!!!小艾彦用尽了全力,心底却完全没有把握,他离鹰的距离太远了,而他的胳膊还没有那么大的力气把箭送进鹰的身体。

“嗖!”小艾彦听见自己的箭发出滴鸣,剩下他能做的只有祈求天神保佑。

空中传来短促的一声惨唳, 随着羽翼的扑打声,一声闷响,从天上直直的栽下一头黑褐的巨鹰,几根粗长的羽毛缓缓飘下,落在了绿绿的草丛。

小艾彦看了眼草丛中的巨鹰,目光定格在了小乌云背后,不远处,一个高大凶蛮的少年骑着一匹高头大马,挽弓的手还搭在弓弦上,看了一眼地上的死鹰才慢慢收了弓,嘴角一丝嘲讽的冷笑,昂着头睥睨的看着远处的小艾彦。

小艾彦明白,射下巨鹰的是他,十七岁的哈尔巴拉,阿尔斯楞部落未来的主君。

阿尔斯楞部落,一个富足强悍的部落,有一个凶悍的主君和凶悍的未来少主君。

“笨蛋!瞧你那点出息也就能射个小兔子啥的。”哈尔巴拉对慕容艾彦不屑的讥诮道,又冲小乌云戏谑的笑道:“你现在应该知道谁是才是草原上的巴特尔了?今天是我救了你一命,记得将来你长大了可要嫁给我做阏氏!哈哈哈。。。。。。。”

“你!”小乌云羞怒的涨红了脸,小艾彦怒的骑马冲了过去,哈尔巴拉身后骑闪出几个凶蛮的精壮汉子,一字排开骑在哈尔巴拉前头,冷冷的看着冲过来的小艾彦。哈尔巴拉在后面似笑非笑的看着策马上前的慕容艾彦。

“艾彦!”小乌云喊着,一边骑马冲到了慕容艾彦跟前将慕容艾彦拦阻了下来。慕容艾彦想冲过去,见独孤乌云对他扑闪着精亮的大眼睛狡黠道:“你忘了今天我阿妈要你背韩信篇了,你要背不出来今天她可真要罚你了!”慕容艾彦一愣,怒容渐收,马步也缓了下来,看着独孤乌云,心里踟蹰,眼里犹疑。

“哈尔巴拉,谢谢你今天救了我,我和艾彦要回我阿妈那里背书了,要打架,你俩改天再约,好不好?”小乌云回头对哈尔巴拉道。

哈儿巴拉不屑的狂笑着,率着一行人扬长而去。

看着哈尔巴拉扬长而去的背影,慕容艾彦咬牙愤道:“终有一日我会成为韩信!”回头,慕容艾彦对独孤乌云道:“我们走!回夫子那里。”
楼主 唯有离别是永远  发布于 2020-12-28 19:02:45 +0800 CST  


“阿妈,我们回来了!”两人从马背上一跃而下,独孤乌云拉着慕容艾彦的手径直掀开了一个洁白的大帐篷,宽大的帐篷里却一应都是汉家陈设,一个身着汉装女子的背影映入眼帘,女子盘坐在一个蒲团上,长长的几案上堆放着一卷卷的竹简,女子正手捧一卷竹简伏案看的入神,听见独孤乌云的喊声这才抬头。女子摸约三十岁许,面庞清秀,抬眼间只见忧悒而沉静的眼眸, 微微蹙眉,轻责道:“你俩又去湖边玩了?我教你们背的书,写的字,弹的曲都练的如何了?”

独孤乌云吐了一下舌头,放开慕容艾彦的手像一只小雀一般欢快的扑上前,绕着女子的脖子撒娇道:“阿妈,我们这不是回来了吗?”

“夫子,”慕容艾彦对着女子深深的一鞠,端恭道:“艾彦愚顽,愿接受夫子责罚。”

“你们俩啊。。。。。”女子对俩人轻笑着摇了摇头:“还不快给我背书写字去!”

独孤乌云和慕容艾彦忙跑到一张大书案前席地而座,艾彦捧卷,乌云临帖,乌云一边提起手边的笔,一边絮絮的说道:“阿妈,这笔有点秃了,让阿爸叫人从汉地带一些来!还有,还有,我想要汉地那边的纸鸢,我从书上看到那玩意,好漂亮!我也想要!”

女子微微抬头看了独孤乌云一眼,神情顿时悒悒起来,放下手中的书卷缓缓走到一张案几前,案上放了一张七弦琴,女子伸手摩擦着琴弦,若有所思,静默多时,终于一声沉远雄浑的钟磬之音自弦上而来,仿佛开山裂石,大地嗡鸣,越过漠漠草原穿过黄沙漫漫向着那繁华似锦的汉地而去,她的思绪也随着弦音飘去,那里才是她的家乡。

她——蔡氏,十年前从汉地中原被掳至此,独孤主君爱上她清秀的容貌,高贵的气质,敬她凛然的姿态,渊博的学识,娶她做了他的阏氏。主君曾经有过两个阏氏,一个死于疾病,一个死于难产,他打破了草原上汉家女子都只能做侧阏氏的传统,蔡氏破天荒的成了他的大阏氏,也是他唯一的阏氏,自从娶了蔡氏后他就再没有另娶阏氏,尽管后来有其他部落为了联姻想让他娶侧阏氏的,也有本部落的老爷为了攀亲扩大自己的势力和财富想让自己女儿嫁给主君做侧阏氏的,都一一被他拒绝了,他,叱咤风云的草原英雄就这样一心一意的守着这个从不给他一丝笑容每天都一副冷冰冰脸色对他的汉家女子却毫无怨言。

看着蔡氏整日落落寡欢,独孤乌云的父亲人从汉地弄来各种各样的汉家物件,家具,摆设,书简,器乐,丝绸,玉器。。。。。。把蔡氏住的帐篷里生生的给弄成了汉家模样,要不是草原习俗和各种条件不允许,独孤乌云的父亲差点命人给蔡氏修建一座汉家宫殿!有了那些故土之物的陪伴蔡氏的思乡之情才聊有寄托,每日研习书简,伏案著作,重理湘弦,日子稍微好打发些。

蔡氏生下了独孤乌云又倾注了许多的精力去照顾女儿,自小就教习她学习汉家文化,友邻奥登部落的少君慕容艾彦也被他父亲送来向她学习汉家文化,俩孩子打小就特别投缘要好,蔡氏也乐的把俩孩子一同教养,待慕容艾彦如同己出,悉心教导,俩孩子每日除了练习骑射就是围绕蔡氏膝下,两年前蔡氏又生下独孤阿木尔,可即便是有了这些孩子的牵绊她的心也依然日思夜想着远方的故土家园。

弦音在蔡氏的指尖下流淌着,时而悲怆,时而哀凉,时而凄婉,时而惆怅,忽尔弦音细若游丝,戚戚焉,忽尔音止,仿佛天地如混沌初世空寂无人,忽而又若万泉奔腾泄心中悲愤。。。。。。。独孤乌云和慕容艾彦见蔡氏面有异色都惶然的放下手上的书简和笔,不知所措,呆呆的听蔡氏弹琴。

“嘣”一声,弦断了,那一刻仿佛整个草原都安静了下来,少顷,蔡氏嘴角轻启,悠悠道:“除了笔还要带些弦,弦断了。。。。。。。”

七年后中原派来使臣送来许多贵重之物要接蔡氏回汉,独孤乌云的父亲怒痛下绑了使者,扔了礼物,啸叫着要杀了使臣,等怒气稍平后帐里的谋臣小心翼翼的婉言向主君进言,告知万万不可杀使臣,也不可强留蔡氏,不可因一女人而毁了整个萨拉部落的安宁,为了萨拉部落的子民,望主君忍痛割爱!

独孤乌云的父亲一言不发,把自己关在帐篷里一天一夜,第二天黑青着脸让人放了使臣,并带话回汉愿意送蔡氏还归故里。

蔡氏闻之大喜继而又大悲,喜,终于盼来重回故土之日!悲,此去一别将从此骨肉分离!留,难舍故土之思!去,难断骨肉之情!

