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琴棋书画戏▲☆书—年少不识愁滋味

【21 一家客栈】
三人一行风餐露宿了几日,终于在一个大雨滂沱的傍晚入了个不大的镇子。又问了路人,才七拐八绕地好不容易找到了这间看上去丕怎么破烂的客栈。
三人一进客栈,卫庄便冲小二要了间上房。
“咦!卫庄兄看不出来啊!你真是待我好!还帮我叫间上房。”荆轲拧了拧袖子上的水笑嘻嘻地说道。
诚然,这间上房完全没有荆轲的份儿。但卫庄怼人从不无技术地直怼,他四两拨千斤地笑道:“客气,房钱你自己出就行。我和师哥遵师训,出门在外要俭朴,所以我们俩要一间上房就行。”
荆轲气得要跳脚,可是他先挑事儿的,这亏只能往肚子里吞。可荆轲是谁啊?他从来都惯行着“大丈夫不拘礼节”的道理,转头就可怜兮兮地对盖聂哭穷。
盖聂很给面子地伸出了自己的爪爪,拍了拍荆轲的手背,对一点儿都不热情的小二说道:“小二哥,麻烦给我们个通铺。”
啊哈?!
这一瞬,卫庄和荆轲都炸了起来。
“师哥,我很累。”
“阿聂啊,其实我这不上单还赚了个满盆嘛!”
盖聂很理解点了点头,“出门在外要俭朴,师父说过了,日子过得去就行,要求不要太高。”
荆轲忍不住笑了出来,“我倒是无所谓,一个人糙惯了,就是怕有些公子哥儿不习惯呐!”
“小庄不会的。”盖聂说得一脸肯定,继而诚挚地望向卫庄,“对吧?小庄?”
对你个大头鬼!卫庄顿时想拍块金子在小二的柜台上,豪气万丈地包下整个客栈。可奈何他从来没有带钱的习惯。
他能怎么办?他也很绝望!
难道他要在这种大雨天露宿么!
卫庄别过头去,闷闷地“嗯”了一声。
早晚弄死你。
盖聂对卫庄的态度表示很满意,继续向小二哥要房。
小二哥懒懒地回了一句,“就一间上房,要的话付钱。”
哦豁!上房!
“要的!”卫庄立马答道。
“阿聂你快付钱!”荆轲催促道。
卫庄斜了一眼荆轲,“你凭什么花我们鬼谷的钱?”
“哟!我这可是借的!”
“借?”
盖聂点了点头,“庆哥儿说他到时候拿到了佣金,就将这段时间花在他身上的钱,按照半倍的算法折给我们。”
这是高利贷啊!
“师哥你可真有意思。”卫庄笑了笑,感到甚是愉悦。
“出门在外要俭朴,没办法的。”盖聂拿了钥匙,率先进了客房。
虽说是上房,但是除了房间和床大了一点儿以外,其他的都算不上上房的标准。
荆轲觉得有点坑,嚷嚷着要退房。
小二哥倒是很淡定,“客官您要觉得不满意,想退就退。可是我得提醒您一声,你看看我们的招牌。”
“一家客栈?怎么了?你们有很强硬的靠山?”
“靠山倒是没有,就是我们这儿地方小,就我们一家客栈。”
“……”荆轲顿时闭嘴了,难怪这小二哥从进门的时候就爱理不理的,合着这是垄断生意啊。“那……”荆轲顿了顿,“那哪儿洗澡啊……这房间里连个澡盆都没有。”
“院后面有个大池子,客官您自便。”
小二哥这刚说完,就看见盖聂拿着换洗衣物向院后走去。
荆轲和卫庄纷纷在对方的眼中看到了惊讶。
“阿聂你这么着急啊?”
盖聂连头都没回,“现下这个形势,你还看不清么?”
“什么形势?哎……我说卫庄……我去……你这么也这么速度?”
卫庄忍不住翻了个白眼,表示不想搭理,奈何荆轲的魔音穿耳着实烦人,权衡之下不得不开口答道:“床就只有一张。”
床就只有一张?
什么玩意儿?床不是本来就只有一张么?
**!
这再大的床也躺不下三个人啊!!!
已经追上卫庄的荆轲,迅速地又折回房间拿了衣物。
“多大点事儿!还玩上了权谋!你们还是人么!!!”

楼主 风间千月  发布于 2017-08-14 19:09:00 +0800 CST  
【22 卧榻之战】
一家客栈,二楼楼梯旁的上等厢房内。
三名丰神俊朗的少年面对房间内唯一的一张床严阵以待,紧张的氛围如同一张拉满月的弓。
最终还是盖聂先开了口,“我觉得首先要确定的是,我们必须以和平的方式来解决这个问题。先遑论赔不赔的问题,要是把这儿拆了的话就没有其他客栈可以留宿了。”
“师哥我觉得你说得很有道理。”卫庄这次难得得不抬杠。
“有道理个屁!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打的是什么算盘,要论打嘴炮,你们可是专门学过的!”
卫庄恶劣地笑了笑,“你就这么自信能打过我和师哥?”
“唉哟!你就这么自信阿聂会跟你睡不跟我睡?!”荆轲仰天一笑,“要说我跟阿聂的交情,我们可是从穿开裆裤的时候就开始……”
“咳咳……”盖聂轻咳一声,“其实三个人也不是不可以一起睡的。”
“我才不要!”
“我才不要!”
两人几乎是异口同声地拒绝。
却见盖聂根本就没在意这俩人的意见,自顾自地将枕头横着放好,将被褥抖开。然后脱了外衣就爬上床去,头朝里脚朝外地横着睡在了床的中间。
荆轲摸了摸鼻子没有说话。
卫庄更是连眼皮都懒得抬上一眼。
又过了一会儿,荆轲终是熬不住,快手快脚地脱了衣服钻到了盖聂的左边。
“阿聂你不觉得这被子这样盖有点短?”
横过来盖的被子,宽度显然不够两个正在茁壮发育的少年人盖住全身,齐齐露出俩人光趟的脚丫板子。
看得卫庄心里一阵窝火。
当下就三下五除二地扒了自己的衣服,重重地躺到了盖聂的右边。
“唉哟!这床要塌了。”荆轲阴阳怪气地说道,“阿聂,这个我可不赔的。”
却不想卫庄重重地将被子一扯,荆轲这边连个胳膊都盖不到。
“喂!你自觉一点啊!”
卫庄一声冷笑。
荆轲当机立断地扯着被子一卷,以自己的身体压住被子。
这下,卫庄却是难以再轻易地扯回来。
无名之火“噌”地就要往上窜,盖聂在这时拍了拍卫庄的手,将荆轲那边的被子扯了些回来盖到卫庄身上。
“都好好睡,我灭烛了。”
荆轲嘀咕了一句,“好的寝室长。”
卫庄虽然不明白这个“寝室长”是个什么官职,但见荆轲没有再作怪,自己也便没有再追究了。
三人倒是安安稳稳地睡到了天明。
可当鸡鸣之声响起的时候,荆轲和卫庄惊恐地发现两人俱是衣衫不整。
比他们早起的盖聂淡定地在桌前吃着仅有的一个包子。
“**!昨天晚上发生了什么!”荆轲吓得用被子裹住了自己。
这一裹一扯,倒显出卫庄赤裸的胸膛上一些鲜红的印记,令人遐想不已。
“我的小心脏要受不了了!阿聂你快说话!”
盖聂将嘴里的包子咽下去,“我……要说什么?”
“**!你这样一张仿佛捉奸在床的脸让我很紧张!”荆轲难得得真的紧张了起来。
而早就离开了床榻的卫庄更是一脸吃了苍蝇的表情,恶心到不行。
“?????”盖聂头顶一串问号,表示不懂荆轲在问什么。
荆轲只好深吸了一口气,“阿聂你变坏了,你以前不是这个样子的!好吧我不管你是真不懂还是装不懂。我就想问问,为什么我和卫庄都一副衣衫不整的样子。”
哦……盖聂点了点头,原来是问这个。“三个血气方刚的少年人睡在一起,当然会热了。”
“然后?”
“然后你们踢被子的踢被子脱衣服的脱衣服啊。”
“那他的身上怎么一块红一块红的?”
盖聂用一种看**的眼神看了看荆轲,转头对卫庄说道:“小庄你痒么?”
“嗯?”
“红肿的地方,痒么?”
“嗯。”
盖聂点了点头,“估计是被虱子咬了。”
“虱子?!”卫庄的脸倏地一下子青了,拿了换洗衣物就往澡堂走。
盖聂这时也吃好了包子,“我去问小二哥要点香油给你抹抹吧。”
而荆轲早已笑得在床铺上打起了滚,直到觉得自己背脊上痒痒的才猛然跳起,想到这个床上有虱子。
待荆轲在大堂里叼着包子,遇到洗完澡神清气爽的卫庄时,才后知后觉地发现,“你看见阿聂没有?”
卫庄一大早地又被虱子咬又低血糖心情本就不好,压根不想理人,更何况这个人是荆轲。
“喂,我说,你看见阿聂没有?他说给你去讨香油,到现在我都没看见他人,这包子钱还等着他来付呢。”
卫庄皱了皱眉头,“没有。”
“这屁大点地方他能去哪儿啊……”荆轲有些纳闷。
随着时间的推移,这纳闷渐渐转变成了担心。
他从已经吃饱喝足的卫庄眼中看见了同样的东西。
他们可能中计了。

