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耽】《囚鸟》

我晕成蛇精病,又去吃了顿麻辣火锅,感觉今晚会死。

楼主 鹤舞弄清影  发布于 2017-02-06 22:07:00 +0800 CST  
再等我一两天,负能量爆棚,加伺候姨妈

楼主 鹤舞弄清影  发布于 2017-02-13 21:00:00 +0800 CST  
我想再请一周假,虽然确实长了点,但没有意外的话火完一周应该就能直到更新结束

楼主 鹤舞弄清影  发布于 2017-02-24 16:16:00 +0800 CST  
第九章
(一)
韩定远一直都没有让林清让省心的那根神经,离开前,林清让开了小剂量的镇定剂让护士加进他的点滴中,匆匆忙忙跑去做术前准备,下午他排了两台相对复杂的手术。
两台手术做完已经是晚上八点,林清让估算着时间甚至没顾得上换下手术服,摘掉手套便又飞奔回韩定远的病房。
还好,那人好端端的躺在病床上,人已经清醒,手握着手机,眉头紧锁,正在接电话。
林清让松了一口气,不着痕迹的抬手摁了摁扑通扑通跳得狂乱不规律的心脏,后知后觉发现脊背贴了一层凉凉的汗。
韩定远的电话一直都没有停歇,林清让安静地穿梭在病房里,把床头仪器上的数据仔仔细细看了一遍,确定平稳之后才坐在小沙发上捏了捏眉心,层层疲惫感席卷而来,无力一点点爬满了四肢百骸,到了最后,林清让竟然歪着头迷迷糊糊睡着了。
大约四十分钟之后,韩定远挂断电话,才发现窝在沙发里面睡得歪歪扭扭的林清让,他微怔着靠在床头,穿过床头流泻出的些许暗淡的光,甚至看不清楚林清让的五官,然而四肢像是失去了控制似的,强撑着下了床,深一脚浅一脚地朝着几步远的方向慢慢走过去。
韩定远轻声喘息着,他的身影将林清让整个人包裹在黑暗中,那人应该是太累的缘故,一直都维持着别扭抱胸的姿势没有动弹,不知为何,韩定远感觉心口处像是被什么东西不深不浅的刮了一下。
“清让......”
林清让稍微挪动了一下身体,但似乎并没有清醒的意思,仍旧歪歪斜斜地睡着,韩定远毕竟处在禁食阶段,浑身虚软的有些站不住,索性拉了个椅子在他对面坐下来。
大约又过了十来分钟,不恰当的姿势可能对心脏造成了压迫,林清让被胸口处蔓延出的闷滞感惊醒,逐渐清晰的视线中看到近在咫尺的韩定远。
“定远,你怎么下床了?”
“你回去休息。”
“抱歉,刚刚不小心睡着了。”
林清让捏了捏发麻的脖颈,半边身子都和串电似的游走着,他又急于起身,可站都没站稳又不由自主地跌回去。
韩定远伸手想要扶他,但奈何拖着个病体残躯,眼看着就能风吹就倒,自然没能扶得住林清让,反而因为重心不稳也摔了下去。
能放一人的小沙发,空间虽没有想象中逼仄,但韩定远伏在林清让的身上,眼对眼,鼻对鼻,耳膜处滑过彼此轻喘的呼吸,林清让感觉脸上灼烧的感觉一直蔓延至脖颈处,这种感觉不同于以往各取所需的任何一次,似乎在略显粗喘的呼吸中附带了一层叫做暧昧的味道。
林清让确实是心中有鬼,心脏扑通扑通砸在胸膛处跳得慌乱,他的目光四处游移着不太敢直视韩定远。
可他没看见,昏暗的光线处韩定远突然不太淡定的神情凝在脸上很长时间都没有散去。
“定远......”
莫名升起的恻隐之情在韩定远的心口砸了个坑,他还没意识到的时候,疼惜的话已经说出口。
“你回去吧,我不会逃跑。”

楼主 鹤舞弄清影  发布于 2017-03-13 21:15:00 +0800 CST  
我回来了,让各位久等啦
手又有些生,憋嫌弃只有这么一丢丢。
挥挥手明晚见

楼主 鹤舞弄清影  发布于 2017-03-13 21:16:00 +0800 CST  
(二)
对于韩定远突如其来的信誓旦旦的保证,林清让有十万零一个不放心,即便那人好端端的躺回病床上,拉上被子睡得安安稳稳,还是没能让他安心。
毕竟,任何人都有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的后遗症。
后来,韩定远打电话叫来了小秦,林清让的体力也确实达到了极限,思忖再三最终拖着一副飘飘摇摇的身体出了病房,他回办公室换下衣服,不放心地又回病房看了一次才回去公寓。
但到底是心里装着牵挂,林清让一晚上半梦半醒好多次,每次醒来都能摸到脊背处浮起的一层凉汗,伴随着心脏时轻时重的跳动声,他摸出药瓶含了片药在嘴里,苦涩的味道自舌根处一丝丝浸满口腔,就像他未曾体会过的甘甜的人生。
林清让没睡了几个钟头便起了床,韩定远已经过了禁食期,可以吃些流食,但以他那刁钻任性的胃口,医院食堂的饭定然满足不了,他用小砂锅熬了些小米,立在灶台边看着跳动的火苗,尽管眼睛因为睡眠不足而干涩模糊,但依然觉得甘之如饴。
一切收拾停当,窗外的天还没大亮,路灯依稀排在道路两旁,林清让拎着保温桶便出了门,推开病房门时,他看到小秦坐在沙发处撑着脑袋一点一点,病床上的人也安安稳稳的睡着,才终于舒了一口气。