去也痛!留也痛!

蔡氏悲喜交加,日夜忧思惧焚,看着一双儿女整日以泪洗面,痛苦万分。女儿大了,除了对母亲不舍,对母亲的即将离开还多了一份怨愤,倔强的小脸,幽怨的眼神,让蔡氏痛苦而愧疚着,而年幼孱弱的儿子,独孤阿木尔更是对母亲的即将离去恋恋不舍,整日依偎在母亲怀里哭泣挽留。

终于汉使来接,独孤乌云永远都记得母亲离开草原的那天。那是一个秋天,延绵的草原上一川枯败的衰草,无边无际的黄叶地连向灰蒙蒙的天际,延伸到遥远的中原大地,萧肃的北风呜咽着在耳边回响,满地黄叶衰草争先恐后的卷扑向远方,天上一行大雁在努力的振翅南飞,一边飞,一边嘎声长叫着,仿佛是南归的喜悦,也仿佛是离北的不舍。那是十月天,早上就突然下起了草原第一场雪,那是独孤乌云十几见过的最早的草原初雪。

蔡氏的帐篷外汉使早已安排几辆马车迎接蔡氏归汉,临别一刻蔡氏抚儿痛哭,锥心剜骨,知此一别今生再无相见之期,生离胜似死别,阿木尔扑在母亲怀里哀哭,拼命抓扯着母亲的衣襟怕母亲离去。汉使来扶,独孤乌云向前一把将弟弟从母亲怀里拽住,生生的扯开,仰着倔强的下颌含泪看着母亲,却不和母亲有一句话别。蔡氏想扑上去拥抱女儿,看着女儿倔强的脸,又愧惭而失望的缩回了伸出的臂弯。

终于,母亲登上了回去中原的马车,而独孤乌云的父亲,那个天不怕地不怕的草原英雄,萨拉部落的主君却一直躲在自己的帐篷里像被人抽去了脊柱一般,失魂落魄的坐在他那张铺着豹皮的主君宝座上。

一月后,当独孤乌云父女都以为蔡氏已经归乡,汉地那边却又传回消息,告知蔡氏悲喜过度,忧心惧焚,加之在归汉途中染了风寒,竟一病不起,马车还未入汉,蔡氏就已香消玉损,临终前叮嘱一定将她的遗体运回汉地,埋在故土,并将她这些年研习的诗典经卷,撰写的文稿,创造的曲谱一并归入汉,另归途中写有几首长诗,希望汉使送去草原交付独孤乌云姐弟,望日后儿女们能体会母亲的苦楚,原谅母亲对他们的抛弃。

独孤乌云打开长卷,长诗千行,字字即是母亲的血泪,故土的相思,骨肉的分离,即因战乱之痛!母亲临终只愿天下再无战事!

独孤乌云冲出帐篷,骑马往南的方向一路狂奔,直到马再也跑不动,她摔下马,冲着母亲离去的方向撕心裂肺的哭喊着,她恨自己不理解母亲,不能体会母亲的苦痛,恨自己临别时对母亲的冰冷伤了母亲,如果不是自己那般倔强,母亲或许不会如此寒心,如果不是这样,或许。。。。。。。或许母亲也不会死!

独孤乌云的心突然疼的像裂开了一般,悔痛万分!那一刻她很想追随母亲而去!

身后有人轻轻搂着她的肩抚慰她,她知道是慕容艾彦。独孤乌云喃喃道:“艾彦,你说为什么要有战争?和平真的很难吗?”

艾彦轻声道:“那以后我俩就尽力让我们的部落一直和平下去,世世代代,和平。。。。。。。”
楼主 唯有离别是永远  发布于 2020-12-29 18:56:08 +0800 CST  


“公主,您快想想办法吧!再这样下去我们部落就快要有人饿死了!”议事的帐篷里分管部落粮草的人在禀报。

“还能撑多久?”独孤乌云问。

“现在是四月春末,牛羊奶都还充足,牧民们还可以打些野物采点野食来充饥,再有七八个月大雪封了草原牧民就没更多食物来补充了,往年我们靠宰杀牛羊来过冬,今年大部分牛羊马匹都是用来进贡汉地的,加之今年草原格外少雨,草粮不足,我们部落的牛羊马群产量也大量减少,没有多余的供给我们食用,余下些母牛羊又是以备明年繁殖的,到了今年冬天,我们部落就会饿死很多人!”

“我已经派人四处寻找水源,可至今未有半点水源的痕迹,事到如今只有再等等,看老天下不下雨,但愿天神眷顾我萨拉部落,天降神雨,让我萨拉部落草木丰盛,那我萨拉部落今年的危机就会勉强得以过去。”

“如果。。。。。。如果一直不下雨呢?”

“那。。。。。。那我们迁徙,周围附近没有水茂丰盛的草原,我相信更远的地方总会是有的,我们草原人自来都是逐水草而生总不会在一个地方被困死的,实在没有办法,这就是办法。”独孤乌云无奈道。

“可是公主,我们部落在诺敏湖草原已经生活了几十年了,我们热爱这片草原,我们把这片草原当成了我们生生世世的生长生活的地方,我们早已经离不开这里,如果让我们选择在迁徙中死亡,我们宁愿就此在这里被埋葬!何况怎么就必须是我们萨拉部落迁徙呢?为什么不是奥登部落迁徙呢?当年您的祖父和慕容家的祖父共同发现了诺敏湖,发现了这片草木丰盛的草原,两个部落扎居在这里,对天神发誓共同享有这片草原的一草一木一水,现在的诺敏湖虽然水量日渐减少,牧场草稀,可如果是只供给一个部落放牧生活是远远足够的,我们如果迁徙了,那就等于是我们将您祖父发现的牧场拱手全让给了他们奥登部落!奥登部落今年必定会牛羊成群,丰庆足年,而我们萨拉部落却要流离失所迁徙流浪,何况我们未必在短时内会找到能让我渡过灾年的牧场,在途中或许我们会死更多人!我们部落的人在此居住了三代,我们不能想象离开这里我们会怎么样?也许会如您的母亲一般思念至死。”帐内禀报之人是一个须发有些花白身材却还健壮的老者,独孤乌云知道此人已经在诺敏湖草原生活了几十年了。

“那你的意思是。。。。。。让奥登部落迁徙来让我们萨拉部落?”独孤乌云试探着问。
座下人点了点头。

独孤乌云又问:“那,又怎样才能逼迫奥登部落迁徙呢?和他们打仗?我们并没有胜算的把握,即便是胜了,必定也是两败俱伤,那还不用饿死,我们直接就战死了。”
一时帐篷里的人都面面相觑,无言以对。

“公主,阿尔斯楞部落有人求见!说是奉了他们哈尔巴拉主君之命有事相求。”帐外有侍从入帐禀报。

“哈尔巴拉?他有什么事?莫非是。。。。。。”独孤乌云心下疑惑着:“让他进来。”
来人一进帐门就朗声道:“尊敬的公主,我们伟大的哈尔巴拉主君特意派我来向您求婚,请求您嫁给我们伟大的哈尔巴拉主君,做他的大阏氏!”

“大阏氏?”独孤乌云嘴里反问道,心下却是知道的,哈尔巴拉娶的四个阏氏都不是大阏氏,他早早就在草原上放话说大阏氏的帐篷只有她独孤乌云才能住,娶不了独孤乌云他就让大阏氏的帐篷一直空着,就算他娶九十九个阏氏都只能是侧阏氏,如果独孤乌云愿意嫁给他,他将终身只娶一个阏氏!

