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没有看她。他的眼睛牢牢锁定在他父亲的眼睛上。时间不断延伸、延伸，变得永无止境。最后他简短地点点头，没有垂下手。但他让Luke走到他身边，把手放在Jace手上，放在剑柄上。“你现在还不能放手，Jonathan，”Luke说——但看到Clary的脸，他随即改正道。“Jace。”

Jace似乎没有听到他的话。他松开剑柄离开了他父亲。Jace脸上恢复了一些颜色，他现在脸色看起来更像一团面，咬嘴唇的地方出了血。Clary渴望碰碰他，用自己的手臂环住他，但明白他绝不会容许。

“我有个提议，”Valentine对Luke说，语气出人意料地平顺。

“让我猜猜，”Luke说。“是‘不要杀我’，对吗？”

Valentine笑了，声音里没有任何幽默的感觉。“我不会降低身份，让你饶我性命，”他说。

“很好，”Luke说着用刀刃抵住对方的下巴。“我不会杀你，除非你逼我，Valentine。我的底线是绝不在你自己的孩子面前杀你。我想要的就是圣杯。”

楼下的咆哮声现在更响了。Clary能听到外面走廊里有什么类似脚步的声音。“Luke……”

“我听到了，”他厉声说。

“圣杯在Idris，我告诉你们了，”Valentine说，他的眼睛转向Luke身后。

Luke正在出汗。“如果它在Idris，你之前就是用传送门把它送过去的。我要和你一起去。把它拿回来。”Luke的眼睛瞥了一下。现在外面走廊里有更多移动的声音了，有尖叫的声音和什么东西碎裂的声音。“Clary，和你哥哥呆在一起。我们过去之后，你们用传送门把自己送到安全的地方去。”

“我不会离开这里，”Jace说。

“不，你要走。”有什么东西在砰砰地顶着门。Luke拔高声音，“Valentine，传送门。快走。”

“不然呢？”Valentine的眼睛定在门上，满脸思索的神色。

“如果你逼我，我就杀了你，”Luke说。“在他们面前，或者找别的地方。传送门，Valentine。快点。”

Valentine把双手摊开。“随你便。”

他微微向后退了一点，就在此时房门向内被冲开了，合页掉了满地。Luke低头躲开，以免被倒下的房门砸个正着。他转身的同时手里还握着剑。

一只狼站在门口，小山丘似的身体吠叫着。它的毛皮棕色带条纹，双肩向前耸起，嘴唇蜷在大尖牙后面。他毛皮上有数不清的割伤正在流血。

Jace轻轻咒骂一声，一把炽天使之刃已经出现在了他的手中。Clary抓住他的手腕。“别——他是朋友。”

Jace不可思议地看了她一眼，但还是垂下了手臂。

“Alaric……”Luke接着喊了什么，用的是一种Clary听不懂的语言。Alaric又嚎了一声，朝地面蹲伏了下去。一时间的困惑让她以为他就要朝Luke冲过去了。然后她看到Valentine的手放到了腰带上，红色宝石的光芒一闪而过，她发现她已经忘了他还拿着Jace的匕首。

她听到有个人在大喊Luke的名字，以为是自己——然后发现她的嗓子好像被胶水粘住了一样，是Jace发出的呼喊。

Luke猛地一转，却似乎慢得残忍，刀脱离了Valentine的手，在空中不断翻转，像一只银色蝴蝶般朝他飞去。Luke举起他的剑刃——有个巨大而黄褐的灰色物体冲到了他和Valentine之间。她听到Alaric的咆哮升起又突然中断，听到刀击中物体的声音。她喘着粗气试图跑上前，但Jace拉住了她。

狼瘫倒在Luke脚边，鲜血在皮毛上到处都是。Alaric虚弱地用爪子去抓伸出胸膛的刀柄。

Valentine笑了。“对你廉价购得的绝对服从的忠诚，你就是这样报答的，Lucian，”他说。“让他们为你去死。”他正在退后，双眼还在Luke身上。

Luke脸色惨白地看着他，然后低头看Alaric。他摇了一下头，跪倒在地，俯在倒地的狼人身上。Jace依然抓着Clary的肩膀，声音从他齿缝见发出，“待在这里，你听懂了吗？不要动，”接着起身去追Valentine，后者正急急忙忙、莫名其妙地朝对面墙边跑。他是准备跳窗吗？Clary能看到他在巨大的金框挂镜里的身影。他逐渐接近，脸上的表情——一种带着冷笑的解脱——让她全身充满了杀气腾腾的恨意。

“我听话就见鬼了，”她咕哝着朝Jace追去。她停下从餐桌下拾起被Valentine踢到那边的蓝柄高加索双刃刀。这把武器现在在她手里感到很舒服，很让她感到安慰。她把倒下的椅子往路线旁边推开，接近了镜子。

Jace抽出了炽天使之刃，它向上发出了冷硬的光芒，加深了他的眼睛下方的黑眼圈和他双颊的空洞。Valentine已经转过了身子，站在光线外沿，他的后背抵着镜子。从它的表面上，Clary能看到Luke在他们身后，他已经垂下了剑，正把红柄高加索双刃刀从Alaric的胸膛里温柔、小心地抽出来。她感到一阵恶心，把手里的匕首握得更紧了。“Jace……”她开口。