韩定远的那一觉睡得格外安稳,再睁开眼睛时终于感觉压在四肢百骸的酸涩无力散了大半,饱受疼痛摧残的胃也生出了饥饿感,他还没看见林清让,但却已经闻到了熟悉的属于他做出的饭香味。
“饿了吧?我熬了米汤,不敢太稠,喝点吧。”
“小秦呢?你什么时候来的?”
“我也是刚到,他守了一夜,我让他先回去了。”
林清让将米汤盛在小碗中,小心扶着韩定远坐起身。
“我自己来。”
“好,慢点喝。”
“谢谢......”
韩定远端着碗小口小口的喝着,明明就是不多的几粒米,加了水熬出来的东西,可不知为何,他却总能品出林清让与别人做出的不同的味道。
“你昨晚没睡好么?”
林清让一脸的疲倦下隐藏着他从未见过的憔悴,甚至有些病态,韩定远不由自主放下手里的汤匙。
“......嗯?”
“清让,你不必再为我的事情如此上心。”
他已经做不到像五年前一样专心致志的想念一个人,对于原哲初的背叛像是燎原的星星之火一点一点剐蹭着他的良心,他不敢想象,再这样下去会是什么样的结果。
“我只是对我的病人负责,你不必有什么心理负担。”
林清让假装转身去拉窗帘,在韩定远看不见的背影里低敛了眉眼,眸底铺成出一片无论如何都散不开的失望。
有些一厢情愿到底会成为别人的负担,他一直都懂得,但轮到自己时候变再也做不到泰然处之。
“我今天下午要出院。”
“不......”
不行两个字在口腔中转了几转,到底还是被他咽回了喉咙深处,准许或不准许能如何,但凡韩定远有几分力气,断然是不会这样无助地躺在这白的让人绝望的病房里任人宰割。
而他,终究也不是那个能够让他为之妥协的人。

楼主 鹤舞弄清影  发布于 2017-03-14 22:38:00 +0800 CST  
我今天吃了一个人的火锅,走一个人的路去看路上来往的行人,穿越大街小巷,看路灯昏黄,然后还是克服了重重懒惰和郁郁不得志的悲愤,1000字如约而至。
希望明天还会见。

楼主 鹤舞弄清影  发布于 2017-03-14 22:41:00 +0800 CST  
闪婚,对峙,陌路这三篇在19楼可以看了

楼主 鹤舞弄清影  发布于 2017-03-16 09:38:00 +0800 CST  
啊,最近一言难尽,等过了清明我回来,我一定会回来的

楼主 鹤舞弄清影  发布于 2017-04-03 09:47:00 +0800 CST  
此文搬往老福特,咳……因时间过长,需回忆大纲,故此后不定期会更新,应该会写完……我保证
老福特搜索南方青鸟。

楼主 鹤舞弄清影  发布于 2020-04-26 21:59:00 +0800 CST  


楼主 鹤舞弄清影  发布于 2020-07-09 21:48:00 +0800 CST  


楼主 鹤舞弄清影  发布于 2020-07-09 21:49:00 +0800 CST  


楼主 鹤舞弄清影  发布于 2020-07-09 21:49:00 +0800 CST  
有些小可爱来不及下载老福特,可以在这里看。

楼主 鹤舞弄清影  发布于 2020-07-09 21:49:00 +0800 CST  
第十一章
原哲初父母的辞退函已经由单位加盖了公章,并负责人签字,只差下发到本人。
韩定远据此推测,韩景鸿当年为了逼迫他娶妻生子延续香火,暗地里派人调查原哲初的身家背景,之后拿这些东西找上原哲初并对他加以威胁,他能想象到韩景鸿那种势在必得的压迫和居高临下看不起人的嘲讽漠然态度,原哲初那么干净的一个人,温柔从容,更不与人争抢,唯一的软肋便是家人,奈何父母传统保守,他曾旁敲侧击询问,但并未得到他们的支持,因此,他们在一起的事情一直没未向他们坦白。
那是原哲初的一块心病,也是韩定远的一块心病。
原本,他们是想徐徐图之,一点点渗透,争取在原哲初毕业时能让他们放下成见,进而向他的父母表明两人的关系,可却没想到被韩景鸿横插一脚。
原哲初因此丧了命。
韩定远意识到当初事故发生的真正原因,几乎崩溃掉,他将自己关在房间里不吃不喝不出门不见人,似乎要生生把自己折腾死。
林清让当即请假订票,于当晚赶回晏城。
小秦在车站接上他已是凌晨,二人直奔韩定远的住处,这个地方林清让没有来过,小秦说这是韩定远与原哲初的爱巢,自原哲初意外身亡后便空置了,但韩定远会让钟点工定期去收拾,替换生活用品甚至新鲜的食品蔬果,他用各种偏执的方式试图挽留一个已死的人,像个疯狂的臆想症患者。
却也为自己造就了一副囚笼,甘愿囚禁其中。
林清让下了车,接过门禁卡刷卡进入楼门,他乘电梯上到6楼,门锁是密码锁,小秦说,自几日前回到这里以后韩定远便更换了密码,
他尝试输入原哲初的生日,果然已经失效。与韩定远生活的那些年,他将所有的密码都设置为原哲初的生日,一开始,林清让并不介怀,他心知自己的身份,兢兢业业扮演自己的角色,让韩定远满意,他获得资助,各取所需而已。
然而后来,在他对韩定远的感情逐渐变质的过程中,每输入一次这个烂熟于心的密码,他的心就像是被挖开一道口子,经年累月,被凿得变得惨不忍睹。
林清让立在门口,他未加思索,输入一串数字,随后听见解锁的声音,他的手仍悬在半空,下意识蜷了蜷缓缓垂至身侧,那串数字是原哲初的忌日。
这个人或生或死,都牢牢盘附在韩定远的骨血中,他不打算忘,也未曾想过放下,林清让觉得自己有些可笑,徘徊在打开的门板前,或进或退都改变不了什么,唯独能变的,或许是心口上再多一道深可见骨的伤,经年无法愈合。
他深呼吸一口气,仍旧义无反顾打开门走了进去。
黑漆漆的屋子,没有哪怕一点亮光,扑鼻的酒精味混杂着酸腐的呕吐物的味道,甚至出于职业的敏感性,林清让闻出了混杂在其中的血腥味,他一颗心提到嗓子眼,后脊背在瞬间溢出一层薄薄的汗,心脏剧烈跳动,似乎要突破胸腔肋骨和皮肉冲出来,他抖着手去摸墙上的开关,骤然的光亮刺得他眼睛晃了晃。
“定远?”
林清让压着喉咙里颤巍巍的音调叫韩定远的名字,一边顺着亮光往客厅里走,一路将灯打开。
他在沙发背后发现了韩定远,他趴伏着,缩成一团,周围空的半空的酒瓶子倒了一地,林清让在垃圾桶里看见糊着血的纸巾。
“定远......”
韩定远像死了一样,伏在原处动也不动,林清让软着四肢跪倒在地,他小心将韩定远扶着躺平,触手摸到他薄薄的衣料下滚烫的体温,那人竟然醒着,睁着一双眼睛,恍惚没有焦距,在看到林清让时眼瞳才下意识动了动,意识回来的片刻,无边痛楚也一并裹挟着侵袭而来,他失神的眼骤然被痛意填满,竟然漫出一层盈盈的水雾。
“阿原......”
韩定远委委屈屈地唤出两个低不可闻的字,泪水便顺着眼角流泻而下,争先恐后砸在林清让的手背上,滚烫极了。
“定远......”
绵密的痛在林清让的心口犹如石子投湖一般缓缓荡开,痛意顺着心口滑入食道涌上喉间,他能清晰得感觉到喉咙痉挛,吐字发音都变得格外困难。
他的另一只手被韩定远牢牢地攥着,那人像是用上了吃奶的力气,指甲都嵌入了他的肉里,林清让感觉不到痛,一心观察他的生命体征,试探着用手触摸他的胃部。
“让我看看你的胃好不好?”
“阿原,你终于来找我了。”
韩定远难得听话,双手捧着林清让一只手放在自己的脸上摩挲,但林清让刚刚触碰到他的胃时却被他反射性地推开,他将自己蜷成一团,身体痉挛似的抖了两下,随后有细细的血丝从嘴角滑出。
“定远!”
林清让下意识用手抹韩定远嘴边的血,可那血越抹越多,滚烫的温度似乎要灼伤他的手,他压着理智去摸口袋里的手机,一边安慰韩定远,也是安慰自己。
“我送你去医院......”
他心乱作一团,抖着一只手解锁手机,拨号时却被一股蛮力推开,手机被砸出去老远,人也出于惯性向后仰,幸而及时用手撑地没倒下去,可手掌却压在周遭破碎的玻璃上。
“你不是阿原!”
韩定远清醒过来,他仍在抖,嘴角仍有新鲜的血溢出,可他硬是撑着身子左摇右晃地爬起来,靠着沙发背,半张脸上糊满了血,他的眼睛血红,眼白处的红血丝像是烧着的火焰,喷薄着灼热的愤与恨。
林清让愕然看向韩定远。
“谁让你来这里的!”
“你胃出血了,我送你去医院。”
林清让把手从碎玻璃上挪开,用手指来回摸了摸感触是否有碎玻璃渣扎进肉里,他的血混着韩定远的血再细碎的伤口处彼此缠斗不休,就像此时他们面对面僵持的局势。
“这是我和阿原两个人的家,林清让,谁让你进来的!”

