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傲江湖之重出江湖》【原创】

第十六章 相杀(二)
这以后,向晚和阿莹越来越变得无话不谈,就像是一对知心朋友一般。路途中休息时,阿莹倒也曾问起过向晚的身份来历,但都被向晚以“母亲难产而死,父亲亦以不在人世”之类的泛泛之谈敷衍过去。阿莹毕竟只是一个十二三岁的小姑娘,本没有什么心机,也就没有在这个问题上打破砂锅问到底。反而说向晚的头发扎得好看,问清是什么发型后,又缠着向晚教她随云髻的详细扎法。向晚笑道,“你年纪还小,原是扎双平髻要好看一些。”当即手把手教她将发顶平分为两大股,梳结成对称的两个环,相对垂挂于两侧。阿莹向旁边妇人借来一个铜镜,左看看,右看看,感觉很满意,不由得呵呵笑了起来。
旁边妇人一声冷笑,“都快要没命了,还有心思在这梳妆打扮,真是一个缺心眼的孩子。”
向晚颇为惊讶,连忙道,“这句话怎么说?”旁边那妇人道,“看你长这么高大,也是一个大姑娘了吧,是真不知还是假不知呢?头天晚上,有十人没领到馒头,吃的是自带的干粮。第二天有二十人没领到馒头。到今天中午是第三天,大概有三十人没领到馒头了。看这架势,上头原不想带这么多人出走。眼下各人自带的干粮都快要吃完了。从明天开始,就要有人慢慢饿毙于道路了。”
向晚更是不解,“既然粮食不够,为什么又不放我们走呢?”
“什么粮食不够?”那妇人哈哈大笑,笑声中满是苍凉之意,继而又解释道,“这就是传说中的死亡淘汰。最后能活下来的那批人,要么武艺超群,要么精于算计,要么歹毒残忍,兼而有之就更好了,以后去了海上做海盗才不会成为累赘,往往还能以一敌十。另外,之所以不放我们这些人走,也是怕某些人走漏了风声。”
向晚恍然大悟,咬牙道,“原来如此,好歹毒的一箭双雕之计。”阿莹听了,吓得连声音都发抖了起来,“那怎么办?那怎么办呀?我没有武功,我抢不到馒头啊。”向晚连忙搂住她的肩膀,安慰她道,“别怕,姐姐会帮你拿馒头的。”阿莹这才略微放心了一点。过了一会儿,她又破涕为笑了,说道,“我还有一个哥哥呢,哥哥不会不管我的。”她大声叫着,“哥哥,哥哥……”其时,她哥哥正陪侍在前队头领黄香主身旁,听到妹妹大呼小叫,连忙告完假后奔跑过来,问道,“阿莹,怎么啦?”阿莹低声说道,“我好怕。”她哥哥哄道,“别怕,别怕,有哥哥在呢。”过了一会儿,阿莹拉着她哥哥对向晚介绍道,“这就是我哥哥,他名字叫做聂归豪。”因为蒙着面纱,向晚看不清他的脸,但见他身材匀称,手脚细长,确是一个练武的好胚子。阿莹继而又拉着向晚的手,向她哥哥介绍道,“哥你看,这是我新认识的大姐姐。她对我很好的。”向晚抱拳行礼道,“认识你很高兴,阿莹说你很了不起。”
聂归豪忙鞠躬还礼,“阿莹胡说八道,惭愧得紧。舍妹年幼无知,还望这位姑娘多加看顾。”说完这些后,他摸了摸阿莹的秀发,就扭头离去了。向晚在心里面哼了一声,觉得这人连几句告辞的客套话都不会说,真不懂礼貌。
这天傍晚,向晚细心观察了一下,果然有大约三十人没抢到馒头,都是一些妇孺之辈,披头散发,躺倒在地上嘤嘤哭泣。向晚于心不忍,本想把自己的馒头让给他们,但又不知道给谁才好,想想只得罢了,还是填饱了自己的肚子再说。

楼主 两江孤岛  发布于 2016-10-11 22:08:00 +0800 CST  
第十七章 相杀(三)
是夜,繁星满天,一钩淡淡的弯月在云朵背后时隐时现。杜香主命人燃起了一堆篝火,熊熊的大火上方,烤烧着几只粗壮的羊腿。羊腿表面的油脂跳动着,不时滚落在火里,发出嗞嗞的声响,火势也就变得越发大了起来。不一会儿,羊腿表面开始变得焦黄,随着夜风一吹,香味浓郁扑鼻,很多人都情不自禁地流出了口水。
杜香主面向众人朗声说道,“诸位一路辛苦了。桑三娘长老特地命令弊人,在这里给大家准备了四条羊腿,惟有才者食之。谁有这份自信,就过来大胆取用吧!”
刚等杜香主把话说完,人群中已有一人一跃而起,迫不及待地向那四条羊腿扑去。向晚冷眼望去,依据其人身形变化,断定应当是青龙堂的一名好手,一纵一飞,一扑一闪之间,早已平稳落脚在篝火右上角的一棵皂荚树上,手里已然提着一条肥硕羊腿。那人一阵哈哈大笑过后,张嘴轻咬了一口羊肉,连声嚷嚷着,“好吃,好吃。”杜香主冲树上那人拱拱手道,“早就听说青龙堂的赵彪身手敏捷,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佩服,佩服。”赵彪抱着羊腿还礼,囫囵应道,“献丑,献丑”,随后就狼吞虎咽起来。杜香主嘿嘿一笑,劝说道,“别心急,慢慢吃,小心烫着了。凭你赵彪的身手,以后还怕吃不上羊肉吗?”
众人见赵彪啃着羊肉吃得正香,不免心生羡慕。当即又有两人从不同方向朝那堆篝火上方扑去。其中一人速度稍微慢了一点,眼见自己所中意的那条羊腿就要被他人抓在手里,心里一急,竟顺手一掌打在前面那人左侧胸上。前面那人只来得及哼上一声,就落到了篝火上面,身上衣服尽燃。杜香主上前一脚,把这人踢飞出去老远,嘴里说着,“你个死鬼,可别弄脏了我这堆篝火。”紧接着又抱抱拳,冲刚才偷袭得手的那人说道,“原来是白虎堂的顺风手苏维,人称‘顺风一掌,痛断肝肠’,真是让人钦佩万分。”顺风手苏维早已取得羊腿在手,听杜香主如此一说,当即放下羊腿,向杜香主跪地叩拜,说道,“献丑了,还请杜香主今后多加栽培。”杜香主大笑数声,扶起苏维道,“苏兄弟真是识时务者为俊杰啊,以后要仰仗顺风手的地方还多着呢。请先上树享用。”苏维弯腰拾起羊腿,一个鹞子翻身,已稳稳落在那棵皂荚树上。
这时,又有一人仗剑而前,缓缓向那堆篝火走去。有人轻呼道,“这是”五步之遥”楚江亭,快躲远一点,他可不好招惹。”话刚说完,楚江亭已连续出手两招,分别刺向左边和他挨得比较近的两人。可怜那两人只不过想凑个热闹而已,却因为和楚江亭的距离在五步范围之内,而无端送了性命。这样一来,围观人群纷纷向后连退数步,楚江亭得以从容取得一只羊腿,随后一声长啸,飞到皂荚树上。杜香主仰头冲楚江亭道,“‘五步之遥,生死一招’,追风堂的人常传颂楚兄弟的剑法如何了得,今晚确是大开眼界。”楚江亭默然不应。杜香主嘿地一笑,倒也不以为忤。追风堂的人专职暗杀,干的是把脑袋系在腰上的勾当,先拿钱,再杀人,一般都不喜废话。
杜香主又冲众人说道,“眼下只剩最后一条羊腿了,机不可失,时不再来。”众人顿时兴奋莫名起来。许多人都有心一试,却又害怕“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是以踌躇不前。场面冷了好大一会儿后,最终还是一个蒙面刀客按捺不住,当先跃出,朝篝火处奔去。只可惜现在僧多粥少,情形和前面三次已大为不同,他刚奔得几步,就有十几只飞镖和好几把刀剑向他身上招呼过去。蒙面刀客却也实力不弱,当即伸手一拉,旁边一人已被他揽入怀中,成了他手里的一块活盾牌。只听啊的一声惨叫,这个活盾牌被各路武器打中,口吐鲜血,眼看是活不下了。与此同时,蒙面刀客已悍然出手,刀光闪耀中,两人手腕分别落地,一人丢下武器,双手捂住腹部中间位置,鲜血从那人手指缝隙之中汹涌流出,显然是受伤极重。蒙面刀客一声冷笑,“就你们这点水平,还敢来阻挡我。”说话间,双手一掷,那个人肉盾牌已朝先前那个发出飞镖的人撞去。发出飞镖的那人根本想不到蒙面刀客会反击如此快速,躲避不及,被死尸头部撞中咽喉,顿时倒地不起。狂笑声中,蒙面刀客径直向前,拿起羊腿大咬一口,刚说了一声“好……”,却突然间呆立不动,慢慢眼球凸出,额头青筋暴露,脸上满是惊恐之色。人群中有人小声说道,“他中毒很深,八成是没命了。”果如其然,蒙面刀客很快噗通一声瘫倒在地上,抽搐了几下,就再也一动不动了。

