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清风歇止，少年微微一笑，宛若云雾花开。
“有劳宗主，弟子这便将师尊带回去。”
段潇微微眯眼，忽然觉得这个少年身上似乎笼着一层雾，竟令人观之不透。
下意识的，他便拒绝了这个少年，道:“你师尊醉酒不清，今夜就在我这歇下。”
少年微微歪头，依旧在笑，“可是师尊答应了弟子，明日一早便要去洗剑池，帮弟子选一把趁手的剑器。”
“既是明日，那你明日来便是。”段潇淡淡的说道。
少年渐渐敛了笑意，“那弟子便一直在这等着师尊。”
段潇也是轻轻蹙眉，但他什么也没说，正要带段清鸿离开，忽然，身上的人动了动，紧跟着，一道掌力冷不防拍在了他腰上。
失去了支撑，段清鸿身子踉跄了一下，但他很快便稳住脚步，眯眸危险的盯着被他拍开后瞬间落地的段潇。
“世风日下，两个男子搂搂抱抱，成何体统！”
段潇:“……”
银落:“……”
强忍腰痛的段潇嘴角抽搐了几下，最终黑着脸，转头冲着还杵在那不动的少年，冷声说道:“还不快将你师尊扶回去。”
少年斜眸扫了他一眼，无动于衷，当他傻吗，这时候谁上谁挨揍！
段潇脸色黑的更厉害了，方才是谁要为师尊独守漫漫长夜的！
这时，段清鸿忽然转过身，对着少年，冷斥道:“跪下。”
银落:“……”
这矛头转得不要太快，但是段潇莫名觉得通体舒泰是怎么回事。

23.
月色皎皎，少年跪于石阶之下，脸色有点不大好看。
段清鸿几步走到他面前，就在银落以为师尊要对他下手的时候，段清鸿忽然停住脚步，静静的站在他面前，道:“你是谁？”
银落:“……”
段潇扶额，完了，看来真是醉的不轻了，早知如此他方才就应该提前敲晕他。现在，算了……还是让他折腾别人去吧。
“阿秋。”随着段潇的叫唤，一个背负长剑的冷漠少年慢慢从黑暗中走了出来，也不知看了多久的戏，若不是段潇叫他出来，压根没人知道这里还站着一人。
“扶为师回去。”他的老腰到现在还痛。
古剑秋点点头，看也不看石阶下的师徒二人，扶着自己的师尊就直接回去了。
空荡荡的石阶之下只剩下银落和醉得双颊绯红的段清鸿，凉风习习，夜色深重。
银落正犹豫自己要不要老实回答这个问题，结果，头上一黑，师尊竟闭着眼直挺挺倒了下来。
几乎是下意识的，他伸手抱住师尊。
等到银落将师尊好不容易带回落青峰，搬到床榻上时，原本昏睡不醒的人，倏地睁开眼，从床上直挺挺的坐了起来。
银落:“……”
师尊，你就不能好好躺着吗。少年第一次体会到，头疼是何物。
段清鸿眼眸带着些许迷离的看了看四周，最后又落到正保持沉默的少年身上，“落儿？”
还以为师尊又要翻脸不认人的银落，心头稍稍松了些许，可下一刻，他的脸色又不太好看了。
“怎么会是你？”段清鸿拧起眉心。
银落的眼眸深了深，“嗯？师尊希望是谁？”
这话似乎难住了段清鸿，他半垂着眸，伸手扶着额头，状似在回想什么，可偏偏什么也想不出来。
银落忽然坐于床榻边上，伸手撩开师尊额上散落下来的几缕发丝，语气是前所未有的温柔缱绻，“师尊，乖～你喝醉了，好好睡一觉就好了。”
段清鸿愣愣的盯着他，忽然道:“不对，你不是本尊的徒弟。”
银落面上一僵，眼眸终于变得危险起来，“那师尊以为，我该是谁？”
这话显然也难住了段清鸿，他拧眉苦思，这人是谁，为何会这般眼熟。
银落伸指勾起师尊落于胸前的一缕长发，在指尖上缓缓缠绕，启唇轻笑，似是提醒一般，“师尊，我就是你的落儿啊。”
“落儿？”段清鸿满面狐疑。
银落吃吃笑出了声，怎么办，师尊这样，他好像压倒……
段清鸿眼看着这个长相出众的少年，越凑越近，越凑越近，终于忍不住一巴掌扇了过去。
也幸亏银落躲得快，不然这脸上非得遭殃不可。
“滚开，长得这般妖里妖气，你以为本尊会信你的话。”
银落缠住师尊发咎的指尖微微弯曲，他现在敲晕师尊，还来不来得及？
段清鸿也终于意识到自己的头发丝儿还缠在对方手指上，二话不说，并指直接削断……
少年的眸光猛地沉下，仿佛坠入了无尽深渊，一种可怕的气息从周身萦绕而出，低低的声音宛若鬼魅一般，“师尊，就这般不喜弟子碰触？”
以前是如此，断袖后弃他而去。
现在又这般，断发后就推开他。
果然跟银落想得如出一辙，段清鸿削断那缕长发后，第一时间就要拍飞他。少年终于忍无可忍，一把擒住了那只手。
段清鸿稍愣了愣，但很快便端起脸色，道:“滚下去！”说着，就要上脚了。
银落脸色阴寒可怖，直接上去就将人压倒在床上。后脑勺猛得磕上床板，段清鸿的脑子一下懵了。
“师尊，是你先对我不客气的，我收些利息不过分吧！”
话音刚落，少年低头忽然吻了下来。
段清鸿只觉得唇上一热，似是两片滚烫又绵软的东西压了上来。
淳冽的酒香味道弥漫口齿之间，令少年几乎沉醉。
师尊，好甜，好香，好吃。
旖旎的气息与屋内弥漫，浓烈的酒香萦绕着床上的两人，连彼此的眉眼都模糊了几分。
然而刚尝上没一会儿，银落腹上一痛，紧跟着整个人被一股力道掀飞了出去。
段清鸿脸黑的几乎化成墨汁，他虽然脑子不是很清醒，但显然意识到自己被非礼了！
抬脚从床上下来，断念被感召而来，悬空停于他身侧，峥鸣不休。段清鸿一把握住长剑，墨发披散，唇色殷红，衣裳稍显凌乱，但步伐却很稳。
少年落于地上，俊脸上染上了桃花色，绝艳之中更添三分迷醉。腰腹虽痛，但他却伸出舌尖舔了舔湿润的唇角，似是回味刚才那一番佳宴，眼尾发红，惑人心神，显然还未餍足。
“孽畜，竟敢对本尊无礼！”
话落，段清鸿运其灵气，挥剑就斩了下去。
银落脸色一变，连忙闪躲。
轰得一声巨响，方才还在他脚下的地面甚至连同背后墙壁，瞬间被劈出一道极深极长的裂痕。
事实证明就算段清鸿醉酒了，实力也还是在的……
这一夜，几乎整个神剑宗都听到了来自落青峰的轰鸣声，浩荡的剑气直冲云霄，不少弟子被惊醒，跑到外面，看着远方天上无数灿灿剑光，不由得感慨万分。
“不愧是仙尊，这般深夜竟还在苦修。”
众人觉得羞愧不已。
段潇披衣而出，对着夜空，悠然长叹，“唉，这个月翻修的费用又增加了。”
至于明天要不要收尸这个问题，他直接忽略不计。