楼主 鹤舞弄清影  发布于 2020-07-09 21:51:00 +0800 CST  
第十二章
韩定远目眦欲裂,双眼猩红,犹如困兽,他的声音少气无力明显是强弩之末,但字字诛心,犹如千斤重石砸在林清让的心口,闷闷地,令他呼吸迟滞片刻,人也跟着晃了晃。
他缓缓抬起头对上韩定远的眼睛,一字一句口齿清晰对他说。
“可是他已经死了,永远不可能再回来。”
“你再说一句!”
韩定远猛然朝林清让扑过来,一只手钳住他的脖颈,像一只奔溃绝望的野兽。
“咳咳......他死了,早在六年前他就死了!”
林清让的脸涨得通红,他有些喘不上气,但丝毫不退让,直视着韩定远。
“那又如何!你别妄想鸠占鹊巢!”
“是我吗?定远,明明是你把我带回来的,你让我扮演他,你用了五年时间,按照他的喜好将我一点点捏成他的样子,怎么现在又翻脸不认人了呢?”
林清让的声音轻轻柔柔带着些许冷意,甚至有些不近人情,他一点点撕开韩定远的伤疤,用漫不经心的语调说出质问的话,即便被扼住了喉咙,仍然尽可能的保持平静得体的模样。
“你现在要死要活能改变得了什么呢?他还是不会回来!”
“闭嘴!”
“或者你是想陪着他一起死吗?太晚了,6年了,即便你现在死了,走在黄泉路上,他也不会认得你!”
“闭嘴,闭嘴!”
韩定远气疯了,想要用力捏碎林清让的喉咙让他闭嘴,可他已是强弩之末,苍白的指尖再擒不住对面的人,脱力仰靠着沙发像是被抽去了筋骨,他双眼渐渐失去焦距,恍恍惚惚都是重影,他的身体不自觉痉挛抖动,随后口中直直喷出一口血,歪着身子倒下去。
林清让的目光始终未曾离开他,见他终于将淤积于肺腑的那口血喷出来,他好歹松了一口气,摇摇晃晃爬过去接住他软倒的身体。
“你怕是会恨我吧......”

小秦焦急等在楼底下,围着车来回转圈,过了许久的功夫他终于看见林清让半扶半抱着韩定远下了楼,他飞快的开车去往医院。
韩定远被送往急救室,没过多久,值班医生出来找家属谈话,发现竟是林清让,师兄弟顾不上寒暄,交流韩定远的病情,经过初步检查和问诊,他的胃部出血量大,胃镜止血已是徒劳,需要接受开刀手术,林清让当即表示签署手术同意书,签字时他左手上鲜红的血几乎将纸张浸润,护士才发现他手上零碎的伤口。
“你的手受伤了,这个需要清创包扎。”
“没事......”
林清让牵挂韩定远,将手术同意书给了护士就要跟着轮床一起走,被值班医生扣下。
“清让这可是外科医生的手,以后还想不想做手术了!”
“皮肉伤而已。”
“这人交给我你放心,做术前检查你跟着也没什么用,让护士带你去清理伤口。”
小秦交完费回来,听见医生的话才注意到林清让的手,他一直以为他手上的血是韩定远的,医生的手有多重要他大概是了解一些的,可那人一路上一声不吭,只顾护着韩定远。
他将全部的心思都给了韩定远,可韩定远却一直追着原哲初消散的影子不肯回头看一看身后的人。
这两个人,都生生把自己囚禁在原地,一个不愿意迈步,一个不敢迈步,感情伤人,谁都说不清对错。