楼主 风间千月  发布于 2017-08-14 19:10:00 +0800 CST  
【23 离人之计】
一家客栈,荆轲和卫庄对桌而食。
桌案上还有两个包子,半壶清茶。
荆轲用余光看了看盯着他们的小二哥,敲了敲桌面,“这阿聂一大早地说出去给庄哥您买油茶饼,怎么到现在都不见人影,怕不是被哪个姑娘给拖回家了吧。”
卫庄听得荆轲那句“庄哥”冷笑了一声。
昨日是他们太过匆忙,对这客栈的怪异之处并未太过在意。全部的房间都客满,只余一间厢房。这么多的客人,他们入住的时候却是安静的很。那样大雨滂沱的一个傍晚,客人们都不在客栈休息,或是早已睡去?怎么想都不对劲。更何况现在在这个饭点却一个人都没有。
看来师哥定是发现了什么,他比他们起得还要早些,这些客人究竟有没有离开客栈,他一定查得比他们更清楚。
说不定还遇上了些什么。
“庄哥,要不咱们去找找阿聂?他可是在老家跟小姑娘定过亲的啊。”荆轲这句其实是试探,鬼谷门下从来只收两名弟子,但衣钵只传一名。他比阿聂闯荡江湖更早,也不像阿聂那般被鬼谷子发现剑术天赋后就带入师门潜心修行。他更多的是游走在江湖之上,跟各种各样的人打交道,一开始是傻乎乎地被人坑,后来也无伤大雅地坑坑别人,所以对于阿聂的这个小师弟,他一直是有戒心的。
他的疑问,卫庄早就洞察,都是浪里白条,很难说清谁比谁的手段更高明。卫庄四平八稳地饮了一口茶,“那姑娘我也喜欢,他不回来了正好。”
MMP!荆轲瞬间想飙脏话,他就知道这个小子不安好心!荆轲怒极反笑,“庄哥,我没想到你居然是这样的人!今日你我就恩断义绝!再也不要提一起睡过的情谊了!江湖不见!”荆轲说完就昂首大步地向外走去。
卫庄在小二哥一副,哇,你这个人好渣,但是我很欣赏的眼光中,斯条慢理地把最后两个包子塞到肚子里,然后发现,嗯,自己没有带钱。
这就很尴尬了。
才不是,卫庄大大是谁啊!他可是出门从来不带钱的主儿!
只见他很淡定地开口问了问小二,“房钱和饭钱一共多少?”
“一共三两银子,您昨个儿交了二两押金,现下再补上一两就行。”
卫庄点了点头,“那你们的命,值多少银子?”
小二哥儿听了这话儿却也不见生气,“客官不瞒您说,在我们客栈吃霸王餐的还真没有。”
卫庄挑了挑眉,整暇以待。
“弟兄们咧!开张了!”小二哥冲厨房的方向喊了一声,然后卷起衣袖,露出在手臂上的刺字。
“我当是谁怎么大胆,原来是落草为寇的林家军。”
林家军,曾经令秦军都捏汗的军队。却在一场惨烈的大战后消失在人们的视线中,也湮灭在历史的尘埃之中。
卫庄的声音忽然从小二哥儿的身后传来,小二哥儿大惊失色,还未及做出反应,须臾之间就被卫庄手持的筷箸抵住咽喉。
从厨房拿着家伙的其他人赶到的时候,看见的就是他们的兄弟被人握住命门。
“小二!”为首的大叔着急地吼了一句。
“霜哥你别管我,跟他拼了!”
“拼个屁!他那身手你看清了?要拼的话弟兄们全得折在这里!”大叔看似急急嚷嚷的,但对形势的判断却意外的精准,“我说,少侠,两个包子的事儿,咱就不计较了,您在这儿想住多久住多久,想吃什么吃什么,你先把小二放了,咱就当交个朋友,如何?”
卫庄笑了笑,“两个包子的事儿?我师哥可不止两个包子。”
霜哥忽地就沉默了。
抵住小二的筷箸便扎破皮肤,流下嫣红的血迹。
“别!”霜哥出言相拦,又复长叹了一口气,像是说给自己听,又像是在安抚他的这群老部下,“罢了,大不了还个地方再躲起来,只要留着命在还有什么不可能。是道家,是道家的人把他带走的。”
“人宗还是天宗?”
“少侠这我就真的不知道了。我们也是被胁迫得罪不起这样的大宗门派才借了地盘给他们。不过他们早上离开还没有多久,你现在去应该赶得上。”
“呵……”卫庄将小儿扔还给霜哥,“大宗门派?这次的账,我记下了。”他斯条慢理地从厢房取了鲨齿,又将三人的包裹往众人面前一扔,“那么我们鬼谷也借由贵宝地用一用。”
鬼谷?!
众人俱是一惊。
这些大佬们怎么现在都喜欢往他们这些山野之地跑呢!霜哥很惆怅,他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连忙将包裹收好,“您放心,您这包裹寄存在我们这儿绝对不会少一个子儿!”
“寄存?”
“不不不,不是寄存,不是寄存!我们一定闭门谢客,将三位少侠的包裹好生供奉起来,直到您回来取它们。”
卫庄这才满意了,足下运着轻功便消失在众人的视线中。
徒留下想消失在这里,但却因为包裹不得不留下的林家军残部。
“这次买卖亏大了。”霜哥叹了一口气。
“可不是嘛!亏了一两银子不说,这还亏了一匹马。”旁边的一个兄弟补充到。
“马是什么情况?”
“就刚才跟他吵架的那个少年,到我这里牵走了一匹马,说他们庄哥付钱。”
“你就让他牵走了?”
“没呢。”
霜哥长吁了一口气,幸好,马还在。
这大兄弟继而又补充到,“他直接骑走了,我根本就拦不住!也追不上!”
“MD!强盗!”
“就是!强盗!”
“比我们开黑店还过分!”
“怎么都没人管管的!”
这厢荆轲骑着骏马在山林小道上飞驰,掳走阿聂的是谁,对方是什么来头,这些他统统都不知晓。
幸而昨天大雨,路上的泥土被打湿,这山野间能用得上马赶路的人也少,他可以循着马蹄的痕迹向前追寻。
马蹄印虽然凌乱,但荆轲能推算出一共是八匹马,看印记的深浅,应该是一人乘坐一匹。
这么说阿聂是单独乘坐一匹马的?
如果是这样的话他们不可能拦得住阿聂。
除非阿聂有什么致命的把柄落在他们的手上,不然决计不会如此。
荆轲的心里沉了沉。
然后他看见阳光下有一丝银光闪过。
荆轲立刻俯下身躯,整个人躲在马背的侧面。
“哎?我去,他居然躲过了。”
原本安静的树林中嘈杂的声音骤然响起,“我还以为他的头会飞掉。”
“虽然不是赫赫有名的鬼谷传人,但看起来还是很厉害的嘛。”
荆轲端坐在马上,舔了舔嘴唇,“喂,前面的那个小子,说你呢,你说什么?虽然不是赫赫有名?”
荆轲爽朗一笑,那笑容比阳光还要耀眼,“我可比那俩小子有名多了。记住了我是‘荆轲’,‘荆轲’的‘荆’,‘荆轲’的‘轲’。以后你会崇拜我的。”
“啰里啰嗦的还这么不要脸!”
“大家一起弄死他!”
“上!”
树林中,一场战意正酣的战斗拉开巨幕……

楼主 风间千月  发布于 2017-08-14 19:11:00 +0800 CST  
【24 折桂铮鸣】
有飞禽受惊般地从乡野间的小树林中飞窜而出。
吵杂过后是一片寂静。
树林中的少年郎,手持一柄短剑,俊朗的面庞上依旧是平素里那副吊儿郎当的模样。
然而他下手却狠戾地如同从地狱归来索命的厉鬼。
锋利的刀刃刺破来人的喉部,他却也因此没能躲过背后的那一掌“绝圣弃智”,背部即可便像烈火灼烧一般疼痛起来。
一共是八匹马,现在围住他的是八个人。
他原先的推断并没有错。
但是阿聂却不在这八个人之中。
他显然中了调虎离山之计。
刚才从他们的对话中听出他们把自己当成了卫庄那个小子。看来他们是想把鬼谷传人一网打尽。
阿聂啊,看来这次是门派纷争啊。
这片刻的分神令荆轲的左肩又中了一剑。
荆轲将喉头翻涌而出的鲜血压下,还有5个人,握着短剑的手紧了紧。荆轲的攻势从此刻开始专攻他们的下盘。
甚至宁愿以血换血。
“**!这小子疯了吧!”
“MMP!小生我的大长腿!”
“一起废了他的手让他嚣张!”
“我不!我就是要往他心窝上扎刀子!”
荆轲却在众人包抄他的时候忽地一跃而起,手中的短刀却飞向被拴住的马匹。
马儿发出凄惨的嘶叫声,有的马蹄被削掉,有的马腿被划出5寸长的伤口,一瞬间马儿们纷纷倒地不起。
在这时,道家的少年郎们也近了荆轲的身。
此时荆轲手无寸铁,眼看那长剑就要向他门面劈来。
却听得一声清脆的“叮——”。
一柄寒光闪烁的匕首从荆轲的左袖划出,稳稳地驾住了攻势。
荆轲趁机双脚向那人的胸膛蹬去,自己也借力冲出了他们的包围圈。
荆轲借势便飞身上马,头也不回地跑了。
“跑……跑了?”道家众人一时之间竟有些反应不过来。
“哇!居然还有这种操作!新世界的大门啊!下次我打不过的时候我也试试!”
“那怕是你要死在掌门师尊的剑下。”
“**?***跑了?”
“你不要跟我讲你刚才是在等他回来!”
“哇!群殴不要面子的么!居然还真的跑了!”
“那我们追不追?”
“追什么追?你拿什么追?你是那双残疾的腿?还是这些残疾的马?”
被师哥抨击的少年红了眼眶,委委屈屈地开始在树下挖洞,准备把那三个挂了的师哥给埋了。
“尘归尘,土归土,师哥们你们放心地上路吧,我是不会伤心不会哭的。”
少年说着便抽泣了起来。
一向严厉的师哥此时却没有再责骂他。
他捻了个心诀,不想在这些师弟们面前暴露自己修行的浅薄,但却忍不住想,如果没有这次下山之行就好了。