他没有转身看她，不过当然他能在镜子里看到她的身影。“Clary，我叫你在原地等。”

“她就像她母亲，”Valentine说。他其中一只手背在身后，摸索着沉重的金箔镜框的边缘。“不喜欢听别人的话。”

Jace没有像之前那样颤抖，但Clary能感觉到他的控制力有多么薄弱，和皮鼓面一样。“我要和他去Idris，Clary。我会把圣杯带回来。”

“不，你不能，”Clary刚开口就在镜子里发现他的脸孔扭曲了。

“你还有更好的主意吗？”他质问道。

“但Luke……”

“Lucian，”Valentine的声音如丝绸般滑顺，“正在照料倒下的同伴。而圣杯和Idris，它们并不遥远。也许有人透过放大镜，会这么说。”

Jace的眼睛眯了起来。“镜子就是传送门？”

Valentine抿起嘴唇，垂下手，像镜子退去。镜子里面的画面旋转着，像绘画中的水彩一般不停变化。现在Clary能看到绿色的田野，粗壮的翡翠色绿叶和一片宽广的草地延伸到远处一幢巨大的石屋，而非房间里的深色木料和蜡烛。她能听到蜜蜂嗡嗡的声音和树叶在微风中的沙沙声，还有风中飘来的忍冬的花香。

“我告诉你它并不远了。”Valentine站在现在变成了金箔拱门的地方，他的头发被吹动了远方树叶的同一阵风吹乱了。“和你记忆中一样吗，Jonathan？什么都没变吧？”

Clary的心脏在她的胸膛里揪紧了。她毫无疑问这就是Jace童年时代的家，这个场景被放出来诱惑他，好比你也许会用糖果和玩具诱惑一个孩童。她看向Jace，但他似乎完全没有注意到她。他盯着传送门，还有里面绿地和大宅的景色。她看见他的脸色变得柔和了，嘴角伤感地弯了起来，好像他在瞧着一个他爱过的人。

“你还可以回家，”他的父亲说。从Jace手上的炽天使之刃上发出的光把他的阴影向后打去，所以看起来阴影穿过了传送门，把明亮的地面和后面的草地变暗了。

笑容从Jace嘴边褪去。“那不是我的家，”他说。“现在这里是我的家。”

一股愤怒把Valentine的五官扭曲了，他看着他的儿子。她绝不会忘掉这个表情——它让她突然感觉到一阵对母亲的渴望。因为不管她母亲过去多么发火，Jocelyn从来没有用那样的眼神看过她。她永远是饱含爱情地看着她。

如果她还能对Jace感到更加可怜，那就是这个时刻。

“很好，”Valentine说着敏捷地向后一退，通过了传送门，所以他的一只脚踏上了Idris的土地。他一弯嘴唇，笑了出来。“啊，”他说，“家。”

Jace蹒跚着走到传送门边停了下来，一只手搭在镀金镜框上。一股奇怪的犹豫似乎占据了他的身体，虽然Idris就在他眼前闪耀，如沙漠中的海市蜃楼一般。只要一步……

“Jace，不要，”Clary急忙说。“别去追他。”

“但是圣杯，”Jace说。她说不出他到底在想什么，但他手里的刀刃和持刀的手一样正剧烈地抖动着。

“让Clave去拿！Jace，求你了。”如果你穿过那扇传送门，你可能就永远都回不来了。Valentine会杀了你。你不想相信，但他会的。

“你妹妹说得对。”Valentine站在绿色草地和野花丛间，刀刃在他脚边晃动着。Clary意识到虽然他和他们之间只相隔几寸，他们却站在两个不同的国家里。“你真的认为你能赢吗？虽然你有炽天使之刃而我手无寸铁？我不仅比你强壮，而且我还怀疑你是否有勇气杀掉我，Jonathan，在我把圣杯给你之前。”

Jace握着炽天使之刃的手收紧了。“我可以……”

“不，你不行。”Valentine伸出手，穿过传送门抓住Jace的手腕，把它向前一拉，让炽天使之刃的刀尖抵到自己的胸膛。Jace的手和腕穿过了传送门，看起来就像投映在水中一般闪闪发光。“那就来吧，”Valentine说。“把刀刃插进来。只要三寸——或者四寸。”他把刀向前一扯，刀尖就划开了他衬衫的布料。一个红色圆圈像罂粟般在他心脏上方的位置盛开着。Jace叹了一声，松开手臂，脚步不稳地向后退去。

“和我想的一样，”Valentine说。“心太软。”突然之间他挥起拳头打向Jace。Clary叫了出来，但那一击没有落下：而是打上了在他们之间的传送门表面，发出的声音就如成百上千个物品碎裂的声音，蜘蛛网般的裂缝出现在似玻璃而非玻璃的物质上。在传送门消失成蜂拥而至的片片碎碴前，Clary最后听到的声音是Valentine那讥讽的笑声。

玻璃如冰雨一般撒满整个地板，却如银色碎屑瀑布一样有一种奇怪的美。Clary退开了，但Jace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让玻璃洒在他身体周围，看着空荡荡的镜框。

Clary以为他会咒骂，会朝他父亲大喊大叫，怒骂不停，但他只是等着玻璃雨停下。雨停了，他静静地、小心地在这摊碎玻璃中跪下，捡起了一个比较大的碎片，放在在手心里转来转去。