林清让处理好伤口,打过破伤风,急急忙忙赶到手术室,韩定远刚刚做完术前检查被送进去,他扶着椅子缓缓坐下,撑着膝盖轻轻喘气。
以往都是他在门的另一边,按部就班做每天的工作,他也曾体会过等待的枯燥焦心,无助彷徨犹如剜心,他以为在母亲冯薇病逝后就再不会为什么人揪心忧虑,但人算不如天算,他栽进了韩定远的牢。
手心的伤口后知后觉疼起来,密密麻麻犹如蚂蚁啃噬,窜至全身,疼痛入骨。

两小时后,韩定远被推出手术室,因为出血点多止血困难的缘故,他的胃被切除三分之一,术中出现血压骤降,好在有惊无险。
值班医生详细交代韩定远的手术情况,林清让一丝不苟地听,目光却未离开过他的脸,他的脸因为大量失血惨白泛青,即便在麻醉剂的作用下人不清醒,但眉间的折痕却未抚平,林清让不自觉为他抚平褶皱,跟着护士将他送入重症监护室观察。
重症监护室有值守的护士,小秦建议林清让回去休息,他原本不愿离开,但想想等韩定远醒后还要打一番硬仗于是顺从他的意思,在医院附近的酒店开了间房休息。
心里装着牵挂的人,林清让睡得很不踏实,各种做梦随之惊醒,他摁着扑通扑通跳得不规律的心脏坐起,靠着床头捏眉心,又休息了片刻后,他起床洗漱收拾一番回到医院。
十二小时后,韩定远术后病情稳定被转出重症监护室,为方便护理,林清让走关系要了一个单间,刚转入病房时韩定远掀开眼皮醒了片刻,但大概还是虚弱,没多久便又昏昏睡去。
后来,韩定远开始发烧,林清让一只手不方便洗毛巾,小秦在一旁帮忙,为他做物理降温,他从深度昏迷转入浅度昏睡,高烧呓语,大多时候还是叫原哲初的名字,许是做了不好的梦,躺着来回辗转却不能清醒,林清让一遍又一遍为他擦拭额间颈间的汗,握着他的手轻声呼唤他,等退了烧,韩定远才逐渐安静下来。
林清让疲惫守在一旁,恍然间感觉又回到了之前冯薇病重难熬的时光里。
但他对照顾病人轻车熟路,即便一只手不方便,大部分时候还是亲力亲为,小秦只好跑腿为他送一日三餐。
韩定远术后睡了整整两天,撤去止痛泵后,伤口细碎的疼变得清晰剧烈,护士换药时尽管动作轻微,但到底是一道口子,他被剧痛惊醒,眼皮半掀,视线模糊,手却已经下意识朝痛处按下,被一只手攥住拦下。
“稍微忍一下......马上就好。”


楼主 鹤舞弄清影  发布于 2020-07-09 21:52:00 +0800 CST  
第十三章
护士换过药,叮嘱了一些注意事项后掩门离开,病房瞬间静默下来,韩定远忍痛轻喘的呼吸变得格外清晰,他脑门脖颈的青筋凸起,身上浮起一层冷汗,额间尤为细密,林清让看得心疼,拿了毛巾帮他擦拭,还未触碰到他的皮肤时手腕被他攥住。
“滚......”
林清让猜准了他的反应,甚至是他清醒之后开口对他说的第一句话,尽管他做好了心理准备,可心脏仍旧颤着疼得厉害,他目视着韩定远苍白失血的脸,藏好眼底的疼惜与难过,换上一副面无表情的模样。
“等你出了院我就滚。”
“林清让!”
“或者等你有力气了亲自赶我走。”
林清让不退让,用手扒开韩定远对他的钳制,认认真真擦拭他额间的汗。
韩定远怔了怔,他见惯了林清让清清冷冷顺从依附的模样,却从未想过有一天会被他忤逆,他在不知不觉中由雏鸟长成雄鹰,敢对他说不,敢摸他的软肋,敢触他的逆鳞。
他又注意到林清让缠着纱布的手,可回忆起之前那晚剑拔弩张对峙的情景,却想不起他何时为何受了伤。
他很快又想起林清让当时冷着脸,不近人情的刻薄模样,从他口中吐出的话字字诛心,将他拖入炼狱之中来回鞭笞。
可是......偏偏他说的任何一个字他都没有理由反驳。
原哲初到底是死了,是他亲自为他梳洗更衣整理仪容,亲自将他送进焚尸炉,守着漫长又煎熬的70多分钟,然后一点点捡拾他的骨和灰,带他入陵园长眠。
自此他对这个世界再没有太多期待,他想要陪着原哲初一同躺在晏城东郊的山头,不管风霜雨雪,无论沧海桑田。
当年有韩景鸿千方百计阻止他寻死,如今再没人敢那般强势管他了,可是,他突然又生出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留恋来,而这种情愫背后竟然隐隐约约有一张模糊的轮廓,尽管他不愿意承认也不愿意相信,但那确确实实是林清让那张看起来薄情寡义的脸。
不是原哲初。