楼主 两江孤岛  发布于 2016-10-11 22:09:00 +0800 CST  
第十八章 相杀(四)
人群正一片哗然间,杜香主却捋着虎须不断微笑。过了许久,杜香主终于忍不住言道,“‘随风无味,夏末寒霜’,夏大娘这使毒的本领确实增进了不少。老夫要是贪这一口,恐怕也得着你的道儿。眼下这最后一条羊腿,除了你谁还敢吃?夏大娘既然已稳操胜券,不知为何还不肯现身?”人群中有一个女声应道,“我师姐夏大娘可不想跟着你们去海上,还请杜香主开恩,放我们姐妹俩一条活路。不然,鱼死网破,对谁都没有什么好处。”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一名身着黑衫长裙的女子立在一块石头上面,周围十步之内并无一人。显然那个夏大娘却也害怕泄露行踪,所以隐身在了人群之中。杜香主身旁几个侍从正待拔刀向前,进逼过去,却被杜香主伸手挡住了。杜香主冲那名女子言道,“你是夏大娘的师妹馨儿吧,像令师姐夏大娘这般使毒的好手,我们自然是一万个不敢强留。令师姐夏大娘现在大可现身,从容离去,何必神龙不见首尾,让大伙儿不能一见真容?这不是太不近情理了吗?”
那名女子答道,“大家都是成年人了,像这种客套话,我看还是别说了罢。究竟成不成,让不让我们姐妹俩一起走,还请杜香主痛痛快快给个答复。不然的话,……”不然到底怎样,那名女子并没有明说,但内含威胁的意味确是不言自明的了。
杜香主脸色一沉,“你这是在威胁我。莫非你们两姐妹还真以为吃定我了不成?老虎不发威,你们当我是病猫。那好,咱们看到底谁厉害。”杜香主绕着四周看了一圈,突然大声吼道,“众人听我令,全部取下面纱。违者杀无赦。”
众人忙不迭地取下自己脸上的面纱。当初从黑木崖上出逃时,之所以要以黑色面纱为标记,也是考虑到万一出逃失败,而人群中又藏有奸细的话,恐怕会将各人身份一一认出并记录在案,按照日月神教惯常的做法,到时候秋后算账,只怕后患无穷。然而眼下已然逃出了黑木崖整整三天,到底有多少人参与叛逃,又到底是哪些人参与叛逃,估计黑木崖总坛也已调查得一清二楚,确实没有必要再戴着这个黑丝面纱碍手碍脚的了。因此,杜香主一声令下,响应者众。却让原本安心躲藏在人群中间的夏大娘无法藏身。夏大娘喟然长叹,主动从人群中走了出来。向晚一见,大吃一惊,原来这就是先前和她说话的那位妇人。
夏大娘冲杜香主说道,“老杜,我记得咱俩共事三十年,合作一向愉快,从来没红过脸。你今天当真不打算放我走,要和我拼死拼活吗?”
杜香主道,“人在江湖,身不由己。若放你走,我们这些人的行程和计划就有可能全部暴露。还希望你看在我们相交深厚的情分上,好歹跟着我去海上走一遭。到时候不满意了,再上岸也不迟。”
夏大娘惨然笑道,“你还真是会说话。按理说呢,我夏大娘一生杀人无数,也算是恶贯满盈了。跟着你杜香主去海上做海盗,本来也没什么,到哪里不是混一口饭吃?然而你们这种死亡淘汰,自相残杀的搞法,超出了我做人的底线。恕我不能跟从。”
杜香主点了点头,赞同道,“谁说不是呢?然而——”杜香主话题一转,“咱们这次投奔海上,寄人篱下,还能有得选择吗?”说完,杜香主一招大鹏展翅,向夏大娘直扑过去。夏大娘并无兵刃,而是长袖一甩,分上、中、下三路,锁住杜香主的攻势。杜香主深知夏大娘这长袖中,藏有无数阴毒物事,并不敢硬接。而是在夏大娘四周急速游走,耗其体力。与此同时,那个断了一只手臂的宋副香主已手持板斧,向夏大娘的师妹馨儿走去。馨儿见状,连发三枚毒镖,都被宋副香主用板斧格挡开来。待要再发毒镖时,宋副香主的板斧已直直地砍将过来。馨儿侧身一闪,那板斧却像是长了眼睛一样,跟着平砍过来,竟抵在了馨儿的咽喉部位。馨儿吓得一动都不敢动,当场就哭了起来。她一边哭一边喊,“师姐,你可害死我啦。我早就说要在傍晚的那两筐馒头里放上一把“绝命沙星”,毒死他三五百人,咱们也好趁乱逃离。现在可好,你给赔我命来!”馨儿对着夏大娘怒目而视,显然心中怨毒颇深。
众人一听,顿时感觉一阵后怕,同时也都觉得这馨儿行为处事也太毒辣了一点。那夏大娘却一边出招自保,一边对馨儿说道,“人谁能无死?为了自己一条命,就要搭上几百个无辜者的性命,就算你逃出去,过上锦衣玉食的日子,今后回想起来,又于心何安?”夏大娘作为一个使毒用药的人,本不受众人待见,但她这一番话却掷地有声,让人刮目相看。当即有人冲她大声叫好,也有人朝她竖起了大拇指点赞。那杜香主发现风向不对,加快了攻势,一把长刀舞得虎虎生风,一边还喊着,“并肩子,一块儿上。”杜香主数名手下立即拔出了刀剑,向夏大娘围攻上来。情况马上发生逆转。不到十回合,夏大娘的长袖就被刀剑削去了好长一截,她所能攻击的范围也越来越狭小。

楼主 两江孤岛  发布于 2016-10-11 22:09:00 +0800 CST  
第十九章 相杀(五) 眼见夏大娘就要计穷力尽,命丧刀下,向晚终于忍不住出手,拔出了一柄随身软剑加入战团。夏大娘先前的那一番话一直在向晚头脑中反复回响。向晚心想,连夏大娘这种鄙贱之人都有不滥杀无辜、不手足相残的觉悟,自己作为日月神教教主,如何好意思苟且偷生,又怎么有脸和普通教众争抢馒头,这岂不是相当于“为人君而杀其民以自活”吗?这事要传扬出去,玷污了自己的名头也就罢了,恐怕还将使列祖列宗蒙羞。与其如此,还不如趁机携手夏大娘,就此将这些被困的中下层教众都救出去,给他们一条新生之路,哪怕是战死,也不至于堕了向家父女的侠名。一念至此,向晚就不再犹豫,出招也更加果断起来。她慢慢使上全部内力,把一柄软剑舞得千变万幻,杀气重重,当即斫去了对方两人的三只手掌。这种强大的杀伤力逼得杜香主被迫跳出战团,大喊了一声“停”。他指着向晚喊叫道,“你,你,你……你为何会使向教主的‘抽思九章’鞭法?”杜香主定了定神,又仔细瞧了向晚好几眼,终于厉声喝道,“好家伙,你是教主向晚!”
杜香主此言一出,语惊全场。黑木崖经济崩盘,下层教众生活维艰,一般人选择冒死出逃,倒也还能理解。可连日月神教教主也混迹在逃难的人群之中,究竟意欲何为,这就确实让人难以索解了。是不是日月神教高层早已得知了这次集体叛逃的消息,向晚教主又主动卧底潜伏,欲斩杀众人而立功树威呢?有人对此忧心忡忡,还有些人交头接耳,神色张皇。现场氛围极为凝重。杜香主也是一个心思细腻之人,人群中因为向晚现身而导致的这种风向变化和惊恐的氛围,他又如何感受不到?他立即大声挑拨道,“向晚教主艺高胆大,竟然屈尊做起了间谍,在下深表佩服。但你既然掌握了咱们的全部行踪,也就等于将咱们逼上了绝路。以后江湖再大,只怕也没我们这些人的容身之所了吧?”杜香主提高嗓门,面朝众人吼道,“向晚不死,谁能独活?事情到了这步田地,你们还怕些什么?”
杜香主这一番话说到了众人的心坎上,确实颇有成效。当即就有一些胆大亡命之徒趋上前来,意欲和向晚拼斗。向晚嘴唇嗫嚅了两下,本想说些什么。但以杜香主的精明,又怎肯给她这个辩白的机会?他一声暴喝,单刀直入,迫使向晚接招,从而无法分心辩解。与此同时,又有数十人从四面八方围攻上来。向晚只能气定凝神,专心于眼前打斗。当初向问天传授她“抽思九章”鞭法时,深知她内力不济,如若使软鞭,则难免杀伤力有所不足。故用软剑替代软鞭,既保留了鞭法中缠绵深沉、细腻真切的特点,更增添了灿烂光华、缤纷直接的风格。向晚深知,这场争斗性命攸关,所以下手绝不容情。然而毕竟寡不敌众。虽有夏大娘在旁帮衬,但她使毒可以,武功却不济,在三五人围攻之下,也就堪堪自保而已。情势越来越危急。向晚退一步,又退一步,慢慢向那棵皂荚树靠拢,想着到时以树干或篝火为依托,作背水一战之势。眼看离皂荚树越来越近,向晚心头一阵窃喜,正打算紧攻数招,先将众人逼退几步再说。殊不料,头顶树干一阵颤动,紧接着又是哗地一掌从后背斜上方向她拍来。情况如此突然,以至于向晚连反应都来不及作出。苏维这“顺风一掌”的出手时机选得极好,其时向晚前方和左右两边都是刀剑乱舞,本是避无可避。苏维原以为自己一招必中,即便这一掌拍不死向晚,也足以将她打残,从而立下头功,更有可能扬名江湖。却没想到当空白光一闪,一柄长剑已将他整个臂膀给削了下来。苏维“啊”地一声惨叫,从半空中跌落在地,抬头看时,出剑的竟是那“五步之遥”楚江亭。
这场变故大出人们的意料之外,一时间,大家都怔住了。苏维又气又怒,忍痛质问楚江亭道,“你到底算是那边的?”楚江亭从鼻腔里面哼了一声,傲然答道,“我哪边都不算。”苏维不解道,“那你为何要对我痛下杀手?”楚江亭从树梢上翩然落地,正色道,“常言说得好,‘受人滴水之恩,当以涌泉相报。’想当年我深受三尸脑神丹控制之苦,常如芒在背。要不是向老教主仁义,彻底解了我三尸脑神丹之毒,我今天又哪敢迎风奔跑,以自由为方向?虽然向老教主不惯俗物,这十八年来,大家的日子过得紧紧绷绷。但扪心自问,总比做三尸脑神丹控制之下的行尸走肉要强一些。向老教主的大恩大德,我难以报答。但今天就算是拼了我楚某人的这条贱命,也要保向老教主的遗孤周全。谁敢动向晚,我楚江亭决不答应。”


楼主 两江孤岛  发布于 2016-10-11 22:10:00 +0800 CST  
第二十章 相杀(六)
楚江亭这样一闹,倒让向晚有些感动。而那杜香主则是更为踌躇。但杜香主作为此次叛逃的实际带头人,深知自己已然没有了退路,所谓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他不住冷笑道,“凭你楚江亭怎么示好,只怕人家向晚也不会领你的这份情。多说无益,还是手底下见真章吧!”随着一声吆喝,杜香主及其大批部属又再度围攻上来。但此时形势已与先前截然不同。一来,向晚得到楚江亭援手,两人互为倚仗,彼此所受到的压力骤减;二来,楚江亭抛出三尸脑神丹的旧案,让众人对向晚的恨意大为减少,大大消除了向晚遭受更多攻击的隐忧。毕竟向问天在任时,明确弃用了三尸脑神丹,并彻底解了各人身上的这种致命毒物,也算是造福神教,有恩于大家。眼下向问天尸骨未寒,就要恩将仇报,杀他女儿,恐怕不是江湖好汉所为。在这种情况下,向晚得以从容施展她的诸般武艺,一时之间,竟占据了上风。杜香主心下惶恐,一边竭力支撑,一边声嘶力竭地高呼道,“黄香主,宋副香主,快来帮我。”那黄香主嘴上说着,“来了,来了”,却手持长剑站立不动,显然心中犹豫。连带着黄香主的十几名贴身部属也都作壁上观。宋副香主虽然有心帮忙,但却看押着馨儿,没法分身。偏偏在这个时候,那个青龙堂的好手赵彪飞身下树,竟向杜香主袭来,攻了杜香主一个措手不及。杜香主怒火攻心,刷刷刷地向赵彪连攻三刀,却冷不防胸间一阵疼痛,低头一看,向晚的软剑已刺中他的心口,若再深一寸,只怕小命休矣。
杜香主无法再战,只能弃刀投降。他的那些部下也随之罢手。但杜香主嘴上却不肯示弱,他嚷嚷道,“杜某技不如人,要杀要剐,悉听尊便。反正黑木崖也不会让叛教的人有什么好下场。黄泉路上,大家热热闹闹,倒也免去了一番寂寞。哈哈哈……”向晚知其心意,仍是要挑拨众人来和自己作对,当即微笑道,“杜香主,这你就错了。此次大家从黑木崖上集体出走,乃个人自由,日月神教绝不追究。”
“此话当真?”黄香主发音颤抖,显得内心十分激动。
向晚还来不及回答,杜香主却已冷笑起来,“现在不追究,难保将来不追究。黑木崖上尔虞我诈,秋后算账的事情还做得少么?你黄香主临阵退缩,只怕将来有后悔的那一天。”
黄香主喟然长叹道,“当年家父身上所中三尸脑神丹之毒,乃向老教主大耗精力,亲自拔除。老夫若对向晚下手,只怕家父在天有灵,必然怪罪。还请杜香主见谅。况且,咱们三人受桑长老指使,结盟做这等大事,原本只是说好带领众人亡命海上,讨一口饭吃。可不包括和她向晚拼个你死我活。就算将来日月神教以何等毒辣手段来报复于我,老夫也绝不言悔。”言毕,黄香主脸色惨然,神情萎顿,似乎已打定了宁可向晚负我、我也必不负向晚的决心。
向晚听后,不由激动得热泪盈眶。她知道众人的疑虑若得不到消除,将会给江湖上带来无穷后患。而这几天逃亡的经历,也促使她对日月神教、对自己的何去何从有了更多的思考。自从上次偷听到了上官右使和邓云的谈话后,意识深处那些模模糊糊的想法、那些反反复复的挣扎的念头,至此终于在向晚的头脑中变得清晰起来。向晚不再犹豫,当即以软剑指天,朗声道,“日月神教教众听令——”
目睹此情景,当即就有百余人身子半跪,垂首听令。其余大部分人在犹豫了片刻后,也跟着半跪了下来。只有杜香主及其部属仍是站立着,那个杜香主甚至满脸不屑,显是对向晚成见已深。
向晚没有理会他,而是注上内力大声说道,“日月神教教主有令:这次集体出走,各人原是为生活所迫,情有可原。此后是走是留,去往何方,日月神教概不追究。若有违反教主令者,斩无赦。”
向晚此令一出,现场一片欢呼。众人齐声拜谢道,“谢教主恩典。”连杜香主也身子颤抖,若非亲耳所闻,实难相信。
向晚又说道,“因自知才疏学浅,从即日起,本人辞去日月神教教主职务,交由上官右使接掌,另擢升邓云为光明总管,上官烟霞为圣姑,以上三人不可推脱。请诸位将本人决定传遍江湖。拜托诸位。大恩不言谢,就此别过了。”
众人闻听此言,更是满场轰动,议论纷纷。黄香主还想劝说几句,嗫嚅道,“这,这,这……向晚教主何必自谦如此……”向晚却早已飞身跃上树梢,踏着轻功去得很远了。