“不要。”Clary跪在他旁边，放下了她手里拿的刀。它的存在不再让她感到安慰了。“当时你什么都做不了。”

“不，可以的。”他依然低头盯着玻璃。他的头发上也有这种破碎的银色粉末。“我可以杀掉他的。”他把碎片朝向她。“看，”他说。

她瞧了过去。在玻璃的小小碎片里她还能看到Idris的一部分——一点点蓝色的天空，绿叶的阴影。她痛苦地呼出一口气。“Jace……”

“你们没事吧？”

Clary抬头一看。是Luke站在他们上方。他没有佩戴武器，双眸被疲累的蓝色眼圈包围。“我们很好，”她说。她能看到在他身后有个瘫软的身体，半盖在Valentine的长袍下面。一只手从布料边缘伸出，指尖长着利爪。“Alaric……？”

“死了，”Luke说，他的声音里有压抑的巨大痛苦。虽然他几乎还不了解Alaric，但Clary知道这种罪恶的份量会永远伴随他。<i>对你廉价购得的绝对服从的忠诚，你就是这样报答的，Lucian。让他们为你去死。</i>

“我父亲跑了，”Jace说。“带着圣杯。”他的语气阴郁。“我们把它直接送给了他。我失败了。”

Luke把一只手落在Jace的头上，帮他把玻璃扫走。他的爪子还伸在外面，手指染着鲜血，但Jace似乎毫不在意地被抚摸着，什么都没有说。“这不是你的错，”Luke说着低头看向Clary。他蓝色的眼睛很镇定，它们说：你哥哥需要你，陪在他身边。

她点点头，Luke离开他俩走向窗户。他把窗户拉开，一道空气透进房间，把蜡烛吹得摇曳不定。Clary听到他大喊着呼唤下面的狼人们。

她跪在Jace身旁。“没关系，”她结结巴巴地说，虽然明显事实不是这样，而且可能再也不会没关系了。她把手放在他肩上。她指尖下的衬衫很粗糙，被汗水打湿，却奇怪地让人感到安慰。“我们找回了我妈。我们拥有你。我们拥有所有重要的东西。”

“他说的对。那就是我没法穿过传送门的原因，”Jace低语道。“我做不到。我没法杀掉他。”

“如果你做到了，”她说，“你就真的失败了。”

他没有说话，只小声咕哝了什么。她听不太清，但她伸出手，拿走了他手里的那块玻璃。他手握的地方划出了两道窄小的伤口，正在流血。她把碎片放下，握着他的手，把他手指推回受伤的掌心里。“说真的，Jace，”她说，尽可能地温柔抚摸着他，“你不是知道很多比玩碎玻璃更好的选择吗？”

他发出了一个哽咽的笑声，然后伸出手把她拉到了自己怀里。她知道Luke从窗户的反光里正在看着他们俩，但她坚决地闭上了眼睛，把脸埋到了Jace的肩膀里。他身上散发着咸味和血液的味道，直到他的嘴移到她耳边，她才听懂了他一直说的是什么，他之前低语的是什么词。那是最简单不过的连祷文：她的名字，只有她的名字。

-----------------------------------第23章完----------------------------------

--------尾声-----------------------------------------------------

医院的走廊白得令人炫目。在火把、煤气灯和怪异恐怖的巫光下生活那么多日子后，荧光灯发出的光线让一切都看起来蜡黄而不自然。当Clary自己到前台登记时，她发现递给她写字板的护士的皮肤在亮光下看起来奇怪地发黄。<i>也许她是个恶魔，</i>Clary边想边把写字板递了回去。“走廊最里面的一扇门，”护士说，脸上闪过一个善意的微笑。<i>或者我可能是发疯了。</i>

“我知道，”Clary说。“我昨天来过。”<i>还有前天和大前天。</i>现在时间刚到晚上，走廊里人并不多。一个老男人穿着地毯拖鞋和长袍在走廊里拖着脚走动，身后拽着一个可移动的供氧设备。两个身着绿色外科手术服的医生端着用泡沫杯盛的咖啡，热气从液体表面蒸腾到寒冷的空气里。医院里面空调开得很猛，虽然外边的天气终于已经开始入秋了。

Clary在走廊尽头找到了门。门是开着的。她向内偷窥，不想像她前两次来时那样，吵醒睡在病床边的椅子里的Luke。但他醒着，而且正在和一个身穿静默兄弟会（Silent Brothers）的羊皮纸色长袍的高个男子讨论。他转过身，似乎感觉到了Clary的到来。她看到这个人是Jeremiah修士（Brother Jeremiah）。

她把手交叉在胸前。“怎么了？”

Luke看起来精疲力尽，他长着三天份长度的胡子，眼镜被推到了头顶。她能看到在他宽松的法兰绒衬衫下，还有一大块绷带缠在胸膛上部。“Jeremiah修士正要离开，”他说。

Jeremiah戴上兜帽，朝门口移去，但Clary挡住了他的路。“所以？”她对他挑衅。“你会不会帮我母亲？”

Jeremiah凑到她跟前。她能感受到他身上散发出的冷气，好似冰山散发出的冷雾。<i>你在救其他人前先得拯救自己，</i>一个声音在她脑海中说。

“这种心灵鸡汤的东西真的已经要过时了，”Clary说。“我母亲到底有什么问题？你知道吗？静默兄弟会能不能像帮助Alec那样帮助她？”