韩定远难得老实下来,但他整日不闹不说话,或者睁着眼睛发呆,或者闭上眼睛忍痛,他不拒绝进食,但吃进去立马就会吐出来,吐得浑身发抖冷汗绵绵,像个任人摆布的行尸走肉,这种状态令林清让心惊胆战,悬着一颗心时刻注意着他。
当天晚上韩定远又毫无预兆烧到39度,原本是小秦接替林清让陪夜,但他实在不放心,又留下来彻夜照顾,到凌晨五点多韩定远的烧才退下去,人也睡得安稳。
值班医生恰好是那天的首诊医生张珂,他6点左右去韩定远病房查看情况,进去时见林清让趴在病床边,想着他是劳累没惊动他,轻手轻脚为为韩定远做检查,确认情况稳定后他准备离开,却忽然被拉住衣角。他下意识停住脚步回头,看见林清让汗涔涔苍白的脸,唇却是深色的,出于职业的敏感,他急忙扶着林清让半躺在旁边的床上,摁下呼叫器,让值班护士推一张轮床进来。
“清让,是否是心脏难受?心慌、气促、胸闷?”
“嗯......”
林清让攥着胸口的衣料,气息急促沉重,韩定远退烧睡去以后他也想着休息片刻,可起身时心脏突然刺痛竟让他跌回座椅,紧接着心慌胸闷缠绕上来,他甚至连抬手摁呼叫器的力气都没有,无助地趴在床边听韩定远睡安稳后的呼吸声,他绝望又紧张,担心韩定远忽然醒来看到他这副模样,好在此时张珂及时进门。
“护士会推轮床进来,我送你去急诊。”
“别让她进来......我自己走出去。”
韩定远辗转了大半夜,好不容易睡安稳,他担心这么一折腾会吵醒他。
林清让被推入急诊室,张珂安排护士抽血检查心肌酶和血液粘稠度,同时为他照了心电图和心脏彩超,并做了加急处理,检查结果很快出来,显示他心肌缺血,心肌已出现损害。
“你不久前患过心肌炎?”
“嗯......”
挂上点滴后,林清让的症状有所缓解,他无力地回应,自己愣了愣,没想到一个小小的心肌炎竟在他的疏忽下发展成了心肌缺血损害。
“你应该马上住院,切忌劳累。”
“再说吧。”
这时候他怎么能安心住院,韩定远本就情绪不稳定,若不守在一旁,他想象不到那人会怎么折腾,他舍不得。
“你自己就是医生,现在的情况有多严重我不说你自己心里也清楚,清让,别拿自己的身体不当回事。”
“谢谢师兄......我能不能去你的办公室输液?”
他的办公室与韩定远住的病房在同一楼层。
“你最好在这里留观。”
“不是有你吗?”
张珂没拗过林清让,待他情况稳定下来后搀扶着他去往自己的办公室。

早上八点,小秦拎着早餐来医院,走进病房时没见到林清让,韩定远也在沉睡中,他刚放下保温桶,恰好医生进来查房,手里拿着一早抽血的化验结果。
“张医生,我老板情况怎么样?”
“在好转,放心。”
“谢谢。”
“清让在我办公室,一会儿就过来,你等下叫醒他让他吃点早餐。”

“好的。”
医生离开后,小秦将韩定远叫醒吃早餐,他没看见林清让,情绪莫名的低沉,吃了两口粥便推开,三五分钟的功夫就吐了一干二净,独自缩在床上闷闷不乐。没过多久护士进来为他输液,小秦喊了好几声不见他回应,护士将针挂好,俯身叫他。
他掀开眼皮,呼吸轻颤,哑着嗓子开口让护士离开,一张脸苍白阴沉,令护士胆怯起来,她早听说这个病房的病人脾气不好,站得远一些把求助的目光投向同样有些无措的小秦。
“不好意思,我出去找个人,能麻烦你等一下吗?”
“都出去!”
韩定远一早上淤积的情绪像是打开了闸门,低吼了一嗓子,泄愤似的将悬挂的针管扯下来丢出去,随之辗转挣扎起来。
小秦见状连忙拉着护士出了病房,他和她道歉后急忙跑去张珂办公室找林清让,张珂的办公室开了一条缝,他敲门时听见里面的交谈声。
“清让,韩定远的病情已经稳定,反而是你,心肌损害后果可大可小,近期千万不能再劳累。”
“我知道了,师兄,你赶紧回去休息吧,等会儿我帮你锁门。”
“希望你谨遵医嘱。”
张珂拉开门看见立在门口的小秦,他脸上挂着愕然,还有来不及散去的焦灼。
“张医生......我来找清让.......”
林清让听见声音回头,看见小秦焦急的脸。
“小秦哥?”
张珂错开身,小秦看见林清让半躺在沙发上正在输液,脸色憔悴,他看见他坐起身。
“是不是定远出了什么事?”
“清让.......他又发了脾气不愿治疗。”
“我去看看。”
林清让毫不犹豫拔了针,起身的时候下意识摁了摁闷滞的胸口轻喘呼吸,他站不稳摇晃的动作落在小秦的眼中。