楼主 两江孤岛  发布于 2016-10-11 22:11:00 +0800 CST  
第二十一章 相杀(7)

其实,向晚一开始并没有走太远,而是折回来躲在了附近一处土丘上。她担心杜香主等人会继续强迫众人奔赴宁波,去海上做什么海盗,如果是这样,她少不了还得再次出手。好在杜香主等人已认清了敌我形势,加上杜香主本人又身受剑伤,完全失去了对人群的绝对控制。数百人热火朝天般地议论了一番之后,开始三五成群,或数十人一伙,各自散去。连夏大娘和她师妹馨儿亦无人阻挡,安然脱身。不过,杜香主和黄香主、宋副香主二人貌似发生了争执,似乎谁也没说服谁。不久,黄香主和宋副香主带领手下,包括聂归豪和她妹妹阿莹,一行人向西绝尘而去,而杜香主则在部属的护拥下往南面直行。向晚这才放下心来。想来杜香主就这么点人,武艺又不甚出众,估计是掀不起什么大风大浪了。
向晚不由长吁了一口气。回想起这几天亡命奔逃的经历,就像是做了一场噩梦一般。好在最终平安脱险,又卸去了日月神教教主的这一副重担,向晚觉得浑身上下都有一种说不出来的轻松。她拍了拍身上的尘土,整理好自己的衣裳,信步走下山坡,漫漫而行。只是凭自己孤零零的一个人,天下虽大,又能去往哪里呢?向晚蓦然长叹,心中满怀感伤。到最后,她干脆在路边一棵苦枣树下坐了下来,背靠树干,抱膝抽泣,直到慢慢沉入梦乡。
朦胧中,向晚听到了几声鸟鸣啁啾,睁开眼睛一看,却已经天大亮了。霞光耀眼,彩云烂漫,想必又是一个艳阳天。向晚为之精神一振。她想,一个人又怎么了,难道就不能好好活了?无牵无挂,不是正好可以游览天下,寄情于山水吗?古人诗云,“纳清风台榭开怀,傍流水亭轩赏心。”何不就此取道南下,去欣赏江南水乡那美妙的夏景呢?向晚说走就走,当即根据日光辨识了方向,随后向南龋龋独行。
这一日中午,向晚在一处小镇酒楼里打尖。因为连日以来,都处于半饥半饱的状态,向晚打算这一顿要多吃一点。当然了,小镇上也不能指望有什么精致菜肴,左右不过是一斤牛肉,半只卤水鸭,一碟花生米,一碗稀饭,外加一壶店家自酿的醪糟。向晚自斟自饮,任意吃喝,倒也算自由快活。吃完饭后,向晚正待要起身离开,却不料被店小二一伸手给拦住了。店小二急道,“这位姑娘,且别忙着走,您还没付账呢?”
向晚心里暗叫一声,“不好。”原来,她在日月神教中地位尊崇,黑木崖上坐享特供,而下得山来,又自有紫衫随从出头料理,从来不用理会这些俗事俗物。从及笄之年起始,向晚身上除了全身衣物和一把充作腰带的软剑外,是连一个铜板都从未携带过的。现在店小二让她拿钱付账,她又从哪里掏得出钱来?陡然遇到这种情况,向晚不免很有些惶恐,她口吃着说道,“这,这,这……”,一张俊秀的脸已经涨得通红。店小二见状后,冷笑一声道,“哎哟,你胆子不小,想吃霸王餐啊?信不信我拉你去见官?”店小二声色俱厉,开始恐吓起来。
向晚无奈之下,只得解下身上的软剑,交与店小二道,“我是忘记带银两了,并非存心来骗吃骗喝。这柄软剑十分宝贵,应该还值得了几两银子。你去当铺把它当掉,来抵这次餐费吧!”店小二见这个灰头土脸的姑娘竟是一个武林人士,吓了一大跳,也不敢不听从,连忙拿着剑往酒楼斜对面的当铺里走去了。
过了片刻,店小二返回酒楼,冲向晚打躬作揖道,“这位客官,您那把软剑总共当了十两银子。除去餐费一两五钱,还剩得八两五钱银子。另有当票一张,请您保管好。”向晚取过银子和当票,也无心理会店小二的前倨后恭,傲然走出了酒楼。


楼主 两江孤岛  发布于 2016-10-12 15:32:00 +0800 CST  
第二十二章 相杀(八)
这个小镇虽然地处偏僻,但毕竟沿着官道两旁而建,数十家酒楼和各类商贾铺面一家挨着一家,人来人往,好不热闹。尤其是毗邻着当铺的那家义和布庄,那一块块五颜六色的布匹在阳光下迎风招展,猎猎作响。向晚心想,自己好歹是一个大姑娘,这样一副脏乱至极的样子到江南去,岂不羞死了人?何不趁手里还有几两银子,给自己添置一套新衣服呢?至于以后吃饭住宿怎么办,一路上的开销从何而来,终归是车到山前必有路,大不了街头卖艺,耍几趟拳脚,又何惧之有?
布庄小伙计看上去才十一二岁,见有顾客上门,连忙迎了上来。向晚看着他喜笑颜开的模样,觉得很脸熟,但一时倒也没多想,而是问道,“你们掌柜的呢?就你这个小滑头,能做得了什么生意?”小伙计捏着嗓子答道,“我说这位姑娘,您可千万别说我小,我会的活儿可不少。”向晚一听乐了,“嘿,还唱起儿歌来了?我知道了,你会穿衣和洗澡,你也会擦桌把地扫,你还会给花把水浇,对不对?”向晚一边说,一边还揉捏起小伙计的脸蛋来了。小伙计满脸不悦,从鼻子里哼了一声,一把打掉了向晚的那只手,“您到底还买不买布,做不做新衣裳?”
向晚笑道,“买买买,做做做。那您先给我推荐推荐吧?”
小伙计道,“这才像话嘛。姑娘请看,这束桃红色的布匹,颜色浅淡,做襦裙袍衫之类是最好的了。更为重要的是,这批布匹是出自松江染织局的上品,还熏上了桂花香,不信的话,您先闻闻?”
向晚见小伙计说得认真,果真俯下了身子,将鼻孔贴近桃红色布匹,用力地嗅了嗅,确实闻到有一阵奇异的香味扑鼻而来。很快,向晚开始感觉头晕目弦,意识渐趋模糊,还没等她想明白这是怎么一回事,她就瘫软在地,人事不知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向晚从迷迷糊糊中清醒过来,发现自己正躺在一面白色蚊帐的床上。床边有一位妇人和一大一小两个孩子,正瞪大着眼睛看着她。见她终于睁开了双眼,那个小女孩立即欢呼起来,“妈妈快看,醒来了,醒来了,晚姐姐醒来了。”向晚仔细一瞅,原来是任盈盈和她的两个孩子令狐安、令狐宁。向晚只觉浑身酸软无力,遂问道,“原来是姐姐来了,不知道我这是怎么一回事,如何躺在了这里?”当初,任我行和向问天以兄弟相称,故任盈盈称呼向问天为向叔叔;令狐冲和向问天曾结拜为兄弟,故令狐冲又称呼向问天为向大哥。连带着向晚和令狐安、令狐宁兄妹俩都不知道如何称呼才好了。向晚称呼令狐冲为令狐叔叔,称呼任盈盈为姐姐,而又分别称呼令狐安、令狐宁为弟弟、妹妹,简直关系混乱到了极点。好在大家都是武林中人,对这些名分本不甚介意,都是如何亲切、顺口,就如何称呼好了。
任盈盈笑道,“不好意思,是我们指示安儿乔装打扮,在那匹布上涂抹了‘六合迷魂露’,专门等你上钩。”
向晚满脸不解,说道,“这可就奇了。姐姐的功夫要比我高多了。如果只是想捉住我,本是举手之劳,一招一式即可,何苦要用这……要用这种手段呢?”
任盈盈又笑道,“你是不是想说,干么要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妹妹可千万不要误会。我们不是想捉住你,而是想试探你。看你到底有多少江湖经验,能不能独自闯荡武林?结果呢,你连安儿这蹩脚的一关都没能过得了。我和你令狐叔叔很是担心。”说到这里,那个令狐安对着向晚扮了一下鬼脸,而任盈盈却语气沉重,显然满腹担忧。
向晚听后,又是惭愧又是感动,喉头间不由一阵哽咽,但她仍强自说道,“江湖险恶,历来如此。也只好听天由命了。”
任盈盈正色道,“这我们可不同意。向叔叔去世了,现在我和你令狐叔叔就是你唯一的亲人。你可得听我们的。我们俩已经商量好了,让上官弘扬陪你南下,游历江湖。他曾先后在朱雀堂和风雷堂历练过,江湖上的阴谋诡计,波谲云诡,没有他所不了解的。”
向晚一脸惊讶,忙道,“这怎么行?孤男寡女,风餐露宿,岂不让江湖上一帮无聊之人嚼乱了舌头?”
任盈盈道,“不妨。我们让令狐安跟着,也好让他长点见识。”


