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九门记事(一五,其他CP不定,长短篇不定)

【八十】
钟清的脸色白了一下,但迅速反应过来,踩着石阶几步就走了上去。
张启山动作也不慢,背着吴老狗紧跟在后面出了这个墓室。诡异的是,他们三人后脚刚踏上最后一层石阶,下一秒便听得脚下轰然一声响,一道石门竟自动紧紧阖上了唯一的出口,四周顿时陷入一片死寂的黑暗。
探灯很快被钟清利索地点亮,发现吴老狗已经自张启山背上放下。昏黄的灯光一照,只见他的脸色愈渐惨白,双眉紧锁,牙关紧闭,似乎痛苦异常。
钟清见张启山的脸色亦不同往常,知道这次怕是玩大了,顿了顿方道:“佛爷,五爷他吉人自有天相。”
张启山闻言没有说话,只是拧眉看着吴老狗,过了一会突然松了一口气,缓缓道:“他死不了。”
话音未落,就听得他怀里的人咬着牙挤出了一个声音:“老子当然死不了!”
声音不大,但生气尚存,不过人是真的死不了了。
也幸而他们之前走得及时,血气不过刚刚散出,再迟了一时半会,血引铺开,怕就是如同之前见到过的铜俑中的那些干尸一样丧尽血气而死了。
饶大家是常下地的大老爷们都不是娇气的人,经过这么多的折腾,却仍是耗了好些体力。三人于是待在在原地休整一会儿,吃了一些干粮恢复了些气力,竟是难得的安静时候了。
等吴老狗能自己站起来走路了,大家才起身打量了所在地的周围场景。在吴老狗意料之中的是,从刚才说话有轻微的回音来看,这里是一个极大的天然洞穴。但洞穴顶部灰蒙蒙一片,举着手中的探灯也看不清上面到底是什么,他只能凭常见下斗积累的直觉感到顶上有东西。
“怎么爬上去看看?”既然认定上面有东西,吴老狗当然不会放过这个可以探寻真相的机会,说这话的时候已然恢复了平时的谈笑和特有的活力。
张启山闻言看了他一眼,忽然若有所思的沉吟了一下。
吴老狗被他看得心里有点发毛,干咳了一声道:“怎么,怀疑我的能力?”
钟清在一旁终于忍不住轻笑出声:“五爷的能力当然不容置疑,佛爷应该是在想您怎么可以一直保持这么好的精力。”
幸好这时吴老狗是背对着钟清的,无需面对面露出尴尬的表情。但此刻正对着张启山那张轻描淡写的脸,他脸上顿时就有点挂不住了,只得讪讪道:“我是粗人,不懂什么大道理,但任何事只要看得开就是福。人活着也就图个快活,我们这种人就更不用说,活不长的命,笑笑总比哭好。”
当然,最后一句话他没当着张启山的面说出来:所以你也是,笑一笑比板着脸会好看得多。
但张启山接下来的一句话却把他问得愣了一下:“你有没有,记恨过别人?”
恨?
吴老狗不知道张启山为什么会突然问他这个完全没有关系的问题,但仍是想了一下,然后摇了摇头。
他不是没有记恨过别人,他只是不知道什么是记恨而已。或者说,年轻如他,还没有到经历恨的地步。尽管曾经经历了灭门的惨事,他也只是遗憾此生无能尽孝,并未怨天尤人恨上了夺走父兄之命的古墓,从此颓废下去。反而,他靠着盗墓倒斗活了下来。无谓天生薄情,无谓天性豁达,他也根本没有时间去考虑这些东西,于他而言,每天笑着好好活着就行。所以,他在人前永远是一幅乐呵呵的样子。别人说他傻,其实,他只是太懒得去算计而已,抑或,还没有到必须要算计的时候罢了。
张启山却看着他忽然就笑了一下,但笑容很快重新变得浅淡,抬头看了看之后,转头对他和钟清道:“你们猜上面会有什么?”
吴老狗凝神想了想,道:“如果之前你的推断没错,墓眼之后,就是梓宫所在地。这四周没有任何棺材的痕迹,那么上面就是放棺椁的地方。”他皱了皱眉,继续道:“但是,就这么悬空放置没必要用上岩葬。”
钟清点点头,道:“这个洞穴顶部不高,但我们现在之所以一直看不清到底是什么,应该是用了某种障眼法挡住了上面岩穴的可视性。”
“有没有这个可能,以这层障眼物为界限,如果梓宫所在地是第一层,我们现在站的地方就是地下一层?”
张启山摇头,道:“但这个障眼法应该不是实体的一层建筑,这里已经腐蚀得太厉害,支撑不了太大的重量。唯一的可能是我们的眼睛骗了我们自己。”
吴老狗有点无法理解,正要说话却听得耳边忽然传了窸窸窣窣一阵衣服摩擦的声音。他看了看张启山和钟清,却发现彼此除了说话没有任何大的动作,自然不会有摩擦衣服的声音。
三个人心下暗道不好,猛然抬头一看,却发现刚才还灰蒙蒙一片看不真切的洞顶,此刻却近在咫尺地出现了一张狰狞的人脸!

楼主 刹那七公子  发布于 2013-05-03 01:10:00 +0800 CST  
【八十一】
这张脸他们都认识,正是之前自铜俑中救下的大鲍!
来不及思考为什么大鲍此刻会目眦尽裂地吊挂在岩穴之上,吴老狗便见大鲍伸出勾若鹰爪的右手就往自己的脖子抓来。千钧一发之际被张启山一把拉开,他才猛然意识到恐怕是累积在体内的尸毒爆发,此时的大鲍不过等同于一具行尸走肉。
岂料大鲍一击不成,转身就往岩穴深处退去,转眼就不见了踪迹。
变故发生在时光电转之间,吴老狗抬头眼睁睁看着突然出现在视野中无数如黑洞般的岩穴,脸上的神色凝重了起来。
张启山站在他身边,忽然淡淡道:“你也发现了?”
吴老狗点点头,道:“明成祖之所以要采用岩葬,其中一个原因是到了梓宫所在地的时候,我们根本分不清到底哪个才是他的棺椁。”
“既然大鲍已经出现了,其他人也应该不远了。”
“看来这些岩穴真的与外边直接相连,没想到大鲍突然尸毒发作竟逃到了这里。”吴老狗皱眉道,“其他人恐怕也是在其中的某个洞穴里。”
钟清想了一下,道:“不过,从刚才的情形来看,大鲍的举动倒像是直接冲着五爷来的。”
吴老狗闻言一愣,虽然按理来说大鲍不会恩将仇报,但钟清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刚才三个人明明站在一起,大鲍却偏偏只针对他抓来,如果这只是个随机事件,那他的招邪体质还真他娘的被张启山说中了。
“虽然大鲍的样子已经变得人不人鬼不鬼,但如果真的已经没有了意识要害我,也大可不必后退,再进一步没准我的脖子就多了一道口子了。”吴老狗摇头道:“他往洞穴爬回去之前,我看他特意还回头看了我一眼,那个眼神不像是完全丧失了意识。”
张启山显然没有他这么多的人文情怀,但他很相信吴老狗的判断。抬头看着上面倒挂的岩洞,他缓缓道:“这里的洞穴星罗棋布,就像是一个天然的迷宫,不进去谁也不知道里面到底有什么。所以,我们需要一个领路人。”
“领路人?”吴老狗抬头看了他一眼,道:“你是说,我们跟着大鲍走?!”
“刚才他不是要杀你,而是想带你去见真正的墓主棺椁。”张启山继续道:“本来我不想冒险,但我相信你的直觉,他不会害你。”
吴老狗心里忽然有点说不上来的感觉,虽然他本人能好好地活到现在,很多次的确碰了运气,以及凭着在斗里几次生死之后积累的第六感。但是,以冷静沉稳著称的军阀张大佛爷竟然不是靠理智分析,而是凭别人的直觉来做一件事,不能不说是很少见的事。
何况,男人的直觉一般都不太靠谱。他不知道张启山对他这么无条件的信任到底从何而来,毕竟他们之间的交情实话说还比不上他和解九之间的相熟度。但是,如果此刻面临一个生死二选一的抉择,吴老狗没有时间给自己答案的是,他会不会无条件地相信张启山。
不过,至少目前他无需思考这个问题。
他于是笑了笑:“我的条件是,我先进去。”既然选择是基于他的判断,当然承担最可能发生危险的位置。话一说出口,他忽然想到自己却是心里认定张启山会一起进去了。
张启山想了想,却也没有拒绝。
但这些倒悬的岩洞洞口离地面有一定高度,四十五度角倾斜了一直往上,人可以爬进去,但一个人够不着洞口的位置,所以必须有一个人留在原地。
钟清极淡地笑了一下:“我在这里等你们。带上绳子,如果有什么异常,也好有个照应。”
说着,他半蹲下了腰,道:“五爷踩着我的肩膀上去。”
吴老狗愣了一下,念及他身上还有伤,道:“啊,那多不好意思。”
钟清没有说话。
吴老狗忽然就能理解为什么钟清能得到张启山如此的信任和倚重了,换作任何其他人,钟清也是一个不可多得的左右手,以及够哥们的兄弟。
咬了咬牙,他默念一声对不住了,踩上钟清的肩膀,脚下一用力拧腰一个翻身就爬上了洞口。双手勉力攀住洞口的岩石,他手脚并用往上爬进了岩穴,发现里面的高度倒可以容一个人半蹲着,触目所及漆黑一片,根本看不清里面有什么东西。
身后传来一阵衣服摩擦的声音,想来张启山向钟清交代了一些事情之后,也已经攀上来了。
两个人一前一后往上爬,通道崎岖不平,好在有攀手物并不难爬,但不多时绑在腰间的绳子快到头了。吴老狗正思量着要不要放了绳子继续往里面走,就感到前面似乎有异常,猛然抬头就看到贴近脸不过一指距离的地方,一个人头倒挂着睁着一双血红的眼睛正直直地盯着他。