楼主 鹤舞弄清影  发布于 2020-07-09 21:52:00 +0800 CST  
第十四章
林清让匆匆赶到病房,见到韩定远由病床栽倒在地板上,大约是觉得只余他一个人,他扣着痉挛的胃辗转喘息,喉咙里发出低弱的呜咽声,像只孤独舔食伤口的巨兽。
“定远!”
林清让扑过去想扶起他,奈何犯病后的身体无力,甚至连他杵在伤口位置的两只手都掰不开,张医生和小秦见状上前帮忙,韩定远却激烈反抗,情绪几近失控。
“定远,我是清让,把手松开一些好不好,伤口崩开的话要重新缝合,会很痛。”
韩定远疼得视线模糊,只看得清眼前人的轮廓,却看不见他的面容和表情,但他闻得见属于林清让身上独有的气息,他低低的安抚环绕在耳畔。
“那就痛死吧.......”
韩定远自暴自弃的想,破碎的音节自喉咙滑出,不成音调。他那么怕疼,却被疾病缠绕多年。自出生起便在韩景鸿规划的囚笼里挣扎,他以为自己翅膀硬了可以脱离他的桎梏,辛苦创业,与原哲初相爱,可以自由自在做回自己,可他终究没有得到上天的怜惜。
他自以为的得到在韩景鸿的干涉下化为泡影。
太疼了,没有人可以救赎他。
“有我在,我不会让你痛死的。”
林清让接过张珂递来的止疼剂,循循善诱。
“定远,伸一只手给我好吗?”
韩定远屏着呼吸不动弹,他每喘息一次,身上就会浮起一层冷汗,连肢体都控制不住会轻微痉挛,腾一只手出来对他来说太难了。
“我不想对你用蛮力,而且我身体不太舒服,现在没有力气扶你起来,你能不能稍微配合一下?”
林清让这些年里虽然顺从,但性格固执,几乎没在韩定远面前服过软,显示过脆弱,他破天荒一句身体不舒服令韩定远一时间晃了神,尽管眼前仍旧明明灭灭,爬满痛楚的脸上却浮出一层愕然。
“真的不骗你,我之前在输液,所以没有及时赶过来。”
他抬起还在留着血的手背给韩定远看,韩定远看不大清楚,视线里隐约飘着一串细小的红线。
“给我一只手好不好?”
林清让的声音不似以往铿锵,确然带着几分疲惫虚弱,可偏偏像是染了一层浅浅的魔力,韩定远咬着牙照做,关在齿缝间的呻吟争先滑出,腾出的一只手瞬间攥成拳头,凸起跳跃的青筋上刻着满满的痛楚。
林清让来不及绑止血带,仍旧准确无误地将针头刺入韩定远的血管,一管药水推尽,他发现自己身上也出了一层汗,此时贴着衣衫竟有些冰凉,嵌在胸腔里的心脏沉闷地跳,一声重过一声。
他索性坐在地板上陪着韩定远,约莫二十分钟后,韩定远僵直紧绷的身体略微舒缓下来,他睁开眼,视线恢复些许清明,看见林清让叠着柔和的紧张的眼神。
“好一些了吗?”
“嗯......”
在小秦的帮助下,林清让扶着韩定远躺回病床,他在地板上一动不动坐了不小的功夫,腿脚有些发麻,撑着病床缓了片刻,头晕眼花耳鸣逐渐消退,抬眼发现韩定远正直直盯着他。
“怎么了?还是难受吗?你等一下,我去洗个手,帮你看下伤口有没有裂开。”
林清让洗干净手,俯着身子小心揭开韩定远腹部的纱布,伤口并未撕裂,但针脚处却有血渗出,他感觉到韩定远又不自觉紧绷起身体。
“稍微忍一下......”
他尽量让自己速战速决,清理伤口敷药再贴好纱布,直起身子时才略微喘了口长气,感觉比以往做的任何一次手术都要专注煎熬。
在场的医生护士都曾见过林清让在手术台上一丝不苟从容应对的模样,任何时候都是挂着一副清清冷冷的面容,十指翻飞,从未紧张也从未被突发状况干扰过,他们一度以为林医生是个没有感情的手术机器,脑子里面都是排列好的病患、病症、禁忌症和手术方案。
可就在刚刚,韩定远暴躁抵抗时,他没像以往一样粗暴上镇定剂,甚至在查看和处理伤口时一改镇定自若,手指虽然灵活,但在过程中却罕见地颤抖了。
医不自医,更何况是他爱到骨子里的人。
收拾好残局,林清让代韩定远向医生和护士道歉,将他们送出病房再折返回去,一顿折腾下来他紧绷的精神有所缓解,但附着在四肢百骸的无力感逐渐占据上风,他抽了椅子在床边坐下。
“我让小秦哥把粥拿去热一热,你等下吃点,然后再打点滴。”
“你怎么了?”
韩定远一直注意着林清让,看见他无力端坐在座椅上,说话的声音不似以往浑厚。
“没事,着了点凉。”
“这里不用你了,你去休息吧。”
韩定远闭上眼睛,他有些不敢看林清让,尤其是听到他说他身体不舒服,配上一张略显憔悴的脸时,他会突然不知所措,心底甚至泛起一波浅浅的疼,这种莫名的情愫以前未曾有过,如今陡然浮起,却是以润物细无声的方式,他毫无防备。
“我自己心里有数,累了自会休息。”
没多久小秦拎着饭盒进门,林清让一如既往,支起小桌板,从他手中接过饭盒,盛好了粥,然后把床摇起。
“定远,吃点东西吧。”
韩定远难得乖顺,接过汤匙舀起粥往嘴里送,小秦松了口气,将目光挪向林清让,略微担忧的劝他。
“清让,你也吃点。”
他们两人各有心思,安安静静各自舀着碗里的粥没吃多少就凉了下来,林清让收拾了餐具,随后去护士站要了一套新的输液器回来为韩定远扎针,他极为抵触用留置针,手背上全是青紫的针孔,几乎找不到下针的地方,林清让心疼又无奈,轻叹了口气。
“你以后别这样了,医生护士都是想给你治病,他们也不容易......我......我以后也不能像现在一样次次都守在你身边,定远,如果不想进医院,就多爱惜自己一些吧。”
他的敦敦叮嘱就像是交代后事的遗言,突然又掀起了韩定远好不容易沉下去的烦躁不安,他嗤嗤笑了笑,却没有声音,脸上挂着苍白的凉意。
“确实给你添麻烦了。”
“你知道我不是那个意思。”
“林清让,这些年我们各取所需,你不欠我什么,所以......没必要对我这样好。”
“我知道,就当是我离开之前为你做的最后一件事吧。”