24.
段清鸿醒来的时候，只觉得头顶日头烈得厉害，等他起来一看，不觉愣住。
他现在正躺在草地上，四周的深茂竹林仿佛经过狂风骤雨的摧残，倒下了一大片，这也是为何他会觉得日头烈的缘故。
再仔细看去，地上剑痕交织成片，错综复杂，但每一道裂痕都极深，显然挥剑的人，道力深厚。
段清鸿有点懵，等他起来再走了一圈，脑子就更懵了，只见他的屋子倾塌一地，断瓦残砖，俨然成了一块废墟之地。
冷风潇潇，好不凄凉。
段清鸿扶额，他怀疑肯定是自己没睡好，刚才他是从哪儿爬起来来着，现在走回去躺好应该还来得及……
这时，一片砖瓦从废墟上掉了下来，然后越来越多的碎石簌簌而来，似乎有什么被压在下面的东西要出来。
段清鸿凝神，只见一阵动静之后，一柄长剑呼啸着从废墟中飞出，然后欢呼雀跃的绕着段清鸿飞了几圈，停于主人面前，剑身光彩熠熠，好不神气。
段清鸿:“……”
他发誓，眼前这一切绝对不是他干的！
“师尊，你醒了？”
少年清越的嗓音带着一丝惊喜，段清鸿回头，看到银落完好无损的站在那，心中莫名松了口气，还好，这个弟子还活着！
至于为什么他会冒出这个念头，他也不清楚。
少年抱着用荷叶裹好的山中灵果，噔噔噔得跑到师尊面前，清澈透亮的眼眸在日辉下闪着碎光，唇边带笑，灿烂夺目。
“昨夜，为师是不是……”
醉酒行凶这个词，段清鸿在嘴边咀嚼了半天，怎么也吐不出来，好在弟子贴心的帮他补上去，“师尊昨夜宿醉后，似乎与剑道有所顿悟。”
段清鸿想了想，觉得甚是合理。不然他无法解释为何一觉起来，整个落青峰跟霜打茄子一样的状态。
“不过，弟子认为，师尊下次还是少饮些酒为好。”说着，少年莹白的双颊透着醺醺红色。
段清鸿:“……”
他怎么觉着这话跟这表情有那么点不对，还来不及多想，少年忽然拿出一颗洗干净后，犹带水珠的灵果，递与他面前，略带羞涩的腼腆笑容，让他看起来格外纯良无害。
“师尊若是渴了，可以先吃这个。”
段清鸿每天早上虽然不吃东西，但基本都会喝上一口清茶润润喉咙。眼下房屋倾塌，茶杯都不知去了哪儿，这弟子竟还记着他的习惯。
老怀欣慰的段清鸿，下意识抬手想摸摸他的头，结果无语的发现，这少年又长高了不少，几乎连视线都差不多与他齐平了。
站在那里身姿颀长，玉树兰芝，加上脸上干净的笑容，宛若一个风华正茂的翩翩少年郎。
或许……称之为青年男子都不为过了。
一时有点不能够接受这孩子一天变一个样的段清鸿，有些讪讪的手回手，握拳在唇边轻咳了一声，道:“为师记得上次答应过你，这次帮你煅骨后，就去洗剑池挑选一把剑器。”
“弟子自然记得。”银落言笑晏晏道。
“那今日便去吧。”
反正屋子塌了也不能住人，正好洗剑池在天阳峰上，峰主也不是别人，正是那个痴迷剑道，无事就来寻他讨教的师弟——川赐阳。
这段时日，对方竟没找来，段清鸿还真有那么点不适应了。
两人很快便到了天阳峰上，这里的日头比落青峰还盛，目光所及之处，到处是大大小小的剑池，浓郁的灵气在池面上如同雾气般蒸腾，令人看不清底下的境况。
川赐阳早就察觉到有人纵剑而来，出来一看发现是段清鸿，眼睛不由一亮，可再看到他身后的弟子，脸上不禁一黑。
师兄不会是想上门来抓他当陪练吧？若是陪段清鸿也就罢了，陪这个菜鸡弟子……算了，他还不如自己练呢。
好在段清鸿表明了来意，川赐阳这才脸色稍霁，指了一处最大的洗剑池，道:“那边都是历代峰主亲手执过的剑器，每一把都是上等的仙剑，师兄若是要挑好的，不妨去那里找找。”
段清鸿点点头，他的断念神剑是师尊亲自去七曜阁花费了不少代价才让阁主琨玉打造而出，对于洗剑池这种地方，他可以说基本没来过几次。
三人来到了那方清池，这里的灵气显然比其他灵池更为浓郁，几乎都要结成水珠，可见里面的剑器更为不凡。
段清鸿让银落沉下心来，闭目冥想，用神识去感知周围的一切，若有剑器感召认同于他，自然会飞出来。
银落照做了，他盘坐于洗剑池边上，凝神静气，可过了许久，洗剑池上方毫无动静。
川赐阳一脸果然如此，段清鸿则是拧眉不语。
直到又过去了半日，川赐阳早已回去继续练剑，段清鸿依然守在银落身边。

少年的额头上覆了一层薄汗，几番试验都无果之下，他无奈的睁开眼，望着师尊，失落道:“师尊，弟子愚钝，无法感召仙剑气息。”
段清鸿略沉了沉眸，道:“无妨，这里还有这么多洗剑池，总会有一把适合你的。”话虽如此，挑不上好的，他这心里总归不舒服。
就这样，两人在洗剑池待了一天一夜，只把整座天阳峰的大小剑池都逛遍了，结果却无一把剑器认同银落。
段清鸿这才觉出不对了，按理来说，少年经过两次煅骨炼神后，灵脉开启，修炼之路已经打开，不可能连最下等的剑器都拿不到。
虽然不一定非要去洗剑池选剑，但一般剑器与能通心神的灵剑还是差了很多。
看来，他得想办法打造一把出来了。
想到这，段清鸿又感觉头疼了。重新打造一把灵剑谈何容易，差的他又看不上，好的光是材料都是个大问题。
考虑了一下自己乾坤戒中的资产，段清鸿默默无言，重生以来，第一次发现自己好像太穷了些……