楼主 刹那七公子  发布于 2013-05-15 01:17:00 +0800 CST  
【八十二】
吴老狗条件反射地右手一个直拳对着那个人头就挥了过去。令他大为吃惊的是,这一拳却打了个空,眼前突然变得空无一片,似乎刚才那个人头就自己的错觉,仿佛根本就不存在过。
“什么事?”张启山在后面察觉出他的异样,问道。
吴老狗不想让他担心,随口答道,“啊,没什么。”心里还是多了警惕之意,如果没有看错,那个倒挂着咧着一张大嘴的人头确实是大鲍无误,可他的行踪太过迅速和诡异。这里的通道曲折且岔路极多,吴老狗发现刚才大鲍倒挂着的位置恰有一个往斜上通行的甬道。
他皱了皱眉,难道大鲍是想让我们上去?现在绳子已经到头,继续前行的话只有解开绳子,但这样一来危险系数自然就会大大增加。谁也不知道里面会有什么东西等着,最坏的打算是,进去了恐怕出来就难了。
吴老狗迅速衡量了一下,勉强扭过头对身后的张启山道:“这里有个岔口,我先上去看看,但需要解开绳子,你和钟清先在下面等我,一旦有什么消息我会立刻下来通知你们。”
张启山闻言扬了扬眉毛,却突然沉默了。吴老狗等了半天没等到他的回答,正心里忐忑难道是自己说得不够大声他没听到,正要再说一遍时,就听到张启山说话了。意外的是,这一次他的语气竟隐隐有了压抑的怒意:“哦?狗五爷下斗功夫了得,当然无需我们这些人在后面跟着。”
吴老狗顿时心跳漏了半拍,以前张启山在别人面前提及他时也最多称呼一句‘五爷’,只有两个人在一起的时候则几乎没叫过他的名字,现在竟然当着他的面如此正经的叫他‘狗五爷’。只有一个原因:平时少有情绪波动的张启山这次生气了,而且很明显始作俑者是吴老狗自己。
脑中把刚才说的话过了一遍,吴老狗没有发现自己到底哪里说错了才莫名点燃了眼前这位佛爷的怒意。经过在这斗里的种种生死相助,他原以为两个人的关系虽然还没好到无话不谈称兄道弟的地步,但至少已经能大喇喇地称呼他的本名‘张启山’了。
长沙的老九门,他们本是最不像的两个人,一个当官,一个做贼;一个为权为势,一个生性淡泊;一个养权上位,一个养狗低贱;一个隐忍威严,一个豁达嬉笑;一个身负家族荣耀千斤担,一个孑然一身了无牵挂。但是,如今他发现,他们却也是九人里面最像的两个人。
在吴老狗的人生哲学里,最重要的两个字是‘朋友’,他的人缘被称为是九门里面最好的,是因为他从来都把朋友的利益放在第一位,所以才赢得了别人心底的信任。他不会为了某一个至爱的亲人或某一方的利益而放弃其他的可能,而是有效地选择一个让尽可能多的人受益的方法,虽然这个方法的首先受益人很可能并不是自己。所以,每次下斗的时候,他尽可能公平地将获得的冥器分给付出过相应努力的人。所以,只要还有一线存活的希望,他不会让任何人死在斗里。
以前,吴老狗不会将张启山与感性联系在一起,因为军人每天都在面对生死,如果对死亡太过看重,将很难在战场指挥决断。对张启山的印象改观来源于其对权势的意外的淡漠,以及对于身居此位的个中无奈——他本性并非凉薄之人,只是机缘与命运让他坐上了这个位置,年日一久就带上了面具而已。人的本性唯有在生死之间方能体现,而钟清对张启山的绝对信任让吴老狗看到了他作为朋友的意义。
换言之,他们两个人都是别人愿意交付性命和背后的人。唯一不一样的地方在于,张启山所在的位置决定了他所需要考虑的要大得多且远得多,以至于有的时候不得不以小的牺牲换来更多人的性命而已。所以,张启山的朋友不多——谁也不知道以后会不会必须需要牺牲这个朋友来换取更多人的命,既然如此,倒不如不交朋友,也省了日后的煎熬之苦——不过,官场的同僚与朋友无关。
虽然因现实的因素两个人无论从阅历还是处世都差距太大,但正因能体会张启山最心底的感受,所以吴老狗于他亦有相知相惜相怜之意。当然,对张启山抱有怜惜之意这句话打死他也不会告诉他,否则第二日将不会再有九门狗五爷这个名号了。
因此,既然如今自己对张启山都已经多了一些以前不知道的了解,以对方的阅人能力,吴老狗自然不会怀疑张启山对他也多了几层理解,至少两个人已经能无所顾忌的说话了。但是,现在张启山突如其来的怒意确实让他有点莫名,他是因为前面风险太大,关心张启山才让他在下面等着,并没有看低他的意思。
当然,吴老狗也没有蠢到认为张启山真的是因为被看低了才发怒的,于是只得面上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道:“前面太危险,我们两个人总得有一个人活下来才行。”
谁知张启山只是定定地看着他,也不说话。因通道仅容一人半蹲的高度,吴老狗这时是一条腿半跪着,另一条腿半屈了膝转过身对着张启山说话的。安静下来之后,他才发现两个人的距离似乎离得太近了些,他几乎感受到张启山呼出的热气吹在自己脸上。虽然之前两个人不是没有近距离接触过,但都是在黑暗中看不清脸的情况下。这次借着昏黄的探灯,吴老狗第一次这么近地仔细看张启山。他的眼底很亮,眼神自信而冷静,棱角分明的脸用吴老狗脑中仅有的形容一个人长得很好的词汇来形容的话就是‘好看’。只是,可能在军队中待的时间长了,为了保持威严的形象,常年不笑的话脸上的肌肉就僵硬了,俗称面瘫。
和一个面瘫对视超过一分钟,任何人都会觉得压力很大。万幸的是,张启山此时忽然微微叹了一口气,之前话里的怒意显然已经淡下来,“谁说我们两个人进去就都会死在里面了?”

楼主 刹那七公子  发布于 2013-06-23 22:28:00 +0800 CST  
【八十三】
吴老狗一愣,近在咫尺的张启山看向他的眼神不闪不避,直直地看进他的眼里。实话说,除了年纪尚幼时会倚在母亲怀里撒娇之外,吴老狗甚少和一个人如此近距离地对视。所以,他只好把自己胸口突然觉得有点闷的原因归结于此时身处狭小的空间,以及与张启山离得太近使得四周温度上升所致。
为了打破现在尴尬的静谧,他干咳一声,“我只是觉得那样会万无一失,毕竟你作为领头人不可以出差池。”但事到如今,他也明白张启山刚才那句话的意思很明显是不会让他一个人独自赴险,思虑片刻之后很快道:“既然大鲍无心害我,就算万一出现意外,以你和我两个人的合力也不会弱,至少能保证一人出去。”
说着,低头就要解开腰间的长绳。
张启山暗自摇头,忽然伸手按住了他解开绳结的手。对上他抬起来的疑惑的眼神,张启山缓缓开口,言语间却习惯性用上了平日里号发军令时的不可违抗之意:“记住,无论什么时候,你首先要做的,都是必须先保证自己活下去,其次才是让努力别人活下去。”
吴老狗本是天性不喜欢被束缚的人,闻言心里就有些不太痛快,心说老子上山下斗出生入死这么多年,如何保证自己活下去这种事情自然是第一要事,又何须别人提醒。但他知道张启山是为了他好,当下也不好拂了他的好意,只得嘴里应了几声以作敷衍。
张启山皱了皱眉,手下突然就用上了劲,吴老狗一时没注意,顿时疼得一声闷哼,心里一时也上了火,抬眼一扬眉毛:“我当然知道自己活下去才是最重要的,否则也不会现在也活得好好的。但我就一个人,你不是……”
话没说完,吴老狗猛然就闭了嘴。
张启山看了看他,忽然淡淡一笑:“我只是要你记住我这句话,要活下去的方法不止一个,最好的方法不是一个人活下去,而是两个人一起活下去。我不会成为你的累赘,也希望你不会我的累赘。”
吴老狗抬头愣愣地看着张启山清亮的眼底,那双暗黑的瞳孔上正浅浅地倒影了他稍显愕然的脸。良久,他笑了一下,反手紧紧握住了张启山的手,笑道:“一言为定!”他不知道这算不算承诺,只是心里觉得不会错。他从来不缺朋友,但却没有人能近到视他的生命如己命。如今身边终于有了这样一个人,他在心里这么告诉自己,他不愿失去这个机会。
两个人很快解开了系在腰间的绳子,一前一后探身就往斜上的通道爬去。
通道显然比刚才已经好走一些,但是很长。吴老狗粗略估计了一下,高度几乎已经比当初从崖上跳下时还要高了,也可能在里面缺乏方向感,忽左忽右绕得已经失去了距离的绝对感。
奇怪的是,每次要到岔口的密道时,总会有奇怪的声音引着自己往特定的方向走,否则仅凭自己的判断恐怕只能困死在这个不知有多大的密道迷宫中。吴老狗不敢肯定是不是大鲍就在前面,但他横了一条心相信大鲍不会害自己,所以前行的时候也没有忘了一路作下记号,以防万一也能给钟清留下线索。
不知道爬了多久,他们终于感到头顶忽然有了一阵空气流动带来的特有的凉风。在封闭的密道中爬了这么久,能呼吸道流动的空气也算是大快人心之事,于是手脚跟着也便快了些。这时,身后的张启山忽然道:“快到了。”
吴老狗正要问他怎么知道,就听到头顶传来了一声熟悉的犬吠,在通道内响起阵阵回声。
“三寸钉!”
既然三寸钉在,那么说明阿静和张玉麟也在场,难道上面就是最后的龙棺所在地?
眼见为实才是是实在人的信条。
随着离出口越来越近,昏黄的光照从上面传了下来。吴老狗的头刚探了出去,就看到一团毛球就直接趴了上来。勉强用手扒拉开脸上的三寸钉,吴老狗还是很高兴能再见到这个宝贝,心情也变得好了起来。自己爬上去之后,不忘探手拉了一把后上来的张启山。
待得两个人站好转身一看,却惊讶地发现身后黑压压一群人,竟然都是九门的众人。二月红,半截李,陈皮阿四,黑背老六,霍仙姑,以及阿生竟然都在场。
唯独缺少了本来应该出现在这里的阿静和张玉麟。
似乎是吴老狗脸上的诧异表现得过于明显,二月红轻笑道:“佛爷和五爷是怎么上来的?”
吴老狗看到身边的张启山用眼神示意要他回答,于是只好摸了摸怀里三寸钉的毛,道:“是……大鲍带的路。”他当然知道大鲍之前陷入昏迷且是他亲自把他绑在了阿生背上,如今大鲍却行踪不明。且三寸钉在场,但与它一起的阿静和张玉麟也不知所踪。
谁知,他话一说口,眼前九门的所有人,包括阿生都用一种看到鬼的表情看着他。
霍仙姑秀眉微蹙,看着吴老狗道:“大鲍,他已经死了。”

楼主 刹那七公子  发布于 2013-06-25 00:15:00 +0800 CST  
【八十四】
吴老狗一惊,那刚才那个长着大鲍的脸的东西是什么?忍不住心下一叹,人是他救的,谁知到头来还是死在了这墓里。愣神之间,耳边响起了张启山的声音:“大鲍的尸体被留在了哪里?”
谁知大家闻言却都没有出声。吴老狗觉得奇怪,发现站在一边的阿生欲言又止,最后还是低了头没有说话。
二月红捕捉痕迹地看了阿生一眼,忽然转头对吴老狗道:“你下去之后,我们在顶部发现了一条索道找到了这里的岩穴。不过来到这里之前,阿生就发现大鲍已经断了气。我们没必要带着一个死人犯险,所以把他放在了其中一个单独的岩穴内。”
张启山皱了一下眉头,没有说话。
“简单点说,我们迷路了。”二月红继续道:“兜了一圈之后,鬼使神差地回到了之前放大鲍的那个岩穴,却发现那里已经被堵住了,但岩穴外面却留了一件他穿着的外套。我们六个人一直在一起,谁都没有机会也没有必要去做这件事。”
张启山淡淡道:“所以你们怀疑是别人带走了大鲍?”
“刚开始的确有这个怀疑,但带走一个死人能带来什么好处?何况那个岩穴被堵得天衣无缝,如果不是那件衣服,恐怕我们根本不知道回到了原地。”二月红顿了一下,道:“大家都听过冬虫夏草,那是种动物和植物共生的生物。冬在土中身如老蚕,至夏则连身俱化为草。”
吴老狗没听过这么多文绉绉的典故,但冬虫夏草作为名草药还是多少知道其中的原理,不过照他的认知,理解为小时候常看到的猪笼草恐怕更合适。那种植物平时看起来纯良无害,但只要有飞虫等猎物接近,就变为了吃虫的动物。他想了一下,抬头对二月红道:“所以二爷认为,我们现在身处的这个地方根本就不是真正的岩石,而是一个活物?”
二月红微微笑了笑,道:“难道不像吗?这些看似岩穴的孔洞,也许就是它进食的食道。”
他说话的声音带着惯有的笑意,底色却极为清冷,在不大的岩穴内响起萦萦绕绕的回音,众人顿觉后颈一凉,没由来传来爬虫般丝丝的腻滑之感。
九门众人毕竟都是能独挡一面的当家,大大小小的场面没见过也听过,闻言脸上倒没有太大的变化。只苦了年纪尚轻阿生,脸上已经皱成了一团。
这时,半截李突然“呸”了一口,道:“无论这个东西是死是活,老子一样都能走出去。人死了就死了,你们来这里就要找那个皇帝的棺材。要找赶紧找,再傻待在这里就憋死了。”
看着半截李已经黑下来的脸,吴老狗此刻突然就很怀念解九。作为他们之中定力最好最滴水不漏的人,解九是唯一一个能和这个以阴狠著称的九门三爷呆上半个时辰的人。当然,这也怪不得半截李,地处一个活物的体内,这种想法本来就太过怪诞和离奇,放在自己身上难免产生排斥。他又是易怒之人,上火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念头一转,吴老狗想到钟清还在之前的岩穴处等着,如果二月红的这个设想成立,那钟清岂不危险。张启山似乎猜到了他的想法,眼见身边的人脸上忡然变色,于是不动声色地顺势搭上了他的肩,捏了一下之后很快放开了手,轻声道:“不必担心,他没那么弱。”
随即,他很快别过了脸,朗声对众人道:“大家先冷静。就算大鲍诈尸,能我们带到这里,也不见得就是坏事。即便这里真的是一个共生的千年活物,至少证明了明成祖用岩葬的用意——这样才能最大程度地保证自己的棺椁完好无损地保留。大家有没有想过这个可能,如果大鲍死了还能像复活了一样活动,说明岩穴对已死的东西没有反应,就像熊这种动物生来就不会吃死人一样。更有可能的是,死去的东西在这个岩穴里,将会自动变成活动自如的血尸。”
吴老狗皱了皱眉,道:“也就是说,这个巨大的岩山,作用其实就像是一个可保尸体千年不腐的玉俑,就像大鲍之前曾被塞进了那个青铜玉俑一样?”
二月红沉吟道:“不是不可能。但如果明成祖真打算有一天能复活,他必须控制这个巨大的岩穴玉俑能及时让自己出去,又能防止其他盗墓者进来。”
“墓眼就是整个岩石的机关,我们打开墓眼之后,才导致了大鲍的尸变。”张启山想了想,声音沉了沉:“这里的岩穴乱如迷宫,如果有了第一个尸变,只要这里还有其他的尸体,也会有一样的效果。”
说着,他抬头对二月红道:“你们发现三寸钉的时候,阿静她们在哪?”
吴老狗一愣,也转头看了看二月红。
岂料,大家互相看了一眼,便听得二月红缓缓道:“我们来到这里的时候,只看到了三寸钉。”