楼主 两江孤岛  发布于 2016-10-12 15:32:00 +0800 CST  
第二十三章 同行(一)
原来,长老大会确定向晚接掌教务的那天晚上,令狐冲和任盈盈夫妇前去药坊看望受伤的上官弘扬。上官弘扬虽然失去了一只右掌,却拿得起放得下,仍旧气宇轩昂,不失英雄好汉的行径。让令狐冲看了为之心折,因此和上官弘扬多聊了一会儿。其间,上官弘扬谈到了自己不愿意涉及江湖恩怨,只盼小隐于野、与世无争的心愿。令狐冲随口说道,“既然如此,何不随我隐居西北,静以修身呢?”上官云在一旁听了大喜,赶紧喝令上官弘扬道,“还不快给你令狐叔叔磕头,叫一声师父?”近几年来,上官弘扬心性大变,君子慎独,不愿再涉身各类武林纷争,上官云本来就对此颇为恼火,埋怨他意志消沉,不求上进。眼下上官弘扬又断了一只手掌,成为了一个半残之人,以后如何在江湖上安身立命都是一个难题。上官云虽然洒脱不羁,但毕竟爱子心切,不免忧心如焚。现在听说令狐冲有意收上官弘扬为徒,不由喜出望外。上官云心想,令狐冲坐拥独孤九剑、易筋经和吸星大法三大武功绝学,哪怕只教会上官弘扬一种,也足以跻身江湖顶尖高手的行列了。
上官弘扬也闻之心动,连忙拜伏在地,说道,“师父在上,请受徒儿一拜。”
令狐冲一言既出,总不能在他们父子二人面前极力辩解,说什么自己本无收徒之意,只好就坡下驴,扶起了上官弘扬,算是收下了这么个徒弟。但令狐冲又紧接着言道,“既然你我已有了师徒情谊,我自当好好地教你,不可能教你一些二流功夫来凑数打发掉你。然而眼下有一个难题。易筋经是少林绝学,我当初已答应方证大师,绝不将之外传,即使是亲生儿女亦不例外。吸星大法反噬作用甚大,江湖上的各路朋友又谈之色变,自然是不便传授于你。惟有这独孤九剑,算是我华山派本门功夫,传之无妨。但你又不是华山派门人弟子,为之奈何?”
上官弘扬忙道,“这不是问题。弟子早就想着脱离日月神教,只是父亲阻挡,未能如愿。如能借由这个机缘,蒙华山派收录,哪怕不学独孤九剑,也深感荣宠。”上官云亦在旁补充说道,“弘扬这个孩儿,不知为何,早就萌生了离开黑木崖的念头。本来,他年纪轻轻,武艺亦算是出众,先后担任朱雀堂副香主和风雷堂香主,诸位长老和同僚亦对他多有好评。假以时日,这神教长老职位,还会逃得出他的手掌么?但他去年秋天,竟不经我允许,私自求见向老教主连续多次,要求辞去香主职务,态度极为坚决。到年底,终于得偿所愿,无官一身轻。但是我常想,像咱们这种祖祖辈辈在江湖上的腥风血雨中讨生活的人,不去做刀口舔血的营生,想要超凡脱俗,独善其身,究竟有没有这种可能?如果有令狐大侠看顾,或许还真能隐居山林,自得其乐,那么我也就放心多了。”
令狐冲听说上官弘扬竟然主动辞去了香主职务,这种志趣高洁的情怀,让令狐冲对上官弘扬更是心生好感。令狐冲道,“既然如此,那我就给华山派掌门封师叔发出信函,恳请他将你列入华山派的门下。至于华山派的传承、门规、武艺等等,你都跟着我学,倒不必去华山受教。”当年嵩山、泰山、衡山诸派好手俱死在思过崖山洞之中,华山派掌门人岳不群死在山洞之外,华山派门下弟子和泰山派的道士都指责对方害死了本派师长,双方格斗激烈,伤亡惨重。华山派因之人才凋零,几近于名存实亡。在这种情况下,剑宗封不平遂再度出山,扬言若令狐冲接掌华山,他自当俯首听命,若令狐冲无意于此,他则以重振华山派雄风为念,当仁不让。令狐冲当然不可能跟封不平争什么华山派掌门之位,但令狐冲也向封不平提出了两个条件,一是将自己重新列于华山派门墙,但不受封不平约束,二是自己此后若开门收徒,俱算是华山派门下弟子。封不平自是喜出望外,全盘接受。后来,令狐冲还把从岳不群身上搜索到的那部《紫霞秘籍》抄了一份,托人送给了封不平,希望他弥合剑、气二宗分歧,将华山派发扬光大。封不平也表示同意。
令狐冲为了让上官弘扬早一点摆脱变身残废的心理阴影,第二天早上就向上官弘扬起始传授独孤九剑的第二招“破剑式”,让令狐安喂招陪练。上官弘扬原本剑术不错,但现在改为左手使剑,未免动作笨拙,招式滞缓。好在独孤九剑的机要在于教人如何料敌机先,侧重于直觉和预判。上官弘扬敏而好学,又善于触类旁通,仅用了两天时间,就将“破剑式”学了一个大概。令狐冲欣喜之余,大感欣慰。


楼主 两江孤岛  发布于 2016-10-14 19:10:00 +0800 CST  
第二十四章 同行(二)
这一天上午,令狐冲和任盈盈夫妇正收拾行李,准备启程重返西北。突然听到窗外传来了上官弘扬惊慌的呼叫声,“师父,不好了,大事不好了……”令狐冲刚开始还不以为意,漫不经心说道,“先进来再说吧。何事竟如此慌张?”上官弘扬走进门来,先给令狐冲夫妇躬身请安,随后答道,“昨晚子时许,黑木崖家属院发生骚乱,约有六百名教众集体潜逃。玄武堂长老桑三娘主动请缨,长老大会遂决定由其总负责,全权抓捕。”令狐冲笑道,“你们日月教不是财务吃紧吗?走了六百人,就少了六百人的口粮。我看天要下雨,娘要嫁人,就由他们去吧。”
上官弘扬急道,“关键是,教主向晚也不见了。”
“什么?”任盈盈大惊失声。
“今天凌晨,负责教主寝食的两名紫衫侍女发现向晚教主房中空无一人。她俩吓得嚎啕大哭,,忙向家父及各位长老禀报。家父遂命人反复打听,得知向晚教主于昨天深夜在宾鸿客栈北楼露过面,说是要找邓云香主谈话,不久独自离去。但家父整晚都在邓云房中,和邓香主把酒言欢。不知为何,两人并没有见到向晚教主出现。”上官弘扬把他所了解的情况向令狐冲夫妇简略汇报了一番。
令狐冲沉思道,黑木崖人多口杂,还不至于有人胆敢向教主向晚动手。但六百名教众和向晚同时失踪,想必其中大有牵连。为今之计,只有先弄明白这六百人的行踪,才好顺藤摸瓜,探得向晚的去向。令狐冲当即和任盈盈商量好,由他和上官弘扬在前面开道,分路查访,任盈盈则带着两个孩子随后跟来。令狐冲心想,这六百人在大道上一路奔逃,是何等的喧天气势,不可能寻访不到。哪里知道,杜香主一伙人专挑小路,又偃旗息鼓,昼伏夜行,隐蔽得很好,一时间尚未被外人发觉。而令狐冲和上官弘扬又深受桑三娘派出的那几队人马所误导,一心求快,反而奔到了杜香主和向晚等人的前面。是以连续三天,竟一无所获。
到了晚上,夜深人静。任盈盈正带着两个孩子在马车中歇息。忽然听到有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响从远处传来。令狐安也已察觉到情况不对,暗自运起内功,仔细谛听。任盈盈看着他脸上紫气氤氲,不由心中一动。华山派由剑宗封不平接掌之后,令狐冲其实颇为遗憾,感慨气宗衰败,无以为继。先师岳不群所练就的紫霞神功,更是断绝了传人。好在当年日月神教齐聚华山朝阳峰时,上官云在岳不群尸身中搜检到了那部《紫霞秘笈》,过后又交还给了令狐冲。令狐冲虽然自己练之无益,却打起了宝贝儿子令狐安的主意。在令狐安三岁时,先给他强行灌输了若干内力,然后再指点他修习紫霞神功,将之一一化解,转为己用。想不到令狐安小小年纪,居然耐得住寂寞,日积月累,终于小有所成。任盈盈摸了一把令狐安的后脑勺,以示鼓励。
令狐安聆听了一会儿后,向他母亲小声禀报,“来了四个人,俱脚步沉稳,内功不弱。”任盈盈道,“好孩子,你说得没错。”而此时,对方也显然注意到了这里有人,齐声喝问道,“什么人?”有一人又道,“好极了。快看,还有两匹马和一辆车。”另一人道,“什么两匹马和一辆车?分明是一辆由两匹马拉着的马车。”还有一人道,“真是天助我等。坐着马车去长沙,这可就轻便得多了。咱们在车上一边喝酒,一边纵览秀美山川,岂不快哉?”这四人聊得热火朝天,似乎浑没把车内的人瞧在眼里。
令狐安心中有气,大声反驳道,“瞎说。什么坐着马车去长沙?这马车又不是你们的。”
对方一听是个童音,立即有人大笑起来,“哈哈哈哈,你这个小娃娃还真有趣。马车现在虽不是我们的,但只怕转眼间,就要落到我们的手上喽。”还有一名老成者故作好心劝道,“小朋友,你家大人在吗?我劝你们还是早点逃命要紧,失财保命也不丢人。不然的话,马上打将起来,只怕你们后悔莫及。”这名老者一边说着,一边走上来准备揭起车上的帷帐。
令狐安确定对方是想劫车,当下不再迟疑,拔剑刺去。