25.
银落被留在了天阳峰，川赐阳有些无语的看着段清鸿远遁而去的身影，最终无奈的叹了口气。
罢了，为了能得到师兄为期一月的亲身指导，让他照顾以及训练这个弟子似乎也就没那么让人抵触了。
然而此刻的川赐阳丝毫不知，就是眼前这个在他看来手无缚鸡之力的年轻弟子，将来会用一根手指将他弹飞出去……
段清鸿决定去不终山一趟，既然是要打造灵剑，自然得去找七曜阁的人，不过曾经位列七大仙门之首的七曜阁和后来居上的神剑宗一直以来都是很不对付。
他自己的这把断念，还是师尊‘段奕宏’厚着脸皮上门讨来的，据说还花费了无数天材地宝。
这要是换了其他仙门，尤其是玉女宫，那几乎是白送都有可能，可见七曜阁对神剑宗与其他仙门的区别对待有多令人发指。
段清鸿几乎想象得到若自己直接登门拜访，会遭到怎样的冷遇。
可是石上柏就不同了，他出自轮回谷，虽然轮回谷现在已经惨遭灭门，但他好歹还是曾经的谷主‘石琮源’的儿子。
世所周知，轮回谷谷主‘石琮源’同七曜阁阁主‘琨玉’私交甚好，毕竟一个炼药，一个炼器，相辅相成，自然没矛盾。
当年轮回谷那场惊世的灭门之祸后，琨玉还去魔渊之界讨伐过魔尊‘叶天心’，虽然最后还是无疾而终，但对外依然宣称要与此人不死不休。
好死不死，这魔尊‘叶天心’还是师出神剑宗，乃是段清鸿未曾谋面的师叔，最后却堕落成魔，成了神剑宗历史上难以抹去的耻辱。
据他师尊告知，若是叶天心不成魔，当年神剑宗宗主之位还轮不到他身上。
虽然是上一代的恩怨情仇，但哪怕过了几百年，也难免会波及到下一代弟子身上。
所以段清鸿要去找石上柏，不看僧面看佛面，石上柏每月炼药都要炸鼎一回，他那鼎炉可不就是托关系找上的七曜阁。
不然，哪来那么多钱给他买新的？
丝毫不知自己被盯上的石上柏，此刻正躺在摇椅上面，一边啃着苹果，一边指挥着手下的药童将新运过来的鼎炉摆好位置。
今天天气好，他决定在院子里炼丹，这样就不会炸穿刚修好的屋顶了，真是机智如他！
段清鸿从半空落下时，石上柏正好咔嚓一声咬下一口果肉，结果冷不防被从天而降的人吓到，一口哽在喉咙里，不上不下，憋红了脸。
段清鸿见他险些一口气背过去，直接就上手用力拍在他背上，结果人一下子被拍飞出去。
轰得一声，众药童傻眼了，只见刚修好没多久的屋顶上，又出现了一道人形窟窿。
石上柏从碎瓦断砖中爬起来，抬头望着屋顶上一方天空，一口老血被他默默咽下，如果他有错，就让天道来罚他，为何要派这种坑货来惩戒他！
天道不公！
段清鸿也没想到自己一击之下会将人拍飞出去这么远，难得不好意思的轻咳一声，唤回众人的目光，道:“手滑。”
石上柏:“……”
众药童:“……”
好在石上柏经过多年摧残，心里素质还是有的，他整理了一下衣袍，面不改色的出来了。
“师兄远道而来，不知是为何事？”
无事不登三宝殿，石上柏算是知道这宗门上下就没一个让他省心的，不仅拿他当免费药师，还动不动就来找他‘麻烦’。
“你不是和七曜阁阁主座下的弟子琳琅，私交甚好吗，我这边正好有事要麻烦他。”段清鸿也是干脆，直接就切入主题。
石上柏抽了抽嘴角，所以，他只是个毫无感情的传音玉简？
“师兄找琳琅何事，你要知道七曜阁是有规矩的，但凡要有所求，必要付出代价。”说着，石上柏上上下下打量着段清鸿，那眼神很明显，你有钱吗？
段清鸿虽然是神剑宗的第一剑修，耗费的天材地宝也确实不少，但若说他能存下什么，那是绝对不可能的。
估计身家比起石上柏，可能还要穷。
但人穷不能志气短，更何况，段清鸿从来不是按牌里出牌的人。
“若是有什么要求尽管提出来便是，以本尊实力，未来可期，有何代价不可偿。”这番话出来可谓是霸气十足，偏段清鸿脸色淡淡，看着只是随口一说。
众药童脸上不由露出崇拜之色，不亏是仙尊，连欠人钱都能说的如此清新脱俗，霸气侧漏。
石上柏嘴角抽得更厉害了，他觉得自己落到这‘穷山恶水’打工已经够可怜了，现在还要帮人去赊账……

“师兄要找琳琅打造什么？”吐槽归吐槽，石上柏还是乖乖拿起传音玉简去叫人了。
“一柄灵剑。”
“……师兄是为了你那个弟子？”
“嗯。”
“洗剑池那么多剑不够他挑，还是他太挑了，找不到好的？”
石上柏简直奇了，神剑宗其他不多，剑器那可是多如牛毛，洗剑池更是一抓一大把，师兄居然为了一个弟子大费周章的要去重新打造一把剑器，连宗主的弟子都没这般待遇吧。
“洗剑池的剑器太废了。”
“……”
好吧，他这个问题太废话了。石上柏朝天翻了个白眼，恰好这边传音玉简接通了，里头传来一道有气无力的声音。
“石上柏，你能不能行行好，我这边刚给你送去一鼎，你别告诉我又炸了？你别忘了你在我这欠了多少灵石，画了多少押，还有你后世子孙十八代的卖身契都在我这！”
段清鸿:“……”
石上柏尴尬的咳嗽了一声，眼瞅着门下药童一个个拿惊悚的目光看着他，连忙摆起脸色，“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去粪坑掏屎去浇灌药田。”
“你叫我去粪坑掏屎！！！”琳琅惊呆了，没见过欠人钱还能这么穷横的。
“咳咳咳，兄弟，这是误会……”

26.
最终搞了半天，得知石上柏是帮人找他打造剑器的，琳琅在另一头沉默了许久，才说道:“帮你这个忙也不是不行，但是原材料你要自己解决。”
石上柏一看有戏，连忙问道:“需要什么原材料尽管说，我这师兄上刀山下火海在所不辞。”
段清鸿:“……”
他现在拍死这货还来得及吗？
琳琅在另一头又沉默了半天，也不知道是不是在考虑石上柏这话的真实性，道:“我现在正好需要寒源铁，你师兄既然这么强，便替我去玉女宫走一遭，寒源铁在寒天秘境，化神境以下修士进去必死无疑，你若是取来了，我便免费帮你打造一把剑器。”
石上柏一听，对段清鸿一摊手露出一副爱莫能助的神色。
众所周知，寒天秘境是玉女宫的禁地，而玉女宫向来是不允许男人踏足的，更何况还放一个男人进去带走一块寒源铁。
显然，这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然而，段清鸿拧眉沉思片刻后拿出传音玉符，给玉女宫宫主‘寒以烟’捎去一个字，“在？”
手上的传音玉符闪烁了一下，一道清泠泠，动听的宛若天上仙音的声音从中传来，“嗯。”
石上柏瞪圆了眼睛，那表情简直像是被雷劈到，张大的嘴几乎都能吞下一只鸡蛋。
卧槽，他这个毫无人性的师兄竟然有修真界第一神女的神识印记！！！
这爆炸性的信息惊的石上柏久久无法回神，直到段清鸿淡淡的说了一句，“有事，我要去寒天秘境找一块寒源铁。”
对方默了一下，“好，你何时来？”
“等下就过去。”
“嗯，我等你。”
石上柏:“……”
他是谁，他在哪儿，他现在在干什么？
此刻的石上柏感觉整个人生观和世界观都在粉碎，***还是那冰冷如霜，如同高岭之花，可望而不可及的修真界第一神女？
怕不是哪个冒牌货假冒的吧，神女有这么好说话……
而且寒源铁这种天材地宝说给就给？传说中只有玉女宫人能踏足的寒天秘境说进去就进去？
石上柏有点风中凌乱，怀疑自己这么多年是不是白活了！
段清鸿离开不终山，临走前给自己的徒弟捎去一段话，大概意思就是他有事外出几天，让他在天阳峰好好磨炼剑法。
银落虽不舍却也无奈，只道让他早日回来接他回去。
现在落青峰一片狼藉，段清鸿早就给段潇去了消息让他修缮一下，估计等他回来应该也差不多了。
玉女宫为于北州之地的雪峰之上，因常年积雪不化，遂有永冻峰之称。这里的灵气比起外界要稀薄不少，但于修炼玉女宫的寒霜心法来说却是如虎添翼。
段清鸿因得了寒以烟的首肯，一路几乎没遇到什么阻碍，直登宫门。
大雪初歇，琉璃宫瓦上覆着一层极淡的白，寒风卷起漂浮雪沫，沁得人心脾清凉。
寒以烟早已守在宫中，层层叠叠的白纱裙裾逶迤而下，瓷肌玉骨，袅娜身姿，配上明澈如水的双眸，有一种难言难画的美丽。
看到段清鸿出现后，眼波一转，浅色的双眸漾起一丝涟漪。
可还不等她开口，一名清艳少女突然拦至她面前，手上的洛神鞭啪得一声抽到段清鸿脚下，娇声怒斥，“站住，你这个断袖之癖的人竟然还敢来找宫主！”
“……”
段清鸿看看脚下的被抽裂的玉石地面，在看看横眉冷对的寒霜见，无语凝噎。
寒以烟轻蹙眉心，道:“霜见，休得无礼。”
见自家宫主还为了这个男人说话，寒霜见气得跺脚，脸上更是覆上一层薄红，道:“宫主，你不知道这个男人那天……那天和一个绝美少年搂搂抱抱，亲亲我我，这般寡廉鲜耻之徒，怎配得上你。”
“霜见，够了。”寒以烟冷声训斥。
寒霜见咬了咬牙，恶狠狠的瞪视着段清鸿，好像他是个十恶不赦的负心人一般。
段清鸿淡定，反正多说多错，还不如不解释。
“霜见，你先下去。”寒以烟头疼扶额，决定先打发人离开。
“宫主，孤男寡男的时候他都不放过，若是孤男寡女，鬼知道这个男人会干出什么事来。不行，宫主，我必须要守着你。”
有这般劣迹斑斑的人在，寒霜见怎放心让娇弱无助的宫主独自面对。
“说完了吧？”段清鸿挑眉。
寒霜见瞪他一眼，“你想怎样！”
“我觉得你太聒噪了。”话音未落，段清鸿忽然出手。
琉璃宫外，众女修还在阶梯上扫雪，忽然看到一抹身影从宫中惨叫着飞出雪峰之下，身上似乎还捆着寒长老的洛神鞭。
“啊啊啊啊，段清鸿，我跟你势不两立！”