楼主 风间千月  发布于 2017-08-14 19:12:00 +0800 CST  
【25河中奇遇】
卫庄从客栈中追出来的时候,并未循着凌乱的马蹄印前进。一是卫庄觉得昨日在客栈内落脚的道家人远远不止这八匹马,道家的那些人这样毫不掩饰这八个人的去向,那反而倒是有设套的感觉;二是既然荆轲已经往那处追去了,那便即使自己有错估的可能性也不甚要紧。
自己的判断会失误吗?
不存在的。
所以这荆轲怕是要吃些苦头了。
卫庄这样想着便觉得开心了些。
待他寻回了师哥再与师哥一同去看那人的笑话,岂不是美滋滋。
恶魔的小尾巴欢快地甩啊甩~
然后卫庄一脚落在了江边的竹筏之上。
“过河?”竹筏上的老伯吧唧抽了口烟,“一个仔儿,童叟无欺。”
卫庄挑了挑眉,将腰间的鲨齿抽了出来。
“少年郎,看你长得细皮嫩肉的怎么这么喜欢打打杀杀的。”老伯气定神闲地吧唧吧唧接着抽烟,“讲起来你可能不信,我可是很凶残的。”
卫庄却觉得脑袋儿被这句话整得嗡嗡作响,这渡船的老伯居然是位高手!
卫庄忙稳住心神,向老伯不情不愿地问了声好,“是在下有眼无珠了。”
“哎呀,我要不是看你长得好看,听你这句话真的是要打你的。这出门在外的你都不知道要多讲讲好话的,你这样是要得罪人的。”
卫庄皱了皱眉头,“要钱没有。”
哦豁,你很不怕死的嘛!
“钱都在师哥那里。”
“师哥不见了。”
“我便来寻他。”
老伯望向卫庄的目光中瞬间就多了许多同病相怜的关怀,“你师哥也不要你了哦。”
“他才没有!”
“我知道的,我知道的。”老伯了然地点了点头,然后冲着水下喊道:“帅比你看见了没,就算长得好看,脾气不好也会被抛弃的。”
平静的水面忽然翻起了骇浪,从水面破镜而出一条绿鳞巨蟒。
那巨蟒光是头部便有半只竹筏的大小,卫庄几乎是在瞬间下意识地凝神握住了腰间的鲨齿,扬起头颅来跟巨蟒对峙。
老伯轻啧了一声,这个小娃娃挺有意思的,“要过河就是一个仔儿,这是规矩。不过你要是不怕的话我让帅比送你一程也行。”
“帅比?”卫庄看了看眼前的巨蟒,“这么大条的绿水蚺……”居然能被人豢养,“厉害了……”
帅比却以为卫庄这是在夸自己,颇通人性地欢快地扭了起来。掀起的波浪差点没把卫庄打下船去。
老伯被这个场景笑到被烟呛,“看在你给我找了个乐子的份上,我就再告诉你点儿事儿好了。刚才我收了13个仔儿。”
卫庄眨了眨眼,“说不定河对面就是他们的老窝。”
所以你告诉我他们押送师哥的人数没什么卵用。
“哟哟哟,那你心里打的是什么小算盘。”
“我在前辈面前哪敢有什么不合适的小心思,在下不过是想报答前辈的渡水之恩,想帮前辈喂一喂这绿水蚺罢了。”
“少年人,你很有想法嘛!”现在知道改口叫自己前辈了?哼!“你就不怕自己也被喂了帅比?”
“不怕的。”
“哦?”
“因为老伯你夸我长得好看啊。”
所以帅比和帅比只会惺惺相惜。
像是立马要验证卫庄的看法,帅比友好地低下了头,卫庄先是伸手摸了摸那光滑的鳞片,然后踩了上去,“帅比,我们吃饭去。”
帅比立马欢快地扭起了壮硕的身躯。
吃人吃人吃人,好久没有吃人了。

楼主 风间千月  发布于 2017-08-14 19:17:00 +0800 CST  
【26 水中火海】
一带朝霞落花英,两方清潭洗尘心。相传此地山野之间有一处密踪,乃道家一飞升大能所修精舍,名“生一”,非悟心所之能见。
卫庄蹲在灌木丛里仰头望了望门前“生一”的牌子,好一群画虎类犬自欺欺人的道家新锐,倒是白白糟蹋了这个灵气充沛的好地方。伸手摸了摸帅比还沾着水气的鳞片,“你说,我是先带着你偷偷地溜进去,冷不丁地吓一吓师哥好呢,还是英明神武地出现在师哥面前,趾高气昂地解救他好呢?”
帅比吐了吐蛇信子,尝了尝空气里的味道。它立刻觉得这两个主意都不是很好,对方明显人多势众而且修为不低。于是它扭了扭身子就想往后撤。
卫庄冷冷地瞥了一眼,“你想去哪儿?”
嘤,好凶凶,伦家好怕怕。
卫庄微微眯起了眼,忽地便扯开一抹漫不经心的笑,自言自语道:“押着师哥的一共有十二个,这屋子里原来也应该有些人。师哥必然是被胁制住了,就算我与他汇合,仅凭我一人也难以将师哥救出,说不定连我也会落入这群渣滓的手中。这不是傻乎乎地去送命嘛。”他将双手叠在脑后,嘴角叼了根筮草,仰头望了望天,“嗯,日观天象,不宜救人。算了算了,不救了。”说着便拍拍屁股站了起来,笑眯眯地望着帅比。
帅比顿时觉得鳞片下的俩个小鸡儿都被吓得凉飕飕的。立马将头抵在了卫庄玄色的鞋面上,大大您有事儿尽管吩咐!
卫庄轻瞥了帅比一眼,仿佛并不在意它哆嗦的大身板。
起身伸了个懒觉,居然就这样走了。
走了……
**……
藏在门前暗哨里的俩个护卫顿时都傻了眼了,合着这个找来的人,真的是乱入的?
“虽然年纪对上了,但我们要找的是正经的鬼谷传人,不是这个玩蛇的吧?”守卫甲吞了吞口水,那蛇可真吓人,要不是这精舍的暗哨布下了法阵,外面的人绝对察觉不到,他刚才就要跑了。
守卫乙甩了甩脑门上的汗,“我觉得也是,那蛇太吓人了,妖物啊简直。”
“那咱们要不要跟上面说说?”
“说啥?说看见了一条和山一样大的蛇?他们准以为我们是偷懒睡迷糊了,免不了一顿罚。”
“说得也是,你说上面的人找鬼谷传人干什么啊?”
“谁知道呢,反正不是我们这些人可以说叨的,哎,这道家的衣服穿得真别扭。”
“说起来我现在都还没感觉自己是道家的人。”
“可不是,也不知道老大抽什么疯,咱好好的一修仙门派就入道家了。”
“老大不是说道家也修仙吗?”
“那哪有我们原来那么嗨啊。”
“嘿嘿嘿……”
“嘻嘻嘻……”
蛇精病。
正在钻洞的帅比愤慨地骂着卫庄,人家是正正经经的蛇,说不定哪一天还能化龙!你现在居然叫人家做泥鳅的活计!扭啊扭啊扭!**!还特么居然真的有黑色的油冒出来!神了!帅比赶忙又跃入池塘底部,再次钻起洞来。
一场酣战就这样悄无声息地拉开了帷幕……
是夜,先是东边书屋着起了大火。
当救火的人们提着水桶来到书屋前的时候,等待他们的是提着鲨齿的卫庄。
出鞘的鲨齿,似乎很久没有这样放肆地饮血。招招致命的杀招绝不拖泥带水。
可是书屋前的人越围越多,似乎就要成围捕之势。
在这时,“嘶嘶”的声响从他们的脚底发出。
“有蛇!”
数不清的蛇游绕在他们周围,大的如同手腕粗细,小的只有拇指般大小,伺机而动的攻击,令他们疲于应付。
前是迎面袭来的鲨齿,脚腕上似乎已经缠上了湿冷的蛇身,道家一名弟子就这样被逼入池中。
而后他发现,池中没有蛇!
“受了伤的弟兄!都跳到池子里来啊!这里没有蛇!”
只见岸边就跟下水饺似的,“噗通噗通”地都落了水。
“**!你个手脚健全的怎么也跳下来偷懒了!”
“我特么是被那个夜袭者踢下来的。”
就在一片混乱之中,一枚火星落入了池中。
本应熄灭的火星,却燃起了一片火光,在这水面之上……
落入池中的弟子们,根本来不及逃窜,火势迅速地蔓延在了他们的身上……
尖叫声,嘶哄声顿时响起一片……
他们奋力向岸上游去,却在这时,从水面中窜起了一条青麟巨蟒,蛇尾一甩,将那些快要游到岸边的人统统又扫入这片火海之中……
满目皆是灼伤眼的红色,红色的大火,在红色大火中舞动着身躯的巨蟒,还有在巨蟒身边提剑而笑的嗜血少年。
“妖……妖魔……”
不知是谁呢喃了一声,而后人群之中就爆发了恐慌的喊声,“妖魔啊!”
帅比“啊呜”一口就将那个喊的最大声的给吞了。
太吵。
帅比扭了扭身躯,好热,又撑又热,它有点儿想……
想蜕皮……
嘶……
好难受……
卫庄望着帅比顿时成了条废蛇的身影,心下一骇,这精舍中难道还藏着先前没有出手的大能?左右也没见着师哥,看来师哥并不在此处,卫庄心中一番计量,决定走为上计。
于是他悄无声息地来,轰轰烈烈地搞了番事,然后灰溜溜地跑了……