楼主 刹那七公子  发布于 2013-07-21 00:12:00 +0800 CST  
【八十五】
二月红自小是戏子出身,在这个容易被人轻贱的行当里,无论是风花雪月还是人情冷暖上看到的比其他人都多些。但他硬是凭着一身本事带领戏班在吃死人饭的外八行中混得风生水起,并坐上了九门第二的位置。
虽然都是上三门的人,二月红对任何人都能笑得浅淡,倒不像张启山一样平日里都是沉着一张脸,更与半截李狠戾的名声差别甚大。坊间传言,二月红其实才是上三门中最狠的人,只是,迄今没有人见过他的狠。就像,几乎没有人见过他失态发怒一样。因为,他只对自己狠,这才让自己庇护着整个戏班活下去。教过的徒弟里面,无一对他尊敬有加,甚至包括被逐出师门的陈皮阿四。
在生死间摸爬滚打这么多年的吴老狗曾经感叹过,比鬼神更可怕的是人心。鬼神易防,人心难测。见过二月红之后,他也私下里和解九嘀咕过,如果小九你善于设局,老八善于算命,那二爷就是善于看人。任你是身居高位还是番组走狗,在二月红眼里其实没有太大的区别。
只要是人,都会有欲望,但可怕的是,你似乎看不到二月红对任何东西的欲望。一个无欲求的人总是更能轻易地看破他人心底隐藏的渴求。
他记得,当时解九想了很久,回了一句:也许,是曾经珍视过的东西已经失去了。
吴老狗不知道为什么解九会这么说,却也不好细问,之后也就不了了之。
不过,正因为二月红几乎从不冷脸,所以素来与九门众人关系虽说不上多好,至少也都算不错。他说出来的话不及张启山那样具有号召力,却也没有人敢质疑话中的正确性。
“在这个斗里,三寸钉也算是有点用处。”吴老狗安慰地摸着怀里突然变得有点躁动的小狗,语气听不出情绪。但话里的意思很明显,除非万不得已,阿静不会丢下三寸钉,肯定是出事了。
二月红闻言忽然笑了一下:“早就听说这狗灵气得很,现在问问这小东西看能不能问出点什么?”
吴老狗摸着三寸钉的手一顿,他知道二月红一向没有太多的尊卑观念,即便对陈皮阿四都不大摆师父的架子。平时也许是因为与解九走得较近的缘故,二月红和他们偶尔也会开开玩笑。只是,没想到现在这个时候竟然开起了三寸钉的玩笑。
但吴老狗很快就意识到,要三寸钉说出阿静他们的下落也不是不可能。
当然,不是要狗说人话,而只需找到他们的去处即可。
“没有时间了。”身边的张启山忽然道。
只见见张启山突然拽了他的胳膊往怀里一拉,随即听到几步之外的霍仙姑的声音:“是酸液!”
一大滴浊绿的液体在眼前几乎是擦着吴老狗的鼻尖掉落,在触到地面的瞬间,冒出了滋滋的青烟。
“原来三寸钉刚才躁动的原因是闻到了酸液的味道?”吴老狗摸了摸鼻子,惊讶之下没忘了直接将三寸钉塞回袖口,仰头一看,就发现原本是岩石的顶部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开始不断渗出碧色的液体。霍仙姑到底是姑娘家爱干净,注意到头顶有脏水掉下来的时候,已经微微蹙了眉。
妈的,现在该不会是真的在某个东西的胃里?吴老狗顿觉胃里一阵翻滚,但他清楚刚才张启山说的没错,他们的确没有时间去恶心现在的处境,因为头顶已经有越来越多的酸液开始往下滴落。
在这个没有任何可以做遮挡物的岩穴里,当他们成了落汤鸡之时,就是被酸液融化表皮之日。
没有人愿意坐以待毙,何况是老九门的人。
下斗时因地下阴冷,且避免碰上蜇人的东西,所以他们一般都会穿上防身的外套。只是吴老狗因之前右肩受伤,外衫已经有所破损。
手脚麻利地解下自己的外衫时,吴老狗的第一反应是张启山穿的是军装,很难在第一时间解开腰带的同时脱掉上衣。但是,他发现还是低估了张启山的行动力。
当吴老狗正打算把自己的外衫往张启山头上罩去时,一件军衣外套刚好兜头把他护住了。
不及弄清楚张启山到底是怎么在不解军装腰带的情况下迅速把上衣脱下的,吴老狗发现身边的人没有把那件看似被狗啃过的衣服扔掉,只是淡淡说了一句:“军衣外套的防护效果好些。”
既然张启山没打算换回来,吴老狗也不争论,立刻转头看了看其他人。他很清楚九门其他人都能自保,就连稍微有点担心的霍仙姑都很快把自己护得很好,意外的是阿生手脚也伶俐得很,只见他早已剥下了上衣披在了头上,瘦瘦的身板尚不忘护住那个被蓝布包着的尸茧。
吴老狗忽然皱了皱眉,如果没有看错,那个尸茧似乎微微动了一下。
大鲍死后还把他们都带到这里,说明要么把他们一起赶尽杀绝,要么这里一定有他们想要的东西。
只是,他们真的快没有时间了。

楼主 刹那七公子  发布于 2013-08-09 01:13:00 +0800 CST  
其实我本来只想写百字以内以然后准时十二点睡觉的我会说?눈_눈
【别打脸,明日更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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佛爷其实没想到依着五爷平日里大大咧咧的性子竟然会记得有七夕这个只有怀春少女才会惦记的日子。
虽然从实际情况来说,五爷其实是个很细心的人。比如上次佛爷身上带着几个弹片回来,在家里养了大半个月的伤,不过好歹没有直接送了命。于是从头到底五爷小心翼翼煨了大半个月的鱼汤,直接后果是伤慢慢养好了,从此某人也只认五爷做的鱼汤。【所以,要想抓住一个男人,先抓住一个男人的胃真真是真理啊!(重点错!)】
但无论如何,按常理推测五爷怎么也不至和七夕扯上关系——除非,他被人忽悠了。
啊,当然,这句话八爷是不同意的。
他只承认,自己只是‘不小心’忽悠了一下五爷而已。
啊,当然,这句话五爷也是不同意的。
他只承认,自己只是‘心甘情愿’被忽悠了一下而已。

事情得回溯到一天前。
如今世道不太平已是人人自危。且不论战火弥漫,就是他们外八行本身都已一片浑水。依佛爷的身手会受那么重的伤,虽说是刀剑无眼世事无常的原因,但很显然哪里出了问题。
“难道是最近RP下降了?”五爷表示这种话绝对不会从他的口里说出来,但碍于编剧的勒令之下不得不为了日渐飞涨的奶粉钱勉为其难配合真情演出。
“想知道怎么攒人品吗?”作为九门第一神算,人送外号‘神棍’的齐八爷眯眯笑道,“一个点子五毛五。包邮哦亲。”
【你以为真会有这么时代超前的剧本?!实在是太高估编剧了!】

话说,事情其实再简单不过。
首先,如果老九门九人拼酒,那么能留在最后与佛爷一决高下的,不是经常打架斗殴话题不离身的四爷和同样大烟不离身的六爷,却是弱柳扶风的七姑娘。
事实证明,酒桌上从来就不要小看女人。一场较量之后,最终酒量最好的人首推仙姑。
啊,垫底的不是留过洋一派斯文看似滴酒不沾的九爷,事实上,能在生意场上混的人,九爷酒量其实也很好。
你说二爷?他的装醉本领倒是比谁都强,你以为《贵妃醉酒》白练的?
当然,三爷和八爷几乎从来不喝酒,不过,有谁敢灌他俩酒呢?一个怕被砍了,一个怕被阴了。
所以,归根结底,酒量最差的其实是看似狐朋狗友一堆酒量怎么也该练出来的五爷。
但酒量这东西不是人说了算的啊。
但酒品不好就真的是个人问题了。
幸好,五爷的酒品不错。
不吵,不闹,不打架,不斗殴。
唯一的缺点是,嘴巴停不住。就是想找人说话啊,从天空聊到海阔,从天南聊到地北,再从天涯聊到海角。
于是,被聒噪了半天的八爷终于忍不住了。
“五爷知道明天是什么日子?”
愣了半天的五爷终于想起来是七月七日,顿时恍然大悟:“还有七天就是七月半了,鬼出头的时候你看我们选哪个地方下地比较好?”
强忍心头‘你丫除了养狗就知道下地’的怨念,八爷笑容不变:“明天是七夕。我算过了,佛爷前些日子的血光之灾是因为积怨太深。你命格为破,所以我想你应该能压一压。”
意外的是,五爷突然沉默了。
“事先说明,基本没有风险。”八爷以为他在犹豫,接着道。
谁知,五爷忽然静静道:“只要你有办法,就算是再大的风险,怎么我都愿意。”
八爷微微一怔,眯眼笑道:“嘛,也不是完全没有风险。就是需要你小小地配合一下。”

一小时后。
一阵衣服摩擦的簌簌声。
“老八你确定这样没有问题?”
“没有问题。”
“喂,小九你想笑就笑,这样憋着不难受?”
“果然英勇神武了很多。”
若论平时,五爷断然不会穿上束手束脚的军装。
但在酒精的催化下一个人的智商明显会下降很多,同时,在八爷所谓的‘九门中只有佛爷为军,你既为贼,则李代桃僵,在七夕之日穿上这制服一天,便能代其避过可能的灾难。应该,不会导致全身爆裂而亡之类的’言论鼓动下,终于穿上了的军装。
但不得不说,树靠皮,人靠衣。穿上这么一身制服之后,整个人都立竿见影威风英气了很多,不过还是以前的书生气舒服些——来自仙姑的评价。
见到五爷的时候,佛爷倒是没说什么,只是,握着杯子的手紧了紧。
五爷正纳闷难道是两个人对比作用太强,自己英俊过头了所以他郁闷了?【啊,五爷您太谦虚了,这是不可能的 눈O눈】
于是,直到晚间的时候,五爷才真正明白过来,白天八爷所说的‘不是完全没有风险’其实指的是‘风险主要来自佛爷本人’。以及,佛爷当时明显的反应其实是好不容易凭着自身强大的耐力忍住了当场质问的冲动。
“你以为,穿着这身制服是给谁看?”面对步步紧逼的佛爷,五爷突然发现自己即便穿着同款的军装也无法与眼前这个人的气场相抗衡。
“七夕,所以给你看?”然后,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和智商,“我,我这就去换掉。”
伸手拦腰扣住想要离开的人,“既然你喜欢,那今晚上衣就不要脱了。明年七夕,记得再穿一次。”

——END——

【@诸葛雪鸢风筝,你要的五爷制服梗(话所,这和反攻有个毛线关系啊!好吧,真的要明年五一再补了?
【顺祝大家七夕欢乐~~ O(∩_∩)O
【啊,凌晨了,拉灯,睡觉!晚安么么哒~