楼主 两江孤岛  发布于 2016-10-14 19:11:00 +0800 CST  
第二十五章 同行(三)
那名老者却也足够机警,听见令狐安拔剑出鞘,连忙向后跃出数步,同时右手拔出钢刀,护住前胸。其他三人看到苗头不对,也纷纷掏出武器,吆喝着团团围了上来。老者沉声说道,“请问阁下尊姓大名?”
令狐安跳下车来,朗声道,“我们是江湖上的无名之辈,说出来只怕有辱各位清听。”
老者道,“既然如此,兄弟们可就要得罪了。”说完挺身向前,举刀便砍。令狐安听风辨影,顺手一招“千岩云汉”,反向那人腹间刺去。老者一边招架,一边笑道,“我孙老三今年已有五十二岁了,你这娃娃居然采用这种拼命的打法,真要是同归于尽了,你岂不亏得慌?”话虽如此,那名老者手上招式却逐渐慎重起来,紧紧护住周身要穴,一时间守多攻少,显是对自己的性命看得极重。其他三人见这个半大孩子出手不凡,虽不敢小觑,却也不愿意群起而上,倚多为胜,又想到车内至少还有一名成年高手,脸色更为冷峻。三人相互对望了一眼,分左、右、后三路,齐向车内攻去。三大高手合力,势道何其惊人,只听见砰地一响,车上木蓬已碎裂成了好几块,向四面八方飞去。待尘埃落定,三人抬眼一看,发现只有一妇人正抱着一个小女孩,端端正正坐在那里,似乎对他们的那合力一击,浑没在意。三人不由大吃一惊。本来,按照他们最初的设想,三人联手,劲风所及,只怕江湖上的一流高手也抵挡不住。但对方在纹丝不动之间,不仅化解了这三缕劲风,反而将破碎的木板倒震了出去,内力雄厚竟达到如此境地。三人怔在那里,面面相觑,实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任盈盈道,“你们这四人,就是青龙堂的所谓“赵钱孙李,吃喝嫖赌”四兄弟吗?做下这种没出息的事情,也不怕向晚教主要你们的小命?”
这四人果然是青龙堂的“赵钱孙李”四兄弟。其中,赵彪贪吃,钱千万嗜酒,孙老三喜嫖,李秋光贪赌。赵、钱、李三人见任盈盈举手之间就识破了他们的身份,不免惴惴不安,更加不敢贸然出手,也不敢胡乱应答。只有那个孙老三虽然见情况异常,也跳出圈外停止了打斗。但他因没有注意到任盈盈是如何露了一手,还以为是其他三兄弟手下留情,是以仍傲然答道,“我们怕什么?向晚已经主动辞任了教主,她还管得了谁?”
任盈盈心下又惊又喜。吃惊的是向晚辞职,不知道这背后到底是何因由,是不是有人对向晚施加了莫大压力?欣喜的是,终于打探到了向晚去向的一点眉目。但任盈盈面上却仍然不动声色道,“向晚不再管你们,上官右使总管得了吧?你们四人这种龌龊行为,又入得了谁的法眼?”
孙老三听得任盈盈口音甜美,不免动起了一番歪念头。他点起火把,向任盈盈瞧了一眼,见是一美貌妇人,顿时色胆包天,心痒难耐,当即笑嘻嘻地应道,“上官右使确实英雄了得。可惜哟,向晚已公开应允我们自动脱离神教,黑木崖也不得追究。哥们儿四个以后海阔天空,鸢飞鱼跃,谁还管得了咱们?”孙老三一边说着,一边得意忘形,竟凑到任盈盈的跟前,眼看着一只手就要摸上去了。
那个赵彪急道,“老三,不可……”话刚落音,任盈盈已手起剑落,将孙老三的那只咸猪手剁了下来。孙老三捂着臂上断口处,痛得哇哇大叫。
任盈盈冷笑道,“别人或许管不了你们‘赵钱孙李’,我任盈盈能不能管得住?”
四人一听是任盈盈,简直吓得魂飞魄散。赵彪、钱千万和李秋光竟不由自主跪了下去。而那个孙老三自知死罪难免,也顾不得报这断手之仇,双脚一蹬,意欲逃离现场。任盈盈岂能让他活着离去?随着右手一挥,一柄短剑已从孙老三后背刺入,又从前胸穿出,落在不远处一簇草丛之中。孙老三‘啊哦’了两声,倾倒在地,就再也不动了。
任盈盈对赵、钱、李三人厉声喝道,“趁早将向晚的消息一五一十的告诉我,惹漏掉了什么,小心你们的项上人头。”



楼主 两江孤岛  发布于 2016-10-14 19:13:00 +0800 CST  
第二十六章 同行(四)
根据赵、钱、李三人所提供的线索,既然向晚一个时辰之前才宣布辞职,任盈盈估计她应当不会走多远,很有可能就在附近一带徘徊。遂命令狐安向天空放出一支信号火箭,一边叮嘱赵彪、钱千万和李秋光道,“若有向晚消息,尽早来报!”三人连忙打躬作揖,倒退得十余步后,猛然一转身,一溜烟似的跑得无影无踪。
很快,令狐冲和上官弘扬骑着马从远处赶来。得知向晚有了消息之后,上官弘扬主动请缨,想要连夜找寻。令狐冲夫妇劝止不住,也只好由他去了。上官弘扬心想,向晚宣布辞任教主,自不可能再往河北,那是日月神教的传统势力范围。往西而行则通向西北苦寒之地,那里天寒地冻,人烟荒芜,想必也不会为向晚所喜。综合来看,向晚要么向东,意欲面朝大海,春暖花开;要么南下江南,想领略东南形胜,三吴繁华。根据这种思路,上官弘扬先在东面各条大小道路上扫了一遍,无所发现后,又折而往南,终于在路边一棵苦枣树下发现了他所熟悉的那道窈窕的身影。此时,曙光欲晓,薄雾弥漫,天地间一片安宁。上官弘扬翻身下马,正待要走过去将向晚叫醒过来,却一下子停住了脚步。他发现向晚竟是梨花带雨,满脸哀戚。上官弘扬一时踌躇起来。向晚年幼时就被人扶为神教圣姑,说一不二,意气风发,从未在众人面前显露出自己柔弱、哀怜的一面。万一把她叫醒之后,她羞愤交加,避不见人,又当如何是好呢?想来想去,上官弘扬最终选择了悄然离去,他想,就把这个难题交给师父师娘来处理吧。
令狐冲和任盈盈商量了一番之后,也觉得这个问题比较棘手。向晚双亲俱亡,孤身只影,一时间感伤身世,甚至意志消沉,原本都在所难免。眼下向晚首途江南,游山玩水,确实是疗治其内心痛楚的一剂良药。但向晚从小生长在深宅大院,一点江湖历练都没有,又如何放心她一个人行走江湖?如若夫妇二人亲自带她四处游览,一则对她的成长不利,二来,她又必然强颜欢笑,将满心伤痛深埋在心底,这反而大为不妙了。思前想后,令狐冲夫妇决定先考验向晚三次,如若能通过,大家也就都放了心,任其闯荡江湖即可。要不然,就让上官弘扬和令狐安一路陪同,年轻人心胸开阔,尤其是令狐安幽默滑稽,或许对化解她内心的抑郁有所帮助。哪里知道,向晚居然单纯得连令狐安的这第一关都无法识破。
向晚对以上安排倒无异议。她想着,不仅有上官弘扬这个保镖,令狐安一片天真烂漫,旅途中也可以拿他来逗逗乐子。至于沿途衣食住行,更有上官弘扬打理,她倒也乐得省心,比自己单枪匹马要强多了。所以,向晚忙向任盈盈表示,“既然姐姐都已安排妥当,那我就不便推却了。”
任盈盈笑道,“先别忙着答应。我们还有一件事情要拜托你。”向晚道,“什么事?”任盈盈道,“说来话长。大约十五年前,我和你令狐叔叔决定退隐江湖,从杭州辗转到了西北金城,这你是知道的。但西湖梅庄作为我们夫妇二人的产业,这些年来,一直都是托付绿竹翁代为照料。前不久,绿竹翁寄信给我,说他风烛残年,脖子都已埋到了土里,实不知哪天就要双腿一蹬,一命呜呼,恐怕到时耽搁了大事,要我们及早作出安排。因此,我们想请你去西湖梅庄暂居,如不介意,可否帮我们夫妇代管三五个年头?”
向晚迟疑道,“偌大一个梅庄,事情千头万绪,而我对这些一窍不通,恐怕管理不善,有负重托。”
任盈盈道,“这你倒不必担心。开头几个月,自有绿竹翁手把手教你。至于钱粮用度,又有管家妥善处置。只是有一件,这事一旦接手,干系极大,你以后就只能在杭州城内游玩,再不能天南海北,到处闲游了。”
向晚心想,上有天堂,下有苏杭,西湖美景更是风光绝佳之地,苏堤春晓,平湖秋月,纵然要赏玩个三到五年,又有何厌?当即应承了下来。任盈盈见向晚满口答应,更是喜不自胜。


楼主 两江孤岛  发布于 2016-10-18 21:16:00 +0800 CST  
第二十七章 同行(五)
当天傍晚,由令狐冲夫妇二人做东,一家四口和上官弘扬、向晚在小镇上最大的酒楼景味居共进晚餐,算作是分别宴。一想到今日一别,不知何时才能相见,向晚不免真情流露,又是一阵哭哭啼啼起来。经令狐冲夫妇和上官弘扬反复开导,好容易才劝住了。饭后下得酒楼,六人在官道上分道扬镳。刚走得几步远,令狐冲又跳下马车,将上官弘扬单独叫在一边,轻声叮嘱他道,“向晚未经世事,一切凭你做主,以安全为要务。沿途中切记要谨言慎行,谋定而后动。”
上官弘扬道,“是。”
令狐冲又道,“这些天来,可怜她先是遭遇父丧,紧接着又辞任教主,权柄尽失,难免情绪波动。万一她发点小脾气之类,还请你多加担待。至于令狐安,懵懂无知,未经世事,也须你费点心思,严加看管,切勿让他走上邪路。”
上官弘扬点头答道,“是,这我明白。”
令狐冲这才略微有些放心,催促上官弘扬、向晚和令狐安上马先行,说自己要以目相送。眼看着三人向南纵马急奔,背影越来越小,去得远远的了,这才和任盈盈、令狐宁驾驭着一辆马车,向西北缓缓而去。
却说令狐安从小受到任盈盈严加管教,如今出门在外,再不用受父母约束,心情要有多欢畅就有多欢畅了。他骑在马上,纵情高歌,尽是一些流传于西北乡间的酸曲小调。向晚取笑道,“你不好好练功,尽学这些没用的玩意儿,等我告诉你爹爹,看令狐大侠不结结实实打你一顿?”
令狐安从鼻腔里哼了一声,大声道,“我才不怕呢。他只要有一壶好酒,就啥都不记得,啥也懒得管了。上次我和村里的调皮大王冯二牛打架,我爹爹说晚饭后一定要好好收拾我。我见他口吻严厉,多少也有些害怕,就趁爹妈不注意,给他酒壶里换上了本地的高度烧酒。他那次连饭菜都没吃完,就醉倒在桌旁打起了呼噜,等到了第二天一早,他什么也记不起来了。妈妈还说他是不是年纪大了,怎么酒量这么小了?连我妹令狐宁都不怕他,说我爹爹是个大酒鬼。”令狐安这一番话让上官弘扬和向晚爆发出一阵大笑,只差没把肚子笑破了。
好不容易止住大笑,向晚又道,“那我就告诉你母亲,看盈姐姐打不打你?”
令狐安道,“晚姐姐,我这一路陪你,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你可千万不要给我挖坑啊?”
向晚嘻的一笑,“那得看你一路上的表现如何了。如果你每天给我泡上一壶热茶,拿上一条干毛巾,端上一盆洗脚水,吃饭不和我争抢,住宿守护在我门边,如果有坏人来了,就汪汪汪地叫上两声,我保证不在盈姐姐面前说你一句坏话。”
令狐安气愤道,“呸,呸,呸。那我这不成了一条看家恶狗了吗?士可杀不可辱。我还是心甘情愿接受妈妈的惩罚好了,大不了罚我割麦子,这还得等到下一年呢。倒是你,小心我在江湖上到处宣扬,说你当不成日月教教主以后,经常躲在苦枣树下哭鼻子。羞羞羞,真羞。”令狐安故意用食指比划着自己的小脸蛋,反而取笑起向晚来了。却不料向晚长手一伸,竟将令狐安掳过来抱在了怀里,揪着令狐安的耳朵道,“你这西北土娃,胆子还真不小。现在怎么说?”
令狐安只得连声告饶道,“姐姐饶命,请姐姐饶命。”向晚忍住笑道,“这才差不多。臭小子,去吧!”令狐安双手一撑,身子向前一纵,已安然返回到自己的马背上。三人一路上笑闹着,策马奔腾,一口气跑了五十里,这才在一处山谷中停下脚歇息。上官弘扬守护在篝火旁,连眼睛都没合上一下,一直到天快亮时,才叫醒令狐安接替,随后囫囵睡了一觉。等到旭日东升,三人随便吃了点干粮,又开始打马而行。