众女修惊呆，议论纷纷。
”……这好像是寒长老的声音吧。。”
“我方才还看到了洛神鞭……”
“寒长老竟被人丢出来了！”
“天啊，还不快点下山找！”
处理完一个麻烦女人，段清鸿一本正经的冲寒以烟点头道，“宫主莫怪，实在是你这下属太过聒噪，一时控制不住手痒。”
寒以烟面色复杂，有点忧心忡忡的看了宫门外一眼，最后叹了一口气，转身道:“随我来吧。”
寒天秘境是一处独立的空间，没有宫主的信物开启，是没有人可以找到这片空间的，据说寒天秘境里仙灵之力浓郁到几近成冰，化神境下的修士别说进去修炼了，进去必被冻成冰雕。
也只有修炼寒霜心法的人才能勉强抗住，段清鸿作为一个外人，若不是靠着强大的修为，恐怕还真的很难取到寒源铁。
“需要我帮忙吗？”
“不用。”
“好，寒源铁在寒霜秘境随处可见，但是越靠近中心地带，品质越好。你虽是化神境，不会被寒气侵蚀，但也不可过于深入，否则你的身体也会承受不住。”寒以烟轻声提醒。
段清鸿忽然回头，静静的看着她，唇边漾起一抹笑意，道:“今日得宫主相助，便是欠下你一人情，日后若有需要，可随时上神剑宗寻我。”
寒以烟美眸轻眨，也笑了，“好。”

27.
银落在天阳峰待了七天，他日日翘首以盼着师尊回来，然而段清鸿这一趟出行像是石沉大海，音信全无。
就在他快沉不住气的时候，一天半夜，段清鸿忽然出现在他面前，浑身上下散发着可怕的寒气。
“为师要闭关几日，你将这个匣子交于石长老。”说着，段清鸿从乾坤戒中拿出一个覆着白霜的方形匣子。
几乎是在这白色匣子出现的瞬间，整个屋子里的温度立马就下去了，透骨的寒意宛若置身冰天雪地。
银落眸子闪过一丝讶色，但他很快便沉了脸，“师尊，你是不是受伤了。”
段清鸿此刻的脸色可不怎么好看，嘴唇更是失去了往日的红润，透出一股病态的青灰之色。
“别耽误，快去。”
银落拧眉看着师尊，但现在不是多问的时刻，接过方形匣子后，一股冰冷之意从掌心直窜进身体里，像是要冻结他体内的灵流。
心中震惊，他连忙运转灵力，体温这才稍稍回暖了些许，银落也不耽误，带着匣子就迅速离开。
段清鸿见他走后，再也控制不住单膝跪在了地上。
他这次可谓是不顾寒以烟的警告，冒着生命危险深入寒天秘境，这才寻到这等极品的寒源铁块。
然而付出的代价也不小，他全身灵脉几乎都被冻裂，以至于灵流凝滞，无法正常运转，若不是寒以烟见他久久不出来，进去寻他，他都差点走不出寒天秘境。
可巨大的风险自然也是巨大的机缘，这等极品寒源铁，别说整个修真界了，放眼玉女宫都只有寒以烟的法器才会用到这般天材地宝。
既然是他段清鸿的弟子，怎么也不能差了别人。
要给，自然要给最好的。
但是段清鸿万万没料到，这寒气竟然如同附骨之疽一般紧贴不放，纵然离了寒天秘境，依然还再侵蚀他的身体。
他现在纵然想回去落青峰闭关都不行了，只能盘腿坐于地上，引导体内的灵流加速运转，以驱散那股从骨子里透出来的极寒气息。
随着他运转几个周天，越来越多的寒气被逼出体外，只见段清鸿的头发，眉梢，眼睫上肉眼可见的结出一层细细的冰霜。
那股寒气从他头顶开始往下一路蔓延，直将他的衣袍，以及整个屋子都冻出一层白霜霜的冰层。
等到银落返回时，看到这一幕心中大惊，“师尊！”
段清鸿没有说话，他现在的全副心神都在对抗这股从寒天秘境带出来的森寒气息。
银落也顾不得会不会被寒气侵蚀，上前便将手掌贴在师尊背上，可他那点灵力，一进去就如同坠入无尽寒渊，根本经不起一丝涟漪。
甚至那寒气如同那匣子一般，竟沿着他的掌心便开始往灵脉上蹿。
银落不得不撤回手掌，面色有些难看。
既然无法用灵力解决，那他只能用最笨的法子了，银落迅速脱去自己的外袍，再看一看师尊如雪雕塑的面容，最后一狠心，伸手便去解对方的衣服。
不管了，哪怕事后被师尊满山追杀，他今日也得扒了师尊的衣服不可。
其实这个时候的段清鸿人虽没动，但意识却是非常清醒，他自然也感知到弟子对于他脱衣的举动，若不是这股寒气实在太过难缠，必须要一鼓作气驱逐干净才行，他定然要一掌将这个不孝弟子拍飞。
哪有徒弟动不动就扒师尊衣服的，上次冷泉瀑也就算了，这次还来！
段清鸿气得感觉头顶都要冒烟，奈何这个徒弟脱衣服的动作实在麻利，他这边还没解决完，上半身便被三下五除二的扒干净了。
双目紧闭的段清鸿，一口气险些没提上来:“……”
银落哈出一口冷气，从背后紧紧抱住师尊，若不是清楚这是师尊的身子，他都怀疑自己是不是抱一块冰，冷，实在是太冷了……
那寒霜之气像是寻找到了新的猎物，沿着紧贴的肌肤，慢慢爬上少年炙热的身躯。
少年的身子被冻得轻轻发颤，却依旧咬紧牙关，紧抱着师尊。
这一刻，段清鸿也说不清心底是什么感觉，明明是该生气的，可当感知到少年的体温正在极速下降后，他又不禁担忧。
为这个明明弱小到连自己都保护不了，却又执意要用血肉之躯来温暖他的少年。
也不知过了多久，银落全身的灵流几乎被寒气侵蚀，冻结，就在他的体温快要陷入低谷时，一股暖意忽然从他怀里的人身上散发，而后愈来愈烈，如同燎原之火迅速驱散了方才那股森寒气息。
冰霜瞬间被液化成水，沿着两人的身躯淌落而下，少年缓缓吐出一口气，青紫的嘴唇总算是恢复了一点血色。
段清鸿感觉到背后紧贴的胸膛温度开始回升，而且心脏跳动的声音透过皮肤渐渐传到他身上，似乎还有愈来愈快的趋势。
“师尊。”少年低声轻唤，如同一道夏日的微风抚过清寂的湖水表面，撩起一丝涟漪。

段清鸿心中觉得异样，但他没有多想，只觉得两人姿势过于亲密，有些不妥。
不过基于这个弟子出发点是为了他，他也不好转身就是一巴掌将人拍飞出去，只能耐着性子，用极尽冷淡的语气说道:“为师无事，你先放开。”
银落眼睫微垂，眸中似翻滚着异样的情绪，但他还是乖乖的放开了师尊。
段清鸿面无表情的低头看了下自己空荡荡，又湿漉漉的上半身，然后又面无表情的从乾坤戒中拿出衣袍套上。
再回头，少年光着上半身，可怜兮兮的望着他，那眼神就像是看着一个提上裤子就不认人的嫖客。
段清鸿为自己忽然冒出来的惊悚念头震了一下，他觉得自己这么正派的人，怎么能想到这般龌龊的事情，看来他需要去冷泉瀑冷静一下。
也不知落青峰上的屋舍重建好了没，依照段潇的效率，应该也快差不多了。
神思忽然飘远的段清鸿压根没注意到弟子愈来愈阴沉的眼神，直到对方出声。
“师尊，弟子的衣服也湿了。”