楼主 刹那七公子  发布于 2013-08-13 01:22:00 +0800 CST  
抱歉今天回来实在是晚了,于是只放昨日未放出来的百字七夕版可好
(反正从很久很久以前早就食言而肥了 o(╯-╰)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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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夕之日,五爷初次戎装着身,丰神俊朗与往昔儒雅之风大相径庭。
长沙城私设擂台追加评级,经仙姑定夺,终极评定为A+。
为何五爷独独选在七夕当日突现军人之姿?
九爷笑曰:中西结合。七夕既为中华传统节日,礼同西洋情人节,情人多为结伴且服装统一。佛爷既素不喜穿褂子衫,只好五爷勉为其难配合一试戎装。
岂料整日佛爷眉间未曾见舒展,晚间人走茶凉之后佛爷颜色仍不见缓和。
五爷心惑多有冒犯之处,轻叹:“你若不喜,我日后再不穿便是。”
“无妨。”一声轻言淡语。
“?”
“你非常适合。”曜石之目渐次逼近,浅笑轻扬:“不过,日后只我一人可见。”
是夜,五爷首套军装,卒。
自此每年七夕,军绿戎装即定为一五的节日服装。
美其名曰,情侣衫。
————————

其实,佛爷整日面无喜色只是因为怕自己一个不小心没忍住直接扒了那身军装是真的。所以才说,制服真的不是随便人能穿的,也不是人随便能穿的。
不过,这种有损佛爷威严形象的脑补我是绝对不会说出来的。눈_눈
(一五形象崩得厉害,若不小心逆鳞了,请务必直接无视。。。

楼主 刹那七公子  发布于 2013-08-14 01:18:00 +0800 CST  
【八十六】
虽然闻不到气味,但吴老狗已经觉得喉道和肺部在火烧火燎的痛。
“尽量捂住口鼻不要吸入过多的酸气,否则会腐蚀呼吸道伤及肺。”突然,张启山脸色一变,转头对阿生吼道,“立刻离开那个尸茧!”
阿生正尝试把单衣服撕扯成布条做成面巾以便护住口鼻,一时没反应过来,就发现眼前一道黑影飞过,却是身旁的黑背老六眼明手快地一个刀背直接把脚边那个尸茧抽飞在了对面的肉墙上。
就在即将撞上墙的瞬间,本来裹在蓝布包裹中的尸茧竟伸出一只血红的利爪,直接插入渗出粘液的墙中固定了身形。
枪声猛然在耳边炸响。
张启山的枪快,黑背老六的刀更快。
子弹没入利爪的刹那,一柄快刀已经将尸茧分尸,血尸轱辘辘地在地上滚了两圈后猛然停住了,而徒留在墙上的爪子上,还嵌有一个前一秒尚在陈皮阿四手中的铁弹。
变故发生在分秒间,众人很快退至壁边。却见那只尸茧在蓝布里缓缓蠕动,不一会儿,从里面慢慢爬出了浑身血红的婴尸。
饶是这些常年与怪物打交道的人看到眼前的这个东西都不免心中一抖。
因为,这只婴尸没有皮肤,却罕见地有血有肉。就像是一只生生被剥了皮的活尸,血色的肉裸露在外,眼睛早被蛀空,一双黑洞洞的眼窝却像有感知般森然地看着他们站的方向。刚才那只爪子已经被钉在了壁中,现在它已经少了一只右手,但手脚上的指甲均尖锐异常,没有唇的嘴里一排尖利的细齿很快龇了起来。
吴老狗的眉头皱了皱。这个东西让他心里很不舒服,因为看起来就像是一只用血和肉堆积起来的人,但可惜的是没有完全合成的半成品失败产物。他不知道是不是这里的酸气导致了这个尸茧的变异和复活,但直觉告诉他毋庸置疑的是这个东西危险指数很高。
刚才这东西的速度大家都看在眼里,况且它没有可以致命的地方,黑背老六的刀就算再快也没办法一瞬间把这东西砍成肉酱。为了避免在这个狭小的空间里起冲突,大家都尽可能地屏住了呼吸。
吴老狗心里骂了一声娘,当初进来的出口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被封,如今要出去除非在这里再打一个洞,但如此一来下面恐怕就是进去了就找不到出口的狭道迷宫。
此时,那血婴像是感应到什么一般,身形突然暴涨,后腿猛然一蹬冲着吴老狗电光火石就是一扑。
妈的,难道老子真的命中招邪?大惊之下,吴老狗愣是凭着在斗里九死一生练就的直觉和身手堪堪矮身躲过,一个旋身就地一滚,抬手抽出身上的匕首,猛地朝眼前一道黑影挥去。耳边传来匕首撞上骨头的声音,那东西的利爪更快一步地抓上了脖子。
颈部猛然一阵刺痛,来不及感叹就这么在众目睽睽下被割喉而死的话实在不太好看,下一秒吴老狗就看到那东西就像破球一样被踢飞开去。一道迅捷的刀风闪过,眼前霎时炸开一蓬血水,他眯着眼睛看着那血婴直接从头到脚一分为二被劈成了两半,那血婴的脑壳中的脑浆早已烂如棉絮,仍呈现出诡异的血色,稀稀拉拉地洒在了地上。奇怪的是,这些血水在接触到酸液之后,竟像中和了一般变成了灰白色。
吴老狗摸了一下颈部,满手温热的血。他暗骂一声,心说如果再慢上半分,他娘的就真的要当场被切开脖子了。
这时,阿生忽然‘咦’了一声,道:“上面没有酸水滴下来了。”
吴老狗抬头一看,发现顶部果然没有酸液渗出了。
阿生毕竟还是孩子,见此不由松了一口气,问道:“难道是那个尸茧就是用来抑制这个墓体活化的?”
脑中一个激灵,吴老狗忽然想到这血婴是集结了整座陵墓的血气才有了现在复生,也就是说他们这里所有的活人都有份。现在血婴血气已散,墓体活化才减弱。但如果墓眼打开后所有的尸体发生尸变和墓体活化,三寸钉作为灵媒的存在恰好是所有尸物活化后的攻击目标,那么阿静很可能已经遭受袭击,之前留下三寸钉恐怕是迫不得已,一来是降低再次受袭的几率,二来是留下线索。
“不对。”话没说完,嘴里突然一阵腥甜,吴老狗越发觉得肺部火烧,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他咳出一口血水,道:“地下,他们就在这个地下。”
张启山伸手扶住他,道:“他们,你是说阿静和张玉麟?”
吴老狗靠在他身上,缓了缓气,点头道:“恐怕当时墓眼打开的时候,他们正好到了这里,没想到墓体直接活化,在被吞噬之前留下了三寸钉。”
“我们到这里的时候是正常的。” 霍仙姑闻言微微蹙了眉。
“活化有不同的程度,需要一定的时间。”吴老狗摇头,道:“如果没有猜错,能他们措手不及的只有一个可能,就是在没有防备的情况下直接被拖到了地下。”
半截李突然哼了一声,显然刚才的打斗让大家在这酸气弥漫的地方已经耐心减退:“你们就是从下面上来的,难道没有发现任何异常?”
吴老狗苦笑了一下,道:“下面本来是无数的孔道,但我猜想既然这里的出口既然能随着墓体活化而随意改变,那么这里所有的地方都有可能产生变化。”
张启山淡淡道:“趁着现在活化还没有完全消失,打通试试不就知道了?”


楼主 刹那七公子  发布于 2013-08-26 00:41:00 +0800 CST  
【八十七】
吴老狗很依言点了点头,忽然将袖口的三寸钉放下,打算让它闻出阿静此时所处的位置。
这时地上早已被酸液腐蚀得坑坑洼洼,被尸婴的血气一冲之后,原本青碧色的液体竟缓慢地变成了灰白色。三寸钉的四只小爪子踩在地上,略显烦躁地在原地转了个圈,却似乎极其嫌弃一样再不肯往前多走一步了。
空气中的酸气不断灼烧着人的呼吸道,陈皮阿四心下着急等不及,问道:“这狗崽子怎么回事?”
吴老狗听了没什么反应,倒是张启山闻言不着痕迹地微微皱了眉,霍仙姑更是不悦地看了陈皮阿四一眼。
“它的鼻子太灵敏,这里的酸气太浓导致暂时无法使用了。”吴老狗脸上心疼的表情一览无遗,蹲下身子拎起三寸钉放在了自己的掌心。小狗舔了舔他的手,冲着他呜呜了两声。
吴老狗愣了一下,抬头对身旁的张启山道:“三寸钉好像想要告诉我们什么重要的信息,只可惜我们已经没有时间等下去了。除非——”
张启山一扬眉:“除非什么?”
吴老狗脸上的表情顿时变得有点微妙。他本想开个玩笑说‘除非这里有人能听懂三寸钉说什么’,但此时蹲着仰头看向张启山向下俯视的脸时,那双平时总是眸光深敛的眼睛从这个角度竟是看得异常清晰,眼中的一抹亮色却并不是印象中的毫无波澜。
被打断思路的他忽然就忘了刚才自己想要说什么,当下怔在了原地,不妨右脚踩着的地方突然一沉,他猝不及防,整个右腿就被一个东西扯着陷了进去。他心下一惊,空着的左手已经本能地往旁边一抓,很快扣住了张启山凭直觉伸过来的右手。
感觉地下扣住自己右脚的力道大得惊人,吴老狗一咬牙,借着张启山的手力,右脚猛地往上一扯,谁知下面的力气突然消失,他一个趔趄,几乎往后摔倒。再定睛一看,发现右脚踝已经一圈乌黑,死死扣在上面的,却是一截枯黑的人手骨。看骨头的腐烂程度不似新死之人,他心说不对劲,喊道:“大家小心脚下!”
话音未落,就传来阿生的叫声,却是他站的地方也突然陷了下去,他整个人被身边的黑背老六一提,方避免了一脚踏空。很快,陷落之处出现了一个暗黑的窟窿。
吴老狗正要说话,耳边传来张启山的声音,“尽可能往墙边靠!”然后就感到身子一轻,却是张启山见他身上有伤加上脚上还带了一截人骨导致行动不便,便直接单手扣住了他的腰间,架着他很快往墙边退去。
大家身手都不慢,待得所有人都退至墙边的,地面正以肉眼看得见的速度迅速消融,转眼之间整个墓室原本平整的地面就出现了无数大大小小的窟窿。洞口有深有浅,深的因太黑看不真切,但洞口浅的很明显看的出来是大小不一的棺材,或者是直接暴露在外的无数尸骨。
吴老狗看了一眼心里基本就有了底,虽然不知道棺材里面有什么,但暴露在外的这些陪葬的尸骨已经完全骨化,至少表面看起来没有起尸的危险。看来当时血婴阻止了墓体活化,但正是酸液和血气的双重作用使得地面腐蚀过度才导致地下的这些东西全部暴露出来。看来这里的确是和下面的密道相通,所有的密道只有一条是活路,其他密道引向的都将是死路——这里每个窟窿所对应的棺材和杂乱无章的死人骨本是不同密道的终点。
他低头看了一眼还扣在脚踝的那截手骨,心说恐怕自己是当时一脚踏空,直接踩到了这具尸骨的手中,抬脚的时候直接把整个手骨扯了下来。心中默默地说了声抱歉,吴老狗费力地把脚踝上的人骨桎梏掰开,就听到了二月红的轻笑:“看来我们找对地方了,只不知哪个才是正主?”
没有人回答。
但吴老狗很清楚,能站在这里的人都不是傻子,大家并不是不知道答案。眼前满地的窟窿洞口就像是一个巨大的腐烂莲蓬,但对于他们这些土夫子而言,里面埋藏的东西却危险而诱惑。
最中心那处的洞口最大且最深,加上头尾周围一圈大小相同的窟窿,不多不少恰好七个,而七个洞口的恰是以北斗七星的形状排列。在墓葬的风水中,北斗七星等星象图案有着‘指引死者灵魂升天’的作用,能使用这个墓葬形式的墓主往往非富即贵。因明朝开国皇帝朱元璋格外重视北斗七星的形制,加上他生性多疑,因此不仅墓道多建成弯曲状,连棺椁也是几经迷惑。较之朱元璋,明成祖朱棣多疑好杀的性格有过之而无不及,加上他的皇位得来不正,怕死后受人不堪,墓葬才做得如此曲折,但北斗七星墓葬的形式仍是从了他老子。
尽管千辛万苦要找的东西近在眼前,每个人却都静静地站在原地,谁都没有动。四周的氛围忽然变得有点诡静,第一次与九门众人下斗的阿生初次见此阵仗,忍不住心跳开始有点加速。令他吃惊的是,连平时最沉不住的四爷此时也是一言不发,连三爷都阴沉着脸看着没有说话。他舔了舔有点干燥的嘴唇,向离得最近的五爷投去了一瞥。对方看着他轻轻摇了摇头,用口型说了两个字。
阿生年纪虽不大,但人并不笨。他看出来了,五爷说的是:“阿静。”