楼主 两江孤岛  发布于 2016-10-18 21:18:00 +0800 CST  
第二十八章 同行(六)
就这样风餐露宿,日夜兼程,不多久,三人就进入到了应天府境内。应天府又叫南京,是大明王朝留都,也是江南一带乃至全国的政治、经济和文化中心。眼看着一路上歌舞升平,耳边尽是吴侬软语,加上离杭州又已然不远,上官弘扬的紧张心理和戒备情绪也就慢慢消减下来,开始正常住店吃饭。只是三人口味大不相同。上官弘扬曾在江浙一代历练,偏好甜食;向晚则深受河北冀菜影响,口味倾向于清香鲜美;而令狐安从小在西北乡下生活长大,带有陕甘一代饮食风味的特点,习惯于大口吃肉,崇尚浓厚香辣。三人在酒楼餐桌上时常为吃什么而吵闹不休,引得满堂宾客注目,却还浑然不觉。
此时已是炎炎夏日。午饭过后,太阳当头暴晒,空气中没有一丝风。连官道两旁的树木都失去了往日活泼摇曳的风采,枝条一律低垂着,树叶也打着卷儿。说到底,向晚毕竟还只是一名娇柔女子,令狐安又年龄尚小。上官弘扬可不敢带着两人在这种极端高温天气下赶路,万一路上中暑,那可就麻烦大了。遂引导他们二人来到了一条清澈的小河边。十几棵硕大的杨柳树下,树荫连成了一片,煞是阴凉。三人系好马,刚在树荫下休息了一会儿,身上的热汗就立即消退了。令狐安坐着无聊,朝远处张望了一会儿,突然笑道,“弘扬哥哥,你快看,那些人在做什么?怎么一个个都光着屁股,一点都不知羞呢?”
上官弘扬连眼睛都懒得睁开,不以为意道,“那是在游泳。”
令狐安吓得声音有些发抖,“游泳?游泳是很危险的。我们居住着的那个安宁堡就靠在黄河边上,每年夏天都有好些人因为游泳不慎而淹死在了河里。爹爹妈妈从不允许我和妹妹单独去黄河边上玩,要去也是一家人一块儿去。”
上官弘扬道,“现在来到了江南,不会游泳就万万不可喽。这里到处都是沟河港汊,江流湖泊,万一有人从水路打你主意,比方说,在太湖水面上,把你乘坐的船只凿破了一个大洞,你怎么办?大概除了葬身鱼腹,也没有第二条路可走了。”
令狐安沉思道,“这倒也是个难题。我哪怕以后武功天下第一,如若不会游泳,恐怕也只能在北方称雄。要不这样,趁现在左右无事,弘扬哥哥,你就教我学游泳吧?”
上官弘扬心中一喜,暗道,“入吾毂中矣!”嘴上却故作严肃道,“你想得倒挺美。游泳乃我上官家六大绝技之一,其“狗刨三十六式”在江湖上享有盛名,人称“花样百出,如龟之速”,岂能轻易外传?不过,如果你心甘情愿叫我一声弘扬师兄的话,考虑到师兄弟之间关系和睦的需要,我倒是可以酌情教你几招。”上官弘扬拜令狐冲为师之后,令狐安私底下一直嚷嚷着要做上官弘扬的师兄,说先入门者为大。但上官弘扬认为,令狐安并未正式加入华山派,属于私下传艺,在华山派宗谱上亦没有任何记录,算不上是华山派的正式门人,不但称不上是师兄,连做师弟都还没资格呢。令狐安只好哭丧着脸,请求父亲尽早给封掌门修书一封,将自己列于华山派门墙,免得父亲以后再收门徒,又是这般分不清长幼辈分。令狐冲虽然当场答应了下来,但令狐安正式入华山派的时间节点毕竟是落到了上官弘扬的后面去了。令狐安对此闷闷不乐,一直叫上官弘扬为哥哥,就是不叫师兄,也是有赌气的成分在里面,但也自知是胡搅蛮缠,无理取闹。既然上官弘扬答应教他游泳,他遂就坡下驴,说道,“好好好,弘扬师兄,我的好师兄,咱们这就去吧。”向晚瞧在眼里,抿着嘴笑,却也不点破。上官弘扬朝向晚拱了拱手表示感谢,遂牵着令狐安的小手大笑着去了。



楼主 两江孤岛  发布于 2016-10-18 21:19:00 +0800 CST  
第二十九章 同行(七)
令狐安不愿意让向晚看到自己游泳时的那副熊样,遂选择在一处小土坡背面下水。他在河水中反反复复折腾了大半个时辰,终于学会了上官弘扬口中所谓的“狗刨三十六式”。他一时兴奋,手脚并用,在河面上来来回回游动着,但见两岸山色秀美,蓝天白云,碧波荡漾,实在是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清爽。直到上官弘扬反复催促,他才颇不情愿地爬上岸来。两人终究不可能像乡下的野小子一样光着屁股游泳,而是合衣下水。这时需要先拧干自己身上的湿衣服,再立在太阳下暴晒一会儿。过了少许,上官弘扬道,“衣服也差不多半干了,凑合着走罢。也不知道向晚一个人待在杨柳树下有多无聊呢?”
两人打打闹闹着爬上土坡,直起身子,向那处柳树林瞧了一眼,突然异口同声道,“不好。”只见向晚拔剑在手,正和三个身着黑衫的中年大汉缓攻游斗,地上还躺倒着一人,也不知是死是伤。上官弘扬心里一急,横抱住令狐安,几纵几跃之间,飞身到了己方的那三匹骏马面前,随着嗤的一声响,已从马背上的包裹中抽出一柄长剑。令狐安也双脚落地,取得青金宝剑在手。对方三人眼见着这两人就要加入战团,尤其是上官弘扬兔起鹘落,轻功超群,情知不是敌手,发一声喊后,从三个方向各自奔逃了。令狐安本想乘胜追击,却被上官弘扬伸手挡了下来,说道,“不要追了。小心对方伏有援手。”上官弘扬随后又侧脸问向晚道,“可曾受伤了没?”
向晚笑道,“所幸还没有。你们要再晚些来,可就不好说了,这几人的招式也忒奇怪了。”
“怎生奇怪?”令狐安仰着脑袋问道。
向晚从地上那人身上解开一柄弯刀佩戴在自己身上,随后从刀鞘中将刀拔出。起初速度平静而舒缓,至中段时逐渐加快。待刀尖快离开鞘口时,向晚突然发招,如迅雷般急速斜切过去,堪称雷霆一击。向晚又如此这般,演绎了将近十种出刀招式。上官弘扬脸色大变,终于失声叫道,“这是扶桑国的‘居合三式’!”
向晚将弯刀从身上解开,抛掷在了地上,一边问道,“什么叫‘居合三式’?”
上官弘扬道,“我也不太了解。据说是流传于扶桑国的一种极高明的刀法,随部分倭寇流入中土。这套刀法姿势优美,动作急切,力求一击必杀,但其具体的运刀流向却始终逃脱不了拔刀、斜切和收刀三个动作,因此东南沿海一带的武林人士把它叫做‘居合三式’。已经有不少武林高手死于这套刀法之下。你遭受围攻,寡不敌众,不知道是如何应付下来的?”想到这一节后,上官弘扬不由深感后怕。
向晚笑道,“这还不简单?这几个毛贼居心不良,见四下里无人,我又是一个弱女子,就想上来动手动脚。我趁他们不防备时,抢先拔出软剑,割断了最前面那人的咽喉。后来以一敌三,又大呼小叫,说弘扬快来帮我,小安快到背后偷袭之类,分散对方的精力。而这三人也是色胆包天,想留下活口,是以始终没有对我痛下杀手。要不然,我焉能支撑到你们赶来?话说回来,小安你学会了‘狗刨三十六式’没有?”
令狐安腼腆一笑,红着脸不敢作答,想着要不是因为自己拖延着不肯上岸,向晚姐姐也不会如此危险。这时听得上官弘扬在旁郑重说道,“近些年来,倭寇死灰复燃,卷土重来,和日月神教浙江分舵亦多有龃龉。这四人既然得到了‘居合三式’的真传,显然与倭寇紧密相关。眼下我们杀了对方一人,他们想必不会轻易罢休。接下来几天,咱们可得小心在意了。”
向晚和令狐安都点了点头。三人收拾好武器,翻身上马,火速离开了现场。


楼主 两江孤岛  发布于 2016-10-20 07:49:00 +0800 CST  
第三十章 同行(八)
果然行不多远,就发现有人在背后一路跟踪。令狐安调转马头前去质问,那人却说什么,“这可是官家大道。许你走得,我就走不得?看不出你这样一个毛头小娃,怎地如此霸道?”这样一质问,反而让令狐安无话可说了。令狐安回头追上向晚。向晚取笑他道,“瞧你哭丧个脸,被人欺负了?”
令狐安道,“谁说我被人欺负了?跟踪了却不承认,我是懒得和这种人一般见识。”
向晚笑道,“你还是太嫩了,看姐姐我的。”向晚拨回马头,双腿用力夹马,直朝那人冲了过去。那人故作惊骇,大喊道,“干什么,你干什么呢?光天化日之下,你还想拦路打劫不成?”向晚理都不理,一招小擒拿手第三式“覆雨翻云”,已将对方擒住提至半空。随后上下抖动了一下手腕,似乎在评估对方斤两轻重,再用力一抛,将那人抛在了路旁一棵泡桐树上。那人抱住树梢两根拇指大小的枝条,吓得一动不动,生怕枝条受力不均就此折断,将他摔将下来。向晚抬头冲那人拱拱手,说了声多谢,竟把那人的坐骑也顺手牵走了,一边还说着,“顺手牵马,一路大发。”那人气得在树梢破口大骂,说什么好狠毒的女贼之类。向晚也懒得理他。
上官弘扬赞道,“好俊的身手。接下来看我的。”上官弘扬打马向前,追上前面一个肩挑货担的中年货郎,也不见答话,左手径直一招“望风披靡”,以劲风击向对方后背。令狐安看得真切,大声惊叫起来,“弘扬师兄,可别伤害无辜……”却见那名中年货郎侧身一闪,将货担挡在身前。只听见嘭地一响,货担已四分五裂开来,里面糖果、针线、鞋袜、泥塑等物件,散落了一地。上官弘扬拔出长剑,中年货郎则以扁担做武器,双方乒乒乓乓,转瞬间就交手了十多招。向晚撇撇嘴,对令狐安解释道,“说你嫩,你还真是嫩。这中年货郎人少不停脚,人多也不停脚,别人问他有什么好东西,也支支吾吾蒙混过去。既不摇拨浪鼓‘嘿得隆咚!嘿得隆咚’,也没听见他唱全国通用的那首《货郎乡思曲》。脚程呢,却快得惊人,靠两只脚挑担步行,竟始终抢在了我们遛马的人前头去了。这不也太奇怪了吗?”
令狐安这才恍然大悟,他问向晚道,“那么,你和弘扬师兄抢先出手,意欲何为?总不可能不让别人跟踪吧?”
向晚道,“不让人跟踪不可能,但却能逼得对方及早现身。对方的人数总是有限的,我们这会儿打倒两个,过会儿再处理两个,省得他们晚上趁着天黑,一股脑儿凑上来,那可就棘手得多了。”说到这里,向晚伸手向前一指,“呶,快看,他们不是都来了么?”
令狐安猛然一惊,只见前方有好几名彪形大汉手持刀剑一字排开,挡在了路中央。再扭头向后,身后不到两丈之地,竟也有两人冲他怒目而视,这两人太阳穴高高隆起,显然内功不俗。令狐安不由有些紧张,手心也微微出汗了。他慢慢拔出青金宝剑,气定凝神,脸上紫色一闪。向晚笑道,“小伙子还不错嘛,居然有如此定力,练成了华山第一的紫霞神功。”令狐安全神贯注,严密戒备着后面那两人,一时间甚至不敢分心作答。
此时,上官弘扬和那名中年货郎的打斗也已经进入到了尾声。上官弘扬虽然左手使剑,但因独孤九剑精妙绝伦,反而处处占据了上风。再斗得三回合,上官弘扬一声大叫,“撤手。”对方扁担应声落地,右手腕上已满是鲜血。那人冲上官弘扬鞠了一躬,说道,“多谢阁下手下留情。”上官弘扬抱拳答道“承让,承让。”随后那人慢慢倒退至路边,从自身外衣大褂上撕下了一条布带,绑住手腕伤口。
上官弘扬轻喘了一口气后,又朝那几名彪形大汉高声说道,“诸位如有意切磋,大可上来一较高下,何必要鬼鬼祟祟一路跟踪呢?”