楼主 风间千月  发布于 2017-08-16 22:38:00 +0800 CST  
【27 山中之会】
荆轲有点儿小得意。没有马匹,光靠受过伤又施展不了绝妙轻功的道家子弟们,现下决计追不上来。他在一条道上,解开了马缰,让马儿自由地奔跑。
马蹄印到这里就成了阻碍他们追上来的迷障。
一切都很完美,除了受了伤有点像残障人士的自己。
荆轲夸张地叹了一口气,阿聂啊阿聂,你可是害苦了我,这回得吃八个肘子才补得回来!嘴里这样念叨着,便手脚并用地向山上爬去。
这山他看过了,山连着山,上山却只有一条路。
易守难攻,要真是被围攻了也不怕,他只消往山中一钻,他就不信道家有这么好的耐性来守着他。
只不过……
阿聂你可要再等等哥哥了。
荆轲重重地喘了一口气,四平八稳地仰面摊在山顶的一块石头上。远远地望去就像一个煎蛋。
卫庄吞了吞口水,提着剑慢慢地靠近。
锋利的剑刃在阳光下反射着令人心悸的光芒。
“喂喂喂!我睁着眼呢!”荆轲一个侧翻,灵活地滚下了石头,然后——
“哎呦!痛死劳资了!硌到伤口了!”荆轲立马坐起了身子,结果看见一条青鳞巨蟒朝他好气地吐着蛇信子,“**!!!这蛇哪儿来的!”
“你哪儿来的?”卫庄将鲨齿插在地上,坐在了荆轲原先躺着的那块石头上。
“你别一副君临天下要上朝的模样啊。”荆轲有些忿忿不平,但现下有有些摸不清这蛇的来路,小心翼翼地挪远了点,“你也没找着阿聂?”
卫庄垂下眼眸,“你遇到的是正宗的道家弟子?”
荆轲点了点头,“八个,虽看似是外门弟子,但实力却很强劲,我差点逃不出来。”
“太水了吧你!”
“嘿哟!你这是要干架是吧!”荆轲撸了撸袖子
“凭你现在?”卫庄挑了挑眉。
帅比望望卫庄又望望荆轲,望望荆轲又卫庄,然后在地上扭了起来……
“**……卫庄你厉害了啊!”荆轲咂舌,“这么粗的蛇都对你发情。”
“发个屁的情!”卫庄抬脚就往荆轲屁股上踹去。
“那它扭个屁。”荆轲拖着残伤的身体,将将避过一击。
卫庄顿了顿,有些不确定地说:“可能要蜕皮了吧。”撤退的路上他仔细观察了帅比,又想了想,估计是帅比吃了几个有修为的人,又被火烤被油烧的,让它蜕皮的时间提前了。
“你带着这么条蛇,都没能找到阿聂?太水了吧你!”荆轲将原话回敬,还附加了夸张的,“哈哈哈哈哈……”
卫庄忍不住就要拔剑的时候,只见荆轲,哈哈哈哈地呕出了一口血。卫庄当下就,“哈哈哈……”了起来。
然后,哈出了一口血……
“……”
“……”
宁静的山顶,有风吹过……
还夹杂着一丝血腥味儿……
帅比扭啊扭地蹭啊蹭,“嘶——”伦家好难过……
于是受伤的两个少年,绝口不提刚才的尴尬,饶有兴趣眼带饿光地看起帅比的蜕皮表演来。
“蜕得好慢,忍不住想上手。”荆轲跃跃欲试。
“啧,你连条蛇都要轻薄?”
“哇!你这个人太小心眼了!我说那句“这蛇对你发情”都多久之前的事情了!”
“你现在又重复了一次。”
“哎呀!好生气好生气!”荆轲气得抽出了袖里剑,那剑直直地向卫庄刺去,却在就要划到卫庄脸颊的时候硬生生地转了个弯,往他身后的灌木丛中由上而下的刺入伏击人的肩胛,“哎呀,我这剑可真是不长眼睛。”
“上山就这一条路,各位还要跟我们玩这捉迷藏的小游戏么?”
卫庄话音刚落,只见从灌木丛中钻出了三三俩俩的人,竟也有数十人之多。
“啧啧啧,卫庄你屁股没擦干净啊。”
“说什么屁话。”卫庄回了一句嘴,看了看已经是条废蛇的帅比,只好硬提了一口气,准备再战。
而看似身手矫健的荆轲,却觉得刚止住血的伤口又重新裂开,哇,这下怕不是要吃猪肝炖红枣了。
就在双方僵持着的时候,一个道家弟子却开口说道:“时辰到了。”
荆轲莫名地便觉得这声音有些熟悉。
卫庄却是挑起一丝冷笑。
只见原本围着他们的道家子弟一个个都像被点了睡穴,立马昏睡了过去。
只有那个说了话的弟子还站着,正在自己的脸上扯着什么。
荆轲和卫庄交换了个眼神,确定了接下来的剧本。
于是荆轲立马摊在了地上,“废了废了,我废了。”
卫庄可能没料到荆轲居然这么快就入戏了,愣了愣,然后稍微犹豫了一下,在离荆轲稍远一点的位置,虚弱地躺下,顺便还把脚朝着荆轲的头,重重地咳了一口血。
那名弟子的脸上,还挂着半张人皮面具。
被撕开的那半张,是盖聂的脸。
“我觉得,我需要解释一下。”
“哼!”荆轲和卫庄异口同哼。
盖聂顿了顿,“我不在的时候,你们感情变好了。”他嘴角带着些许笑意,“这或许是这几天唯一值得高兴的事儿了。”
帅比不甘寂寞,并不开心地向盖聂甩去一个没有什么力度的甩尾。
盖聂伸出手摸了摸帅比刚蜕好的身躯,油量的鳞片在阳光下闪闪发光,那是一种野性的美,“还有遇见了你。”
帅比瞬间被哄到,开心地扭了扭。
盖聂拎起帅比蜕下的龙衣问道:“你们饿不饿?吃烤龙衣吗?”
荆轲咽了口口水,“那是什么味道?”
盖聂速度生起了火,“有点咸,脆脆的,还比较香。”
荆轲感觉有点躺不住了,都想起来帮忙拾柴了。
又听盖聂道:“烤干了之后磨成粉敷在伤口上还能止血化瘀。”
“呵……师哥倒是懂得多,这次也同样受教了。”卫庄冷哼了一声。
把刚起身的荆轲又给哼了下去,“就是,哎呀,我身上这个痛啊。我们在那儿担惊受怕,拼死拼活的,人家好好地在那儿玩潜伏游戏呢。”
盖聂生火的手便有些尴尬地顿住,他蠕了蠕喉头,却仿佛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
“我……”在手中摩挲的柴枝被“啪”地一声意外折断,发出清脆的声响,“我很抱歉……”
荆轲忍不住就要笑开,将头扭过去,用力咬着自己的嘴唇。
盖聂看荆轲这样,以为他是不想听自己解释,便有些难过。他并不擅长言语,本以为只消将自己的经历说出来,两人一定会理解,却不曾想俩人居然生了这么大的气。
“你们能来救我,我很感激……” 柴枝燃了起来,发出噼里啪啦的响声,“你们……你们……”盖聂努力了半天也没将“你们”的后面说出来。
“可把我憋死了!”荆轲不管不顾地坐了起来,“你们啥啊你们,这玩意儿熟了没有?”
“庆哥儿?”盖聂有些惊喜。
“嘿嘿,逗你玩儿呢!”荆轲将腿盘起来,“咱俩什么关系!还会在意这个?”
“那小庄?”盖聂向卫庄望去,卫庄和衣而躺,愣是将这荒郊野外睡成了金床玉塌。
卫庄挑了挑眉,没有回应。
盖聂的心又复沉了下去,“小庄你是真的生气了吗?”
真的真的!现在他要是回答真的不是显得他小家子气了么!虽然他本来就没有生气。
卫庄睁开双眸,也没有坐起来,只是微微偏了偏头,“师哥,你刚才说很感激我对吧?”
盖聂点了点头。
“那好,师哥,你记着,这是你欠我的。”
总有一天,我会要你还的。

楼主 风间千月  发布于 2017-08-18 21:31:00 +0800 CST  
【29 湘水传闻】
三人在山中修整了一夜,约莫潘阆已将那些个外门弟子带往道家的路上,便慢悠悠地下了山。先去一家客栈取了行囊,盖聂十分守信地将房钱和饭钱结清。只不过在卫庄和荆轲的虎视眈眈之下,霜哥狠狠地给打了个对折,还是求着盖聂打的。没办法,听说外面还有条七拐八扭的蛇,这世道的无常,注定敢爱的人易(一)生(身)商(伤)。
告别了霜哥一行,三人便陪着卫庄来向老伯还蛇。
其实卫庄是想直接带走的,荆轲一开始还想大义凛然地谴责来着,毕竟卫庄自从有条巨蟒跟着之后,就比他拉风太多,但后来被卫庄的一句“饿了还可以烤来吃”给彻底结盟了。
至于盖聂,从最初的据理力争,妄图和他们讲什么“有借有还再借不难”的道理,可偏偏卫庄一口咬定这蛇不是借的。他全程没说半个“借”字,是这蛇自己跟着他的。荆轲全程在后面打call刷66666,吃瓜围观鬼谷传人嘴炮PK。后来两人终于在盖聂“跟着他们不利隐藏,危机之中容易暴露大家/会吓到小朋友,影响鬼谷的形象/蛇羹料理起来有诸多不便/吃不完的不容易携带”等等拒绝之下,摊手妥协。
可怜帅比从头到尾不知道他们在争论什么,还跟荆轲在一起看得津津有味。粗壮的蛇尾在阳光下甩啊甩的,特别地神气。
老伯看到比先前还精神的帅比,也十分欣慰,“哟,小帅比蜕皮了之后更帅了。”
帅比一激动就是一个甩尾,差点把大家都给甩到河里去。
幸好老伯内力深厚,稳稳地稳住了摇摆不定的竹筏。
“你们就这样伤痕累累的去湘水?”老伯吧唧了一口烟。
三人心下俱是一惊,他们从未向老伯透露过自己的行程。
“这么惊讶做什么,好歹我也是从你们这个年纪过来的。”
喂,这根本不算是解释吧。
卫庄笑了笑,直截了当地问:“你有什么目的?”
“哟呵,师哥回来了之后就是不一样了啊,越发地没有礼貌了。”
“小庄……”
卫庄听见这声带着阻止和责怪的呼唤,冷冷地哼了一声,脚一跺,盖聂那边连接竹子的绳索便有些系不紧。
“……”盖聂稳了稳身形,向老伯再次中规中矩地行了个礼,“还望前辈指教。”
“我能知道嘛,也不稀奇。这山里那个三脚猫的门派换上了道家的服饰,你们又从南边来。道家和阴阳家本为同源,这地儿离湘水很近,湘水那是阴阳家的贼窝窝,我要知道你们去湘水,这很难吗?”
“啪啪啪……”卫庄居然一脸嘲讽地鼓起了掌。
“**,卫庄想不到你居然是这种人!”荆轲很生气,“我也觉得老伯好棒!”然后荆轲也鼓起了掌。
轻轻松松化解了卫庄找茬的尴尬,假装自己是个拍马屁不落人后的人。
老伯简直要被这群少年气笑,他轻咳了一口气,才勉强在盖聂面前端着一副靠谱前辈的模样,“倒是你,小娃娃,你中的这个咒可有些难熬。”
盖聂抿了抿唇,“是我自己学艺不精,让前辈记挂了。”
老伯这时才露出了“孺子可教也”的笑容,“此等品行当不负光惠剑之主。”
盖聂更讶异了,“前辈识得此剑?”
老伯点了点头,“初遇你时,便认出了此剑。说起来此剑还与我颇有渊源,这剑的前一位主人是我的至交好友。这才让帅比跟着你师弟去解救你。”
盖聂再次道了谢。
老伯望向光惠剑的目光似有留恋,“此去湘水,路途艰险,阴阳家的手段非常人所能想象。你若要解咒,可找‘礼魂’之人。”
“何为礼魂之人?”
“山鬼每隔大衍之数便从献祭的婴儿中选出礼魂之人,当做阴阳家内门弟子教导,再待天火降临时,择吉日以作人牲慰天神。”
“那岂不是还要看运气。”荆轲笑了笑,要是一辈子没有天火,那不是可以安安全全地活到老死为止。
老伯吧唧了一口烟,“所以这次的‘礼魂’之人运气不太好,前几日咸阳就落了天火。”
荆轲笑得更开心了,“那我们的好运来了。”
看来这次去阴阳家能顺利地找个内应,阿聂身上的印咒也有办法解决了。
盖聂沉稳道:“那也不一定,他被阴阳家教导多年,未必会选择与我们合作。”有些信念,可以让人放弃自己的生命。
“总要试上一试,他若真是不愿,威逼利诱总能让他就范。”卫庄挑了挑眉,势在必得地说道。
***不是鬼谷传人,你是土匪强盗吧!老伯忍不住在心中腹诽。
却听见一向跳脱的荆轲信誓旦旦地说道:“就是,软的不行就来硬的,硬的也不行就给他上个夹生的!阿聂你放心,这事儿包在我们身上了!”
我可不放心,我就怕好好的一娃娃被你们俩带歪了。老伯觉得为了光惠剑未来也能继续青史留名,自己有必要在这时提点下盖聂。
谁曾料,盖聂甚是灿烂地一笑,如春风拂面,桃花盛开,“你们不必担心,我想我会说服他的!”
是了是了,鬼谷门派可怕的嘴炮之术。
老伯觉得自己的头有点儿痛,亏我还以为你是个人。