“是的,尊敬的独孤公主,我们阿斯楞部落大阏氏的帐篷只有您,美丽的独孤公主才配的上住!我们主君除了早早就给您搭了草原上最大,最豪华的帐篷,还给您备下了丰厚的聘礼,除了金银珠宝还有您喜爱的汉家物件,连侍女我们主君都已经给您备下了,在中原买了两个通文墨的汉家女子来侍候您。我们主君向天神承诺,只有公主您肯嫁过去,我们阿斯楞部落会尽全力帮助您们萨拉部落渡过难关,保证您们部落不会饿死一个人,保证让您们部落在这片草原上世世代代平平安安的生活下去,有谁敢和您们萨拉部落作对,就是和我们阿斯楞部落过不去!”

一时间帐中座下之人交头接耳,一片低声私语的哗然。

“回去告诉你们主君,我独孤乌云嫁谁也不会嫁给他哈尔巴拉!想要趁人之危惺惺作态的要挟,休想!”独孤乌云愤声道。

阿斯楞部落的人碰了一鼻子灰刚退出帐篷,都拉图老爷立刻起身向独孤乌云咄咄道:“公主,这可是我们萨拉部落唯一的希望和出路了,您想清楚了,真决定不嫁?”

“都拉图叔叔,您老是真盼着我快点嫁给哈尔巴拉啊!您老真以为他哈尔巴拉是我们萨拉部落的守护星,只要我嫁给他就会无条件的帮助我们萨拉部落?他哈尔巴拉狼子野心的贪念可是草原皆知,他就不会先骗娶了我,然后再以打着帮助我们的旗号,名正言顺的慢慢侵占我们萨拉部落?最后他哈尔巴拉人财两得,我们是人财两空,他哪里只是想娶我的人啊,他更想娶我身后的嫁妆——整个萨拉部落。”独孤乌云道。

“那以公主之见,既然他哈尔巴拉早有吞并我们萨拉的野心为何现在不动手,却要绕这么大一个弯子?要知道他们阿斯楞部落可是一直都比我们萨拉兵强民富。”都拉图道。

“他不动手是因为他怕。”独孤乌云道。

“怕?怕什么?怕吞并了我们萨拉部落您公主不嫁给他吗?哈哈哈哈。。。。。”都拉图大笑,“到时候您要不嫁,他可以硬抢,我们草原男人自来都是可以抢女人做妻子的!更别说战败的部落,财产和女人都是战利品,全归胜利者!”

“怕我们和奥登部落联手。”独孤乌云盯着都拉图那张笑开的脸道。

帐篷里顿时安静了下来,大家都哑然无声,若有所思。

“如果我嫁给了哈尔巴拉,等阿斯楞渐渐侵占了我们萨拉,那吞并奥登也就是易如反掌的事了,到时候我们这整片草原都是他哈尔巴拉的了,就算他让我们部落的人饿不死那大部分的族民也只能沦落成他们的奴隶,我们草原人如此渴望自由,你们又愿意这样活着吗?”独孤乌云问道。大家面面相觑一时无言。

楼主 唯有离别是永远  发布于 2020-12-29 19:02:16 +0800 CST  


“阿木古郎公子呢?”独孤乌云掀开鸿住的帐篷里面却是空的,为了掩饰鸿的身份,独孤乌云给鸿取了个草原人的名字。

“阿木古郎公子出去了。”侍女道。

“出去了?他一个人还是和淳于大夫?”

“他一个人。”

鸿的伤早已经痊愈 ,养伤时独孤乌云一再叮嘱他不要轻易出帐门,战争刚结束,草原上许多人正对汉人恨之入骨,怕他再遭不测,渐渐的鸿的伤也快痊愈了,让他整天待在帐篷里好像也不是办法,于是给鸿找了草原人的服饰换上,并给他取了个草原人的名字——阿木古郎,鸿穿着异族服饰时不时的也出帐篷透透气,在独孤乌云的大帐营周围走走,在草原这些年鸿已经学会了一口流利地道的草原话,也被草原的风吹的黑黑壮壮的,乍一看还真以为他是草原人,虽然也有独孤乌云贴身之人知道鸿真实身份的,但大家都念及独孤乌云的好,顾及独孤乌云的威,也都装作什么都不知道。鸿的伤痊愈后本打算赶回中原见父母和商,在渐渐得知独孤乌云的萨拉部落遇到的困境后决定留下来帮助萨拉部落,他想独孤公主于他有救命之恩他岂能袖手旁观。于是他写了家书让独孤乌云托人给他带回家乡,给父母报了平安,又给商写了 希望商能等他回去嫁给他。鸿原本就会些简单的医术,和淳于大夫熟稔后又跟淳于大夫学到了更多,于是干脆当起了淳于大夫的助手每天在部落里走家串户治病救伤,有时淳于大夫忙不过来他偶然也一个人出诊看望病人。

独孤乌云知道鸿一个人出去必定是出诊去了。

自从救下鸿后独孤乌云就时不时的来鸿住的帐篷坐坐,和鸿说说汉话,说说闲话,虽然她是草原人可她学会的第一句话就是母亲教的汉话,母亲在时她说汉话远比说草原话多,比说草原话利索,身为部落公主的她却在骨子里觉得自己其实是汉人,只是她从没有对任何人说起过她的感受,她明白自己的身份,更明白自己身上肩负的责任。

草原上有语言却没有文字,独孤乌云不但爱说中原话更爱看中原文字,从小在母亲的教导下,她深深的痴迷中原文化,她读孔孟,知老庄,思其治人之方,治国之道,向往《诗经》里优美的文字和句子描写的那些汉家人平凡的故事,或劳作,或爱情,或家长里短,或忧国忧民。母亲在时独孤乌云和慕容艾彦经常和母亲一起探讨孔孟之学,老庄之道,一起背诵吟唱诗经里那些精美篇章,兴起时母亲还谱调成曲将诗经的故事编入曲谱传唱,此时艾彦或吹胡笳或拉胡琴,乌云或抚七弦或吹萧笛。母亲离世后能陪伴乌云说汉话,研经义,和弦音的就只有艾彦了,曾经独孤乌云以为她慕容艾彦会是一生一世的陪伴永不分离。再后来,萨拉部落和奥登部落为了水源和牧场渐渐失和最终反目成仇,独孤乌云和慕容艾彦就再也没能在一起了。草原和中原大大小小多年交战,会说汉话的草原人并不少,自从独孤乌云的母亲做了萨拉部落的大阏氏后极力推广中原文化,能说中原话的草原人也日益增多,但终究是没有人能比的过自小在母亲身边学习的慕容艾彦,而独孤阿木尔,她的弟弟当时年幼,触及的中原文化有限,况且阿木尔生性少言文静,和姐姐并无多话。于是在失去了母亲又失去了慕容艾彦后的独孤乌云仿佛一夜间快要失去了说中原话的能力!她真怕有一天她开口再也讲不出汉话,那将意味着她对母亲血统的背叛!

鸿的到来让独孤乌云不再那么孤独,她终于可以有一个可以和她说汉话,论经义,赏汉乐的人了。只有在鸿这里她才可以暂时得到宁静,不用想水源,想牧场,想生存,想她和慕容艾彦的将来,不用去听她帐前那些老爷们各怀鬼胎的争执。独孤乌云时常想如果中原和草原,萨拉和奥登也如她和鸿之间如此和平共处该多好,人性的良善,真诚的情感可以跨越血统和文化的差异,但终究不能跨越生存的障碍。想到这里,独孤乌云又只能在心底一声长叹。

独孤乌云在帐篷里随手翻弄着她送给鸿看的一些汉家经史,取下鸿的长萧吹了几曲,见天色渐暗,鸿还未归,不禁心下有些不安起来。

正在揣测之际帐外有人来报:“公主,不好了!有人看见阿木古郎公子在阿斯楞部落边境上被哈尔巴拉的人抓住了,说知道他是汉军的余孽要杀他!”