楼主 刹那七公子  发布于 2013-09-15 20:49:00 +0800 CST  
【八十八】
逻辑很简单,既然阿静是掉进了这里无数个孔洞中的其中一个,那么很显然他们还在里面。但到底是在哪个窟窿里,现在人是死是活,就不得而知了。所以,大家才小心行事,第一个淌雷的人,必然承担着敢死队员的角色。
这时,三寸钉忽然冲着眼前的洞口开始狂吠,随后即刻从袖口窜出,直奔距离最近的一个棺洞,眨眼间很快消失不见了。吴老狗爱犬心切,等反应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已经跟在三寸钉后面赶到了棺洞边。
棺洞上下不过两米落差,洞底入眼是一具表面铁锈斑驳的铁棺,再别无他物,转眼之前才跳进来的三寸钉更是不见踪迹。吴老狗的脸色变了变,他自然不相信三寸钉会自己找死,但为今之计也只有开棺才能证明个中蹊跷。
“等等!”是熟悉的嗓音。
正要跳下去的时候,右肩被人从身后按住。他转头看了一眼身后的张启山,却见他正目不转睛地盯着前面第二个棺洞看得出神,后面九门其他人的视线也同样越过他们落在了前面的六个棺洞,阿生甚至用手捏住了鼻头,似乎闻到了什么极为难闻的气味。
吴老狗心下着疑,一回头刚好看到一只白嫩的手攀上了中间那个最大的棺洞口。从细若白葱的手指和剪得整齐的指甲来看,很明显是个女人的手。手的主人似乎用尽了所有力气才爬了上来,努力了很久怎么也没能再攀上来。
吴老狗心里很清楚眼前这个正在洞里挣扎的人可能是谁。尽管阿静之前曾有过耍小心机,但他其实对她的感觉并不坏,虽然不能与同为九门的霍仙姑相提并论,但多少带了点怜惜——女人家趟这些下地的浑水都不容易。
他一直不希望看到任何人死在斗里,更不希望看到本来如花似玉的大姑娘下场是变成了血尸一样的怪物。何况阿静确实有好好照顾三寸钉,凭这他就觉得自己有责任救她。心里这么想着,身体已经先行一步迈开了脚步。
吴老狗不知道的是,他的鼻子坏了,并不代表其他人闻不到刚才突然充斥在整个墓室的奇怪的香味,三寸钉会突然发狂显然也是受了这个气味的刺激。先时大鲍和阿歧中了尸毒,也正是闻到气味才受了幻觉。古往今来,气味往往都是最能麻痹人的神经的东西。没有人会蠢到认为这个古墓里真的会有一只千年粽子水灵灵地复活了,那么这个手的主人自然就是阿静。只是,这只手出现在视线中的时候,空气中漫入鼻尖的味道更加刺鼻,张启山担心的是,这个时候的阿静早已不再是原来的阿静。
现在已经没有时间解释。眼见吴老狗身形一动就要走过去拉人,张启山不动声色地转头向身后的九门众人点了点头,示意若有异动则可动手,随后便跟了上去。
赶到棺洞口的时候,吴老狗终于在阿静无力放弃的刹那拉住了她跌落的手。她似乎因气力用尽,此时正低着头看不清脸。棺底一片漆黑,看不清到底有什么。来不及思考阿静是怎么爬上来的,吴老狗深吸口气,右手一用力正打算把她拉上来,却发现手腕一沉,整个上半身直接被拉下了洞口。却是手腕不知何时早已被阿静反手扣住,这么近的距离,吴老狗终于看清了她忽然抬起的脸。
她姣好的脸庞较之之前除了更加惨白了一些之外倒无异常,唯有一双眼布满血丝,神采全无。她甚至已经不能发出声音,嘴唇只能无声地动着。
吴老狗心下一个咯噔,一个想法电光火石般在脑中忽然闪现。阿静此时的眼神像极了当时被困在铜俑中大鲍的模样,而她之所以会出现在这里,如果可能,这个最大的棺洞,其实就是这个墓中最大的可以保持尸体千年不腐的玉俑,或者说俑棺。找到玉俑并解开此墓暗藏的长生的秘密本是他们此行的目的,只是,他没有想到,这个玉俑却并不能打碎了抬回家研究,而他们甚至还没来得及弄清楚俑中的东西到底是什么。
瞬息之间,便见一截黑发忽然从阿静身上自脚底蔓延上来。吴老狗大惊之下发现这些头发的目标竟是自己。脑中灵光一闪,忽然想到刚才被尸婴划伤了脖子,恐怕这东西正是被血气所激才会突然暴涨。
身体猛地一下沉,眼见就要跌落下去,就发现腰间被一双手捞住,随后整个人被拉了上去。此时手腕仍被阿静死死地反扣住一时挣脱不开,为了避免头发同时缠上身后的人,他只得反手一把推开张启山,喊道:“小心!”
话音未落,耳边已经炸响一记枪声。
子弹打中的是此时卷住阿静脚踝上的一截长发。但那东西似乎并不畏惧子弹,不仅没有缩回棺洞,反而迅速大肆延伸过来。眼看长发已经缠上了腰,就要重新往棺洞中拖去。说时迟那时快,黑背老六一柄快刀拦腰砍断了疯长的黑发。
岂料,断了的头发不多时即刻卷土重来,根本没有缩减的迹象。
见凭人力无法止住里面的东西,张启山一声喝令,“封住洞口!”
看着陈皮阿四手脚麻利地用九爪勾抬了一层棺盖,与其他人合力抬了过来,吴老狗发现自己除了在拉住已经失去意识的阿静不被拖入棺洞的同时,竟然还有时间和闲情在心里感叹,他们九个人虽然平日里总不能很好地说到一块去,但老九门虽然之所以能有今天,其实是因为在生死之间,他们总能够放下一切,只为能全身而退。

楼主 刹那七公子  发布于 2013-09-28 23:40:00 +0800 CST  
【八十九】
混乱其实没有持续多久,至少对吴老狗而言,已经很难有什么恐惧可以超越孩童时在瓢子岭见到那只血尸的时候。何况,身边这群人并非常人。换句话说,就是把他们其中的一个人搁在这里都能折腾上一段时间,何况是七个人同时上?
棺洞很快就被封上,来不及顾及张启山看着洞口若有所思地沉默了下来,吴老狗不得不转身探了探身边阿静的鼻息,发现她虽然昏迷不醒气若游似,但总算保住了一条命。
轻舒一口气,吴老狗微微皱起了眉,既然她会误落这棺洞中,不知为何却不见张玉麟的身影。他虽然对这个人谈不上什么好感,但也确实不希望他死在这斗里。如果阿静仍活着,没道理张玉麟反而会先中招。不过万事难料,也许他掉下去时不小心做了阿静的垫背也说不定。
但显然,现在其他人的关注点并不在失踪的人上面。
“这种东西会出现在这里,难道真的和传说中的那个药有关系?”二月红淡淡道,说话的方向却是看着静静地站在一旁的张启山。
张启山看着被封洞口,没有说话。
半截李忽然呸了一声,也不知是嫌脏还是觉得荒唐。陈皮阿四的脸色也好不到哪儿去,黑背老六握紧了手中的刀就没有其他的表示。意外的而是,霍仙姑倒是没有太大的反应。
吴老狗此刻正扶着阿静,闻言却有点不明所以。他知道这次下斗之所以会牵扯这么多人,甚至可以说是都是因一个人而起,无非是一场为了长生的游戏,但他并没有料到张启山已经掌握了的信息已经如此准确。他曾因为了避免在这趟水介入太深而参与太多,可现在却觉得这些自己被蒙在鼓里但张启山与其他人已经共同知晓的事情,而自己就像被关在了门外的感觉。就像是众人聚会,屋内大家环坐交谈甚欢,独独把他放在门外喝西北风一样。之前张启山曾说过只因为知道他的性子才不告诉他所有的缘由。但果然,莫名地胸口还是有点堵得慌。
但好在他的智商还在。稍微想一想,也不是很难理解。上头的人既然听说这里可以找到长生的秘密,所以才派一些倒斗能人来一探究竟。明朝擅做丹药,所以传说这里会出现长生丹药也很正常。只是,原本以为可以找到墓主的地方却出现了这种怪物,自然而然就会联想到这种可以无限生长的东西是否会与长生丹药有关。
而且从张启山的神情来看,他似乎已经猜到了现在的这个结果。也许是在斗里几次的生死已经有了异常的默契,意外的是,吴老狗不知道为什么当看着他沉默的侧影时,心里竟然笃定地认为张启山对这个结果其实并没有失望。
但他不知道的是,刚才他脸上略纠结的表情和现在不自知的眼神其实都没有逃过张启山的眼角余光。事实上,当时在遇上黑蚁时的大殿中他的确并没有告诉吴老狗目前所有知情的信息,只是因为私心不想告诉他而已。
能坐上这个位置,张启山无数次冷眼看着身边的人因各种原因丧命。有的事情知道的越多,并不是一件值得自豪的事情,尤其不是一件很安全的事情。而身为老九门之首,知道的更不是很多值得为外人道的事情。张启山知道自己双手早已不干净,所以他只是希望眼前这个在人前永远乐呵呵却时常替朋友着想的人能过得比他们更加干净一点,笑容更纯粹一点而已。
是从什么开始注意到这个人的笑容的?啊,当时霍仙姑为作谢而让众人陪着演了一场戏,而他即将坐下上席座椅时那一瞬的错愕眼神竟是意外地单纯明亮——倒完全不像是在斗里能够狠斗粽子的九门五爷,甚至不像是在这种生死边缘过日子的人。常年下地的他,身上竟仍留有阳光的温暖气息。
而对于在黑暗待得太久的人而言,阳光总是最致命的吸引力。张启山心里忽然轻轻一叹。
关于长生丹药的风声,他其实早在下斗前已经打听清楚。这斗里有没有药他不知道,但获悉能看到追求长生所带来的结果。看到满地黑发的时候,他已经猜到了结局。因为,除了曾经掉入棺洞中的阿静,只有他看到了,在洞底无数缠绕黑发之中那张惨白的人脸。
从东北逃到长沙之后,他凭着过人的胆识和作战天赋跻身军部。因为张家的原因,他受到领导了接见,也正因此受命开始一点一滴寻找这个并不熟知家族的远古信息。可是,知道得越多,他却从心底希望这些本来就违背天理的东西能永远地留在地下可以不再重见天日。他并不觉得自己应该活过很多年,更未希翼永生。于他而言,前半生的生命并没有太多美好的回忆,更多的是带上了血的腥味。活着更多的是意味着责任和重担,而不是寻欢作乐。
看着身边这些称不上多亲近却已经是生命不可或缺的人之时,张启山的眼角却难得带上了些笑意——至少有个好处是,看过了在这个棺洞中以怪物形态尚且生存的生物,至少九门的人不会再去尝试那个传说中的长生药了。