<i>我们没有帮助别人，</i>Jeremiah说。<i>而且我们也没有立场帮助主动离开Clave的那些人。</i>

她向后退开，Jeremiah经过她进入走廊。她看着他走远，混入人群中，根本没有人注意他第二眼。她让自己的眼睛半睁半闭，她看到伪装术那闪亮的氛围正包裹着他。她很好奇别人看到的会是什么：另一个病人？穿着外科手术服急速穿行的医生？悲痛的探病者？

“他说的是实话，”Luke在她身后说。“他没有治愈Alec，那是Magnus Bane做的。而他也不清楚你母亲是怎么了。”

“我知道，”Clary说，转身回到房间。她小心地走近病床。很难把床上这个弱小苍白、身上缠绕着网状管子的躯体和她生机勃勃、发色如火的母亲联系起来。当然了，她的头发还是红色的，像红铜色丝线织成的披肩一样铺在枕头上。但她的皮肤如此苍白，让Clary想到了杜莎夫人蜡像馆里的睡美人，它只是因为身体里面有机械装置，胸膛才能上下起伏。

她握起她母亲削瘦的手，和昨天前天一样。她能触摸到Jocelyn手腕上脉搏的跳动，稳定而持续。她想醒过来，Clary想。我知道她想。

“她当然想，”Luke说。Clary这才发现她把心里想的说了出来。“她有很多理由要赶快好起来，甚至包括她自己也不知道的理由。”

Clary轻柔地把她母亲的手放回床上。“你是说Jace。”

“我当然是说Jace，”Luke说。“她为他哀悼了十七年。如果我能告诉她，她不用再伤心了……”他的声音断了。

“他们说昏迷中的人有时能听到你说话，”Clary好心说。当然了，医生还说这并非普通的昏迷——不是受伤，不是缺氧，也不是因为突然的心脏或大脑衰竭引起的。就好像她只是睡着了，别人却叫不醒。

“我知道，”Luke说。“我一直在和她说话。几乎没有停下。”他闪过一个疲惫的笑容。“我告诉她你有多勇敢。她会多么为你骄傲。她战士般的女儿。”

有一种尖锐痛苦的东西从她嗓子后面升了起来。她把它咽了下去，眼睛从Luke身上转向了窗户。在那外面她能看到对面大楼的空白砖墙。这里没有树木或河流的美丽风景。“我去买了你要的东西，”她说。“我从Fortunato兄弟买到了花生酱、牛奶和谷物食品还有面包。”她手伸进牛仔裤裤兜。“这是找零……”

“留着吧，”Luke说。“你可以用它打车回家。”

“Simon会开车送我回家，”Clary。她看了一眼钥匙链上挂的蝴蝶表。“其实，他可能现在已经到楼下了。”

“很好，我很高兴你跟他在一起玩。”Luke看样子放下了心。“不管怎样，把钱自己留着吧。今晚买点外卖。”

她张开嘴想推辞，又闭上了。Luke这个人，和她母亲一直说的一样，在困扰时就是一块磐石——坚固，可靠，而且完全无法移动。“你还是要回家的，行吗？你也需要睡觉。”

“睡觉？谁需要睡觉？”他嘲笑地说。但当他走回她母亲床边的椅子里坐下时，她看到了他脸上的疲惫。他伸出手温柔地把一束头发从Jocelyn脸上拂开。Clary转过身，她的眼睛感觉刺痛。

她走出医院正门时，Eric的小货车正在马路边待机。天空在头顶隆起，呈瓷碗的那种完美蓝色。在哈德森河上空，太阳落下的地方，颜色渐深成宝石蓝色。Simon探过身从内侧给她把门打开，她匆匆爬上他身旁的座椅。“谢了。”

“去哪？回家？”他问，把小车驶进了一街的车流里。

Clary叹了口气。“我甚至都不知道那里在哪了。”

Simon用余光瞟了她一样。“是不是对你自己感到很抱歉，Fray？”他的语气是嘲笑的，但非常温柔。如果她看向他身后，她还能看到后座上的深色污渍。那是Alec躺过的地方，他流着血，躺在Isabelle腿上的地方。

“是。不是。我不知道。”她又叹了一口气，掖了掖一缕不老实的红铜色卷发。“一切都变了。一切都不同了。我有时候真希望都能回到之前的样子。”

“我不想，”Simon说，出乎她的意料。“我们要去哪里来着？至少告诉我是上城还是下城。”

“去协会（Institute），”Clary说。“抱歉，”他非常不合法地掉头时，她补充了一句。小货车用两个轮子转弯，发出尖声抗议着。“我之前应该告诉你的。”

“哈，”Simon说。“你还没回去过，是不是？自那之后就没……”

“对，那之后就没回去，”Clary说。“Jace打电话给我，告诉我Alec和Isabelle都很好。他们俩的父母显然正从Idris往回赶，现在终于有人告诉他们发生什么了。他们过几天就会到。”

“接到Jace的电话，有没有觉得奇怪？”Simon问，他的声音小心地保持中立。“我是说，自从你发现……”

他的声音渐弱消失了。

“什么？”Clary说，她的声音棱角尖锐。“自从我发现什么？发现他是异装癖杀人犯，喜欢对猫进行性骚扰？”