独孤乌云不急多问冲出帐门骑上汗血宝马向阿斯楞部落奔去。

阿斯楞和萨拉的边境上几个彪形的武士正在将捆绑着的鸿强行按在草地上逼他在哈尔巴拉面前跪下,鸿强直着脊背不肯下跪,一个汉子猛的在鸿的背后狠劲踹压一脚,鸿重重的跌倒在草地上,头脸都扎进了草丛的泥地里,还没来得及抬头一只穿着马靴钉着马掌的冰冷坚硬的大脚就踏上了鸿的头,然后将脚伸到鸿的头下,勾起鸿的下颌,看见鸿那张满是泥土青草还流着鼻血的脸,悻悻道:“都说你们中原人长的好看,我当以为是一张多好看的小白脸,原来这幅尊容?也不知道你们独孤公主整天钻你帐篷里干嘛。说!跑我们阿斯楞干嘛来了?探子?探情报!”不容鸿多说,哈尔巴拉大喝一声:“来人,把这汉人给我砍了!”话音刚落,鸿身后的彪壮汉子就已经抽刀出鞘,“咔”鸿听到了钢刀出鞘声,随后看见日影下刺眼的精光,他知道那是刽子手在他头顶高高举起的刀光,精光刺射着他的眼生疼,他闭上了眼,来不及多想,光芒里霎时闪过父母苍老的面庞,然后就是商如花的笑靥。。。。。。

“啪”一声鞭响后,“铛”一声,鸿看见了眼前的地上多了一把明晃晃的大刀,随后他听见一声清脆的叱喝“住手”,他知道独孤乌云到了,她又救了他一命。

“乌云。。。。。。”见独孤乌云突然出现在眼前哈尔巴拉脸上难掩喜色,舔着脸道:“我的小乌云长大了,真是越长越漂亮,草原上最美的花朵也不及你这高高在上孤傲的月亮,你就是我哈尔巴拉日思夜想,想摘下来的月亮。”

独孤乌云愠怒的瞪了哈尔巴拉一眼道:“放了他!”

“你急着赶来就是让我放了他?他可是汉军的余孽,我们有多少人死在他们手上!现在又乔装打扮混进我们部落,难保不是图谋不轨刺探情报?放了他让他回去又派军攻打我们?”哈尔巴拉道。

“他是我们部落的人,叫阿木古郎,那里是什么汉军?他只是不小心闯进了你们阿斯楞的草原有必要就这样小题大做吗?我们三个部落本就是邻里,你来我往的也是常事,你不是也经常跑来萨拉和奥登部落游玩狩猎吗?”独孤乌云道。

“你们部落的人,怎么我从来没见过这小子?”哈尔巴拉道。

“我们萨拉部落虽说小,好歹还是有上万人,您高高在上的哈尔巴拉主君又怎么会全部都认识?”独孤乌云道。

“可我早就听说这小子是汉军余孽,是你乌云公主收留下的。”哈尔巴拉道。

“您这是听谁说的,叫他来和我当面对质!谁能证明他是汉人,难道他身上流的血不是和我们草原人一样的红色?怎么?您哈尔巴拉主君这是在我萨拉部落里放了眼线?埋了探子刺探情报?我们萨拉部落和你们阿斯楞部落一直井水不犯河水,相安无事,我们部落小也没有独霸草原的野心,对你们阿斯楞够不上威胁,您往我们部落放探子意在为何?”独孤乌云快言快语向哈尔巴拉咄咄逼诘道。

哈儿巴拉被独孤乌云连珠炮语的反诘弄的蒙了头,一时愣着答不上话来,半晌才嘿嘿干笑两声道:“小乌云啊,小乌云,你还是和小时候一样鬼精啊。我说不过你,也懒得和你磨嘴皮子,我只知道他就是汉军的探子,必须杀!”哈尔巴拉一挥手,旁边的武侍又举起手上的大刀。

“住手!谁敢!”独孤乌云杏目圆睁,急怒下断喝道:“谁说他是汉军探子!他是草原人,是我萨拉部落的人,他是我独孤乌云招赘的未来驸马!”

此言一出,本人声沓杂的草坝上一时齐齐的安静来了下来,大家都盯眼看着独孤乌云,独孤乌云身后的随从乌恩奇也惊愕的看着自己的主人,鸿抬起污秽的脸更是迷惑错愕的看着独孤乌云,心下随即一阵感动,他知道她这是在救他。

哈尔巴拉惊怔了半晌,看着独孤乌云平静的脸上定然的目光,暴怒道:“好你个独孤乌云!草原上谁不知道我哈尔巴拉对你独孤乌云一片真心,等你长大,等你长大嫁给我,一直为你留着大阏氏的帐篷!我三番五次派人盛礼提亲都被你拒绝,可你居然要嫁给这个汉军余孽!”

“我再说一次,他不是什么汉军余孽,他是草原人,是萨拉的人,是我独孤乌云未来的驸马!我决不会允许谁伤害我的驸马!”独孤乌云断然道。

“你想清楚了,真不打算嫁给我?要知道只要你嫁给我,我保你们萨拉会平安渡过灾年,我阿斯楞部落的就是你们萨拉部落的,等你嫁我以后生了儿子,我们的儿子长大后就可以统领阿斯楞和萨拉,成为草原最有实力的大部落,然后我们的儿子会征服整个草原,成为整个草原唯一的主人!!唯一的大汗!!”哈尔巴拉道。

“成为草原的唯一主人代价是什么?整个草原血流成河,尸骨堆山?嫁给你,萨拉就成了你们阿斯楞第一个拱手送上的部落!放心,我独孤乌云没那么傻。我独孤乌云就算终身不嫁也不会嫁给你——哈尔巴拉。”独孤乌云盯着哈尔巴拉的阴狠的三角眼,一字一句冷冷道。

“你信不信我现在就杀了他?!”哈尔巴拉青筋爆裂,赤红了脸,切齿悻恨道。

“你可以杀了他,我仍然可以嫁给除了你之外的任何一个我想嫁的男人,但记住,我会报复!!”独孤乌云的眼睛逼视着哈尔巴拉的黄灰色的三角狼眼深处,冷冷道。

“嘿嘿,报复?为了一个汉军余孽举你萨拉部落全部之力来报复?”哈尔巴拉笑道。

“我再说一次,他不是汉军余孽,他是我独孤乌云招赘的驸马!”独孤乌云道。

“好,好,就算他不是汉军余孽,你觉得你们萨拉有实力找我阿斯楞报仇吗?”哈尔巴拉不屑的笑道。

“我萨拉一个部落是不行,难道我不知道联合其他部落一起攻打你们阿斯楞,阿斯楞再强也抵不过许多个小部落联攻吧?”独孤乌云道。

“联攻?和哪个部落一起联手?奥登?哈哈哈。。。。。。你都打算要嫁给这个男人了你以为慕容艾彦还会和你联手对付阿斯楞?他不一怒之下来攻打你萨拉就不错了!”哈尔巴拉狂笑。

“呵呵,难道只有奥登才能和我联手吗?草原这么多部落我就不能联手其他部落来吞并你阿斯楞?要知道阿斯楞想独霸草原的野心是众人皆知的,与其惶惶坐以待毙,不如我们几个部落联手先灭了你们再说!”独孤乌云微笑着,接着道:“所以,你尽可以现在杀了这个男人,你要不杀他我还没理由和决心来攻打你们阿斯楞呢。联手打下了阿斯楞我们几个小部落的危机也就化解了,我这未来的驸马也算是死得其所了。”说到这里独孤乌云脸上笑意更浓了,眼眸里的寒意也深了。

“你?!”哈尔巴拉的三角眼里怒火熊熊,心底咆哮着想撕掉眼前这个他朝思暮想的小女子,想把她扔进大阏氏帐篷里那张铺着豹皮的床上占有她,征服她,可他还是生生的压下了心里的怒火,他知道眼前这个小女子可以是最善的,也可以是最狠的,她可以是草原的娇花,她可以天空的鹰隼,她是什么取决于她的决定,草原上没有人会怀疑她做得到!草原上的女人比草原上的绵羊少不了多少,只要他哈尔巴拉愿意,随便看上那个,哪怕是已经是别人的妻子或母亲,晚上就会有人乖乖的给他送进他的帐篷,顺从的躺在他铺着豹皮的床上供他蹂躏享受,他又何必为了眼前这个中原人和独孤乌云较劲?他哈尔巴拉犯不着为了一个女人断送自己日后吞并草原的雄图霸业。