楼主 刹那七公子  发布于 2013-10-11 01:51:00 +0800 CST  
【九十】
倒斗最忌讳的,就是贪欲。
就如鬼吹灯的传说一样,盗墓者永远不要试图卷走墓主身上所有的财物。而下斗新手之所以死亡率高,往往都是因为贪恋在斗里见到的所有宝物才自寻绝路。关于这点,无论是在下斗时,还是在待人处事中,吴老狗本人是最忠诚的实践者。他一直认定,做人不能做绝了,凡事都得留一条后路,朋友多总不是坏事。即便粽子不知道朋友的概念,但留些东西在斗里能让后来下斗的人有些甜头也算是尽了朋友的道义。
而对于这些在倒斗界都是轻车熟路带别人夹喇嘛而不是被别人夹喇嘛的九门众人而言,显然都不会犯新手的错误。他们这次下斗本来只有一个目的,当希望破灭和妄想被证实,以前见棺材如见亲人的这群土夫子忽然就对旁边的几个棺洞失了兴趣。
除了阿生。
少年显然对几个未开的棺洞还念念不忘,见众人似乎没有再打开看看的打算,心里多少挂不住了。他们千辛万苦才来到这里,现在却空手而归,怎么想都有点不甘心。这些人里,他唯对吴老狗亲近些。终于忍不住蹭到他旁边,讷讷道:“五爷,我们就这么走了,是不是有点……可惜?”
此时吴老狗正考虑怎么把昏迷的阿静带离这里,闻言抬头看了一眼阿生,想了想才道:“我们都还活着,而且已经知道了该知道的东西,不是吗?”
阿生看着他平日里总是言笑奕奕的脸难得地变得正经,褐色的双瞳上黑白分明地倒映着他的身影,眼中却没有丝毫的笑意,甚至有种难以言喻的悲凉。阿生忽然就有点恍惚,然后脑海里突然清醒地意识到,眼前这个身上完全没有盗墓贼气质却意外有着文人书卷气的人,这个可以和任何人都打成一片称兄道弟的人,这个视狗如命亦视己如一般贫贱的人,他的气场虽经常被脸上的笑容所掩盖,却依然是那个在道上被人尊为狗五爷的长沙九门。
吴老狗见阿生正愣愣地看着自己不发一言,以为他还是心里放不下墓中可能存在的其他宝物,只得抬手拍了拍他瘦弱的肩膀,摇头笑道:“出了这斗,回长沙请你吃最好的红烧狗肉。”
阿生不自主地点了点头,依言转身,却突然发觉后背不知什么时候没由来竟出了一层细密的汗珠。
但吴老狗很明显不知道自己刚才无意识的言行对阅历尚浅的阿生到底产生了多大的压力,因为下一秒他就完全被忽然突兀地从三寸钉失踪的那个棺洞底部传来的一声犬吠吸引了注意力。许是隔了一层铁棺的缘故,狗叫声听起来有点闷闷的。
没有人知道三寸钉是怎么掉进了那个被封得严严实实几乎不能爬进一只蚂蚁的铁棺中的——这是费了很大劲才打开棺盖的九门众人的共同疑问,更别提棺盖掀开之后竟然还看到了三寸钉之外的另外一个活人。
“钟清?!”吴老狗的表情有点错愕,但更多的是惊讶和松了一口气的笑意。
与先时所料不差,棺底下面是一个漆黑的甬道,钟清手里正抱着三寸钉,似乎刚从下面上来。只见他单手撑着棺沿,爬上来之前不忘对张启山点头示礼,随后把三寸钉交给吴老狗,解释道:“你们离开太久,我担心会出事,上来的时候迷了方向,没想到突然看到了三寸钉,幸好有它带路。”
吴老狗恍然大悟,原来之前三寸钉突然窜入棺洞中,恐怕是闻到了钟清的气息,知道他在密道中迷了路,所以才主动下去带路。没想到同时启动了机关,铁棺自动阖上断了后路。若是这上面没人帮忙打开棺盖,恐怕要上来还得费一番功夫。
“果然是一个脾气。”张启山忽然自语道。
但他说话的声音太小吴老狗一时没听清,以为张启山要交代事情,于是手里奖赏似地抚着三寸钉的毛,转头怔怔地问道:“啊?”
张启山看着面前一人一狗两双晶亮的眼睛,而之前失散的副官亦已安全,忽然心情变得不错。

之后就是顺着二月红等众人来的路线返回,意外的是也没有遇上其他的麻烦。而吴老狗发现,要走这条路也必然非二月红不能。因为原本空无一物的悬崖上已经多了两根粗绳,很显然是之前二月红先用一根杆子凌空撑着岩壁越过悬崖到了对面,尔后才临时搭的绳桥。
大家唯一有过异议的是还要不要继续寻找目前仍不见踪迹的张玉麟,以及如何将尚呈昏迷状态的阿静背回去。
吴老狗在众人的集体注视下,最终以张启山“他能一个人下来,就会做好自己一个人上去的准备”的一句话而最终放弃了单人投票。
第二个问题的起因本来是吴老狗打算自己背着阿静,因为人是他救的,何况此时大家都已处于体力不济的状态,没理由让别人承担这个义务。但是在张启山看似轻描淡写实则强烈反对的情况下,最后阿静是由张启山本人和九门之中身手最好的黑背老六轮流背出了斗,而吴老狗说什么也没答应让同样身手不错的陈皮阿四来搭一把手,虽然后者也的确没这个意愿。

吴老狗是最后一个从地下探出头的。
先前处理两个异议时,他答应张启山的条件是自己垫后。只是没想到返程的路上大家走得比兔子还快,途中他还因躲避突然现身的一些黑蚁不得不耽搁了一阵,不妨就拉开了距离。
幸好三寸钉还好好地呆袖子里,像以前一样陪着自己一个人出斗直到最后。
当呼吸到新鲜空气的刹那,吴老狗深深吐出了肺部的浑浊空气,然后才感觉整个人重新活了过来。眼前依然是原先入口处的那个宗庙,只是出口处换成了庙后的一棵槐树下。
吴老狗爬上来看着眼前空无一人的出口处,忽然心里就有点空落。他原本以为,至少有一个人会等等他的。
难道是自己之前走错了岔路所以和众人无意识地分开了?他这么想着,就听到耳边响起了这些天早已熟悉不已的声音。
“你忘了我们的赌约了?”
吴老狗闻言转头,视线直直地撞上了张启山看过来的墨如曜石的双眸,心跳顿时就漏了半拍。




——第二折《老九门倒斗记》完——

楼主 刹那七公子  发布于 2013-10-17 00:37:00 +0800 CST  
第三折 日常篇 预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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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九门全员出场


* CP:一五,二九(二九有主要戏份,如果对二九有不适的孩子可以直接跳过了,当然,如果对一五不适的话就不会点开这个帖子了 o(╯-╰)o


* 因倒斗篇中八爷和九爷没有正面出场,所以日常篇中他们二人的戏份会较多


* 全篇撒糖向,一五首度尝试身/体/接/触(千万不要抱太大期望


* 啊啊啊啊,其实好想写战争篇,想看到一五夫夫穿军装情侣服(住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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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上。

楼主 刹那七公子  发布于 2013-10-17 01:08:00 +0800 CST  
【九十一】
回到长沙已是两日后。
其实九门众人原本打算在北平好好逛逛,城里新开的潘家园虽然盘口不大,但也算有点好货。岂料,接连发生了几件事却让大家不得不提前返回长沙城。
一是背着阿静的黑背老六也与众人走散,后来被发现昏迷在了路口,所幸只是被迷晕倒没有其他的伤口,可阿静不知所踪。以六爷的功夫能被人弄晕确实不容易,吴老狗的推测是其实阿静在出斗前就已经醒转,但一直装作昏迷,就是为了在黑背老六落单后动了手脚并先行离开。她的目的只是不想被九门控制住,所以没有下狠手。
二是半截李和陈皮阿四因为此次下斗并没有实际的收成而满心不爽,心思根本不在寻好货上面。
三是从长沙发来了一封紧急电报。
电报是在他们出斗后的当天到的北平,署名为解九。上面只有两个字:速归。
这个电报来得有点不明不白。首先解九必须知道他们已经出斗了,所以才能在同一时间拍电报。然后电报并没有指明是给谁的,这‘速归’二字也不知到底意欲为何。何况,解九被称为他们九个人之中行事最稳的人,一般不可能会出现这种火烧眉毛的事情。
二月红拿着电报微微皱了眉,当即道:“立刻启程回长沙。”
谁知一行人日夜兼程地赶回去,整个长沙城却没有解九的踪迹。
“五天前他被一个生意上的老客户拉去了上海,听说是笔大买卖。算算日子,应该也快回来了。”齐铁嘴似乎对二月红尚未进戏园子就来光顾自己的铺子并不感到意外,道:“至于那封电报,是他临走前叮嘱说你们出斗后就发往北平。”
二月红一扬眉:“所以电报是你发的?”言下之意是,你本来可以写得更清楚些,也可避免误会。
齐铁嘴咂了咂嘴:“如果不这么写,二爷您也不会着急啊不是?”
二月红闻言顿了一下,然后淡淡笑道,能不能算算解九什么时候回到长沙?
齐铁嘴意外地没有像往常的惯例一样要他买一个铺子里的古董,而是很快且笃定地对二月红道:“明天。”

当晚,吴老狗在茶馆听完齐铁嘴慢悠悠说完二月红曾去他铺子的经过之后,终于忍不住道:“你不就心疼那电报多写几个字要多给几个钱?等小九回来把钱还你不就完事,这下可好,得罪了二爷比我们做事瞒着小九还要危险。”
齐铁嘴看了他一眼,道:“虽然你那条破命值不了几个钱,但如果你出了什么事,佛爷肯定也不会坐视不管。而且,我这么做自然有我的道理。”
吴老狗一愣,问道:“什么意思?”
“天机不可泄露。”
当然,说完这句话之后他就直接被吴老狗拍下了茶桌。

齐铁嘴倒确实不负神算之名。不出他所料,解九于第二日的中午回到了长沙。
和他一起坐汽车回来的,还有两个人。
其中一位是那位上海的大客户。姓严,听闻是解九在日本留洋期间认识的,后来两人意外得知彼此都是做外八行生意的,于是就搭上了线。严先生年纪四五十开外,头上已略见白发却梳得透着亮,一身笔挺的西服外加一副金丝眼镜,看上去倒是知识分子的派头十足。
虽然九门解家无论在人手和渠道和都不是最出众的,但胜在平稳,且在生意场上的精明和滴水不漏更可称为九门之首。这一年来,严先生也算照顾了解家几笔大生意,对于这样的大客户偶尔邀请他过来体验一下与上海不同的长沙风土人情也在情理之中。
另一位却是个身材高挑的姑娘,听说是严先生膝下唯一的千金,从小就教授了西洋知识,通晓中日双语,可谓知书达理。看年纪亦不过二十上下,一顶宽沿帽和一袭白色纱质洋裙在甚少见到西洋货的长沙城显得尤其的天外飞仙。而对于当天在长沙流传的西洋裙能够更容易显示淑女气质的说法,穿着高叉修身紫色旗袍的霍仙姑冷冷道女人味不是穿衣服穿出来的。
对这个论断,吴老狗倒是表示认同,但当时面色冷得能结冰的霍仙姑转身就走了,没来得及听到他的赞同声。
不过,齐铁嘴听到了后面更重要的问题。
“所以,小九去上海前其实已经猜到了这次严先生他们会来长沙,但二爷并不知道严小姐的事情。”吴老狗喝了一口茶,道:“可是,他们来长沙的话,二爷如果还在北平,彼此避开见面不是更好?”
齐铁嘴摇头道:“如果严先生是你不能得罪的大客户,但他一心想把论才貌论人品均是上上人选的宝贝女儿许配给你,你不得直接拒绝又无心联姻,你会怎么做?”
“你的意思是,这次小九是被逼上了梁山?”吴老狗沉吟道,“所以才电报急召我们回来。”
齐铁嘴笑得高深莫测:“所以,才不得不摆上一场刘邦被蒙在鼓里的鸿门宴。而这场戏,自然少不了作为主角之一的二爷。”