楼主 两江孤岛  发布于 2016-10-20 07:50:00 +0800 CST  
第三十一章 同行(九)
“哼!”对方一高瘦老者恶声恶气道,“你们杀了我一个侄儿,难道事情就这么算了么?”
上官弘扬颔首道,“原来如此。这可得问你那位小侄了。调戏妇女,总得付出点代价。我想他现在去了黄泉地府,也不至于会有哪位阎王爷替他喊冤。”
那高瘦老者气得吼叫道,“大胆。打狗还要看主人呢。我海上帮吴长老的人,横行江南,你们也敢动?闲话少说,接我一招吧。”瘦高老者举刀向前,一招“当头斩”,向上官弘扬直劈过去。上官弘扬见对方来势凶猛,而自己又左手力量不够,不敢硬接,遂跳下马来,绕到对方身后,顺手一剑刺向对方腋下。双方你来我往,打斗十分激烈。那边厢,向晚已软剑在手,敌住了另外几位彪形大汉。令狐安则骑在马上,和身后那两人交上了手。双方分成三个战团,刀光剑影,一时不分上下。
但上官弘扬却越打越心急。他自身倒没有什么危险,凭借着学了独孤九剑的一点皮毛,相对于吴长老,可谓旗鼓相当。向晚以一敌众,却颇为吃力,只能说是勉强支撑得住。至于令狐安,就更是手忙脚乱,疲于招架了。转眼间令狐安就要抵敌不住,一刀一剑已快要落到他头上了,上官弘扬不再顾及自身安危,一声长啸,纵身扑了过去,随着刷刷两剑,已击中那两人手腕。但背后吴长老却紧追过来,顺手砰地一掌,打中上官弘扬背部。上官弘扬虽有所心理准备,已运内力于后背,但饶是如此,也受伤甚重,忍不住一口鲜血从嘴里喷涌而出。令狐安见状大惊,向吴长老连攻三招,却都被吴长老一一化解。吴长劳哈哈大笑,“你这个毛头小娃凑什么热闹?”手腕一斜,用力一切,将令狐安身下坐骑的左前腿砍了下来。马匹支撑不住,哀叫一声,俯卧在地。令狐安只得从马背上滚落下来,一身泥土,狼狈不堪。
吴长老没有再理会令狐安和上官弘扬,而是双手握刀,朝向晚缓步而去。令狐安急忙上前救援,本想暗中偷袭,却不料吴长老就像是背上长了眼睛,往后飞起一脚,将令狐安踢了一个正着。令狐安长剑脱手,向后飞了约五六丈远,落在路旁一处麦草堆上。令狐安痛得打滚,却忍住没有叫唤出来。他不想因此让向晚分心。
但场面上这种严峻形势,向晚又怎能注意不到?向晚本就疲于应付,现在可好,又是担心上官弘扬和令狐安的伤势,又需要提防吴长老那不知何时一劈,更是大受掣肘,手忙脚乱。情况危机万分。这时,向晚突然听到半空中有人一声轻笑,“以少胜多,好不要脸。”那人说话间已翻身落地,一口气连攻五招。顿时,海上帮两人咽喉中剑,两人胸口中剑,另一人则双手齐腕而断,痛得晕了过去。剑招确实高明,却也阴狠毒辣到了极点。向晚看得瞠目结舌,一时间居然忘记了说感谢。
吴长老气得简直要发疯,他大骂道,“你这条索命冤魂,你又来捣蛋了。吴某人究竟跟你有何怨有何仇,你要屡屡坏我大事?”听口气,似乎两人彼此认识。
那人言道,“真是明知故问。你吴海晏勾结倭寇,祸害乡邻,人人得而诛之。”吴长老冷笑道,“你也别得意。我已知会海上帮总坛,本帮海上三杰不会放过你的。”那人骂道,“什么狗屁海上三杰?还不就是三个扶桑浪人?你们好歹也算是炎黄子孙,想不到居然甘心给倭寇卖命,真是丢了祖宗八代的丑。”吴海晏一时气结,过了半响,恨声道“行,行,行,咱们走着瞧。”吴长老吹了一声唿哨,扭头就走。此前先后被上官弘扬击中手腕的那三人也慢跑着跟了上去,眼看着就要从那人身边经过。不料,那人突然发招,长剑横切,竟将三名伤者腰斩。三人上半部分身躯落地之后,并没有立即死去,而是以肘撑地爬行,嘴里痛呼不绝。向晚简直不忍直视。吴长老回头一看,用手指着那人说道,“你你你,你好狠。”那人却微微一笑,“不敢当,比起你们海上帮动辄屠村屠镇,还是差了点。”吴长老连续跺了好几下脚,一路上咬牙切齿着去了。


楼主 两江孤岛  发布于 2016-10-20 21:35:00 +0800 CST  
第三十二章 同行(十)
这时向晚已把上官弘扬和令狐安扶了起来,询问他两人道,“没事吧?”上官弘扬苦笑了一声,说道,“死不了!”从怀里摸出了两枚丹药,自己服了一颗,另一颗抛给令狐安道,“这是塔尔寺藏医院的洁云固元丸,对救治内伤颇有妙用。”令狐安遂也服用了一颗,不一会儿,感觉到胸腹间如同有一条脉脉温泉流向奇经八脉,立时疼痛大减。
向晚向那人作揖道,“感谢尊驾救命之恩。不知道该如何称呼为是?”那人惊诧道,“刚才吴长老不是说过了么?”向晚仔细回想了一下,摇摇头,迟疑着说道,“应当没有。他只是骂您是一条索命冤魂。”那人哈哈大笑数声,随后解释说,“我就是‘索命冤魂’,这是他们海上帮赠送给我的一个外号。我对此很喜欢,于是就欣然接受了。”
向晚疑惑道,“那么,请教您的本名是?”
索命冤魂正色道,“《逍遥游》曰:‘至人无已,神人无功,圣人无名。’我有一个外号就够了,还需要本名做什么?”他似乎不耐烦这种对答,拱拱手,扭头离去。向晚在后面连声喊道,“索大侠,索大侠”,他却也故作充耳不闻,健步如飞,很快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向晚心想,这人好生奇怪。别看他年纪轻轻,却有一身惊人技艺,相貌堂堂,偏偏又心狠手辣,杀人如乱麻。真是亦正亦邪。想到这里,向晚摇了摇头,走到上官弘扬身边,询问接下来该怎么办?
上官弘扬对向晚道,“眼下咱们已有两人受伤,行动多有不便。海上帮实力雄厚,恐怕随时会大举杀来。惟有先避其锋芒才是。你先扶我们两人上马。”令狐安插嘴道,“我不要紧,我自己还能行。”上官弘扬遂自我解嘲道,“看来只有我是一个病号了!”三人上得马后,向前疾驰了一阵。待到第一个三岔路口,上官弘扬命令狐安和向晚同乘一匹马。余下一匹棕灰色的马无人乘坐。上官弘扬将之赶到左边岔路,伸手在马的臀部上拍了一掌。那马吃痛,嘶地叫了一声,扬开四蹄,奋然向前奔去。上官弘扬却带着向晚和令狐安,走上了右边那条岔路。如此行了一段时间,又出现一个十字路口。上官弘扬让令狐安和向晚转坐到自己这匹马上,将那匹空马赶到前方直路,又是重重一拍,将那匹马打得撒蹄狂奔。上官弘扬等三人却骑马拐向了左边那条小路。那马载着三人,行动迟缓,不多久便累得趴下。上官弘扬见四下无人,两边又都是茂密竹林,遂下得马来,取下马背上的包裹。这下却是令狐安在马背上打了一掌。那马勉力支撑,站直了身子,摇摇晃晃着向前面奔去了。
上官弘扬道,“事不宜迟。你们二人先冲上对面半山坡,点上一个篝火,放点湿柴好冒烟,再飞速绕下来。我身受重伤,爬得慢,待会儿在这边的半山坡等你们。”向晚和令狐安领命而去。不多时,两人爬到半山坡上,寻了一个溪边的小土坑,放上柴草点燃,一时间浓烟滚滚。令狐安道,可别引发了竹林大火。遂花费时间,把周边的枯草干柴都细心收拾了一遍,放到溪水里浸湿。这才和向晚飞奔下山。钻出竹林一看,上官弘扬还在山脚下没动身呢。
上官弘扬满脸愧疚道,“我浑身无力,实在是爬不上去了。”



楼主 两江孤岛  发布于 2016-10-20 21:35:00 +0800 CST  
第三十三章 驰援(一)
向晚和令狐安大惊。两人只能从左右两边搀扶住上官弘扬,沿着道路向前慢慢踱去。待附近山坡的坡度小了一点,再向上缓慢攀爬。遇到十分陡峭之处,则由向晚背负着,飞身向上。好不容易爬到山顶,只见远处河流环绕,湖泊如镜,青砖绿瓦掩映在山脚茂林修竹之中,确实赏心悦目,风景宜人。上官弘扬道,“这边背风处有一间小小竹屋,不如就在那里面休息一阵吧!”三人缓缓向前。到得竹屋门口,令狐安道,“请问有人吗?”一连问了三遍,无人响应。令狐安上前推门一看,里面有一张竹床,一个石锅,一个蓄水的小瓮,墙角处还堆放着一些干柴,却空无一人。令狐安回头喜道,“这里竟然没人。”上官弘扬道,“既然如此,我们就雀占鸠巢,在这看山人的屋子里将养一阵吧。”向晚遂搀扶着上官弘扬在竹床上躺好。三人一路奔波,疲于奔命,到这时才感觉稍微安全一些,可以坐下来轻喘一口气了。
向晚道,“小安好好照看着你弘扬师兄,我去捉两只野鸡过来。顺便看看有无敌情。”令狐安忙不迭地点头称是。向晚去后,上官弘扬揭开身上衣衫,让令狐安帮他查看伤情。令狐安瞥了一眼,不禁“啊”的一声尖叫起来,只见上官弘扬后背中央赫然有一只黑色手掌印,看上去可怖而诡异。上官弘扬叹息道,“好厉害的海葵神掌!”
令狐安道,“可否用功将其毒素逼出?”上官弘扬答道,“我现在丹田流荡失守,无法运功自疗。”令狐安道,“那么,可否由我代劳呢?”上官弘扬怀疑道,“你才十一二岁,能有多大的内力?要是有损你的武学根基,我在师父面前如何交代?这万万不可。”令狐安却再不废话,双掌齐出,一掌拍在上官弘扬的肩膀上面,一掌抵住其腰部。上官弘扬刚开始感觉似有若无,绵软如烟,但不大一会儿,就发现令狐安的内力竟然如百川灌河,汹涌澎湃而来。上官弘扬心想,江湖上人称,“华山九攻,紫霞第一”,看来确实名不虚传。这小安小小年纪,内力却雄厚到了如此程度?他哪里知道,令狐冲给儿子所灌输的若干内力,就已相当于一流高手之一生修为,再加上修习紫霞神功将近十年,纯以内力来论,江湖上能超过令狐安的,顶多三五只手就能数得过来。只是令狐冲拳脚功夫有限,又一直没怎么教他高明剑法,这才使得令狐安在实战中屡次吃亏。
不一会儿,上官弘扬感觉内力回游丹田,而背部中掌处却越发疼痛。正疑惑间,令狐安已收功撤掌。还没等他反应过来,令狐安早已拔剑在手,在他背上受伤处轻刺了一下,随后听得令狐安说道,“先别动,等毒血流出,大概就没事了。”上官弘扬终于放下心来。待得毒血流尽,令狐安帮他包扎好伤口,这才回转身子,向令狐安拜了两拜,说道,“感谢小安师弟的救命之恩。”
令狐安连忙回拜道,“弘扬师兄严重了。要不是你先前冒险相救,我早已人头落地。又哪里能够替你发功治疗?”两人相视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之中。
不久,向晚提来了两只剥皮的野兔。三人一直等到傍晚,朦胧的暮色中已辨不出有无炊烟,这才开始点火,烧水烤肉,美美地吃了一顿。饭后,三人议定轮流看守,打算在这里胡乱将息。半夜风起,屋外山涛阵阵,风动林响,幸喜一夜无事。