28. 等到少年重新穿戴齐整，外面天色不知不觉已经泛白，段清鸿连夜赶回来，又折腾了半夜，现在只想回去好好休整一下。
银落亦步亦趋的跟着他，段清鸿停住脚步，回头看去，少年抿了抿唇，眼神更幽怨了。
“师尊，你还未曾告知弟子，你这几天到底去了什么地方，还有那个匣子里到底是什么？”
虽然隐约猜到可能跟他这次洗剑池一事有关，但银落还是想知道，师尊是否是因他而受的罪。
还有昨晚石上柏对他说得那番话，是不是真的！
联想到昨夜他闯入不终山，石上柏被吓得从床榻上直接跳起来，直到看清是他，忍不住一顿怒骂，“半夜闯人寝殿，你是要吓死谁啊！”
结果刚骂完，石上柏就被一股寒意惊得神志一清，看见银落手上覆满白霜的方形匣子，他激动得连鞋子都顾不上穿，就飞身跑下来。
“我去，师兄简直是我辈楷模，居然连玉女宫宫主都能勾搭上，我简直服了！”
若不是急着回去找师尊，恐怕银落当时就想扯住他的领子质问，玉女宫宫主是谁了！
石上柏一把夺过匣子，打开一看，更惊人的寒气从里面放着的一块黑色铁石上散发出来，几乎将他的手掌都要冻裂。
“小子，你有福了。”他连忙将匣子盖上，方一抬头，送东西来的少年却不见了。
银落当时归心似箭，却因石上柏那一番话搅得心神不宁，直到看见师尊盘坐于地上，四周几乎结成冰天雪地才让他惊醒过神来。
当时来不及多想，眼下危机解除，他自然想要了解一下事情始末，更想知道，师尊这几天是不是都跟一个女人在一起！
段清鸿想了想，反正这事迟早也要说，便解释道:“为师去玉女宫寻了一块寒源铁，准备给你打造一把神兵利器。”
“所以，师尊是为了弟子才被那寒气侵蚀！”
少年抿紧了唇，“是弟子无用，若是能挑到洗剑池一柄利器，师尊也不至于到处奔波，带伤回归。”
段清鸿见他满脸自责，抬手按了下他的头，揉了揉，说道:“你既是为师的弟子，自然要打造最好的剑器。若是心中有愧，不如好好修炼，争取在今年的论剑大会上出一把风头，也好给为师长长脸。”
银落怔怔的看着师尊，他前世直到死才见到段清鸿，何曾享受过对方的关心和爱护。哪怕明知道自己不该对师尊产生这种禁忌的感情，但他还是控制不住，也压根不想控制。
想到这，少年忽然笑了，眸光明亮，像是载着星辰一般，“弟子定不负所望。”
段清鸿压根没察觉到自己这徒弟看他的目光已经越来越不纯，点点头，提醒他可以回去休息了。
他现在觉得身上黏腻得紧，只想赶快离开此地。
偏偏袖子又被少年扯住，“弟子还有一事想问。”
“嗯？”段清鸿耐着性子挑眉。
“师尊找上玉女宫，可是上次闯入冷泉瀑的女人……”少年弯着眉眼，言笑晏晏，看着只是单纯的好奇。
天阳峰不比落青峰的冷清，总会有一些小道消息传入峰中，川赐阳也没阻止底下的人议论，是以，他这些日子可是听到了不少关于师尊的八卦。
真是，听着都让人火大。
“不是她，为师找的是玉女宫宫主。”段清鸿拧眉，他可不想和寒霜见扯到一块，那女人简直不可理喻。
殊不知这话落入少年耳中，却又变成了另一层意思。
“师尊和那玉女宫宫主交情很好？”银落低了声音，眼底闪烁着危险的光芒。
若非如此，这等天材地宝怎么可能说给就给，银落可不蠢，天底下没有免费的午餐，对方要么是出于其他目的，要么和自己一样对师尊另有所图，想到这，他这脸色简直可以称得上是难看了。
“算不上相熟，但为师曾因缘际会之下救过寒宫主一命……”
话未说完，段清鸿忽然感觉有点不对，这话题怎么越来越偏了。
“既是如此，师尊与对方当是两清了。”
“……”
段清鸿一时不知道该怎么接这话，只好道:“你若是身体不适便先去休息，为师也要去休整一下。”
他这般来回奔波，几乎都没消停，先不说身上不舒服，精神上更是疲惫不少。
银落这次没再跟着了，段清鸿回了落青峰，果然他的屋舍已经修建完成，论起效率还是段潇高。
于是段清鸿第二日就将弟子从天阳峰上接了回去，川赐阳知道后自然也跟着屁颠屁颠的过来了，他还牢记着师兄答应要指点他一个月的事。
“师兄，你可不能厚此薄彼啊！”川赐阳眉眼弯弯，笑得露出一口白牙。
段清鸿点头，“正好，本尊也要教弟子学习新剑法，你在一旁顺便观摩吧。”
川赐阳连忙点头，双眼发光。

少年定定的站在原地，如同往常一般仔，认真的看着师尊起剑。
其实那天夜里，他就已经领教过师尊恐怖的剑法，此番再看，还是不禁失神。
随着墨发飞扬，衣袂翩跹，段清鸿手上的断念化成了一道道有迹可循的白色神光，与周身肆意盘旋，飞舞。凛凛剑气扑面而来，强大威势震人心神。
明明一招一式看着极为平凡无华，偏偏能让人感受其中无尽的剑意，川赐阳一开始还看得认真，后面渐渐变了脸色。
只见段清鸿挥剑所过之处，空气出现波动，似乎有天道至理在其中隐现，而一旁的银落不知何时，身随剑舞，竟是跟着段清鸿的动作一般无二。
川赐阳怎么也没想到，段清鸿所谓的新剑法就是九霄剑法的入门式——仙人指路。
师兄竟然要传授弟子这套宗门绝学，川赐阳心中惊骇，九霄剑法虽是神剑宗祖师爷所创，哪怕没有体质限制，却与悟性要求极高。
就连这招仙人指路，说起来门中峰主谁人不知，却无一人能发挥出十分之一，更不用说让剑痕附上天道规则。
空有剑形，却无剑意，十不存一，不如不学，这也是为何这套剑法变成了绝学的另一个缘由，非悟性出众之人，哪怕你天赋再好也是无用。
段清鸿之所以能破例学会这套九霄剑法，何尝不是因为整个宗门上下唯有他能发挥出它的十分威力。
川赐阳心中惊涛骇浪，但又不好出言反对，毕竟这是人家的弟子，爱教不教，他若是管得太宽，肯定要被踹下山去。
如此这般安慰好自己的川赐阳立马又打起精神，以前看这套剑法眼馋的不行，奈何就是不懂，眼下师兄一招一式的分解开来，几乎可以说是将解完题的答案步骤一步步摆在眼前了，哪怕只是从中领悟到一些天道规则也是不赖了。