楼主 刹那七公子  发布于 2013-10-20 20:13:00 +0800 CST  
【九十二】
放下手中眉笔,二月红看着镜子里画了半天都没有描上的眉线,忽然叹了口气,“你打算站到什么时候?”
解九跺了跺站得有点酸了的腿脚,终于自门外掀帘而入。
“二爷刚倒斗回来,累的话今天就别上台了。”解九微微笑了一笑,在二月红身后站定,看着镜子的两人对影成形。
“哦?”二月红脸上看不出喜怒,淡淡道:“看来解九爷不仅下棋善于设局,连做人也是费尽了心思啊。”
解九闻言脸色一凝,嘴唇习惯性抿了起来。
二月红从来没有当面叫过他九爷,会出现这种情况说明他已经到了愤怒的边缘。迄今尚没有人见过二月红勃然大怒的模样,一来是因为很少有人能把他逼到发怒的境地,二来是因为他几乎不会把个人的情感太多地展示给外人。
解九只看过一次二月红情感外露的时候。那次恰是新年,除夕必然少不了酒宴,二月红酒量其实并不算好但意外地喝了不少。解九陪着他看星星看月亮看了一个通宵,那时他问了二月红一个心里一直想问的问题:二爷,如果有一个实现愿望的机会,你最想做的事情是什么?岂料,二月红回头看着他半天没有言语。直到最后解九已经几乎放弃的时候,二月红忽然给了一个不是答案的答案。
他说,曾经珍视过的东西一旦失去,就很难再动心了。二月红说话的时候,看着天边一轮冷月兀自出了神。亮白的月光在他英俊的眉目间洒下一层细密的光辉,解九忽然就想到了日本传说中的那个乘着月光来到人间的辉夜姬。
解九是个聪明人,他没有细问二月红到底曾经失去过什么,倒是记得那晚很冷,他从小体质偏弱,时常药不离身,一度被吴老狗和齐铁嘴戏称为药罐子,而且一到冬天手就很冷。那个晚上,是二月红捂着他冰凉的手捂了一晚。
与解九不同,二月红虽是个唱戏的,但体格甚好,各种高难度的戏活以及下斗盗墓甚至是单人干架都是打头阵的角儿。台上他可以是千娇百媚的绝色花旦,可是一旦抹去脸上的戏妆,只要这么一站,却是任何人都无法忽视他看似内敛却强大的气场。解九曾细细估量过,九门中也就佛爷号令百军的军人气场能比二爷强一些,就连传闻中最为狠戾的李三爷,都未必能斗得过他。
幸而二月红是淡泊的性子,所以只是安静地在长沙城带着一帮弟子守着一方土地,却也赢得了九门二爷的称呼。但其实只要他愿意,投身军界也好,下海生意也好,甚至是凭着戏子之名跻身梨园之首,要出人头地获得荣华富贵并未难事。解九不知道二月红过去曾经经历过什么才让他能如此看淡世事,所以他用一个问题希望能探知二月红的过去。岂料却被二月红识破,却意外地给了一个他本来并不希翼得到的答案。
解九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开始关心二月红的事情。事实上,他和二月红的的关系较之九门其他人来得要好,最开始的原因正是由于他懂得听戏。二月红虽是外八行道上的人,但毕竟是戏班出生,能有人懂得自己在台上的一眉一目,自然会有知音之遇。更兼解九是九门里面唯一一个肚子里有墨水的文人,身边笔墨纸砚之物样样不缺,人聪明智商又高,与平日里喜欢风花雪月的二月红说话总能聊到一块去。自然,两个人也就越走越近。
平时也只有他能在二月红化妆和卸妆时被允许在房间里,自然较之其他人要亲密得多,但解九仍然不知道他们的关系到底又比其他人到底好上了多少。他虽然被人称为心机甚深,可一旦遇上的是自己的事情,其实脑袋并不比其他人好到哪去。唯一能用上的,只有他敏锐的第六感和步步为营的天性了。
年前严先生曾向他表示了招他为婿的想法,而严小姐亦对他颇为欣赏。这事情虽未说破,他也以解家局势未稳为由推拖了,可眼下严小姐年岁见长,他亦猜到严先生此次来长沙其实是以增强生意来往为名,实际却是来向解父商量儿女联姻大事。解九作为解家的当家,自然不愿因自己的个人原因影响整个家族,所以才设局打算让严小姐心甘情愿地放弃这场婚姻。
“您知道这不是我的本意。”解九看着镜子里脂粉未施依旧眉目英挺的二月红,缓缓道:“所以才逼不得已让您帮忙演这一场戏。”
二月红忽然叹了一口气。
解九对他用了敬语。二月红知道解九并非情感用事的人,如此只说明他感觉到自己动气了,所以在示弱。解九的善解人意和行事沉稳一直为他所喜,但有时却又心疼他这么活着是不是会太累。二月红虽善于关心人,但却很少对人真正上心。直到这次解九瞒着他带着未来的未婚妻来到长沙时,他才发现时隔这么久,如今解九的事情竟开始能真正牵动到自己的情绪。

此时,当二月红和解九在戏园纠结不已的时候,从茶馆刚与齐铁嘴分道回家的吴老狗也好不到哪儿去。
他本来想着晚上要不然请阿生吃顿好的狗肉火锅,毕竟当初在斗里答应过他的,那小子之前在斗里的时候也的确表现不错。谁知一行走却忽然发现前面多了两个军绿色的人影。
他暗叫一声不好,正要返身拐进另一个小巷,耳边就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
“你还想躲我几天?”

楼主 刹那七公子  发布于 2013-11-03 21:17:00 +0800 CST  
【九十三】
来人正是张启山和钟清。
吴老狗回过身看到张启山低声向钟清交代了几句,后者点了点头敬了一个军礼后转身离开。然后他看着张启山转过了头看向自己,两个人隔了十米远的距离沉默地互相对视了一会,随即张启山抬脚走了过来。
“佛爷从北平回来刚到长沙?电报是老八代替小九发的。”远远地冲着张启山打了个招呼,但话一出口,吴老狗就后悔了。
他只是第一反应想把自己已经知道的消息告诉张启山,因为几天前九门众人接到电报后火急火燎地返回长沙,唯有张启山和钟清因军务之事以及需要向组织上面汇报此次倒斗结果而在北平多待了几日,今天才回来。但是,这句话里面却几乎没有一个字对张启山是有意义的,而且对方曾告诉过他若是两个人单独的时候无需叫他佛爷,如今这么一叫唤很明显暴露了自己此刻语无伦次的情绪。
事实上,吴老狗并没有想通自己到底是因为什么导致现在看到张启山就精神紧张,更令人恼火的是似乎对方比他本人更清楚这点,所以刚才看到他的时候便已经出声提醒。
那是从什么开始见到张启山就觉得别扭的?吴老狗想了一下,倒斗最后一个出来之后,他看到了等在出口处的张启山,以及对方提到的当初在斗里被沉鬼梯困住时两个人打过的赌。
其实那个赌也没什么大不小的,无非是两个人以相隔十厘米的距离对视,如果谁先脸红谁就输。对于在斗里需要随时保存体力的他们而言,这本来是个最省时省力的方法,但吴老狗想着两个大男人要赌就赌些男人做的事,于是张启山随即波澜不惊地说那么就比扳手腕吧。吴老狗挣扎了五秒钟承认比扳手腕自己十之八九比不过对方,而他自认脸皮够厚,如果对视的话倒一定不会输给张启山,于是就答应了第一个更省力的方法。
谁知,隔着这么近的距离看着张启山那双墨如曜石的眼瞳,感到对方的呼吸一下一下地吹在脸上,他竟然不由自主地就觉得脸开始烧了起来。所以,结果是比脸皮厚他竟然也输给了张启山,最后迫不得已戴上了大红的新娘红盖头。
吴老狗咬牙切齿地让张启山务必保守这个秘密,谁知对方忽然笑了一下说好啊,以后有机会再来一次也许你就能赢了,他也愿赌服输戴一次红盖头。吴老狗听完觉得在理,因为他觉得这次输了看起来怎么都只是个意外而已,于是答应下来如果两个人都能活着出去的话,那么就再来赌一场。
当然,他知道张启山一直在等他出来,赌约什么的不过只是个借口,且鉴于两个人当时想着早点与大家汇合,所以也便耽搁了。但是,自从心里存了这件事以后,说是男人好强的自尊心作怪也好,说是不自信再赌一次自己可能同样会输也好,总之吴老狗再见到张启山的时候忽然就不敢正视他的脸了。幸好当时张启山主副二人留在了北平,无需一路忍受这种尴尬。但是,吴老狗显然还是低估了现在张启山对于自己的影响力。
妈的,又不是娘们,扭捏个什么劲。还怕他能吃了我!
深吸了一口,他心里骂了一声娘,面对越走越近的张启山,脸上挤出一个笑容:“这次没有达到预期的结果,上面没有怪罪下来?”
张启山知道吴老狗说的是这次倒斗的事情。他们本来是冲着长生药去的,谁知最后不仅没有拿到丹药,从获得宝物层面而言几乎可以说是毫无收成。但只有张启山知道,他们这次下斗获得的信息对组织做出决定的重要程度——原来传说中的长生丹药所带来的最终结果不是长生,而是不死不生的怪物。只是,他隐瞒了自己其实早在几年前得知家族之事时便已经知晓这种名唤禁婆的怪物的存在。
组织上面听了他的报告之后,无奈之下只得令其改变方向,转而探寻那个只在传说中存在的神秘的张家古楼。所以,才有了十几年后那场最大的盗墓活动和全国搜寻张家族长的举动。当然,这已是后话了。
此时,看着面前的人眼中泄露出的担忧之色,张启山没有提及任何之前他忽然开始躲着自己的事实,而是不着痕迹地笑了一下:“我都已经安排好了,不用担心。倒是解九的这场戏,你打算怎么帮他?”
吴老狗闻言愣了一下,他倒不是吃惊张启山虽然人在北平却已经对长沙的事情了解得一清二楚,而是惊讶于他竟然会对这种事情感兴趣。
见他难掩脸上的讶异,张启山摇了摇头,道:“你们两个不是很要好吗?我以为你已经有了应对的方法。”
“啊,总之二爷才是主角,至于我们其他的人,”吴老狗轻咳一声,道:“你今天也回来了,所以老八猜测明天小九会受命带那位严小姐依次拜访一下我们几个人。”
虽然张启山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吴老狗还是补了一句:“我还没来得及和小九见上面,这些都是从老八那里听来的,不过我猜这事情不会这么简单。”
“是吗?”张启山闻言忽然抬眼看了他一眼,嘴角微微上扬就带上了笑意。

楼主 刹那七公子  发布于 2013-11-09 19:18:00 +0800 CST  
【九十四】
如果可以有选择的机会,解九绝对不会选择与半截李做邻居。
倒不是说解九就怕了这个在传闻中总是阴狠之极没有底线的人,事实上这世上还真没有几个能让他感到惧怕的人。这几个人不是号令百军气场力压众人的张启山,更不是被誉为流氓中航空母舰的陈皮阿四,解九不怕他们是因为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软肋。而他相信以自己的判断和手段,均能与他们斗个不分上下。但是,温文尔雅的二月红却是他从心底觉得害怕的一个人。那种害怕,就像是面对一个珍贵的古器,怕碰着不小心摔碎了,但又止不住地想要探手触摸的恐惧。
解九本来知道是为什么的,但与生俱来的理智让他一直不愿意让自己突破那层感情。感性与理性自古都是背道而驰,所以他从来只信任自己的推断和分析。别人道他最擅长设局,但其实他却是一个不擅长解局的人,尤其是解自己设下的局。
所以当严小姐提出要拜访传说中的长沙老九门众人时,他只是礼貌地答应了下来。而半截李作为隔壁宅子的邻居,又是上三门的人,自然成了第一个拜访的对象。
严小姐不愧是出身大家之人,这次来长沙前其实早就暗暗打听好了九门各人的喜好,所以在拜访李三爷时并未送上常见的明器等物,而仅仅拿了一个包裹,只说是孝顺三爷嫂子的。说着,命人从包袱里面抖开了一袭蓝灰色的旗袍,上面用明黄丝线绣着几枝风露清愁的芙蓉和一只黄鹂,毛羽无不逼真飞扬,眼中一点翠色,灵光闪动。行家一看就知道必是出于精于苏绣的绣师之手,可遇难求。别人或许不知道,但半截李只用眼一瞧就清楚了,这件旗袍正是他嫂子的尺寸。他当然知道解九不会帮着做这些事情,那么显然是严小姐事先的确用了很多心思。
聪明的人都是可爱的,但也许并不是每个人都喜欢。
半截李一直阴着的一张脸没有半点起色,他的目光在解九和严小姐之间扫了一遍,道:“这东西我不能收,你拿回去。”
严小姐显然没有料到半截李竟然会是这个反应,她虽然聪明学识过人但毕竟平时甚少与这些倒斗的狠角色打交道,闻言微微愣在了原地,一时倒忘了答话。
解九很清楚半截李做事从不看人脸面的作风,不过对于他这次毫不买账的做法也有点不解。按理来说,严小姐这次带来的礼怎么看选择都是对的。而且,送出的礼从来都没有收回的道理,但如今既然半截李说不收,饶是解九也不敢现在强求他收下,怎么说这人也是那种不知什么时候忽然爆发也许就会一刀捅过来的人,解九就算不为自己考虑,也不该拿身边这个姑娘的命开玩笑。
严小姐脸上有点尴尬,但很快反应过来,倒像没看到坐在蒲团上这个残疾人眼中泄露的凶光一样,很是大方地问道:“为什么?”
半截李抬起眼皮看了她一下,随即很快垂了下去,冷哼一声道:“小九,你知道以前没人敢和我这么说话,在我改变主意前离开这里。”
解九微一皱眉,忽然就明白了他话里的含义。
敢这么和半截李说话的人不多,解九是一个,这位看似手无缚鸡之力的严小姐也是一个。换言之,半截李本来觉得这姑娘论胆色论智商都与解九般配。但如果他今日收了严小姐的这份礼,就意味着完全认可了她的存在。
所以,半截李在警告解九,如果他无意于这份姻缘,那么就此斩断所有的可能。
解九只道半截李从来不会为别人着想,没想到有一天这个把什么兄弟情谊和信用责任都是当做狗屁的人竟然也会站在他的立场来判断一件事情。他忽然就有点感谢祖上积德,难道真的是他们彼此邻居做久了,所以近朱者赤了?
其实,当初从答应严先生的建议带他们父女来长沙开始,他就已经打点好了一切,甚至不惜用计把二月红等人从北平直接召回长沙,只为取消这场看似天作之合的联姻。
但是,面对半截李看似无关的质问,这个瞬间解九却忽然犹豫了。他虽自认看事情都比别人清楚,却从来都看不透二月红的想法。
他不由转头看了看严小姐,她脸上凝神若有所思的模样,似乎也猜到了什么。解九微微苦笑了一下,他想了想,刚要开口就听到严小姐在旁边笑道:“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改日再来孝敬三爷。”
解九闻言暗自叹了口气,心说能这么淡定自如地面对半截李的人,这长沙城里不超过十个人,以前倒真是小看了这姑娘的胆识。
但聪明的人有一个好处就是,很多时候你不用多说很多话,她总能知道最合适的下一步要做什么。
“看来去见其他的人我根本就不需要准备其他的好礼了。”严小姐看着解九,忽然笑了笑:“听说九门之首的张大佛爷今天从北平回来了,但在登门拜访他之前,我想先去见见那个九门中和你关系最要好的狗五爷。”
解九看着她突如其来的笑颜,生平第一次觉得自己的智商不够用了。
此时,刚与张启山分开往家走的吴老狗忍不住凭空打了一个喷嚏。
“难道要变天了?”
用手摸了摸三寸钉的毛,他想了一下之后,忽然转身往另一个方向走去。