“好,我放了他!我就看你独孤乌云当真是要嫁这个小子?你要不嫁他我回头就找上他!”哈尔巴拉恨道,狠狠的盯了地上的鸿一眼率众离去。

乌恩奇上前割断鸿身上的绳索,一只纤细又骨节劲道的手伸在鸿面前,一个女人柔声道:“上马吧,我们回去,我的驸马。”鸿抬头看着独孤乌云,又看看眼前的手,犹疑着伸出了手,独孤乌云一把抓住一带,鸿也顺势跃上了独孤乌云的马背,两人一前一后同骑着一匹马踏上了回萨拉的路。

“公主,你。。。。。。刚才是开玩笑的吧?我知道你是为了救我。”风吹过带着独孤乌云发间的香气灌进他的鼻子,倏忽间鸿就红了脸,幸好在独孤乌云后面没被看见,鸿一边问一边尽量往后挪移,除了商他从未和任何一个女人如此亲近过。

独孤乌云不答,只大声道:“抓紧了!我的驸马!”汗血宝马正大飒步跨过一道沟壑,鸿差点仰头掉了下去,不自觉伸手一抓搂紧了独孤乌云的纤腰这才没有掉下去,鸿的脸又是红一阵白一阵,忙放手,马一颠,鸿又差点掉了下去,不得已只有紧紧的抓住独孤乌云的腰。

“呵呵呵。。。。。。怎么,不愿意做我的驸马?我独孤乌云配不上你?”独孤乌云在前面调笑道。

“不,不,不是。。。。。。”鸿慌乱,不知独孤乌云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那就是说我配得上你,你也愿意做我的驸马。”独孤乌云继续调侃道。

“不,不,不是。。。。。。”鸿想拒绝,却又不知该如何说。

独孤乌云一阵沉默,没再继续揶揄鸿,半晌才幽幽道:“我知道你心里只有那个叫商的女子,想必你也知道我和。。。。。慕容艾彦的事,我和他这辈子是不可能在一起的,可我也不想再嫁给其他人,更不会嫁给哈尔巴拉,可今天事发突然,你如果不做我驸马你也知道结果会怎样,那样你也就再也见不到你远方的父母和爱人了。放心,我不会真要你做我驸马的。。。。。。。。我心里。。。。。不过事已至此,你也只能暂时委屈一下做我的驸马,不能给哈尔巴拉留下话柄,激怒他,这于你,于我萨拉都不利,我需要你配合一下让我嫁给你,这样既可以保你性命,也可以堵住我部落里那些心怀不轨一心想嫁我出去的老爷们叔叔们,更可以省得哈尔巴拉再来提亲。等过段时间,时机恰当了我会想办法安排你离开草原,那时你就可以回去见你父母和商了。”

“可是。。。。。可是那样岂不是害了你?”鸿忙道。

“害了我?”独孤乌云不解。

“你一个清白女子平白无故的嫁了我,而我又抛下你而去,那。。。。。。那日后难免有损你的清誉。”鸿有点不好启齿道。

“呵呵呵。。。。。。”一阵银铃般的朗笑声从马前传来,独孤乌云笑道:“放心!我的驸马。独孤乌云离了那个男人都能活,并且活的很好,我们草原人没你们中原人那么多的繁文缛节,贞洁烈女,别说跑了男人死了丈夫女人可以光明正大的再嫁,就是丈夫死了继母嫁给继子也是名正言顺顺理成章的事,据我所知你们中原女子也并非如古训规制下活着,诗经里那些男欢女爱之事何尝不是你情我愿?偷偷相好暗自私奔更是轰轰烈烈?就是你们汉宫皇家的贵妇也大有一嫁再嫁之人,也一样集君主的千般宠爱于一身,其子也高贵不逊。”

鸿听了这番话也不好再多说,心里又浮起商的影子,还有那片芦苇丛。。。。。。。

几天后沉寂了多年的的萨拉草原热闹了足足三天,他们的独孤公主终于嫁人了。

大婚前的一晚萨拉草原就已经热闹起来了,独孤乌云让侍女退下一个人独坐在帐篷里对着一袭大红色的嫁衣发呆,那是母亲给她留下的嫁衣,母亲离开草原时独孤乌云已经是十五六岁的大姑娘了,在她结笄之年的生日晚宴后母亲拉着她的手进了自己的帐篷从箱底里拿出一套锦缎丝面的大红喜服,独孤乌云明白了这原是母亲早早就悄悄在私下给她准备的,有几次独孤乌云正碰见母亲在油灯下一针一线精心细密的缝制一件大红色裙袍,裙袍的衣料是母亲要父亲命人从中原想方设法弄来的,草原人对服饰并未有太多讲究,也不喜红色,更不习惯穿这种宽袍大袖长身曳地的裙袍,她曾好奇的问过母亲这是为谁做的?谁穿?什么时候穿?反正穿这身裙袍是没法骑马的。母亲温柔的笑了,一脸的慈爱;“等以后你就知道了。”没过多久独孤乌云就从书中知道这是中原的嫁衣,中原女子出嫁都穿这种大红的嫁衣,母亲这是早早的就在给自己缝制嫁衣了。母亲离去了,留下她这袭大红的嫁衣,嫁衣上母亲留下的针针线线都扎的独孤乌云的心生疼,为了死别的母亲,为了生离的慕容艾彦,她知道母亲当年给她缝制嫁衣时想到穿着这一袭大红嫁衣的女儿迎娶她的新郎一定会是慕容艾彦。

可谁曾想今天这一袭嫁衣依旧红似火,艳如霞,母亲却不在了,她不能亲眼看着自己女儿穿上嫁衣的一刻,更看不到女儿嫁给她一直暗中认定的未来女婿慕容艾彦,也好,独孤乌云想,这样也好,母亲没有看见萨拉和奥登反目这一天也好,至少她临走时心底是有美好期盼的。

一个身影迅疾的闪进独孤乌云的帐篷,独孤乌云知道是他来了。

身后脚步窸窣,灯火将身后人的影子拉的长长的印在帐篷壁上,快靠近独孤乌云时影子不动了,就那样静默的站在独孤乌云身后,一动不动,仿佛是此人的精魂凝在那里愿意一辈子默守着眼前这个女人。

独孤乌云看着妆台上铜镜里身后人的脸,眼睛一瞬不瞬,身后的人也看着铜镜里的独孤乌云的面庞,一双狭长的丹凤眼同样一瞬不瞬。两人在铜镜里对视良久,独孤乌云开口道:“你来了?”

“我来了。”身后人道。

“你何苦来。”独孤乌云道。

“你为何嫁?”身后人道。

“我为何不嫁?”独孤乌云道。

“你为何嫁他?”身后人道。

“我为何不嫁他?”独孤乌云道,不等身后人说话又道:“难道要我嫁给哈尔巴拉?”

身后人不语,独孤乌云看见铜镜里那狭长的丹凤眼里有爱恨的火焰在燃烧。半晌独孤乌云又幽幽道:“我不能嫁你,更不会嫁哈尔巴拉,嫁给他,很好。”

身后人依然不语,铜镜里那双细长的眼里爱恨的火焰在渐渐暗了下去,渐渐的熄灭,渐渐的那双眼睛里泛起了水漾的迷雾,半晌道:“你决定了?”