楼主 风间千月  发布于 2017-08-20 20:38:00 +0800 CST  
【30 雩礼之音】
“三人行至湘浦,乃遇之雩礼祀。湖畔旁旌旗林立,众人拜伏于地上。设坛上,有数十人衣彩衣锦裙,披毛织为之制,并著青面獠牙之面。初闻巫祝念咒之声,声由小及大,在众人之呼声中,鼓声。声隆隆,由远及近,仿若雷电之声。江上大雾飘,渐裹住台。在一声清之声中,万物之声皆消噤之。但闻声如泉泉,潺湲。在依稀见的雾气下,琴之人坐在正东左之上。瘦之姿如竹常挺,五采之面将其容覆住,犹如神只。”——《甚者三人之叙》选自《桃子小记》(来自百度翻译)
“哇!搞得这么厉害的样子!”荆轲吃着祭祀后分发的馍馍,颇有感叹。
“是么?我以为祭祀后都发三牲之肉。”卫庄对荆轲这样的穷酸样很是看不上眼。
“那小庄你这个馍馍要是不想吃的话,我就替你吃吧。”盖聂抢食抢得一脸真诚,有什么苦我来受好了。
“哈哈哈哈……”荆轲笑着笑着就呛着了。
卫庄轻咳一声,决定还是向肚子低头,默默无视盖聂伸过来的那只手,“刚才他们祭祀之后就消失在了江面上,里面的门道你们看出来了没有?”
荆轲低头不语,显示出他真在思考。
正在很努力地思考……
然后他一拍脑门,“我想到了!”
卫、聂二人俱向他投去求知的目光。
“下水去看看不就知道了?这么老远看能看出个屁来啊!”荆轲笑嘻嘻。
卫、聂想把他打得惨兮兮。
“师哥可曾听闻过一些水下伤人的机关术?”卫庄决定无视荆轲这个**。
“倒是有一些,倘若祭台之下真是入口,那必然要凶险得多。”盖聂望向荆轲,“不若我们先去探听一下,此地可有什么冒犯神灵然后被重罚的故事。”
荆轲这才反应过来,若是贸贸然就去水下探入口,怕是会很容易就着了阴阳家的道,但是怎么样也得找点面子回来,“大丈夫虚什么虚!不要怂!就是干!”
卫庄抬起脚来就是一踹,“我看你是伤口好了。”
荆轲深以为然,“来啊!”
两人顿时扭做一团,打了一场不用兵刃,不使内力的蛮架。
在默默吃馍的盖聂的见证之下,两人的伤口的确是好了。这下可以安心下河去找阴阳家了。就很稳。
在两人躺在河滩上喘气的时候,吃完馍的盖聂拍了拍手,“我去转转。”
正欲起身离去,却发现自己被拽住了裤脚。
盖聂回头一看,居然是卫庄。
此时,夕阳渐渐沉入河面,灿烂的余晖把天空映成朱红色的霞帔,将卫庄的双颊也染上些许粉嫩的红色。
他低垂着眼眸,嘟嚷了一句:“师哥,我饿。”
盖聂觉得自己的心猛然一跳!
“我……我……我……”盖聂顿时结巴了起来。
“你中毒了?!”荆轲跳了起来,用力摇了摇盖聂。
把盖聂都晃得脑充血,脖子以上都是红的。
“阿聂你快吐吧!吐出来就好了!”
“……”
许是三个人的行为太过于怪异,河堤上一行背篓路过的药农都忍不住驻足观看。然后只听得一声,“聂大哥?!是聂大哥么?!”
一个背着小药篓,挽着裤腿,脑袋上扎着两个小发髻的男孩子,“嗖——”地一下从河堤上跑到了盖聂的身边,然后超级开心地从后面抱住了盖聂的小蛮腰,“聂大哥!”
盖聂好不容易从荆轲的魔爪下挣脱出来,抽空回头,就看见一张红扑扑的小脸上,闪着一双亮晶晶的大眼睛。
“小桃子?”
“聂大哥!”
此时的卫庄早已起身,他拍了拍衣裳上的灰尘,冷冷一笑,“哦豁,师哥还真是时不时地能巧遇上一些相识之人呢。”
“那不正好?老友相见必然要吃上一顿的!走吧走吧!”荆轲毫不见外地就一把将小桃子抱起,“小朋友,你跟哥哥说,你家在哪里啊?”
“哇!我要聂大哥!”小桃子顿时嚎啕大哭起来,“阿舅!我要聂大哥!”小桃子挥手就向河堤上为首的那个人求救。
河堤上的那个人却不为所动,只是在小桃子哭得更大声的时候,忍不住叹了口气才向三人走来。
盖聂在离那人三步之距的时候,俯身一礼,“辅正。”
那人摆了摆手,“我现在就是一个乡野小民,称我‘苏木’即可。”
卫庄了然一笑,“‘苏木’……呵……这化名取得也是不甚上心。”他挑了挑眉,望向盖聂,“看来师哥还深藏着许多秘密。”
荆轲抬脚就是一踹,“说得好像你没有似的。君子之交淡如水,侠士之交重情义。你要是想知道别人的秘密,至少也做个交换。自己藏着掖着,还怪别人不坦诚?”
卫庄脸上隐隐约约地便有了怒气。
“苏木你看,我就是这样不会讲话。所以我的朋友啊,也尽是一些不会讲话的人,你不要在意。”
“无妨。”苏木随口答了一句,让人摸不准他到底有没有生气,“此处不是说话的地方,还请诸位随我来。”他说着,便将小桃子拽了回来,牵着小桃子的手带着三人向住处走去。
小桃子一步三回头地要找盖聂说话,但又怕苏木生气,只好频频回头。
盖聂耐着性子,见小桃子回头的时候,便对他浅浅一笑。
啊!好害羞!但是感觉又好幸福!啊啊啊!忍不住又要回头看聂大哥了!