楼主 刹那七公子  发布于 2013-12-11 01:36:00 +0800 CST  
【九十五】
解九其实猜到了吴老狗这个时候并不在家,事实上之前他从二月红戏园子出来后曾碰到钟清,所以知道当时吴老狗正和张启山在一起。但他想了一下之后什么话都没有说,而是陪着严小姐一路往吴家走。当然,他此时心里还想着的一件事情是绝不会说出来的,尤其不会告诉张启山——漂亮而且厉害的女人好像对五爷的印象都蛮好的。
不过,人算不如天算,在见到五爷之前,他们先遇上了九门的另外两个人。
一般情况下,陈皮阿四若是和黑背老六出现在同一个地方,只有两个可能:一是九门有了集体任务,比如夹喇嘛或是打鬼子;二是一起喝酒。虽然这两个人除了都是独行侠之外几乎没有任何共同之处,但意外地却达成了一种微妙的平衡感。
黑背老六为人沉默,除非他自己愿意说话,否则谁也别想让他开口。平时他甚少与九门其他人来往,且因抽大烟的缘故身上总有一股味道,所以每次都是很自觉地与别人保持距离,哪怕是与九门下斗也是尽可能地避开与人接触。他喜欢喝酒,在大烟和烈酒的双重摧残下他的身体已经大受损伤。白天的爱好之一是像普通流浪汉一样抱着那柄关山大刀蹲在街角晒太阳,阳光就是他最温暖的拥抱。尽管如此,却没有一个人对他在老九门能排上第六有任何异议——这具卑微的身躯内有着西北汉子最强硬的铁骨。事实上,他本不叫黑背老六,因为他背上的一枚黑手印和九门第六的位置,人们送了他这个称号,最后却再没有人记得他本来的名字。
相反,陈皮阿四能坐上九门第四的位置,人们与其说没有异议,倒不如说是不敢有异议。作为二月红的弟子,尽管已经被扫出师门,但只要二月红的势力还在长沙城一天,也没人敢拿陈皮阿四怎么样。当然,最重要的是,没有人会蠢到把自己的脖子洗干净让人来砍——陈皮阿四曾因倒斗不顺而血洗一个村的事情虽是传言,但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所以某种意义上,他的行事风格比半截李更让人胆寒。
因此,如果说黑背老六是主动远离众人,那么陈皮阿四则是被别人主动远离。两个离群的人自从有次在酒馆碰上后,既然黑背老六不怕陈皮阿四杀他,而后者就算想杀恐怕只能落得个两败俱伤,何况他并没有理由要无缘无故杀人,于是一来二去两人竟也成了酒友——如果只有一个人说话,而另一个人只是听着也算是朋友的话。
碰上解九和严小姐的时候,陈皮阿四正从酒馆取了酒,把其中一个酒囊交到黑背老六的手里。
解九与九门的人关系其实都不错,毕竟是做道上生意的,少不了有些货从他手里出入。平日里彼此只要打上照面,都会问候一下。此次严小姐入城以来,九门的人均还尚未见齐。现在遇到了两位四爷和六爷,怎么说也得道上一声好。
有了之前在李三爷家的经历,严小姐只字未提送礼一事,只是含笑向二位爷问好。
黑背老六接过陈皮阿四手中的酒袋,抬头看了一眼解九和严小姐,点了点头算是回应。解九看在眼里,微微笑了一下,他知道这已经黑背老六向人问好的极限。但是,陈皮阿四今天却似乎心情并不是很好。
他眯了眯眼,喝了一口酒,扬着下巴道:“这娘们长得不错,九爷好眼光。”
解九皱了皱眉,陈皮阿四素来口无遮拦是大家都知道的,看着他欠揍的流氓脸,解九真的很想抽他一个耳巴子说:你他娘的不就是想看我的好戏?”但是,他的性格让他没有跳起来,也没有抽陈皮阿四。
他只是笑了笑,道:“只可惜解九无福。”
解九不知道严小姐听了这话会不会有所想法,但事到如今他也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他能对其他任何事情都运筹帷幄,唯有对于感情一事,聪明如他也无可奈何。
陈皮阿四倒像是没有听到一样,问道:“你们走这个方向,是要去老五那?”
解九点头,不置可否:“他离得也近,所以先去他家,再去见佛爷和二爷。”
陈皮阿四闻言哼了一声,道:“我觉得你们可以不用专门去拜见了,估计现在请帖已经发到你家了。”
解九不动声色道:“什么请帖?”
陈皮阿四的眼光在他和严小姐身上来回扫了一下:“既然来了远客,佛爷今晚将设宴为你们洗尘。二爷也发了帖子,在那之前会登台演一出戏。”他顿了一下,接着道:“至于老五,他刚去了老八的铺子,想见他们的话得往左转。”
解九的右手在衣袖下不着痕迹地握紧。他并不惊讶张启山会设宴,既然是解家来了上海的新客,无论如何佛爷都会给足长沙九门的脸。他只是不知二月红为何会亲自上台演这出戏。
看来,能乱得了我的局的人,只有你。
解九心下无言苦笑,转身对严小姐淡淡道:“既然如此,我们晚上到张大佛爷家里就能见到所有的人了。”
严小姐闻言抬起一双水灵的杏眼定定地看了看他,顿了一会,她什么也没有说,只是轻轻地点了点头。

楼主 刹那七公子  发布于 2013-12-29 01:58:00 +0800 CST  
【九十六】
严小姐没见过二月红,但是听过这个名字。
二月红当然不是本名只是戏名,不过道上又有几个人唤的是真名?
镜子里,一双飞扬的剑眉被细细描摹为柳叶眉妆,印上桃花便是双眸如蝶,婉转回神再看不出本来的凌厉。戴上凤冠霞帔,轻扬唇线弧度,更兼妩媚流转风华无限。将玲珑水袖收在掌心,二月红起身回头道:“你到台下看我唱戏,比在后台会好听很多。”
这句话是对站在身边很久却未置一词的解九说的。
良久,对面的人叹了口气:“你知道我之前并不是拜托你自己来做这件事的。”
二月红一笑,解九忽然就觉得屋里顿时明媚了。他微微一愣,眼睁睁看着二月红欺身下来,单手将自己压在了门边,精致的妆容在眼前霎时放大。
解九很少有大的情绪波动,但被太丑和太美的人近距离盯着都是一件压力很大的事。虽然二月红长得其实算是英气而不是秀气,但素颜被油彩掩去,浓妆重彩的脸上看不出表情,只剩一双眼仍是平时的锐气凌人。
“都说戏子无情,你以为我很介意?”二月红的声音没有了平时的温和,语气却说得四平八稳。
解九忍不住在心里叹了口气,他忽然觉得自己这两天叹的气比一年来都多。
事情得从他今天早上找二月红帮忙说起。
严小姐是个聪明的女人,而且是个要家世有家世要才貌有才貌的女人。解九也是聪明人,他知道要让严小姐主动放弃这场婚姻,又不至于让两家继续保持生意关系,唯一的方法是让严小姐明白他和她是绝对不可能的,也就是说,他需要让严小姐知道,他爱上的是个男人。而在不惊动双方家长的前提下,找个戏子作为挡箭牌是最好的方法——没有哪个女人会承认自己不如一个戏子,聪明的女人会让这个事实作为秘密永远地守口如瓶。
解九觉得这样做有点对不起严小姐,虽然某种意义上来说,这的确也是个事实。
所以,今天早上他找到二月红希望他能在严小姐面前演一出戏,他自然会在台下让她明白一切该有的和没的。但问题就在于,找戏子这件事本身对二月红而言是一种不自言的轻视,何况他本不希望二月红本人上台。万一以后有不好的谣言传出去,顶多是他解九一人受牵连,不至于连带搭上二月红的声誉。
“你以为,我会让别人来做这件事?”二月红的声音再次响起的时候,解九才发现他已经凑了过来,在耳边说得很轻,说话的时候气体吹在耳朵上,他顿时浑身一阵酥麻。
解九不知道二月红意欲为何,事实上尽管他和二月红关系很好,但两个人还从来这么近距离地接触过。他原以为自己的感情被掩藏得很好,二月红也素来是清淡有礼的性格,他亦从未想过这个感情能有结果和回应,却不防对方早已察觉。
正想着,二月红却放开了他,旋身回眸,如蝶的眼光流转:“今天,你的这场局,由我来解。”
深色的幔布拉起之时,解九在台下找到了已经就座的严小姐。他转头一看,不远的落座处,一字儿排开去是九门其他人,在暗沉的灯光下看不清面容。
配着台上明亮的色调,凤冠霞帔的花旦高扬了臂间水袖的珑玲绣线,细密的清酒划过美丽的脖颈,迷醉了那千年繁锦的传奇妃子。花旦扬起嘴角一抹妩媚的弧度,风华绝代的眉眼轻轻扫了过来,看似流离的眼神落在了台下,脸上凝脂忽如被风吹开的琥珀湖面般荡开一圈涟漪,眼神掠过之处,霎时明媚照人。
吴老狗平时不大听戏,倒不是说不爱听,而是不像解九那样能听出其中的韵味。如果只是听听曲子的话,没必要浪费那个精力。但即便是自认与这些风花雪月无缘的他,也被台上二月红所演绎的醉酒贵妃的刹那芳华而屏住了气息。
“别太投入了。”身边一个淡淡的嗓音却瞬时把他拉回现实。
他闻言别过头看了看张启山,在昏黄的色调下男人的眉眼有点模糊,却显得比平时更柔和些。吴老狗呆了一下,忽然想起了他说的是什么意思。
这场戏不是给别人看的,台上那个水袖轻舞的花旦是给此时坐在主座上的严小姐看的,而她旁边坐着的那个人,自戏曲开始便再未移动。
吴老狗叹了口气:“看来如今小九根本不需要解释什么了。”聪明如严小姐,不说也能猜出个中缘故。
张启山摇头,道:“还差最后一着。”
吴老狗一愣,想了想,问道:“你是说今晚接下来的酒宴?”
张启山转过头来,道:“每个人都希望能在对的时间遇上对的人。但是,当不尽如人意的时候,总有一个人需要把话挑明了告诉那个错过了时间的人。”
“所以你才特意邀请大家一起参加?”吴老狗笑了一下,道:“二爷和小九显然都不合适亲自去说出事实。”
张启山看了看他,没有说话。
吴老狗一怔,心里一个咯噔,心说张启山你该不会认为让我来做这件事?啊,其实我觉得另一个人更合适。他正想着要不要向张启山推荐这个人时,就听到他无奈说道:“不是你。”
“啊?”吴老狗一时没反应过来。
张启山看着眼前的人,心里忽然想到,这颗脑袋什么时候能开窍?

楼主 刹那七公子  发布于 2013-12-29 01:58:00 +0800 CST  

楼主:刹那七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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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时间:2012-04-29 05:58:00 +0800 CST

更新时间:2018-05-26 19:35:52 +0800 CS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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