“决定了。”独孤乌云道。

“好。”身后人点头,转身头也不回的出了帐篷,他知道他不敢回头,再回头他怕自己会不顾一切的强行带走独孤乌云。

独孤乌云听见身后人离去也至始至终也没有回头,她怕她一回头就会抛下一切的跟他走。

翌日,独孤乌云大婚,穿着草原人的盛装和鸿行了礼,母亲给她亲手缝制的大红嫁衣被她收藏在了箱底,她知道母亲在天之灵的心愿是希望女儿穿着大红嫁衣嫁给慕容艾彦。
大婚那晚,帐篷里,独孤乌云和鸿各自独坐了一夜。草原上断续着传来似有似无悲苍的胡笳声,呜咽的风裹着呜咽的笳声在草原空旷旷的夜里飘荡,呜呜咽咽,也分不出是笳声还是风声了,更像是哭声,独孤乌云静坐着,就这样听了一夜,她知道是谁在拉琴,她太熟悉了。

鸿也呆坐着,眼前浮现起和商初相识的那年元夕,月上柳梢头,花市灯如昼,在如潮的人群里,在繁华的大街上,他遇见了商,巧笑倩兮的站在一个栩栩如生的白雁灯前观灯,那一刻他的心无由的狠狠狂跳了几下,仿佛前世就认识这个女子,他知道他今生再也忘不了这个女子。。。。。。

诺敏湖畔,慕容艾彦坐在那里喝了一夜的酒,把自己喝的不省人事。

哈尔巴拉的帐篷里一个年轻美丽的草原姑娘正卷缩着身子蹲在床榻下的一角瑟瑟发抖,惊怯的看着眼前这个赤身裸体肌肉虬结的猛壮男人,男人伸出铁臂轻轻一抓一扔将女子抛在了那张不知糟蹋过多少女人的铺着豹皮的床上,女子惊叫着,很快叫声就在男人大力的两拳下痛到张口无声,“嚓嚓”声中女人的身上的衣物被撕成了碎片,抛向上空,然后一个山一样沉重的躯体压在了她的身上,那些衣物的碎片也飘了下来,盖住了她的脸,她觉着自己正在被一头饿狼啃噬。。。。。
楼主 唯有离别是永远  发布于 2020-12-31 21:01:17 +0800 CST  
十一

仲夏草原,日头杲杲,牛羊和牧民都找了背阴的地方歇息,午后的草原安静的就像盘古开天地之前一般沉睡空寂,平阔的草原一览无遗一望无际,唯有中间一个小土坡,土坡上一棵大树形若巨伞,树下却懒洋洋的躺在一个人,手里握着个酒囊,已是醉意昏昏,斜乜着眼透过层叠的树叶望着天空的日影星星点点的阳光洒在他脸上,他好像有点怕光,又将他细长的眼闭上渐渐的睡过去。自从萨拉传来喜乐声后慕容艾彦就像折了翅的鹰颓丧了,终日饮酒,懒理朝政。

“嘎——嘎——”头顶几声长长的雁叫声将慕容艾彦叫醒,慕容艾彦睁眼,一只白色的大雁正在他头顶盘旋不去,慕容艾彦好奇的站起来,习惯的往身后摸长弓却发现出门并没带弓箭,心道:“可惜。”只好作罢,正打算又躺下睡去,却听得不远处有凌乱的马蹄声和女子的哭喊声在空旷的草原上传来:“不要。。。。。。救命。。。。。。救命啊。。。。。。”呼救声居然是中原话!慕容艾彦酒仿佛醒了一大半,跃身骑上旁边正吃草的马向女声处奔了过去。

没骑多远就看见前面一头白色大马,马背上一个穿着男子服饰却露出一头乌黑青丝的女子一边骑马狂奔一边呼救,身后一个彪悍的草原男人正骑马狂追,一边追一边狂笑着用草原话喊道:“美人儿,快跟我回我的帐篷去,做我的女人,给我生孩子。。。。。。。”看样子是女的乔装打扮成男子却无意中被识破。慕容艾彦知道这是有人抢女人,草原男人抢女人回去给他生孩子是再平常不过的事,这就是草原的生存法则,丛林规则,弱肉强食。女人在这个草原上不过就是男人们眼中的猎物,猎取后用来泄欲和生孩子的工具,除非你是贵族的女儿妻子,或者是君主的公主阏氏,再或者你有能保护你的强悍男人,不然你在这片草原上随时都可能被别的男人抢做自己的女人,草原的女人离了男人是没法生存的,所以草原没有年轻守寡的女人,除非她们已经老了,有了儿子,儿子能保护她们了,草原的男人没有人把女人也当成人看。慕容艾彦曾颁布条令未经女方同意不许强行抢夺娶亲,虽有所收敛,但奈何草原几百年风俗如此,抢亲者众多,法不责众,终归是没法彻底杜绝此类事件。

女人身下的马极好,后面的男人怎么追都落在女人身后,眼见女人的马越跑越远就要完全追不上了,男人从马侧取下一根长长的套马绳,“呼”的一甩,绳圈套住了女人身下的马头,马一仰头高举前蹄女人从马背上跌落了下来。男人快马加鞭追了上去,弯腰一捞将女人拦腰夹起横放在马鞍前,女人在俯在马鞍上拼命捶打挣扎,男人大喜的狂笑着,一挥鞭扬长而去,马刚跑了几步就停了下来,因为前面有一头大马,马上有一个男子挡在了前面。

“放下她!”马上的男子声音不大,却甚是威严,命令道。

“你他妈是谁?找死啊!怎么?爷我看上的女人你也想抢?滚滚滚,想要女人去别处碰运气去!”日头正盛,男人正面对骄阳,耀眼的阳光射的他两眼金星也看不清眼前这个背着光拦住他的男子是谁,骂骂咧咧道。

“我现在就让你知道我是谁。”马上的男子话音落地,手上已经刀剑出鞘,银光一闪,对面马上的男人臂上就已被一剑划过,剑伤入骨,顿时血流如注,马背上的女人滚落了下来。

“你。。。。。。”男人欲再骂,突然看清眼前来人后霎时魂飞魄散,滚下马,匍匐着跪上前去,磕头如捣,颤声喊道:“主君饶命,主君饶命。。。。。。”

慕容艾彦道:“我再三颁布条令不许强抢民女,你们都把我的话当耳旁风!难道真要我再下强令,违者处死吗!你们一个个大男人却这样对待女人,有没有想过你们的姐妹甚至你们的母亲会被其他男人同样对待?如果被强抢的是你们的亲人你们又当如何感受?作为一个男人有本事就向你心爱的姑娘求婚,明媒正娶的把她娶回你的帐篷,爱她,保护她,让她心甘情愿和你过日子生孩子。只有没本事的男人才去明火执仗的抢女人,强迫人家跟你过日子,只会被人瞧不起而已!”

一番话慷慨之言让马下跪着的男人羞愧难当,低头不语,只是诺诺的磕着头。

“这次放过你,刚才的剑伤虽深,不过也是皮外伤而已,回去敷点草药要不了几日就没事了,算了给你小小惩戒。把这个姑娘留下,给我滚!”慕容艾彦道。

马背上的女人遭此惊吓已昏昏然然,歪歪倾倾的走到慕容艾彦马下正要盈盈一拜谢他的救命之恩,突然眼前一黑昏了过去。慕容艾彦忙跳下马将女子抱上马鞍,又将她骑的那匹白马牵过来和自己的马栓在一起带回了去。
楼主 唯有离别是永远  发布于 2021-01-02 19:24:23 +0800 CST  
十二 慕容兄妹争执

“主君,这个夏季眼看就快要过去了可天神仍没有赐福我奥登,没见下几滴雨,今年我们部落要渡过这个灾年虽不至于饿殍遍地,可大家都要勒着肚子饿的半死才能勉强撑过,来年开春天神如果继续惩罚我们不下雨,又没有新的牧场和水源,那诺敏湖周边的牧场就没办法再维持我们继续放牧了。您可要提前做打算啊!”奥登部落的议事大帐里,先君留下辅佐慕容艾彦的老臣正忧心忡忡的给年轻的主君禀报,他们的主君好久都没理朝政了。

慕容艾彦正歪坐在高高的主君大椅上醉意蒙蒙,手里拿着一个装酒的皮囊,不时的给自己一通猛灌,自从萨拉部落传来喜庆声后奥登的主君就变了,曾经那个精明利落沉稳威严勤勉的年轻主君变了,变的消沉颓懒,整日酒不离身,时而沉默时而癫狂。