29. 旭日东升，刚练完一套剑法的银落，光洁的额上覆了一层薄薄的汗水，经过这几个月的变化，此刻的少年就像是一颗蒙尘明珠忽然被人擦亮，白衣履带，墨发轻扬，精致的五官在初生旭阳下，有种明艳的瑰丽。
段清鸿不得不承认，段潇当初是真的把门内最好的风水宝地给了他。以前他修为高深倒是没有什么太大感觉，眼下看到少年脱胎换骨的变化，便深刻意识到自己是占了极大的便宜。
“这次进步很大。”
九霄剑法共有三重，第一重也是入门级的仙人指路，看似简单易懂却是最难融会贯通，眼看少年将第一重剑法练得游刃有余，得心应手的状态，段清鸿这心情，有点小复杂。
其实他一开始是没想过要教这套九霄剑法的，只不过回去后思来想去，既然连寒源铁这种极品的天材地宝都拿出来打造剑器了。
再怎么样，也要配上一套绝世剑法才不辱没这把还未出世的神兵利器，至于银落能不能悟透，其实他心中是没底的。
可让他惊讶的是，银落竟然上手得极快，仿佛生来就是为了学这剑法的，一点就通，可见其悟性有多可怕。
这也让段清鸿出现一丝隐忧，私心里，他其实并不希望这个弟子变得太强，但又不希望他太弱。
前者是担心上辈子的灭门惨案再度重演，后者是怕教废了以后没有一点自保能力。
因为神剑宗的弟子不可能永远待在山上避世不出，日后不管你乐不乐意，将来都要接受宗门每月下发的任务，外出历练。
外界妖魔鬼怪众多，若是没有一定修为护体，只怕一个照面就要被人拍死。
再加上五年一度的论剑大会也快要举行，段清鸿自然是更担心了。
“谢师尊夸奖。”银落眉眼弯起，俊美无双的脸上，洋溢着少年独有的灿烂笑容，
“咳，不过还需努力。”
“弟子一定不辜负师尊的苦心栽培。”满心满眼都是师尊的少年，黑眸亮的像是会发光，看得段清鸿颇为不自在，实在是少年的笑容太灼眼了。
为了掩饰自己那一份尴尬，段清鸿鼓励的拍了拍他的肩膀，不是他不想摸头，实在是眼前的人长得太快，几乎是一天一个变化。
明明只养了几月，却让他生出养了几年的错觉。
段清鸿正心中感慨，不料少年脸上笑容逐渐消失，颇有些委屈的说道:“师尊以前都会摸弟子的头，是不是弟子长高了，师尊就不喜和弟子这般亲近了？”
说着，那深深的眉眼上浮现一层郁郁之色，像是被无情之人再次遗弃一般，控诉的眼神让段清鸿有些无言以对。
呃……在一旁被彻底无视的川赐阳其实很想说，就算不把他当人，也别当他不存在好吗？
奈何那两人压根就像没发现他一样，继续我行我素……看得川赐阳嘴角抽搐。
段清鸿被盯得没法儿，又伸手揉了揉少年头顶的发，对方这才满意的露出笑容。
“咳咳咳，我不是来打扰你们师徒情深的。”
从天上飞下来的石上柏一开始还怀疑自己是不是走错山了，再一看面无表情的川赐阳，发现自己好像又没走错。
于是，他望着那两人，尤其是少年脸上的笑容，别提有多灿烂了，再看那双含情脉脉的眼神。
石上柏嘴角也抽搐了一下，他只觉得刺眼，太刺眼了，刺眼到他觉得简直没法儿看。
世风日下，道德沦丧啊。
段清鸿没想到石上柏会突然找上来，但那眼神是怎么回事，他不就是摸了一下弟子的头，有必要用这种诡异的眼神望着他吗。
“石师兄，你怎么来了？”最终还是川赐阳出声，打破这片诡异的气氛。
石上柏这才想起自己来的目的，连忙端正一下态度，严肃的同段清鸿说道:“师兄，出事了？”
“何事？”段清鸿想不到还有什么事能让这个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石上柏亲自跑来同他讲。
猛地，脑海中浮现那块寒源石。段清鸿脸上渐渐沉了下来，石上柏一看师兄这脸色，心中也是打鼓，但事出突然，他不能不能说。
“琳琅那边来了消息，他说你给的那块极品寒源石被他家阁主扣下了。而且那个阁主‘琨玉’还指名道姓，说想要拿到剑，就亲自去七曜阁一躺。”
此话一出，气氛顿时变得微妙起来，银落也收起嘴角的笑意，冷了脸色，“他要师尊一人前去？”
“呃……这倒是没说。”石上柏看着眼前少年，心中也是暗惊，那天晚上不曾在意，没想到这人竟变化如此之大。
“既是如此，弟子陪师尊一起前去。”银落淡淡的说道。
“不行。你留在这，石上柏和为师一同去。”
“什么？”石上柏跳脚，“我才不要。”
琨玉那老变态可不是什么好人，外界虽然传轮回谷和七曜阁关系很好，但天杀的，他们不知道那个琨玉是惦记着他老子。
结果现在他老子死了，又改为惦记着他了，不然那老变态会如此纵然他祸祸七曜阁的资源？
开玩笑，他若是去了，岂不是羊入虎口！
再说了，他这条小命好不容易捡回来，可不适合在外面到处跑，万一被魔渊之界那个魔尊知晓轮回谷还有遗存，非得举上大旗杀过来不可。
“你有意见？”
“……”

30. “师尊，这次休要丢下弟子一人。”银落目光直直的盯着段清鸿，表情是前所未有的冷肃。
石上柏巴不得有人替自己前去，脸上一阵狂喜，“那个啥，我忽然想起我那炉子还在烧，你们先聊，我先走一步。”
说着，就想直接遁了。
结果断念神剑猛然出鞘，拦在他面前，凌凌剑光别提有多渗人了。
“……”石上柏欲哭无泪，为什么每次受伤的都是他。
“那个……打扰了。”再度被一群人无视的川赐阳忍不住举手，众人看向他，他紧张的吞了吞口水，“我也想起天阳峰上还有事没处理，就先不掺和了。”
话毕，川赐阳就想默默退出这个修罗场，结果还没走出一步，脖子就被石上柏无情勒住。
“咱们师兄弟之间还用得着客气，自然是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石上柏阴恻恻的笑，他逃不掉这趟悲催的命运，怎么也要拉个垫背的下去，搞不好出了事，段清鸿直接丢下他跑了呢！
别怀疑，这种事他这个师兄绝对干得出来！
所以石上柏必须要锁死了川赐阳，怎么着也有个替死鬼不是？
川赐阳:“……”
他这是招谁惹谁了？
“师尊。”银落再度看向他。
段清鸿扶额，这莫名其妙的队伍是怎么回事。
结果兜兜转转，一行四人就这样莫名其妙的上路了……

临出发前，石上柏更是好一阵乔装打扮，若是不相识的人，肯定认不出这个带着面巾只扣出两只眼睛和鼻孔的人会是神剑宗的石长老。
段清鸿决定离这坑货远一点，他虽然不在意外界看法，但还是要点脸的。
若不是石上柏跟七曜阁还有那么点渊源，恐怕他都不想带这二货出来。
川赐阳也是无语，“你打扮成这样是作甚？”
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是上七曜阁偷东西的。
石上柏朝他翻了个白眼，“你懂什么！”他若不是修为有限，用得着废这功夫，直接弄一层法术遮住真容就是。
川赐阳忽然恍然大悟，“师兄，你不会障眼法对不对。”
“闭嘴，你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石上柏恶狠狠道。
川赐阳只好闭上嘴巴。
此趟路途遥远，为了追寻速度，段清鸿和川赐阳皆是御剑而行。
银落因为修为有限，还无法长途御剑，于是便上了师尊的断念，顺理成章的从背后抱上来。
段清鸿的脊背有一瞬间僵硬，这个弟子抱归抱，用得着抱这么紧吗！
银落将自己的下颚支在师尊肩窝上，眼尾不由自主的上翘，显然心情很好。
石上柏本来还想拿出他的法器‘紫金葫芦’，可是看到大家投过来的目光，他又默默收好，对着川赐阳没好气道:“你下来背我上去。”
川赐阳:“……”