“怪不得他那只猫对谁都讨厌。”

“噢，闭嘴吧，Simon，”Clary生气地说。“我知道你是什么意思。不，不奇怪。反正我们之间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什么都没有？”Simon附和道，语气里的不相信显而易见。

“没有，”Clary坚定地重复。她朝窗外看去，这样他就不会发现她脸颊上的泪水。他们正经过一串餐馆，她能看到塔克餐厅的招牌在不断降临的黄昏中明亮地闪耀。

转过拐角，太阳刚好消失在协会的玫瑰色窗户之后。阳光在街面投下了贝壳色的光影，只有他们能看见。Simon把车停在大门外，关闭引擎，手里抖动着钥匙。“你想让我和你一起进去吗？”

她犹豫了。“不。我应该自己做这件事。”

她看到失望的神色爬上他的脸庞，但它很快消失了。Simon，她想，在过去两周里长大了许多，和她自己一样。这一点很好，因为她不想把他落在后面。他是她的一部分，正如她的绘画天赋、布鲁克林尘土飞扬的空气、她母亲的笑声和她身体里流动的暗影猎人血脉。“好吧，”他说。“你一会还要搭车吗？”

她摇摇头，“Luke给了我打车钱。不过你明天想过来玩吗？”她补充道。“我们可以看几集《枪神》，爆点爆米花。我可以来点电视剧时间。”

他点点头。“听起来不错。”他接着探身向前，在她颧骨上扫了一个轻吻。这个吻轻如树叶吹过，但她在骨头深处感到了一阵战栗。她看着他。

“你认为那是个巧合吗？”她问。

“我认为什么是个巧合？”

“我们在魔窟（Pandemonium）的那晚，Jace和其他人刚巧同时也在那追杀恶魔？就是Valentine来找我母亲的前一晚？”

Simon摇摇头。“我不相信巧合，”他说。

“我也不信。”

“但我得承认，”Simon补充，“不管是不是巧合，最后变成了一个偶发事件。”

“偶发事件，”Clary说。“现在你们有乐队名称了。”

“这一个比我们想出的大多数名字都好，”Simon承认。

“真的。”她跳下小货车，把门在身后甩上。夹在两块疯长草皮之间的小径通往大门，她走上小路，听到他鸣笛示意，于是背着身挥了挥手。

教堂的内部凉爽而阴暗，闻起来像雨水和沾湿的纸。她的脚步声在石地板上引起了响亮的回声，她想起Jace在布鲁克林的教堂里说：可能上帝真的存在，Clary，也可能不存在，无论如何，我们都只能靠自己。

电梯门在她身后咣啷一声关闭，她偷偷看了一眼镜子里的自己。大多数淤青和擦伤已经愈合得几乎看不见了。她不知道Jace有没有见过她穿得像今天这样正经——她为去医院穿了黑色有褶的短裙，涂了粉色唇彩，还穿了一件复古的水手领衬衫。她觉得她看起来也就八岁左右。

现在Jace怎么想她的外表都无所谓了，她提醒自己，不管是现在还是过去。她很好奇他们两个会不会变成Simon和她妹妹那样：混合着厌倦和关爱的愤怒。她无法想像。

在电梯门开启之前她就听到了响亮的猫叫声。“嘿，Church，”她说着跪到了在地面扭动的灰色毛球旁边。“大家都在哪里？”

Church明显想被挠挠肚子，威胁地咕哝着。Clary叹息着投降了。“要把人逼疯的猫，”她边说边憎恨地给它抓着。“到底……”

“Clary！”是Isabelle，她穿着一袭红色长裙朝门厅里俯冲过来，她的头发用镶了宝石的发夹固定在头顶。“见到你真是太好了！”

她弯腰给了Clary一个拥抱，几乎把她推倒了。

“Isabelle，”Clary喘着粗气。“我见到你也很高兴，”她补充道，让Isabelle拉她站起来。

“我好担心你，”Isabelle明快地说。“你们跟Hodge去图书馆之后，我陪着Alec。我听到了平生最惊人的一声巨响，等我到图书馆时，当然了，你们已经不见了。所有东西都散落在地板上。到处都是鲜血和黏糊糊的黑色脓液。”她颤抖起来。“那是什么东西？”

“诅咒，”Clary平静地说。“Hodge的诅咒。”

“噢，对，”Isabelle说。“Jace告诉了我Hodge的事。”

“他说了？”Clary很惊讶。

“说他把诅咒解除之后就离开了？对，他说了。我以为他会留下告别。”Isabelle补充道，“我对他有点失望。但我猜他很怕Clave。他最后会来联系的，我打赌。”

所以Jace没有告诉他们Hodge背叛了他们，Clary想，她不确定她对此应该怎么想。再者，如果Jace努力不想让Isabelle困惑和失望，也许她不该干扰。

“反正，”Isabelle继续讲，“当时太可怕了。如果Magnus没有出现，对Alec变法复原的话，我都不知道我们要怎么办了。有这个词吗，‘变法’？”她皱起了眉。“Jace后来把岛上发生的事情都告诉了我们。其实，我们在那之前就听说了，因为Magnus整晚都在打电话说这件事。下界的所有人都在说。你出名了，你知道的。”