楼主 风间千月  发布于 2017-08-23 22:23:00 +0800 CST  
【31尺布斗粟】
苏木在两座丘陵之间的山坳处,结了一个药庐。药庐前开垦了一些荒地,培育了一些并不常见的药材。侧边还劈出了半亩方塘,引山泉活水入塘,塘内水培了一些药材,一群杂鱼悠悠然地从药材的根茎中游过,时不时地还啄上两口。
跟在苏木身后的一位药者便露出了心疼又害怕的表情。
果不其然苏木原本就没有什么表情的脸,显得愈加可怕了,“阿桃你又玩水了?”
小桃子低下头,对着手指说道:“我没有……”
“那这塘里的鱼怎么来的?”
“十九捞给我玩儿的。”
苏木挑了挑眉。
身后的十九瑟瑟发抖。
“下次阿舅给你捞,不过不许再放塘子里了。”
“那放哪儿?”
“阿舅另外给你挖一个。”
“嗷嗷嗷!阿舅最好了!”小桃子跳起来就给了苏木一个么么哒。
一向面无表情的苏木,这时才有了浅浅的笑意,“去玩儿吧,我和阿聂说点儿事儿。”
小桃子似乎有些不舍得,望了望盖聂,又望了望拿着渔网冲自己招手的十九,犹豫了一会儿才跑了出去。过了一会儿,又跑了回来,不放心地对盖聂说:“聂大哥!你要等阿桃回来一起玩儿的!这次可不许再先走了!”
盖聂点了点头,“嗯,小桃子放心地去玩儿吧。”
小桃子得到承诺后,火急火燎地便跑出去找十九耍了。
盖聂看着小桃子活蹦乱跳的样子,不禁向苏木问道:“小桃子他身体近来可好?”
苏木抿了一口茶,轻叹了一口气,“拖着吧,有一年便拖一年。”
盖聂当下也觉得悲绪满筹,一时间两人俱是无言。
荆轲这时却显出十足的耐心,他撑着手肘托着自己的下巴,安静地等俩人从情绪中走出来。卫庄也不说话,只是自顾自地观察起这间药庐。
苏木平复了一下心绪,他本不是情感外露的人,只因当年的事是与盖聂一同经历,两人又一别多年,阿桃的病却丝毫没有进展,这才难以自持地泄露出悲恸之情。可无论怎样,生活都要继续,哪怕只有一丝一毫的希望,他都不会放弃。“五年前,我带阿桃来此地劈了间药庐。此地清气绝佳,好些市面上难以寻着的药材也逐渐被种植出来。”
“如此,对阿桃的病也有些好处。”
“我也曾是这么想,但……”苏木顿了顿,“许是常在市面上以药易药,两年前,阴阳家的人找到了我们。希望我们能长期为他们提供炼丹做需的药材。”
盖聂听闻亦是皱了皱眉头,对于苏木他们来说,不牵扯任何一个门派世家才是隐身藏世的最好选择。
“等这夏的药材收交完,我打算带阿桃去北方看一看。听说靠海的地方出了鲛人骨。”苏木将自己的近况三言两语地交代清楚,“这段时间道家和阴阳家都不太平,阿聂你可是为此而来?”
卫庄笑了笑,插话道:“隐士之人,对于这江湖之事倒是知晓得一清二楚。”
“想必这位就是鬼谷子后收的弟子了。《孙子·谋攻》曾言;‘知己知彼者百战不殆。’年轻人跟着前辈出来多见识见识,还是有好处的。”
荆轲听见卫庄这样被怼,很不给面子地笑了出来。
盖聂立马拍了拍自家师弟的小爪爪,以示安抚,“苏木是前辈。”
卫庄挑了挑眉,关我屁事?那是你的前辈。而且谁说是前辈就不能怼了?
小庄你不要生气,生气的话会没有饭吃。
哼!幼稚!
……
这次算的欠我的。
好的呀。反正债多不压身。
鬼谷师兄弟眼神交流了一会儿。盖聂才向苏木说道:“道家和阴阳家的事情,把鬼谷派也扯了进来。我们便来查探查探,路途上我又不幸中了阴阳家的咒印。”
“你中咒了?”苏木有些紧张地问道:“多久发作一次?我这里有些药材兴许能帮得上忙。”
“那就有劳了。”
苏木摇了摇头,“你们若是想一探阴阳家,我倒是可以带你们去入口。但入口有结界,进入的办法要你们自己去找了。”
“呵……两年的药材供应,怕是你们有专门的通道来运输药材吧。”卫庄站起身来,“不过也是,在利益的盘桓之下,没有选择你和师哥所谓的交情也是正确的事情。”卫庄说完便向外走去。
“小庄!”
“师哥若是还继续相信他们我不拦着你,入阴阳家的办法我自己会去找。”
盖聂皱了皱眉头,“我相信苏木的为人,也明白他的难处。小庄,现在不是任性的时候。”
“我只是觉得依靠虚情假意的人是不会有什么好结果的。”
“卫庄你要走便走,哪儿那么多废话!”荆轲似是很生气,他非要让苏木连入口都不带他俩去,他才高兴么!这货是不是故意想害死阿聂!
苏木却是不在意地笑了笑,“我和阿聂的交情,不用外人道。阿聂与我,生死不易;我与阿聂,清风高谊。”通道,自然是有的,但先前他已然和他们说过,要等着夏的药材收获完了才动身去北方。阿聂比任何人都清楚这些药材对阿桃的重要性,交给阴阳家的虽然量大,但珍贵的是他留下来给阿桃配药的那部分。倘若此时因为带他们进入阴阳家而过早地暴露,这批药材自然便保不住,那可都是阿桃活命的药啊。届时阿聂又会如何自责?所以他干脆先提出了这个稍显稳妥的方法,他相信凭借这三人的智谋与武艺定能顺顺当当地进入阴阳家布下的结界。若真难以进入,那他会劝解他们不要妄动送死。
“好一个生死不易,清风高谊!”卫庄怒极反笑,“师哥你真真厉害了,结交的都是这样的好友。”他抬脚便走,足下生风。
“小庄!”盖聂追了出来,伸手扣住了卫庄的肩膀,将他拦下。
卫庄心下一喜,脱口而出:“师哥这是要跟我走?”
盖聂摇了摇头。
卫庄兀自一哂,是了,是他想多了。
“你……你不要任性……”
“师哥何时见过我任性了?”
“……”那这句话就没有什么可信度了。盖聂抿了抿唇,似乎在组织语言。
卫庄的怒气被突如其来想要捉弄捉弄盖聂的想法压了下去,抱着双臂歪头饶有兴趣地望着他。
“你……你……”盖聂你了半天,才接下去道:“你自当要小心些。”
“若是遇了危险,一定要先保住自己的性命,躲起来,我定会去救你。”
“那如果遇见危险的是师哥呢?”卫庄靠近了些,“那时,我不在师哥身边,师哥又会怎么办?”
盖聂眨了眨眼,“你不必担心我,以前也总有这样的情况。”
“我也是。”
“嗯?”
“我说,我也是。在无尽的黑暗之中挣扎,在一次又一次的绝境中做着困兽之斗,然后狼狈不堪地在绝望之中活下来。师哥……”他又凑近了些,将自己的唇落在盖聂的左耳旁,“我又凭什么相信你会来救我?”
这近乎情人间的呢喃,说出的却是决绝如刀刃般锋利的话语。
盖聂后退了一步,他抬起头,直望住卫庄的双眼,“现在不一样了。小庄,现在你是我师弟,以后也会一直是。”
“那又有什么区别呢?”
语落轻声,消失在夏日的风里。
少年玄色的衣摆轻轻扬起,像一只高傲脆弱而蕴含着强大力量的雏鹰,散发的野性之美令人移不开自己的视线。
他的师弟啊……
盖聂不知所谓地轻叹了一声。
他的师弟呐……

楼主 风间千月  发布于 2017-08-24 20:49:00 +0800 CST  


楼主 风间千月  发布于 2017-08-27 09:21:00 +0800 CST  
【32 星海浩淼】
入目是一望无际的星海,无数的星辰化为细小的颗粒,散发着柔和的银光。他们交织在一起,运行着相同的轨迹,看上去就像一条缓缓流淌的河流。这条河很宽,很宽,宽到望不到边际。
荆轲想,那一定就是大海的样子,一望无垠。
而自己不知什么时候就置身在了这片海洋之中。
星辰在他身边流淌,穿过衣袖,拂过脸颊……
那样温柔的感触,令他感到一种从未有过的心安。
仿佛他本就该如此一般。
像是看着这片星海入了迷一般,他渐渐停止了思考,就这样痴迷地望着这片星海……
突然间,腰间有一股蛮力用力地拉扯着他。
荆轲“嘭——”地摔到在了地上,仿佛若梦醒。
他这时才看清,自己哪是在什么星海之中。
自己明明刚才就在那方鼎的边沿上,只要刚才自己再向前半步,便会坠入那烧红了的方鼎之中。
方鼎里沸腾的红水不知道是什么液体,正噗嗤噗嗤地溢了出来,溅到地面上立刻就烟消云散了。
荆轲赶忙向后退了一步,按照暗号,拉了两下腰间的布条,示意自己无恙。幸好阿聂看他太久没有回应,拉了他一把,不然现在这鼎里煮着的可就是他了。刚才只记得自己从那面水晶壁里闯入,看见的便是一片汪洋无际的星海。荆轲用力地拧了一块自己的大腿肉,在痛觉面前才确定了现在自己所看见的并非是幻觉。
他的面前摆着一尊半人高的四方鼎,鼎内不知道在煮着什么。鼎内的液体虽是沸腾的样子,但他在鼎边却感受不到任何的热气,下面也没有任何在燃烧着的柴火。想到刚才自己就站在这不宽的鼎缘边,荆轲就觉得心里发毛。这阴阳家真是到处都透着诡异。
荆轲这才把视线移到别处,只见自己站在一方高台之上,高台上的四周都站着带着面具的人。荆轲不确定这些人是死是活,只不过看他们没有来招惹自己,也就暂时不动神色地观察着。这面具和在雩礼上见到的又有所不同。这面具额前长着两只长长的犄角,眼睛很大,但却没有嘴巴和鼻子。荆轲在四周看了看,并没有发现出去的地方。幸好,这布条还是管用的,于是荆轲做好了又摔一次的准备,用力扯了扯布条。
盖聂的反应很快,用的力道也比上次大得多。
当盖聂听到一声重物坠地的声响时,离他两步出,出现了一只脸朝下快埋到土里的荆轲。
盖聂抬脚,站在荆轲的背上,跳了跳,触感真实,这是真的荆轲。于是盖聂蹲下身来,关切地问道:“庆哥儿,你还好么?”
“好不好都另说,你先从我背上下来。”
“好吧。”
盖聂下来之后就开始往怀里掏伤药,乱七八糟地往荆轲嘴里塞。
可怜荆轲嘴里的土还没有呸干净,就和着药一股脑儿地吞了下去。“我现在,十分怀疑,你是假的阿聂。”
盖聂收拾好药囊,笔直地端坐着,从头到脚都透露着乖巧。
荆轲捂住了胸口,“阿聂,你太犯规了。”
“请说出你的故事。”
“……”好的嘛。荆轲把刚才的经历仔细地同盖聂说了一番,自然删去了自己差点儿掉到鼎里的事情。
盖聂想了想,“我觉得这可能不是真的入口。”
“你是说你那个朋友骗你?”
盖聂摇了摇头,“我觉得,这个入口,只有拥有令牌的人才能进入,不然结界就会把入侵者引向祭坛。”
“祭坛?我刚刚去的那个地方?”
盖聂点了点头,“听你刚才的描述,有点像人牲的样子,多半是祭坛。之是这祭坛和入口的切换一定是十分精巧的机关,而这机关的控制肯定在阴阳家内部。”
“好了,你说这么多的意思是,我们进不去?”
“至少这里不行。”
荆轲的眼中流露出一丝挫败,“有点不甘心。”
“嗯。”盖聂站起身来,拍了拍身上的灰,仿佛一点儿都没有受影响。
“但那又有什么关系!不过是从零到零,阿聂,走,下一个!”荆轲豪情万丈地跳入了水中。
跳下去之前,还把毫无防备的盖聂给踹了下去。
没办法,他脚痒,卸下了师哥身份的阿聂真的可爱地想让人欺负呢!
然而就是这前后脚的时间,荆轲被一条大鱼,啊呜一口吞入了腹中……
比他早入水的盖聂,在大鱼游动时涤荡的波浪中撞上了暗河边的岩石,彻底晕了过去……