楼主 鹤舞弄清影  发布于 2020-07-10 20:25:00 +0800 CST  
第十五章
近几日,林清让每一天都过得格外忐忑,不是因为像以往一样时时刻刻操心韩定远来回折腾病情反复,反而是因为他一反常态,尽管对治疗手段格外抵触,却破天荒愿意忍着厌恶配合,他很少说话,挂针的时候佯装沉睡,但不自觉轻颤的眼皮泄露了他的情绪。
林清让不敢掉以轻心,几乎寸步不离,常常因为困倦疲乏体力不支而委屈地窝在沙发上睡去,此时韩定远会偷偷睁开眼睛,坐起来一些隔着几米的距离看着他,依着他的轮廓一遍一遍想象描摹他的眉眼,属于原哲初的那些特征像碎了的壳,一点点剥落随之风化,裸露出林清让本人清晰的痕迹。
他看着心生恍惚,仿佛隔着沧海桑田重重天堑,短暂的心慌恐惧之后剩下胸腔里无所适从的闷滞疼痛,可却也不再如往常一般空落落。
韩定远第一次在早点离开医院这个鬼地方和希望病慢一点好两种矛盾情绪间徘徊交战,眼看着身体指标一点点恢复,他的心却越发忐忑起来,出院前一天早上,趁林清让睡觉的功夫,他去卫生间冲了个冷水澡,套上冰冷湿漉的衣服在马桶盖上坐了约莫二十分钟才换下擦干身体出来,输液前吃早餐他一股脑吃下平时双倍的量还灌了满满一大杯水,放在平日林清让一定会有所察觉,但想着韩定远出院后他们便从此再无瓜葛,他也再没有理由走进他的生活,这满满的心事装在心里沉甸甸的坠着他所有的思绪,竟没有留意韩定远那些反常的所作所为。
输液的护士刚刚把药水核对挂好,韩定远捂着嘴跳下床跑进卫生间将吃下去的东西搜肠刮肚吐了个干干净净,林清让紧跟着他进来扶着他摇摇欲坠的身体,触手摸过,他胃部的皮肤冰凉痉挛缠扭成一团,脖颈处的温度却是灼热的。
“定远,你在发烧?”
韩定远的神智被胃部席卷的痉挛吞噬掉大半,痛楚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明晰剧烈,他浑浑噩噩,突然对自己心生鄙视,有朝一日他竟然以自虐的方式使了一出苦肉计,目的不过是想多挽留林清让几天。
护士很快叫了张珂过来,他开出加急检查单又加了解痉的药,守在病房观察顺便等待检查结果,林清让心沉到了底,担心韩定远病情有异,在身体被彻底掏空之后逐渐显现出来,他用毛巾一遍一遍擦拭他额间的冷汗,听他压在喉咙里颤抖的呻吟,感觉自己下一刻就要心脏病发。
等待结果的过程漫长又煎熬,韩定远被剧痛来回鞭挞,止痛解痉的药似乎失了效,他瑟瑟缩缩,身体的肌肉也在扛痛的过程里不自觉挛缩,人却一直清醒。
自虐竟会付出如此惨痛的代价,韩定远迷迷糊糊地想,他有些后悔,因为他在模糊滚烫的视线里看见林清让的不知所措和恐慌,甚至似乎被他红着的眼睛在心口戳出一个血洞。
“别怕......”
他哑着嗓子,发出的只有附着痛楚的气音,林清让还是通过口型看出来了他的意思,这两个字仿佛是开闸的钥匙,竟逼得他无端落了泪。
怎么能不怕呢,他每日如履薄冰,战战兢兢,好不容易看着韩定远的脸色一天天好起来,不过一个早上的功夫,他竟然又在他的眼皮子底下出了事,强效的止痛剂打下去甚至无济于事,他怎么能不害怕?
护士带着检查结果进门时,林清让直直冲过去抢过单子,他的手克制不住地颤抖,小小的数据密密麻麻爬在纸上向四处乱串的蚁群,张珂在身后拍了拍他的肩膀,小心从他手中抽过单子详看一番,紧锁的眉头慢慢舒展开。
“清让,别担心,没什么大问题,可能是着了点凉,又处于身体恢复期,所以反应大了些。”
“不是......?”
“不是,虚惊一场。”
林清让撑着的一口气突然散开,他一时间没站稳,人晃晃悠悠朝侧边倒下去,张珂眼疾手快将他扶住。
“你还好吗?”
“谢谢师兄......”
张珂调整了给药单,并且将韩定远的出院日期向后推了三天,韩定远从高烧昏沉中清醒,听闻此事时,他抿着嘴唇没说话,惨白的脸上看不出别的情绪。
“定远,师兄也是出于谨慎考虑,希望你能再留院多观察几日,你再稍微忍一下可以吗?”
韩定远看着林清让小心与他商议的表情,似乎生怕他一怒之下又掀了针头大闹。
“三天吗?”
“对,就三天,很快就过去了。”
才三天吗?韩定远扭过头去闭上眼睛,心里竟然觉得格外失落,他糟了那么大的罪,不过才多争取了三天的时间而已......
三天的时间一晃而过,快得出奇,直到小秦将车停在家门口,林清让下车,把开好的药递给他,韩定远才清晰的感觉到,许多事情并不以他的意志为转移。
从前是,现在也是。
“定远,我订好了机票直接去机场,就......不上去了,你要记得按时吃药,规律作息饮食,平日多听小秦哥的劝。”
林清让做不到坦然直视韩定远,自然也没看到他灼灼的目光里隐藏的纠结和不舍。
“那......我就先走了。”
他匆匆赶回来,什么都没有带,走时候也是轻装一人,甚至连过往的一切也要迫不得已慢慢放下了。
“让小秦送你。”
韩定远拎着药下车,关门的时候格外用力,巨大的响声震着林清让的心脏不规律跳了许久,他用手摁着胸口轻轻喘息,闷滞沉重散去时,他发觉身上竟然贴了一层汗,伴随着胸腔里空落落的无所适从感。
“清让,你......你的身体?”
“小秦哥,走吧,别让他知道......”
小秦看着后视镜里林清让苍白疲倦的脸,那天他追着询问过张珂关于他的病情,张珂半点不曾隐瞒,将林清让的病情据实相告,这些日子他一直想找机会告知韩定远,甚至在每日送餐时刻意旁敲侧击,却被林清让不动声色堵回去。
“要紧吗?”
“不要紧,休息一段时间就可以缓过来。”
“清让,为什么不和韩总据实说?”
“他不会在乎,我虽然......也有我的自尊心。”
虽然爱他。