“我？”

“当然。Valentine的女儿。”

Clary颤抖了。“所以我猜Jace也出名了。”

“你们俩都出名了，”Isabelle以同样过于明快的声音说。“著名的兄妹俩。”

Clary好奇地瞧着Isabelle。“我没想到你会这么高兴见到我，我得承认。”

另一个姑娘用手抚上嘴唇表示愤慨。“为什么不呢？”

“我以为你不是那么喜欢我。”

Isabelle脸上明快的神色黯淡了，她低头看着自己银色的脚趾。“我想我之前也没有，”她承认。“但当我跑去找你和Jace，而你们两个不见了……”她的声音渐渐消失了。“我不止在担心他，我也在担心你。你身上有一种特别……让人安心的感觉。而Jace有你在身边时感觉好多了。”

Clary的眼睛睁大了。“他有吗？”

“他有，真的。没那么犀利了，不知什么原因。不是说他变得更加善良了，而是他让你看到了他内心的善良。”她停顿了一下。“我猜我一开始讨厌过你，但现在我知道那太愚蠢了。只是因为我从没有过女生朋友并不代表我不能学着交往一个。”

“我也是，说真的，”Clary说。“对了Isabelle？”

“什么？”

“你不用假装好人。我比较喜欢你做自己的样子。”

“矫情，你的意思是？”Isabelle说完，大声笑了起来。

Clary刚要反驳就见Alec夹着一副拐杖走进门廊。他一条腿上打着绷带，牛仔裤卷到了膝盖。还有另一块绷带缠在他太阳穴上，藏在深色的头发底下。除此以外，对一个四天前差点没命的人来说，他看起来健康的不得了。他挥挥拐杖表示问候。

“嗨，”Clary说，看到他下床走动很惊讶。“你还……”

“还好吗？我很好，”Alec说。“过几天连这些东西我都可以扔了。”

罪恶感涌上了她的喉咙。如果不是因为她，Alec根本不会拄上拐杖。“我真的很高兴见到你没事了，Alec，”她说，把每一分真诚都尽量表达在声音里。

Alec眨眨眼。“谢谢。”

“所有Magnus把你治好了？”Clary说。“Luke说……”

“是的！”Isabelle说。“那真是太神奇了。他突然出现，要求所有人离开房间，然后关上了大门。红蓝两色的火花不停从走廊地板下爆发出来。”

“我什么都不记得了，”Alec说。

“然后他在Alec床边一直坐到早上，确保他平安无事地醒过来，”Isabelle补充道。

“那个我也不记得了，”Alec匆忙加了一句。

Isabelle的红唇弯起，露出了一个微笑。“我很好奇Magnus是怎么知道的？我问了他，但他不肯说。”

Clary想起了Hodge在Valentine走后向火中投的折纸。他是一个奇怪的人，她想。谁会花时间极尽所能地救Alec的命，却同时背叛自己在乎的所有人——和所有事。“我不知道，”她说。

Isabelle耸了耸肩。“我估计他是在什么地方听说的。看起来他身处一个巨大的绯闻网。他就像个女生。”

“他是布鲁克林的高阶术士（High Warlock），Isabelle,”Alec提醒她，但不无戏谑之意。他转向Clary。“Jace在楼上温室里，如果你想见他的话，”他说。“我陪你走过去。”

“真的？”

“当然。”Alec看起来只是有一点点不舒服。“为什么不？”

Clary瞥了一眼Isabelle，后者耸了耸肩。不管Alec有什么打算，他都没有告诉他妹妹。“去吧，”Isabelle说。“反正我还有事。”她对他们挥挥手。“快走啦。”

他们一起向走廊深处前行。就算拄着拐，Alec的步伐依然很快。Clary得小跑着才能跟上。“我腿短，”她提醒他。

“抱歉。”他慢了下来，一副后悔的表情。“你看，”他开口。“你对我说的那些话，我朝你大喊关于的Jace的事……”

“我记得，”她小声说。

“当你告诉我，你知道，我只是——那是因为……”他好像没法说出一个完整的句子。他又试了一遍。“当你说我是……”

“Alec，别说了。”

“好。别放在心上。”他用力闭紧了嘴唇。“你不想说这件事。”

“不是那样。是因为我对自己说出那种话感觉很糟糕。话说得太过分了。那根本就不是真的……”

“但的确是真话，”Alec说。“每个字都是。”

“那话也不能那样说，”她说。“不是所有真话都应该讲出来。那样太小人了。而我说Jace告诉过我你从没杀过恶魔，他说那是因为你一直在保护他和Isabelle。他是在说你的好话。Jace可能是个混蛋，但他……”爱你，她本要说出口，却打住了。“从没对我说过你一句坏话，从没。我发誓。”

“你用不着发誓，”他说。“我已经知道了。”他听起来很平静，甚至还有她从未在他那听到过的自信心。她看着他，很惊讶。“我也知道我没有杀死亚巴顿（Abbadon）。但你骗我说我把它杀死了，我很感激。”

她笑得抖了起来。“你感激我对你撒谎？”

“你是出于善意才那样做的，”他说。“那意味着很多，就算在我如何对待你之后，你还能对我很善良。”

“我估计如果Jace现在没有不爽的话，他一定会因为我撒谎而感到非常生气，”Clary说。“但是他知道我之前对你说了什么以后，会更加生气。”