楼主 风间千月  发布于 2017-08-30 20:59:00 +0800 CST  
【34纨绔子弟】
卫庄自离了药庐,就在这满是阴阳家眼线的湘水之地一掷千金起来。现下满湘水都知道,那位沉迷吃喝嫖赌的公子哥儿,姓“风”,是位大家族家的公子。
究竟到底是不是,大家伙儿众说纷纭,一说肯定是假的,这段时间那位风公子花的钱可都是典当了玉器来的;二说这风公子的做派一看就是大家族出来的,跟我们这儿小地方的人可不一样,虽然风公子没带仆从,但现在哪家不知民间疾苦的公子哥儿稍稍受点委屈,不兴个离家出走的风气么!这些每日不知下餐何处寻的民众,倒是比本人更关心这些传闻,也当真是可笑。
卫庄可不管外界已经把他传成了什么模样,他现在正悠闲地倚在窗栏上,品着一樽冰镇的美酒,一屋子的环肥燕瘦正围着他吹拉弹唱,好不逍遥自在。
街上熙熙攘攘地有人吆喝着,配上姑娘们软糯的弹唱声,让卫庄有些白日犯困。
说到底,还是有些无聊了。
卫庄打了个哈欠,抬眸望了眼中间的那个紫衣姑娘。
姑娘倏地便红了脸,把接下来的唱词忘得一干二净。
卫庄笑了笑,走近姑娘的身旁,伸手抬起她的下巴,“忘了?”
姑娘的脸更红了,“公子……”
卫庄的笑意浅了些,果然很无趣。“你们唱的是什么?”
“回公子,是《双鬼斩恶蛟》。”
“好像有点意思~”卫庄的拇指在姑娘的脸颊上细细的摩挲了几下,“我想下去走走,咱们边逛边聊?”
“好的公子!”姑娘欣喜的心情如同飞扬的裙摆一样,啊啊啊!这不就是话本里经常出现的那种《富家公子爱上我》的剧情么!感觉要走上人生巅峰啦!
卫庄搂着姑娘纤细的腰肢,了了无趣地在大街上逛着。
这是湘水最为繁华的一条街道,不说应有尽有,但也琳琅满目。
可这些货品在卫庄看来无一不透着廉价与寻常,丝毫勾不起卫庄的丁点欲望。
快行至街尾的时候,倒是有一栅栏构筑的店铺,虽店门寒酸,但络绎不绝。
“水虫?”卫庄念出招牌上的名字,挑了挑眉。
姑娘捂着嘴笑了笑,“公子不妨进去看一看,这卖的啊,可不是普通的鱼。”
“不是普通的鱼,那是什么。”卫庄懒懒的,依旧没有什么兴趣的模样。
就在这时,卫庄听得两个小厮兴高采烈道:“这次要发达了。”
“是啊!捞上来这么条大的!”
“要是不磕傻,说不定能卖个好价钱呢。”
“就算磕傻了也没事儿,就这个长相定能卖个好价钱的。”
两人欢天喜地地抬着个湿哒哒的人就从卫庄的身边走过,走之前还很有眼力地向卫庄行了个礼。
就是这么一行礼的时间,卫庄分明瞥到两人抬着的是那个多日前死活不跟自己走的师哥。
哦豁。
卫庄笑了笑,伸手就拦住了那两人,“这是我的人。”
小厮们心里想,这个公子哥还真着急,按照店规,这人得洗干净了,然后才由顾客们挑选,“公子,这条还没处理干净呢,要不烦请您等等?”
“条?”卫庄又望了望店铺的招牌,这才明白这店里卖的是什么。
这店,卖的是人。
从河里捞上来的活人。
湘水八百里,溺水的、投河的、被抛弃的,这下游之岸,见多不怪。捞上来,只要还有口气的,就成了这“水虫”。运气好的,有亲属愿意出资的,便赎回去。运气稍次一点儿的,便被人买回去,做个小厮婢女。品相好的就卖到那勾栏院里去。运气再差一点儿的,便被当做下酒菜,做成三脚羊。来世啊,望投个好胎吧!
“我可没打算在这**身上花钱。”卫庄的语气似乎有些生气,“这本就是我的贴身小厮,想不开要去回家报什么信儿,活该半路上出了意外落水。”
小厮一听,顿时就乐了,听见没有!人家原本就认识的!说不定能敲上一笔啊!“公子,话可不能这么说啊。好歹也是您的人,你看在往日的情分上带回去,人往后还不对您死心塌地的?”
“哼……”
小厮看着卫庄有些动摇的模样,更是加了把劲儿,“您就算不看在往日的情分上,这也是,谁让他背叛您了不是?那您更应该把他赎回去啊!好发泄一下您的怒火,要圆要扁还不是任您拿捏?”
卫庄勾起嘴,恶劣地笑了笑,“说得也是。”
“对!您看,一串铜钱,不贵吧!买的就是个开心!”
卫庄十分大方地没有议价,还多给了4个铜板,让人把盖聂抬到他下榻的地方。
顺便还让姑娘速度地回去准备热水和叫个名医在那候着。
姑娘的芳心瞬间就碎了一地,这哪里是什么《富家公子爱上我》,明明就是《贴身小厮养成计划》的竹马文!她阅文种类也是很繁多的,不要以为她没有看出来好么!
姑娘们收拾了碎了一地的心,想着卫庄这几日来的大方,做的活计倒是很漂亮。虽然爱情没有了,但她们还有银子!
卫庄引着小厮进了房间,指着冒着热水的浴桶说了句,“扔进去。”
小厮们十分妥帖地将盖聂放好,然后默默退出去,关好了门。
待脚步声都消失了的时候,卫庄才踱步到盖聂身边,蹲下身来,饶有兴趣地看了看盖聂。
盖聂额头上被磕破了,有处拇指大的伤口,被水泡得有些发白。再向下,是紧闭的双眼,和略有些泛青的薄唇。
卫庄有些恶劣地笑了笑。
他伸出手,单手擒住盖聂纤细的脖子。
只要他稍稍用力……
哼……什么纵剑术传人……
鬼谷绝学还不都是他的囊中之物?
对了,早晚的事情。他又何必如此着急?
他能比得上自己么?
卫庄这样想着,便不自觉地端详起眼前的这个人。
长相嘛,还算英俊,脾气算得上是个老好人,这样的性格在这乱世之中能成什么大事儿?哼,简直没有一样比得上自己的。
倒也不是,至少剑术上两年之前胜过了自己。后来的比试,有输有赢。唯独就只有那一次,自己毫无还手之力。那还真是给他的自信造成了沉痛的打击啊……
卫庄这样想着,手下便不自觉地用上了力。
盖聂的呼吸顿时就短而急促了起来。
卫庄顷刻间像被烫到手般立马松开了他。
垂下的手掌停在起伏的胸膛之上,微凉的体温与柔韧的肌理,从破布的缝隙里,从敏感的指尖中,将心跳的声响无限地放大。
卫庄骂骂咧咧地便向门外走去,“来个人,把他给我洗干净了!”
而盖聂慢慢睁开紧闭的双眼,又在这声语气恶劣的话语中安然睡去……