楼主 两江孤岛  发布于 2016-10-21 22:05:00 +0800 CST  
第三十四章 驰援(二)
第二天早晨,向晚从睡梦中醒来时,发现一对温和的目光正注视着自己。这人正是上官弘扬。向晚连忙道歉,“哎呀,不好意思,你应当叫醒我,让我来看守的。”上官弘扬道,“我看你睡得太沉,就没好意思打扰你。反正这里安静,多歇歇也无妨。我白天睡觉也是一样的。”向晚笑道,“那行。那你白天好好休息,我给你做好看家恶狗。”两人交谈时,虽然极力压低了声音,到底还是把令狐安给吵醒了。令狐安揉了揉眼睛,气愤道,“好啊,你们又在背后说我坏话。谁是看家恶狗?我才不是呢!”向晚和上官弘扬对视了一眼,满脸都是无奈。
早饭后,向晚强拉着令狐安外出采摘蘑菇,想让上官弘扬得以好好休息休息。等他们俩走后,上官弘扬倒头就睡,他实在是太累了。这一觉直睡到日上三竿,他才从昏昏沉沉中悠悠醒来。上官弘扬环视了一下屋内,感觉很纳闷,怎么向晚和令狐安还没有回来呢,莫非遇到了什么危险?他打开房门,屋外更是鸟鸣山幽,一个人都没有。上官弘扬感觉头有点大了。他拔出长剑,侧耳谛听,终于听到了东面坡下似乎有什么人在争吵。上官弘扬屏住呼吸,蹑手蹑脚,循着声音走去。到得快要接近现场时,他更是匍匐在地,隐身在草丛中,慢慢爬了过去。其时,山风阵阵,草木摇晃,倒给他提供了极好的掩护。要不然,会不会被人发现,那就很难说了。
上官弘扬从草丛中向外望去,只见海上帮的那个吴长老,正带领十余名手下将向晚和上官弘扬团团围困起来。向晚披头散发,目光涣散,估计先前经历了一番打斗让其大耗真元,令狐安则相对要好一些,仅是满脸通红,显然得益于其自身充沛的内力。这时,上官弘扬听到吴长老说道,“你们到底说不说?说了,让你们立即走人。要再不说,我可就不客气了。”
令狐安道,“说什么?我们昨天就走散了。”
“走散了?你真当我是傻瓜。我们海上帮到处都有眼线。昨晚二更时分就打听得明明白白,你们三人先是在对面半山坡上点燃浓烟,故布疑阵,再相互搀扶着,登上这一面山顶。”吴长老甚为得意道。上官弘扬心想,海上帮真是不简单,这么快就将自己这一行人的行踪摸得一清二楚。不过,自己已然受了吴长老那一记“海葵神掌”,要不是因缘凑巧,令狐安习得紫霞神功,只怕性命堪忧。海上帮这样极力搜寻自己,而不是找向晚报复,究竟意欲何为?
吴长老这样一交底,倒让令狐安无话可说。吴长老接下来又苦口婆心说道,“你们又何必这么执拗?早点将人交出来,我放你俩一条生路。我吴海晏也算是江湖上一条好汉,一诺千金,就算是你向晚有杀我内侄之仇,我也既往不咎。这种条件还不优厚?”上官弘扬听到这里,心下一喜,想着这倒蛮好,只要自己露个面,就可以保住向晚和令狐安的人身安全。他正想要找个时机,从草丛中一跃而出,又听到吴长老继续耐心说道,“何况他上官弘扬已中了我的“海葵神掌”,这海葵乃是海底极为阴毒之物。三日之内,如没有像我这样的一流高手以全身内力施为,将毒素逼出体外,上官弘扬非毒发身亡不可。你们难道忍心看着他一命呜呼?”这个吴长老显然过于托大,还不知道令狐安早已凭一身惊人内力,将上官弘扬成功救治。但上官弘扬却越听越心惊,心想,“俗话说得好,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这个吴长老和自己也算是摆明了的对头了,干嘛要耗费真气,给自己用功疗毒?早知如此,当初又何必痛下杀手?”
令狐安道,“生死有命,富贵在天。这个就不劳你们操心了。我倒是很好奇。你们是怎么认出我弘扬师兄和晚姐姐的?怎么就偏偏没认出我来?这不是看不起人吗?”
吴长老笑骂道,“谁管你这个小鬼头是谁?你还真会胡搅蛮缠,拖延时间。有什么用呢?本帮志在必得,由四当家桑三娘亲自下令,紧急调集了三百余名好手,将这座山岭团团围住。过一会儿,本帮护法还要组织搜山队上来,哪怕是一只老虎,也插翅难飞。不过,要是我们自己人找到了上官弘扬,我可就不会饶你们的小命了。”上官弘扬更是大惊,想不到资深长老桑三娘居然也背叛了日月神教。这个海上帮实力雄厚到了何种程度,可想而知。
这时候,一直没有开口说话的向晚突然盯着吴长老身后的某人说道,“原来是你!”
那人欠身答道,“不错,正是区区在下,认出了你和上官弘扬。”


楼主 两江孤岛  发布于 2016-10-21 22:05:00 +0800 CST  
第三十五张 驰援(三)
上官弘扬定睛一瞧,认出此人正是河北分舵黄香主的爱徒聂归豪。去年初冬,在朱雀堂和河北分舵联合主办的日月神教“我是高手”青年才俊擂台赛上,他力挫群雄,夺得了总决赛第二名的好成绩,堪称黄香主门下的明日之星,很多人因此对他印象深刻。上官弘扬又听到向晚说道,“这可就奇了。我亲眼见到你和妹妹阿莹跟随了黄香主,一行数十人向西而去。怎么又南下投靠了海上帮?”
聂归豪仍然欠身回答,“家师和宋副香主决议以开封为根基,重建天河帮,但毕竟万事开头难。在下想着,大丈夫当乘长风,破万里浪。”
向晚一声轻笑,“那么,你就这样背叛了师门?”
聂归豪答道,“不敢。家师对向晚教主崇拜得五体投地,是以处处向您学习。半路上让大伙儿自己决定,是开封向左,还是江南向右。凡是愿意去海上帮发展的人,都由他亲笔写一封荐引信,向桑三娘长老推荐。在下和几位师兄弟一番计较,想着还是去海上帮,天高海阔,平台更广。以后在江湖上或许有所作为,也好让师门增光。”
向晚冷笑道,“你还真是志向远大。黄香主对你的一番栽培,难道就这样白费了么?想当初,要不是黄香主以龙门剑法绝学相授,你焉能有今天,焉能在‘我是高手’擂台赛上大放异彩,受万人瞩目?现在师门有事,你就远走高飞,又对得起谁呢?”
向晚原以为这样一番严厉质问,能让聂归豪哑口无言,如若能让他羞惭离去,少一个劲敌,那就更好了。哪知这个聂归豪反因此勃然变色,“你不提这个还好,一提这个,我就满肚子气。总决赛上,那个矮胖子王力宏,明明不是我的对手,偏偏家师五次三番向我使眼色,让我故意认输,好让王力宏一战成名。你也知道,这次总决赛关系重大,谁是第一名,谁就直升朱雀堂副香主。我一个底层屌丝,为了这个机会,勤学苦练,熬了多少年?眼看着就要有所收获了,却单凭王诚长老在总决赛前夜设宴,给家师敬了一杯酒,就让我将胜利果实拱手相让。这对我公平吗?家师这种做法,难道对得起我,对得起我长年累月的服侍,鞍前马后的伺候?”聂归豪越说越怒,声音也越来越大,简直像猛兽狂吼一般。
向晚吓得连退三五步,嗫嚅道,“那么,你就故意认输了?”
聂归豪怒道,“认输?我又怎么甘心?”说到这里,聂归豪的声音忽然低了下去,“但我不认输,还由得我么?我不过手头犹豫了一下,那个秦伟邦为了向王诚老儿示好,竟趁众人不注意,发出一枚银针,刺中了我的肩井穴,我半身麻木,自然不是王力宏那小贼的对手。后来的事情你们就都知道了。王力宏一脚把我踢翻在地,喝令我跪地求饶。这是我生平最大的羞辱。能从日月神教脱身,离开这个耻辱之地,我满心欢喜,自以为凭着自己的真本事,总会看到一片新天地。家师想着重建天河帮,原以为他有多大的理想,却哪里知道,他第一条就提出天河帮作为日月神教附属,接受黑木崖的遥控。你们倒说说看,我还跟着家师做什么,还能有什么盼头?”聂归豪咬牙切齿,面容扭曲,显然心中怨毒已深。但众人都对他的境遇深表同情,他哪怕再凶相毕露,大家也能予以理解。
向晚听了非常难受,半响后才说道,“你师父对你不住,日月神教也对你不住。你投靠海上帮,确实名正言顺。但你妹妹阿莹才十二三岁,你去海上打拼,把妹妹怎么办呢?”
聂归豪脸上露出了一抹微笑,答道,“谢谢你的挂念。我妹妹也很想念你,说你很善良,让我在江湖上遇见你后,代她向您问好。她现在桑四当家手下做侍女,衣食无忧,安全无虞,我也就很放心了。闲话少说。既然你们始终不肯说出上官弘扬的下落,那就请恕阿豪不义,要用强了。”聂归豪缓缓拔出长剑,摆出了龙门剑法的起始式“玉女凌虚”。



楼主 两江孤岛  发布于 2016-10-21 22:06:00 +0800 CST  

楼主:两江孤岛

字数:23009

发表时间:2016-10-07 00:09:00 +0800 CST

更新时间:2021-04-03 20:09:19 +0800 CS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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