楼主 鹤舞弄清影  发布于 2020-07-11 21:50:00 +0800 CST  
第十六章
回到伊市后,林清让又休息了三天,按时吃药休息,尽量平复调整自己的情绪,好歹是养回了些许精气神,可再回到医院上班时,不少同事还是察觉出了他的不同。
人虽然还是那个人,见谁都温和礼貌的微笑,认真工作一丝不苟,但却隐隐浮了一层得过且过的疲态,有些生无可恋,好像原先支撑他过日子的那些美好被人强拉硬拽留在了不知名的地方。
韩定远也像换了一个人,老老实实待在家休息了将近一个月,按时吃药,规律饮食,到点休息,一反常态的安分令小秦心惊胆战,差点要给心理医生打电话咨询。
一个月几乎与世隔绝的休养后,韩定远的气色肉眼可见的好转,单薄的骨架上养出了血肉,向来生人勿进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气场淡了一些,好像是攒出了一些烟火气,这让小秦既惊喜又放了心。
韩定远正式回公司坐镇,积压的公务堆成山,以往他一定是不分昼夜黑白,非得坐在办公室把最后一份工作处理完才会挪窝,如今他像是真的学会了爱惜自己,到时到点下班,即便加班也很有分寸。
小秦眼看着韩定远的这些变化,想要告知林清让,但到底还是没把电话拨出去,他还记得林清让走的那天和他说的话,他说,从今以后,就别再联系了,不管韩定远发生什么,都已与他无关。
江湖路远,各自珍重。
周末时,韩定远又回了一趟他与原哲初的家,之前的钟点工被他在知晓真相后解雇,将近两个月的时间,这里无人问津,屋子里落了灰,黑漆漆雾蒙蒙的,他把窗帘拉开,厚厚的灰尘在光线里跳跃得更欢快,他被呛得咳了好几声,蒙着鼻子扶在沙发的扶手上,脚下踩过滚动的空酒瓶差点被绊倒。
韩定远怔怔的看着地板上横七竖八的酒瓶和酒瓶碎片里干涸成块的黑色血迹,不免又回想起那天夜里自己歇斯底里几近癫狂的模样,他蹲下身去捡那些玻璃碎片,突然想起这摊干涸的血属于林清让,想起他那只被厚厚的纱布包裹的手,不知为何,他觉得心口像是被针狠狠地刺了一下,瞬间的痛自心口电流似的窜遍全身,他用手掌扣着胸口轻喘呼吸。
地上的灰落了厚厚的一层,韩定远毫不在意,靠着沙发一屁股坐下,落进来的光线晃着他的眼几乎睁不开,一同扑进来的还有盛夏的热浪,炙烤得人很快渗出一层汗。
韩定远坐了片刻,随后起身去卫生间,他一个人花了大半天的时间将家里的角角落落擦了一遍,床单被套窗帘也一并摘下来放进洗衣机洗净烘干,随后他把家里属于原哲初的一切打包,所有的一切都做完已经是晚上九点多。
小秦在楼底下等了一天,当他看到韩定远拎着两大包东西下楼时心咯噔跳了一下,他摸不清他的意图,急急忙忙跑下车去接他手里的东西。
“韩总,这是?”
“是阿原的。”
韩定远坐上车靠着窗动了动酸痛的肩膀,又捏了捏眉心,他打小没做过家务,狠狠干了一天此时腰酸背痛格外疲累,话也不愿意多说一句,小秦谨小慎微,大气不敢出一声,一路将车开回韩定远的住处。
“我明天有事,自己开车出去,你不用过来接我。”
“可是......”
可是他这副模样,就像是回到了两个月前的状态。
“你去帮我办件事。”
韩定远像是下定了极大的决心,他深呼吸了一口气,将一个小袋子递给小秦。
“把山水庭院的那套房子挂出去,卖了吧。”
“什么?”
山水庭院的那套房子正是韩定远与原哲初的家,小秦以为自己产生了幻听,不可置信地重新问一遍。
“尽快吧,办完我想出趟差。”
似乎是怕意志不够坚定改变主意,韩定远拉开车门直直朝家里走,留下拎着房本错愕的小秦。


第二天,韩定远开车去了趟东郊。
他拎了两大包东西,在炎炎夏日拾阶而上,每走一步都走得很艰辛,就像失去原哲初的那些年,他拼命地追赶却连梦见他的机会都少得可怜。
韩定远抚过墓碑上原哲初的相片,眉目间皆是怜惜与想念,曾经眼底流转的爱意与恨不能与他长眠于此的憾恨竟然悄悄地散了。
“阿原,我把你之前用的东西今天都带过来了,我自私地霸占它们这么久,你是不是很生气?”
那些年他不想走出去,但也许不过是他一厢情愿,也许原哲初并不想这样,也许他的固执和坚守会牵绊着他不能放心的过下一世。
“对不起阿原,今天才送这些东西给你,你......能不能别太怨我?”
韩定远坐在墓碑前,他将带来的东西一件一件放进盆里点燃,火光熊熊,在夏日的热浪里分外张狂,他在扭动的火焰中看向原哲初,男孩子阳光年轻的脸生动极了,他始终未变,而他却在七年的岁月摧残下变得沧桑胆小。
“阿原,今天我们就正式告别吧。”


小秦比韩定远本人还要担心他会改变主意,雷厉风行之下火速将那套房子出售,韩定远腾出一上午的时间与买家签合同办理过户,直到所有的手续办完,小秦都有种身在梦中的不真实的感觉。
“帮我订三日后去伊市的票。”
“没问题!”
韩定远在伊市待了十多天,但每天都只是按时工作上下班,就真的只是出差而已,小秦看得心急,又无可奈何,眼看着就到了回程的日子。
“韩总,明天六月初六。”
“嗯,有什么问题?”
“没......没什么问题。”
小秦尴尬的笑了笑,六月初六是林清让的生日,韩定远不记这些,除了第一年的嘱托外就再没提过,之后的每年都是他代替选礼物相送,这么说来,韩定远确实是未曾交付过自己的心。
“明天给你放假。”
韩定远回到公寓,盯着墙上的日历看,六月初六,他记得是林清让的生日。
第二天,韩定远特意收拾打理了一番,他提前在酒店订好了饭菜,临出门前又改了主意,亲自去酒店先打包了一份饺子,林清让爱吃饺子,每逢特殊的日子他总会包饺子给他吃,似乎那是他的执念。
韩定远拎着饭盒来到林清让工作的楼层,他没去过林清让的办公室,于是去护士站打听,他的眉目生的过分好看,身姿挺拔,贵气十足,令本不耐烦的护士也换上了笑脸。
“您是问林医生?”
“对,他在哪个办公室?”
“林医生住院了,在住院部8层802。”
“住院,他怎么了?”
“先生,不好意思,这是病人隐私。”
护士很有原则,并未告知韩定远有关林清让的病情,韩定远道谢后去往住院部,沿途的消毒水味缠绕着令他格外烦躁,直到站在病房门口,韩定远却踟蹰下来,他感觉他好像突然变得胆怯茫然,不知道自己该以什么身份什么立场面对林清让。
韩定远立在门口许久,深深呼出一口气,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才推门。


楼主 鹤舞弄清影  发布于 2020-07-12 19:32:00 +0800 CST  

楼主:鹤舞弄清影

字数:35742

发表时间:2017-01-01 22:26:00 +0800 CST

更新时间:2020-07-12 19:51:50 +0800 CST

评论数:1086条评论

帖子来源:百度贴吧  访问原帖

 

热门帖子

随机列表

大家在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