“我有一个主意，”Alec说，他的嘴角向上翘了起来。“我们不要告诉他吧。我是说，也许Jace能从五十码外用螺丝锥和橡胶圈把一只Du'sien恶魔的头砍掉，但有时我想他不怎么了解人。”

“我也觉得。”Clary咧嘴笑了。

他们抵达了通往楼顶的螺旋阶梯的底端。“我上不去。”Alec用自己的拐杖敲了敲金属阶梯，它发出了梆梆的金属响声。

“没关系。我自己能找到路。”

他转身似乎要走，却又回头看着她。“我应该猜到你是Jace的妹妹，”他说。“你们俩都有同样的艺术天赋。”

Clary停住了，她一直脚踏在第一级台阶上。她撤回步子。“Jace会画画？”

“不。”Alec笑起来时，他的眼睛就像蓝色的灯。Clary能理解Magnus在他身上找到了什么东西如此吸引人。“我只是开玩笑。他直线都画不好。”他咯咯笑着，挥动拐杖走掉了。Clary茫然地看着他远去的背影。她可以接受会讲笑话和拿Jace开涮的Alec，虽然他的幽默感有点令人费解。

温室和她印象中的一样，不过玻璃顶上方的天空已经变成了蓝宝石色。花朵清爽的肥皂味让她头脑清醒过来。深吸一口气，她从密集的绿叶和枝杈中拨开了一条路。

她发现Jace正坐在温室中央的大理石长凳上。他低着头，手中似有心似无意地转动着一个物体。她从一个枝桠下低头走过来，他抬起头，迅速用手包住了那个物体。“Clary。”他声音听起来很惊讶。“你在这里做什么？”

“我来看你，”她说。“我想知道你怎么样。”

“我很好。”他穿着牛仔裤和白T恤。她能看到他脸上还没完全消失的瘀青，就像苹果白色果肉上的黑斑。当然了，她想，真正的伤口在他心里，藏到了除自己以外，别人眼睛看不到的地方。

“那是什么？”她问，指着他合起来的手。

他松开手指。一块凹凸不平的银色碎片躺在他的掌心里，边角处闪烁着蓝色和绿色的光。“一块传送门镜子的碎片。”

她坐到他身侧的长凳上。“你在里面能看到什么吗？”

他稍微转动了它一下，让光芒像水波一样流过。“一点点天空。树木，一条小路……我一直把它转来转去，想看到那个宅子。我的父亲。”

“Valentine，”她纠正道。“你为什么想看他？”

“我想也许我能看到他正拿凡人杯在做什么，”他不情愿地说。“看到它在哪里。”

“Jace，那不再是我们的责任了。不是我们的问题了。现在Clave终于知道发生了什么，Lightwood夫妇正在火速赶回。让他们去处理。”

现在他终于看向了她。她很好奇他们身为兄妹，怎么会有如此少的共同点。她为什么不能至少也有卷翘的黑睫毛或者线条分明的颧骨？看起来很不公平。他说，“我通过传送门看到Idris的时候，我心里完全清楚Valentine想做什么，他相看看我会不会崩溃。而那无关紧要——我还是比我自己认为的更想回家。”

她摇摇头。“我看不出Idris怎么就那么好。那只是个地方。你和Hodge谈论它时的神情……”她没有说完。

他再次合上手，包住碎片。“我当时在那很幸福。我只在那个地方感受到过那种幸福。”

Clary从旁边的灌木上拔下一片叶子，慢慢把叶片从叶柄上撕掉。“你为Hodge感到抱歉。所以你没有告诉Alec和Isabelle，他到底做了什么。”

他耸耸肩。

“他们最后会知道的，你要明白。”

“我知道。但告诉他们的人不会是我。”

“Jace……”池塘表面盖满掉落的绿叶。“你在那里怎么会感觉幸福呢？我知道你怎么想，但Valentine是个糟糕的父亲。他杀死了你的宠物，对你撒谎，而且我知道他打你——别假装他没有过。”

一抹笑容出现在Jace脸上。“只在每隔一周的周四。”

“那怎么会……”

“那是唯一我对自己的身份感到确定的时光。知道自己属于那里。这听起来很愚蠢，但是……”他耸了耸肩。“我杀死恶魔，因为那是我擅长的事，也是我被教育要做的，而并非因为我是暗影猎人。而且我之所以擅长，部分原因是我认为我父亲已经死了，我就——没有牵挂。不会产生后果。没有人会痛心。没有人能对我的生命构成威胁，因为他们是构成我生命的一部分。”他的脸看起来似乎是从某种坚硬的东西里雕刻出的一样。“我不再有那种感觉了。”

叶柄完全秃了，Clary把它丢到一旁。“为什么没了？”

“因为你，”他说。“如果不是为了你，我就会跟我父亲穿过传送门。如果不是为了你，我现在就会去追他。”

Clary低头盯着被堵塞的池塘。她的喉咙像被灼烧一样痛。“我以为我让你感觉不安定。”

“已经很久了，”他只是说，“我有自己属于某个地方的想法，因此感觉飘摇不定。但你让我体会到了归属感。”

“我想让你跟我去个地方，”她突然说。

他看了看她的两侧。他金色头发落到眼睛里的样子让她感到难以忍受的悲伤。“哪里？”