慕容艾彦静静的听完,半晌不语,仰头又猛灌了一口酒,红着眼道:“提前打算?怎么打算?现在迁徙部落去寻找新的牧场和水源?周边没被其他部落占领的牧场和草原早就没有了,新的牧场和水源至今我派出去寻找的人一个也没带回话来,难道要部落上万的牧民拉家带口赶着牛羊毫无目的的迁徙?往哪里迁徙?这样说不定中途就会有人大量的死去,我们迁徙是寻生还是找死?现在还只是仲夏,我们并不能完全绝望,谁也不知道天神是如何安排的,如果接下来天连降好雨,我们部落的灾难也就减除了,熬过今年,明年一切就会好起来,如果天神垂爱再让我们草原风调雨顺几年那我们就会过上富足安定的好日子,又何须离开生养我们的诺敏湖畔?奥登部落几代人在这里生活,诺敏湖的水像母亲的乳汁一样养育着我们,是我们奥登的母亲,难道我们吸干母亲的乳汁后就要抛弃她吗?没有谁愿意离开自己的母亲。”慕容艾彦心里猛的一扎,有点疼,他仿佛看到了和独孤乌云的永别,离开诺敏湖也就是永远离开独孤乌云,连今生遥遥相望也永不可得。

“那。。。。。。要是熬过今年也没有雨和水源呢?难道。。。。。。难道就这样守着诺敏湖等死?”老臣小心翼翼道。

慕容艾彦不语,盯着帐下的老臣,老臣似乎感觉到了头顶上方那凌厉的目光,将身子躬的更低,等待主君的答复。

“等死?草原人永远学不会等死。如果今年再没有雨水连诺敏湖畔的牧场明年也没有什么草了,别说萨拉和我们共用,就是我们奥登的牛羊也也吃不饱了,我们要么迁徙离开诺敏湖,要么。。。。。。我们只有去抢阿斯楞的牧场。。。。。。。”头顶上传来阴沉沉的话语,老臣惊诧的抬头张大嘴看着高高的大椅上这位年轻的主君。

“我不同意!”大帐帘突然掀开,一个俏丽的身影闯了进来,是慕容托娅。

“迁徙?正如哥哥你说的,我们现在还并没有确切能迁徙的方向,中途不知会死多少人,说不定全死光了还没找到新的牧场。再说,我们奥登为什么要迁徙?把诺敏湖草原独独留给他们萨拉?诺敏湖畔的牧场虽然大不如前茂盛,但我们一走,萨拉人口和牛羊都不如我们多,诺敏湖草原是能养活他们的,我们的迁徙等于拱手将诺敏湖的牧场和水源让给了萨拉,我们不战而退,他们萨拉做梦都要笑醒!哥哥你想想我们的父王是怎么死的?他可是为了我们奥登的子民而死,为了那片诺敏湖牧场而死!你就这样一声不吭的放弃诺敏湖带着我们的子民逃亡,父王在天有灵会原谅你吗?”慕容托娅站在大帐前高昂着头对着哥哥咄咄逼问,见哥哥不答,冷笑一声又道:“别以为我不清楚你心里那点事,你无非就是想让那个女人不再像你这样为了部落的生存为难才要打算拱手相让。”

“你!”慕容艾彦怒目瞪着帐下这个桀骜张扬不讲理的妹妹,“我并没说一定要迁徙,不是说实在不行就攻打阿斯楞抢夺他们的牧场吗?”

“嘿嘿,抢阿斯楞的牧场?这无非就是鸡蛋碰石头。你比我清楚我们奥登和阿斯楞实力上的差距,那可不是一点点的差距,你这是让我们部落去送死吗?我们部落完了,留下诺敏湖草原依然是她萨拉独享!”慕容托娅道。

“我的傻妹妹,哥哥我有这么傻吗?”慕容艾彦笑了,道:“我自然会联络其他几个小部落一起攻打阿斯楞,阿斯楞仗着富足强大一向不把其他小部落放在眼里,也一向不与他人为善,对他阿斯楞心存不满的部落多了去。”

“就算你联络几个小部落一起攻打阿斯楞,就算我们赢了,那我们必定也会死伤无数,大伤元气。”慕容托娅道。

“打仗必然有死伤,可如果我们有十足的把握赢阿斯楞,那这种死伤也是值得的,至少我们知道我们的死伤会换来多少成果,可如果迁徙我们找不到新牧场和水源,那途中的死亡就是毫无价值的死亡,并且我们不能确定之后会不会有结果。”慕容艾彦道。

“正如你说要确定死亡能换来什么成果,那为什么不做代价更小,把握更大,成果更多的事呢?为什么一定要攻打阿斯楞呢?就是必然能赢了阿斯楞,那抢占的财物草原也不会归我们奥登独有,而我们一旦攻打阿斯楞肯定就会有大的死伤,那样我们奥登的兵力也大幅度减弱了,你就不怕和我们有仇的部落乘机攻打我们?比方说。。。。。。萨拉。。。。。。”慕容艾彦听妹妹这样一说,怔了,正不知如何回答,慕容托娅眉毛一挑冷笑着继续道:“既然都要死伤,为什么我们不选择对自己最有利的进攻,比方说。。。。。。攻占萨拉。。。。。。”慕容艾彦惊愕着从大君椅上猛的站起来,不可思议的看着眼前自己的妹妹,仿佛从不认识她一样。慕容托娅笑道:“我的哥哥,你有没有想过攻占萨拉是我们最有利的选择,萨拉的人力兵力一直都比我们奥登弱,今年他们更是奄奄一息苟延残喘,我们可以趁机攻打萨拉,以我们的兵力势必将他们一举拿下,这样我们可以用最少的死伤换取奥登独享诺敏湖草原,就算明年诺敏湖的牧场也不茂盛,可这次战争会减少我们部落一部分人口,那样这片草原也就够我们奥登生存了,等过了灾年,诺敏湖草原会依然茂盛,那时我们奥登也将会如草原一般繁荣昌盛了。哥哥,你说我的话有道理吗?”慕容托娅嘴角笑着,眼睛却冷冷的盯着大君虎头椅前还怔着的慕容艾彦。

“不!我们不能这么做。”良久慕容艾彦才回过神,断声道。

“哼!我就知道你不会这么做!!为了那个女人你连我们奥登的存亡都不顾了,你这么对她,可人家一转身还不就嫁别人了。就等着吧,你的仁慈和优柔寡断早晚让我们奥登毁在你手里,看你如何对得起死去的父王!”慕容托娅冷冷的盯了哥哥一眼,转身将帐帘一甩出了帐门。

慕容艾彦站在大君虎头椅前看着妹妹出帐的背影,沉默半晌,猛然从腰间抽出佩刀向帐顶垂吊的帘布一通乱砍,霎时布屑像雪花飞舞般飘了下来,落了大帐满地,慕容艾彦也像折断了翅膀的鹰,“咚”一声坐在了主君高大的虎头椅上,喘着气,摸索着打开身边的酒囊,一通猛灌。

老臣见势悄悄的退出了大帐。

不一会儿帐门又掀开,进来一个年轻的侍卫兵躬身道:“禀报。。。。。。”话还未落地,虎头椅上的主人就大吼道:“出去!谁叫你进来的!”