七曜阁不同其他修仙门派，选的是远离世俗人间的云境仙峰，它偏反其道而行，坐落于世间第一大皇朝‘葛天’之中，可谓是大隐隐于市，小隐隐于野。
葛天皇朝繁华昌盛，主城更是热闹非凡，一行人来到街道上，瞬间引来四面八方的目光。
并非是他们没见过修真者，相反，因为七曜阁就在葛天皇朝，所以经常有各大仙门的人过来此地。
百姓们对修真者也是见怪不怪，甚至还有不少修士特地来此地搭个路边摊做买卖，而且这样的修士，还不少。
见惯了大风大浪的修士们，眼睛那是一个比一个毒，一看这四人穿戴的衣服款式，抛开那个蒙面的不说，其他三人皆有着出众的样貌和气质，便知是神剑宗上的大佬级人物来了。
于是，很快就有人开始厚着脸皮上来搭讪了。
“四位仙长，可是来七曜阁找阁主制作法器的？若是如此的话，不妨来小店看看，我们这可是有上等仙石打造出来极品神剑。”
“你就吹吧，你那破店一年能卖出几把破剑，上次那个青云门的人买了一把回去，没几下就断了，人都上门来闹事了，你还好意思吹，小心这回腿都给你打断。”
另一人出来拆台，很快两个人就吵了起来，这时，又有第三人捧着一只紫砂壶挤上来，说道:“几位仙长别理他们，你们来看看的，这可是名家出手制作的极品仙器，不仅耐用，而且经过这紫砂壶泡的茶水，那灵气浓郁度立马翻倍。”
眼看着越扯越没边儿了，段清鸿还没开口，身边的少年已经拔出身上的佩剑，横在那个口若悬河的修士脖子上。
一瞬间，现场鸦雀无声。
那两个刚才还争吵不休的一看形势不对，立马缩头遁了。
卖茶壶的努力挤出一张笑脸，道:“这位仙上，我上有老下有小，咱俩有话好好说，能别动手成不？”说到后面他都要哭了，咋就遇上这么横的呢。
“滚。”
“好好好，小的这就滚，滚……”
银落收回剑，对方连茶壶掉地上都来不及捡，就这般落荒而逃了。
有了这么一段小插曲，街上的小贩们默契的收回了视线，也不再关注他们一行人了。
“看着倒是挺结实的。”段清鸿从地上捡起紫砂壶，掉地上了都没裂，确实是耐用。
“正好也不能空手上门，就拿这个当见面礼吧。”说着，段清鸿将这结实的紫砂壶收进乾坤戒。
这时，一道黑色身影从天而降，落在段清鸿面前，冷声嗤笑，“本尊道是谁在这喧哗呢，原来是你啊，没想到你神剑宗已经穷到这般揭不开锅的地步，连堂堂一个仙尊都要弯下腰捡破烂。”

31.段清鸿没想过会在这地方碰上熟人，还是上次来找茬结果又被他打吐血的莫修染。
“你的伤势养好了？”竟然这么快就能跑出来蹦跶了，看来是他下手太轻了。
莫修染没好气的冷哼一声，还未说话。
银落忽然挡在师尊面前，眉眼含冽，冷笑道:“手下败将还敢出来丢人现眼！”
旁边的川赐阳也想上去嘲讽几句，结果冷不防被石上柏拖到一边。
“呆子，瞎凑啥热闹。”石上柏恨铁不成钢，现在大家主要出来的目的地是七曜阁，不是来跟人打架的。
川赐阳莫名其妙看着手上多出的一堆瓜子，有些无语，这石上柏到底有多爱吃这玩意儿……
莫修染这仇恨瞬间就被拉过去了，他盯着银落，冷冷一笑:“真不知神剑宗是不是缺人，什么玩意儿都招进去，像你这种身份的人也配同我说话。”
银落眸光一戾，二话不说就要拔剑相向了。
偏在这时，他出鞘到一半的剑被一股无形力道又推了回去，只见一身青衣，温润尔雅的男子扣住莫修染的肩膀，冲他们几个歉意的笑了笑，“师侄鲁莽，还望各位见谅。”

“萧雨笙，你放手！”莫修染巴不得要上去教训对方一顿。
被唤作萧雨笙的男子，也不生气，只道:“你师尊这趟出来，千叮咛万嘱咐我要看好了你，莫要像上次那样不自量力，招惹是非。”
“谁不自量力了，萧雨笙，我警告你少管闲事。”
“别没大没小，我是你师叔。”
段清鸿一看总算来了个明事理的人，拍了拍弟子的肩让他退开，冲着那名温雅男子笑道:“既然是青云门家事，那我们就不便打扰了。”
萧雨笙点点头，同样客气的说道:“多有得罪，仙尊勿怪。”
“无妨，小孩子总是闹腾的。”段清鸿一副我能理解的表情。
莫修染勃然大怒，“段清鸿，你说谁呢！”
萧雨笙头疼，这个神剑宗的仙尊看来也不是个好相与的。
不过……萧雨笙的眸光若有所思的落在其身后的少年身上，他好像在他身上闻到了一股似曾相识的气息，莫不是他的错觉？
还不待他多想，段清鸿等人已经离去。
“那人便是段清鸿新收的弟子？”萧雨笙回头问莫修染，奈何对方黑着脸一眼都不想再看见他，只当他的话是耳旁风。
萧雨笙心下一叹，他劝架也有错了？