“我希望你能跟我一起去医院。”

“我就知道。”他眯起眼睛，只留一条硬币边缘宽的隙缝。“Clary，那个女人……”

“她也是你的母亲，Jace。”

“我知道，”他说。“但她对我来说是个陌生人。我只有过一个家长，而他走掉了。比死掉还糟糕。”

“我知道。我想跟你说我妈是个很伟大，很惊人，了不起的好人，你能认识她是多么幸运。我也知道我对你说这些没有任何意义。我这个要求不是为了你，而是为了我自己。我想如果她听到你的声音……”

“就怎样？”

“她也许会醒过来。”她坚定地看着他。

他凝视着她的目光，然后变成了笑容——有一点受伤的坏笑，但是个货真价实的笑容。“好。我跟你去。”他站起身。“你不需要告诉我你母亲的优点，”他加了一句。“我已经知道了。”

“是吗？”

他轻轻耸了耸肩。“她把你养大了，不是吗？”他瞥向玻璃房顶。“太阳已经基本下山了。”

Clary站了起来。“我们应该朝医院走了。我会付出租车钱，”她这才想起来，补充道，“Luke给了我一点现金。”

“用不着。”Jace的笑容加深了。“来吧。我有东西要给你看。”

“但这是你从哪搞到的？”Clary问，眼睛盯着停放在教堂屋顶边缘的摩托车。它车身是毒液的绿色，闪闪发光。它还有银色轮毂，座椅上画着明亮的火焰。

“Magnus一直抱怨上次他开派对之后，有人把这个落在他家外面了，”Jace说。“我说服他把车给我了。”

“然后你就把它开到这上面来了？”她还在盯着看。

“没错。我相当擅长。”他一条腿跨过座椅，示意她过去坐到他身后。“快来，我给你表演。”

“那个，至少你这次知道它能飞了，”她说着坐到他身后。“如果我们在Key Food【连锁超市】的停车场撞毁了，我就杀了你，你知道吗？”

“别开玩笑了，”Jace说。“上东区没有停车场。如果有人给你送货上门，为什么还要开车去呢？”摩托车怒吼一声点着火，淹没了他的笑声。尖叫着，Clary握住他的皮带。机车沿着倾斜的房顶向下俯冲而去，飞到空中。

风把她的头发吹上天空，飘过了教堂，飘过了附近的高层和公寓楼顶。在她眼前呈现的画面就像一个不小心敞开了的珠宝盒，这座城市比她所想象的更加人口众多，更令人惊奇：这里有翡翠般的中央公园广场，魔仙（faerie）情侣们在仲夏的夜晚幽会于此；市中心有灯红酒绿的夜店和酒吧，吸血鬼们可以在魔窟（Pandemonium）里跳跳舞消磨掉整个夜晚；华人街的小巷里有狼人在夜间穿梭，他们的大衣映照出城市的灯火；术士们走来走去，以他们身上的蝙蝠翅膀或猫眼为傲。还有这里，在他们正从河面飞过地方，她能看到多彩鱼尾在银色水面下快速穿过，人鱼们长长的头发上珍珠遍布，闪耀着光芒，还有他们起伏的高声大笑。

Jace转过头回头看，风让他的头发乱作一团。“你在想什么？”他向她喊。

“只是在想，现在下面的一切都多么不同了，你知道，我现在能看到了。”

“下面的一切都和以前完全相同，”他说着把摩托车转向东河。他们又向布鲁克林大桥飞去了。“是你变得不同了。”

他们向河面坠下，飞得越来越低。她的手痉挛地抓紧了他的腰带。“Jace！”

“没事。”他的声音听起来很开心，好不令人恼火。“我知道我在做什么。我不会把咱们俩淹死的。”

她在快要被吹出泪花的风中眯起眼。“Alec说有些摩托车能潜水，你是不是在验证他说的话？”

“没有。”他小心地把摩托车保持水平，从河面升了起来。“我觉得那只是个谣传。”

“但是Jace，”她说。“那些谣传都是真的。”

她没有听到他的笑声，但是她感觉到了，从他肋骨发出的震动传进了她的指尖。他把摩托车车头上扬，加大了油门，她紧紧抓住。车子疾速前行，像一只从笼中被放飞的小鸟，冲上大桥一侧。银色的河流转到一边，大桥的钢索从她脚下滑过，她的胃快要坠到身体之外了。但这次Clary睁大着双眼，这样她才能把景色尽收眼底。

-----------------------------------《骸骨之城》全书完----------------------------------

呀，终于贴完了。
从二月份就关注的吧友们，让你们久等了。估计没什么人还在等更新，基本上已经去买官方中文或者啃英文版了吧？
哈哈，这样我的目的就达到了！
骗人的啦。
我从三月份后因为时间和精力原因，一直只能断断续续地翻译。但是看到吧友在催，再看看手上可怜的翻译量，顿时觉得好丢脸。。。于是就一路拖了下来。。。
于是，这本cob最初不是我最想翻的一本，只是最开始觉得没有完整版的半吊子，好尴尬。结果自己险些变成了真正的烂尾……
在下一本中，我会吸取教训！希望吧友们能继续支持。
什么？那边的朋友问我接下来要继续毁哪本？
额……
那是一本烂尾也不要紧的书。（怎么会有这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