年轻的侍卫兵吓的忙转身,刚转身又听虎头椅上主人吼道:“回来!什么事,快说!”
“主君,你救下的那个中原女子醒过来了,要见你。”一个侍卫兵忙禀报道。

“哦,中原女子?”慕容艾彦心下疑惑,压住怒气道:“带她进来。”

一个穿着月白素裙的女子被带了进来,低着头。

“抬起头来。”慕容艾彦用中原话道,虽然两天前救下了这个女子他却并未认真看清过这女子的模样。

帐下的女子迟疑着,依然低着头,白皙纤柔的手指紧绞着上襦的衣角。

“抬起头来!”慕容艾彦提高了声音。

帐下的女子微微一颤,抬起了头,一张中原人才有的白皙柔嫩的脸,眉若柳新裁,眼若星眸寒,唇若玫瓣艳。

慕容艾彦坐在主君大椅上本怒气冲天,打量她时也斜着眼,不以为意,此刻见女子容颜也微微一怔,心道:“以前看汉书文章里描绘中原佳丽个个绝色,也曾听人说起汉地出美女,今一见,果然。”

“你是谁,为何来到我奥登草原?”慕容艾彦道。

“我。。。。。。我叫商,从中原来,来找我。。。。。。夫君。”女子道。

“夫君?你一个中原女子怎么不远万里来我们草原找你夫君?莫非你夫君是我们草原人?那你看是谁啊?”慕容艾彦戏谑道,帐下的侍卫兵也笑了起来,商又羞又急,抬眼怒视着虎头椅上的男子,到让慕容艾彦一时哑然,随即正色道:“你说说怎么跑我们草原来找你夫君,你夫君是谁。”

“我夫君三年前参军来到大漠草原,今春与匈奴军交战,至今未还,生死不明,我来找我夫君,生,我和他一同归家,死,我带他的骨灰归家。”商含泪颤声道,如梨花带雨,慕容艾彦不禁心下不忍,道“今春交战汉匈双方死伤十几万之众,你夫君生还的希望怕是渺茫。”

“不!他没死!”商驳口道。

“你怎么知道他没死?”慕容艾彦道。

“我知道,就是知道,我能感觉到他没死。”商断然道。

“好,你说他没死就没死吧,就算他没死,那你怎么找他?茫茫草原你去哪里找他?”慕容艾彦道。

“我打听过,你们交战的地方就在这片草原上,我一寸一寸草原的找,总能寻得到他。”商道。

“你一个弱柔女子想在这茫茫草原上寻一个汉军余孽,你这是在找死!怕你的夫君没找到就会有人抢你去立马做你的夫君。”慕容艾彦冷声道,突然间心里猛的一震,’汉军余孽。。。。。。’他心里疑虑着,慎声道:“你说你夫君多大年纪,长什么样,叫什么名字?”

“他叫鸿,高高的,斯斯文文的,并不像整日舞枪弄棒的习武之人,哦,对了,他还善长箫。”商道。

“鸿,高高的,善长箫。。。。。。”慕容艾彦喃喃自语着,他早就听人说过独孤乌云所嫁之人就是她收留的汉军余孽,长的一幅斯斯文文的面孔,善长箫,俩人晚上时常在帐篷里论诗文经义,琴瑟唱和,他也曾隐隐约约听说独孤乌云背地里曾经称呼为他鸿公子。

嫉火,怒火在慕容艾彦心里升腾,胸口像是被酒点燃仿佛要炸了一样,慕容艾彦红着眼盯着商冷笑道:“我知道你夫君,他已经死了,我劝你不要找他了。”

“不!我不信!你告诉我他在哪里我要去找他!”商颤声道。

“我说过他死了!草原上根本就没有这个人!你去哪里找他?”慕容艾彦大声吼道。

“不!我不信!就算。。。。。。就算他真的死了,我也要找到他的骸骨,把他骨灰带回去。”商含泪。

“我说他死了就是死了!你为什么不相信我?他有什么好你们女人一定要嫁他?”慕容艾彦越说越怒,红着眼道愤然道:“我就不信他还能享齐人之福!你,哪里也不用去找,你走不出这片草原,只要你一走出这个帐篷就会被人抢去做他们的女人,让你给他们洗衣做饭生孩子,不用我吓唬你,你是知道的。”

商在帐下听着,浑身战栗起来,在来的途中虽然她已经尽力的将自己打扮成男子的模样,奈何还是一路都有人识破他,遭遇过有野蛮男人要强抢她的经历,幸好她马够快躲被她逃了过去,两天前她在路上又差点被一个草原男人虏去的情景还历历在目,她还记得自己被那个男人掳上马时真恨不得那刻就死去免受凌辱之灾,幸好是眼前这个男子救了她,从家里逃出来她一心只想找鸿并没多考虑个人安危,此刻她知道她身处的是什么险境,正如大椅上这个男人而言,她只要踏出这帐门就会有比死更可怕的灾难。

“你,嫁给我,做我慕容艾彦的阏氏,我们奥登部落的大阏氏!这样再也没人敢动你一根头发!”慕容艾彦沉声道。

“不!!!”商惊恐的大声拒绝着,瞪着清澈的眸子看着眼前这个救过她的男子,她难以相信命运如此诡谲而可笑,本以为脱离虎口,化险为夷,不曾想转瞬间就又落入狼口,好人转头就成了恶人。慕容艾彦不理,挥挥手道:“带她下去让人给她好好梳洗打扮,三日后成婚!”侍卫兵听出来了,这是主君的命令,于是上前将这个几乎绝望的中原女子带了出去。

三日后奥登部落仿佛在向萨拉部落宣战一样,他们的主君在草原上举行了盛大的婚礼,婚礼上并未见新娘,主君说阏氏害羞身体也不舒服。草原上盛传新娘是汉家女子,是他们的主君拾来的,除了对独孤乌云,哪个女人也入不了他眼的慕容主君却对她一见钟情。

入夜,帐门掀开,慕容艾彦绊着脚歪歪斜斜的走进了新婚的大帐,新娘身上穿着汉家的大红喜服,头上盖着喜帕坐在床榻前,听见他入帐,身体不由自主瑟瑟发抖。

慕容艾彦的脚步停在了新娘的面前,呆呆的看着眼前这个着汉家大红喜服的新娘,喉里一阵哽咽,轻唤一声道:“乌云。。。。。。”伸手扯下了大红喜盖。

一道短短的银光从大红的喜服下刺了过来,直逼慕容艾彦胸前,慕容艾彦身子一侧,银光擦着肩头闪了过去,慕容艾彦反手一把抓住了那只握着银光的白腻柔嫩的手,手上稍一使劲,银光“啪”的掉在了地上——一柄寒气森森的匕首,比匕首更寒气逼人的是新娘的眼睛,一双带着仇恨的眼睛。

慕容艾彦一愣,随即嘴边一抹轻笑,戏谑道:“这还没洞房就要谋杀亲夫?你这是迫不及待的要当寡妇不成?莫不是盼着改嫁?你要再嫁那可就是三嫁了。哈哈哈哈。。。。。”慕容艾彦大笑着,眼里却无由的涌出了泪。

笑了半晌,慕容艾彦好像笑够了,转头看着惊惶的新娘眼里的倔强决绝,在喉头里低生喃喃道:“真像,你和她的眼神真像,都那么。。。。。。狠。”收了笑,冷冷道:“放心,我没兴趣碰你。”一转身出了大帐。

那一夜有人看见诺敏湖畔有人在那里喝了一夜的酒,据说是慕容艾彦。

而在草原的那边有一双眼睛在慕容艾彦大婚那天一直遥望奥登的方向。

萨拉的驸马大帐外一只白鸟在“嘎——嘎——嘎——”的长叫,盘旋,鸿正一个人在帐里吹着长萧思念远方的父母和商,越听越发觉得这鸟叫声如此熟悉,放下长萧,狐疑的走出大帐正待细看,只听“嗖”的一声,帐外的侍卫已拉弓放箭正打算射那只鸟,只听那只鸟惊叫一声“嘎——”迅急的拍打着翅膀飞旋而去,鸿只远远的看到一团模糊的白色影子,然后从空中飘下了几根白色的羽翎,鸿捡起那几根白色的羽翎若有所思着。
楼主 唯有离别是永远  发布于 2021-01-02 19:30:45 +0800 CST  

楼主:唯有离别是永远

字数:113143

发表时间:2020-12-20 05:31:18 +0800 CST

更新时间:2021-03-04 04:29:31 +0800 CS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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帖子来源:天涯  访问原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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