32. 琳琅回来一看四个人居然只倒了一个，不过对那唯一一个倒是不意外。
川赐阳一看到他出现，勃然大怒，立马就挥剑砍上去了。
琳琅连忙飞身后退，摆手道:“别打别打，这茶水里没毒。”
“川赐阳。”段清鸿叫了一声。
川赐阳只好收回剑，退回去怒目相视。
琳琅立即对段清鸿拱了拱手，道:“谢仙尊。”
“这茶水怎么回事？”
“这是净雪茶，乃是阁主栽种出来的极品灵茶，喝上一杯会陷入沉睡，睡醒后会发现体内灵力更加纯净凝实，甚至还会有所增长。”琳琅慢慢的解释。
段清鸿挑眉，“这么说来，你们阁主倒是好心了。”
“此茶只针对化神境以下的人有效，阁主是想要见仙尊一人。”琳琅只好把话讲明白。
“把我们灌倒，却只见师尊一人？”银落的眼神瞬间变得危险起来。
“师兄，这阁主一看就没安好心，不如先将此人砍了，咱们再一起杀过去！”川赐阳提议。
琳琅不禁大汗，这主怎么动不动就喊打喊杀的。
“不用了，你们留在这看着石上柏，我跟他去一趟。”段清鸿主要目的是要拿回寒源石打造的剑器，不想真的撕破脸，更何况，他知道七曜阁阁主伤害谁也不可能伤害石上柏的。
“师尊。”银落立马抓住他的手腕，显然不赞成他一个人过去。
“放心，为师的实力，这七曜阁还困不住我。”段清鸿一边安抚他，一边伸指在他掌心勾了一下。
银落一愣，段清鸿却已经转身同琳琅走了。
“喂……我们就这么留在这看人？”川赐阳简直郁闷了。
银落抿了抿唇，望着右手掌心，忽然，眸光一亮，道:“师尊不是喜欢这琉璃宫吗，既然搬不走整座宫殿，那就敲下一面墙再带走。”
川赐阳:“……”
这对师徒要不要这么狼灭……
与此同时，段清鸿同琳琅七弯八拐的到了一个水榭兰亭之处，四周栽种的梨花层层叠叠开了满枝，拂面而来的风带着极淡的花香。
琳琅停住脚步，然后抬头，对着那片梨花树拱手道:“阁主，人带到了。”
话音刚落，一阵簌簌而动的声响伴着一个粉白团子从梨花树上滚下来，段清鸿定睛一看，差点怀疑自己是不是看错了。
只见一个粉雕玉琢的小孩从地上爬起来拍了拍身上的泥土，雪白的头发上还黏着不少掉落的梨花瓣。
“他是……琨玉的儿子？”段清鸿回头问琳琅。
琳琅嘴角一抽，还未回话，只听一道清脆响亮的声音从那小孩嘴里发出，“本阁主就是琨玉。”
“……”
段清鸿低头，看着还不到自己大腿的小萝卜头，久久无言。
这货该不是当年为了给石琮源报仇，跑去魔渊之界，被叶天心打成这样的吧？
琨玉显然已经习惯了被人知道身份后的反应，肃着一张年幼的脸，用不符合年纪的语气，咬牙切齿的说道:“你就是段奕宏那老匹夫的徒弟吧，我知道你，当年你那个老赖师尊诓我说要用一堆天材地宝换一把剑器，本阁主给他打造了一把神兵利器，结果他倒好，给我留了一张字据就拍拍屁股走了。”
段清鸿:“……”
不，他从别人嘴里听到的师尊肯定跟他认识的不是同一个人。
提起陈年旧事，琨玉显然很不爽，继续说道:“你们神剑宗出来的几乎没一个好货，坑蒙拐骗，无所不及，就冲你祖上那个清匪说起……”
“等等……清匪又是谁？”段清鸿连忙打断。
琨玉大怒，“清匪还能是谁，就是你们神剑宗的开山祖师爷，对外号称‘清玄真人’那个，别以为本阁主不知道他干嘛改了人间俗名，他最早以前的名字叫段宿！”
段宿……断袖……
段清鸿觉得有点头痛，今天的信息量有点大，他有点接受不能。
这小娃娃也不知憋了多久，好不容易看到神剑宗的人，一股脑儿开始往外倒。
“你祖师爷一穷二白，除了一身修为，你以为他哪来的资格占据中州云境十三座仙峰，还不是从当初的各大修仙门派手上硬生生敲诈过来的！”
“等等，神剑宗何时来的十三仙峰？”段清鸿愣住了，从他记事起，神剑宗一直只有十二峰，每除却主峰，其他峰主各司其职。
琨玉冷笑，“因为有一座已经被人生生挖去魔渊之界了！”
段清鸿:“……”
琨玉背负双手，开始来回走，“我七曜阁的七彩仙金锁本是借出来镇压大凶的，可你们祖师爷倒好，居然融了那条锁，放出大凶不说，还给自己打造了一把仙剑，据为己有！”
段清鸿觉得擎苍殿中那画像上的老头虽然是可恶点儿，但不至于有这么多连罄竹难书的黑历史吧。
“哼，你们神剑宗贯会美化的。”琨玉见他一脸不信的表情，冷哼一声，又道:“本阁主废话也不想跟你多说。”
段清鸿无言，你已经说得够多了。
“你师尊当年答应过我一个条件，那就是帮我寻回那把由七彩仙金铸成的神剑，若是十年之内无法寻到，就按照字据上的天材地宝进行十倍赔偿！”
说着，琨玉也不知从哪儿拿出一张保存完好的纸张，上面落款的正是段奕宏的字迹。
段清鸿:“……”

33. “有道是父债子偿，本阁主扣下你的寒源铁不为过分吧。”琨玉傲娇的扬起脑袋，一旁的琳琅还不住点头。
“既是如此，阁主唤本尊来是为何事？”总不能是叫他过来吃茶聊天，顺便扒一扒神剑宗祖师爷的马甲吧。
“本阁主只是没想到你那师尊这般无用，还没蹦跶几年就挂了，所以本阁主打算给你一个机会！”琨玉伸出一只手指晃了晃，一副这是你的荣幸，还不赶紧跪谢的姿态。
这小孩长得真是……欠揍，段清鸿忽然有点控制不住手痒是怎么回事。
“你若是答应继续延续合约就在这张字据上签字，本阁主自会将寒源铁所打造的神兵奉上，你若是不同意，就别怪本阁主不放人了。”
说着，琨玉又不知从哪儿变出来两张精美的桌椅，桌子上面甚至连笔墨砚台都放好了。
段清鸿眼瞅着这粉白团子，手脚并用的爬上椅子，然后啪得一声将那张字据拍在桌上，气势汹汹。
听说琨玉的岁数比他仙逝的师尊还要年长上一些，但此时此刻看着眼前这个小萝卜头，段清鸿总感觉有些莫名的出戏。
“既然要本尊签字画押，那好歹也要让本尊先看看阁主亲手打造好的神兵利器吧？”段清鸿扫了一眼桌上的字条，说道。
琨玉哼了一声，道:“放心，本阁主的信誉比起你们神剑宗还是要好上千倍万倍的，放眼整个修真界，谁不知本阁主一言既出驷马难追。倒是你，休要拖延时间，别忘了你那几个同门师兄弟还在我手上。”
最后一句话已经是毫不客气的威胁了。
不过琨玉越是急着让他签字，段清鸿反倒越不急了，“有道是一物换一物，钱货两讫的道理，想必琨玉阁主不会不懂。”
琨玉冷嗤道:“本阁主怎知你会不会明抢！”
“那本尊又如何得知你确实铸了剑？”段清鸿老神在在的问。
琨玉见他一副油盐不进的姿态，不由气得猛翻白眼，偏又不能拿人怎样，只能让琳琅去他的七宝阁中，将那把由寒源铁打造的神剑带上来。
琳琅不敢耽误，连忙下去了。
“我警告你，别耍花样。”琨玉咬牙切齿。
段清鸿挑起好看的眉梢，忽然道:“说实话，我很好奇，你为何一定要我签字画押，这张纸上所谓的天材地宝，其实与财大气粗的七曜阁而言并不缺吧？”
说着，段清鸿伸手拿起那页纸，仔细看了看。
琨玉小脸顿时紧张起来，好在段清鸿也只是看了看，并没有看出什么名堂。
然而琨玉还没放松下来，段清鸿唇角一勾，手上凭空冒出一团火光。
琨玉瞪大眼睛，惊了。
但他想阻止已经来不及，只见那张纸在烈焰中簌簌颤抖，不仅没有被烧成灰烬，反而还冒出一道道的金色符光。
随后上面原本的字迹居然肉眼可见的被火焰烧化了，如同液体一般在纸张上面滚动了一圈，又渐渐形成了新的字迹。
‘立契之人，若得天无仙剑，必主动归还七曜阁。’
“魂契。”段清鸿冷笑，“琨玉阁主果然心思缜密，原来兜兜转转还是为了这把叫‘天无’的仙剑。”
但凡签下魂契的人，等于自愿让灵魂签下契约，也就是说，他若是拿到了那把天无剑，不管乐不乐意都会潜意识将它归还七曜阁，这就是魂契，对灵魂的约束，且让你无知无觉。
没想到这等上古秘术竟然会让琨玉学会，段清鸿还是有些意外的。
“你竟然知道魂契！”琨玉也是大惊失色。
段清鸿失笑:“神剑宗的藏书阁除了不放祖师爷的黑料，其他关于秘术禁术这些倒是记载了不少，本尊侥幸，略知一二。”
“哼，知道又如何，你若是不签此契，就别想拿到那把由寒源铁打造的剑器，还有你那些师……”琨玉的话还未说完，脚下的椅子猛然颤动了一下，紧接着一片又一片的金色符文从亭台楼阁，雕栏画柱上若隐若现。
竟然是七曜阁的防御阵法被触动了，这边从七宝阁赶来的琳琅惊呆了，居然有人在破坏七曜阁的建筑，简直大逆不道。
而这时，段清鸿也瞥见了抱着长形黑檀木匣匆匆而来的琳琅，眸光一闪，忽然动了。
这边的琳琅还没从震惊中回过神来，只觉得眼前一花，然后手上的东西不见了。
琳琅惊骇，想要阻止，可他的实力哪里是化神境大成的段清鸿对手，人家挥了挥袖子就将他震飞了出去。
段清鸿一打开匣子，顿时清华绽放，寒光泠泠。
他看了眼，心中不由一惊，果然由寒源铁打造的仙剑就是不凡，只见剑身上白光莹亮，符文隐现，虽给人一股森冷寒意，却没有没有再溢出寒霜之气，显然是琨玉在上面下了不少功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