楼主 风间千月  发布于 2017-08-31 19:45:00 +0800 CST  
【35 风姓之后】
傍晚的阳光透过雕花的窗,在屋内洒下一片金黄的温暖。窗户半敞着,凉风送入花香吹淡了屋内的药香。盖聂半依在床上,床前坐着的是温柔不进眼底的卫庄。
卫庄左手端着药,右手轻握着他已经沁出汗的双手。
吹拉弹唱四位姑娘,就坐在卫庄不远处的后面,轻唱着:“日落黄昏夜初始,君郎两顾生春潮……”
这都特么什么鬼!
现下的场景诡异地让身经百战的盖聂也有些摸不清套路。只好用眼神询问卫庄。
偏偏卫庄就是想看他着急的模样,假装自己是个瞎子,直直地就盯着他。
姑娘们误以为他们在眉目传情,把乐器弹得梆梆作响,一曲毕了,就行了个礼,连招呼都没打一声,愤愤然鱼贯而出。
盖聂侧着耳朵,确定四周都没有人了之后,才开口问道:“小庄,你这唱的是哪出?”
卫庄把药碗随意地放在桌案上,双手抱臂,挑起一个搞事的冷笑,“我才要问师哥,这阴阳家可好玩儿?”
盖聂沉默了。
他确定卫庄是来嘲笑他的。
不过算了,看在他是自己师弟的份上原谅他算了。盖聂很快地就做好了心理建设,再复开口问道:“你看见荆轲了么?我与他走散了。”
“哼!没有!”
“……”盖聂扯了扯被子,“小庄,你不要这个样子。我们是一个team。”盖聂正准备做一名合格的师哥,让自己的小师弟了解什么是团队精神,就被卫庄一句话给打断了。
“师哥,我这样千辛万苦地救你回来,你一开口便问别人?”卫庄将自己凑近了些,和盖聂眼观眼,鼻对鼻,“嗯?”
嗯什么嗯啊!盖聂在心里摔桌!他问的第一个问题明明就是,What are you doing啊!
但卫庄就是一副,我不管,你这个样子阿爸对你很失望的表情。
落寞到盖聂有些心疼。
盖聂轻提了一口气,颤颤地伸出手,有些犹豫地拍了拍卫庄的背,“小庄,谢谢你。”
“哼,谁要你的道谢。”卫庄轻飘飘,不甚在意地拒绝,“我这只是投资,以后会向你索要回报的。”
“好。”盖聂认真答道,“我记着了。小庄,你是除了师父和庆哥儿第三个这样对我好的人,我会一直都记着你的好。”
他语气坚定,吐字清晰地在他的耳畔说道。
仿佛诺言。
卫庄忽地便觉得有些燥热。
等等?第三个?卫庄猛地便推开了盖聂,将药碗塞到盖聂的手里,“师哥还是先将这碗药喝下去为好。”
盖聂看着那碗黑魆魆的药,咽了口口水,“小庄你可是想到什么办法潜入阴阳家了?”
“师哥怕不是嫌这药苦在转移话题吧?”
“哈哈哈……怎么会……”
“师哥你强迫自己笑起来的样子真可怕。”
“我有吗?哈哈哈……”
呕!有没有药丸!有没有!真的要把这碗东西喝下去么!呕!!!
仿佛经历了一场生死,盖聂终于把这碗药给灌了下去。
就连刀伤入骨都不曾吭一声的他,此刻却泪光闪烁。
卫庄望着那双朦胧的星眸,忽地便觉得有些莫名的兴奋。
敲门声骤然响起,“公子……下面有客人找您呢?劳烦您大驾?”
被打断/打扰的卫庄就有些暴脾气,“嚷什么嚷?!让他等着就是了!”
盖聂下意识地就开口劝导,“小庄……”
卫庄伸手就将盖聂的嘴捂住,然后对他摇了摇头。
盖聂的双眼便闪过懊恼的眼神,大意了……
门外的姑娘便又道:“风公子,这楼下的客人可也尊贵得紧,还得烦请您下去呢。”
卫庄收回手,站起身来,理了理衣服,“来了。”
盖聂伸手扯住他的衣角用唇语,对他说了句:“当心。”
卫庄点了点头。
离开的时候,嘴角不自觉地上扬了起来,连脚步都轻快了许多。
尊贵的客人?
他千等万等,终于等到他们找上门来。
卫庄离开后,盖聂便闭目养神起来。他这厢房清雅得紧,想必找上小庄的人也必然会在一个隐秘之所谈话。
尊贵的客人?究竟是什么人呢?
盖聂在脑海中思索,将近几日发生的事情,和刚才所见所闻所导出的猜想串联在一起。
然后他听见木质的窗扇整个掉了下来。
盖聂猛地睁开锐利的双眸,一只球状物滚到了他的床边。
“……”盖聂看了看,便四平八稳地重新躺好,“十九,你这是做什么?拜年的新礼数?还不到年节吧?”
十九抽了抽鼻子,“聂哥你笑话我,我撞得可疼啦!”
“那……难为你了……?”
十九泪眼汪汪,“聂哥!你伤得这么重?!都只能躺着了?”
“……”盖聂深叹了一口气,决定不与个孩子计较(你自己才多大啊!),“你是怎么找到我的?”
“你们下水那天,苏哥怕你们出什么意外,在江边和水虫店都留了人。”
“你们可有找着荆轲?”
“那个骗了小桃子糖然后被苏哥教做人的大傻子?”
“咳咳……”盖聂轻咳了一声,完全不知道居然还有这一出,不过想想好像这种事情荆轲是完全做得出来的。难怪他会怀疑扇他巴掌的是苏木了。
“没看见呢,聂哥你不是与他一道的么?”
“我与他走散了,我较他先入水,结果不知道被河底突然翻涌起来的波浪,冲到了石壁上晕了过去。”
十九半跪着直起身来,趴在床前看盖聂的伤口,然后“呀”了一声。
“怎么了?”
“聂哥你的口味好特殊哦。”
“???”
“不过画技还是很棒哒!”
盖聂觉得自己不过在鬼谷做了几年宅男,就跟现在的孩子交流困难。
“聂哥要是是被撞到的话,我们有泡澡用的特效药哦!”
盖聂忽然就觉得自己看到了人生的希望!终于可以告别强迫自己灌药的日子了!“我现下去药庐颇有不便,能否麻烦你一趟去帮我取来?”
“聂哥你客气归客气,说话不要这样文绉绉的!我会理解有偏差的!”十九一骨碌爬了起来,“那聂哥我去了啊!”便说着便向窗户走去。
“……”盖聂忍不住将他喊住:“十九!”
“哎!”
“下次从门进。”
“不了呢!从门进的话要收两个铜板,很贵哒!”
“……”这个地方这么巨的么?他觉得他很有必要和自家师弟好好地谈一谈。
于是卫庄回来的时候,感到屋内一股子的低气压。
“师哥这是……”卫庄想了想,盖聂什么时候才会这么生气来着?“又撞到了什么天怒人怨的事情?”
盖聂仰躺在床上,直直地望着床顶的床幔,也不回话。
空气在两人间静静地流淌。
良久之后,盖聂才幽幽地问道:“小庄,你是不是背着我,藏了私房钱?”
“师哥怎地会有这种想法!我有多老实师哥你还不知道么!”
“我知道!可是!在事实面前我的相信如此苍白无力!”
“师哥你这便是不信我了?!”
盖聂猛然坐起身来,大口地喘着气,仿佛被气到不行,“那你呢?你又何曾信过我!”
卫庄也怒了,将门狠狠地甩上,“我看不给师哥一点教训,师哥永远也学不乖!”
床帐落下,隔去了两人的声响。
两人窝在床被上,听得墙角的人离去了才开始小声交谈。
盖聂拿出卫庄放在枕头下的《禁断之我要折断你的翅膀》,“小庄,以后这种话本,少看。”
卫庄轻哼了一声,“还不是师哥暴露了我的名,不然也不用演这么一出。”
到底!是谁!死活不肯和自己交流葫芦里的药的!临时在枕头底下发现这一本,这场没有硝烟的战斗全靠两人的眼神交流好么!
“那风公子你那一声‘师哥’真是好棒棒哦。”
“……”是他大意了,卫庄的沉默不到一秒,“你觉得我怎么演,才像是一个有角色扮演这样特殊嗜好的风流公子。”
“我觉得小庄你这样就很好。”
怎么也不觉得这是句好话!卫庄翻了个身,将脚架在了盖聂的大腿上,一副师哥你快来求我吧的大爷样子。
偏偏盖聂就是不问卫庄到底有什么办法能进阴阳家,他四两拨千斤地顾左右而言他。“说起来……”
卫庄的耳朵动了动,快问!快问我去阴阳家的办法!
“小庄你真的藏了私房钱么?”
“……”
“师哥觉得呢?”
“我倒希望是,不然欠下这么多,我不知道要还到哪一年。”
卫庄的嘴角向上勾了勾,“师哥的意思,是要替我将这些开销都还清?”
盖聂轻叹了一口气,“不然呢?我是你师哥,我们鬼谷总不能落个欠钱不还的道理。”
卫庄用手肘撑起脑袋,对盖聂眨了眨眼睛,“花的是阴阳家的银子,师哥不必担忧。”
那话都说到了这个份上,盖聂再不顺着梯子问一问,就有点对不起自己的好奇心了,“你究竟,有何种方法进阴阳家?”
来了来了!装哗——的时候到了!卫庄瞬间精神抖擞了起来,“师哥可听过‘风’这个姓氏?”
“伏羲氏?”
“倒也不错,但女娲氏也随夫姓‘风’。女蜗氏有一块能打开通神秘境的泽兰佩,我前些天把它给当了。”
“……”
“师哥?师哥你睡着了?”
“没有。”
“那你怎么不说话?”
“我不想说话。”跟一个RMB玩家有什么好聊的!“睡觉,睡觉!”
“可是师哥……”
“什么?”
“师哥你是不愿与我一道去阴阳家的吧?”
“……”
“所以这次,师哥你不好好求我的话,我是不会带你去的。”
“……”师父,你看看你教出来的徒弟!QWQ“你这样子,师父是会失望的。”
“呵……师父他老人家,现在不知道在哪儿云游呢。你我的死活他都顾不上,还管他失不失望?”
“那……”
“嗯?”
“那我们还是睡觉吧……”
“……”哼!卫庄一个转身就抽走了所有被子。
盖聂望了望床顶的床幔,觉得这一夜,会很漫长……
也不知与他失散了的庆哥儿现在可好?

楼主 风间千月  发布于 2017-09-02 11:12:00 +0800 CST  
【36 七星亡盲】
这是荆轲第二次看见这片浩渺无边的星海。
与上次不同的是,这片星海再也不是流淌的模样,而是静止的画面。银星点点之中,有一颗星尤为明亮。
那颗星是……
“小海……你又跑出去玩儿了么?”
荆轲听见一个清冽却不失温柔的声音响起,然后就陷入了一片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之中。
在身体诚实地反应出饥饿的感觉时,荆轲才恍然发觉,这片黑暗居然不是和刚才一样的幻境。
哦,***没有一点点防备,就被吞到这样一个黑不溜秋的地方了?!
烦躁地一匹!
荆轲摸了摸四周,软乎乎,冰冰凉的触感。
决定开始思考人生。
他想起今天早上起来就吃了三碗稀饭,四张饼,还有一些小菜。这大半天的时间,又是跳水,又是游泳,又是攀岩的,撸起袖子干的都是力气活!
饿到停止了思考……
这样下去不行!
荆轲你要振作!
荆轲爬了起来,印象里是被什么东西给吃了,但先不说什么东西有这么大,就算进了什么物件的肚子里,他应该感受到什么腐蚀性的液体啊!
但这个地方除了黑不拉几的以外,倒是挺舒服的。
呼吸也很顺畅,没有异味!
算了算了,反正一时半会儿也死不了。
他好饿……
刚刚爬起要大干一番的荆轲,顺势又立马躺下了。
“你怎么能这样呢?”那个声音仿佛有点生气。
关你屁事儿,荆轲在心里回答道。然后默念,错觉错觉,这都是错觉。
“小海你若是这样,我便只能让小山出来了。”
话音刚落,荆轲便感到一阵地动山摇。
然后整个人被震了出来,他在地上麻溜地滚了几圈,碰到个什么东西才止住。
长时间的黑暗让他刚接触光线的双眼有些不适应。看着什么都带着点黑色的光斑和五彩的光晕。
印入眼帘的是一条绣了山海纹样的罗裙银边,大约是因为罗裙太长了,所以这裙摆的银边才会盖住鞋履。
荆轲抬头,再往上看。
长到腰间的黑发随意地披散着,有些凌圌乱却不失庄重之感。黑发中衬着的是一张清音高雅,绝尘出凡的面庞,仿佛如雕刻一般的俊美,亦如同宝殿中供奉的神像那般疏离淡漠。
他仿佛站在一个遥远的高处,不带丝毫感情地遥视着人间。
可是那双望着人世间的双眸,虽然乌亮,却只有一片死气沉沉的黑暗。
哎……可惜了……这么漂亮的一位小姐姐,居然是个瞎的。
这样怎么才能让他看见自己的英明神武嘛!
荆轲轻咳一声。
“谁?!”那人在荆轲开口的一瞬间就抄起了桌案边的琴,青葱般的手指稳稳地扣住琴弦。
“别动手!自己人!”荆轲急忙喊道。
“……”那人依旧是防备的模样。
“那个……我说……有吃的么?超饿的……”
荆轲说着,便感到身后有一阵大风,附和似地刮过。
回头一看,那是一条巨大无比的鱼,从他的角度看,根本就看不见鱼尾。只见得他狮子一般的脑袋上,长着锦鲤的鳞片,在阳光下闪烁着金色的光芒。鱼腹下面,还长着四只小足。配上它那庞大的身躯,居然还有点萌!
想必就是这巨物,在暗河里吞了自己。
荆轲警戒地转过身来,面对着它,以防卫的姿势对身后的人说道:“小姐姐,不要怕,我会保护你的!”
“……”那人的双颊上飞上两朵彩云,一张水墨悠远的画霎时变得灵动了起来,他气极,一时间竟是顾不上爱琴损伤与否,抄起琴背就向荆轲砸去,“登徒子!”
又饿又累的荆轲,仿佛纸做的,直圌挺圌挺地倒了下去。
“……”他竖起耳朵,听见荆轲仍旧有呼吸的声响,便放下心来。
“嗷!”他都死了!这下我可以吃他了吧!那鱼激动地摆了摆尾鳍,又掀起一阵大风。
那人却在大风中蔚然不动,风吹起他的衣摆,仿若仙人之姿。他原地端坐,膝上置琴,手动琴响,悠然之声响彻天地。
寒木春华,阴阳家治愈术的至宝。
荆轲觉得自己仿佛获得了新生!他脑袋不疼了,就连前些日子的旧伤都好彻底了!
长得这么好看的小姐姐,居然还是个奶!
荆轲躁动了,他觉得,“真的好饿,你这儿真的没有吃的么?”
那人在桌案上捡了个不知名的果实丢给了他。
荆轲开开心心地啃了起来。
“你不怕有毒?”
“咳咳咳……”荆轲一下被呛住,“你就这样对待你生命中最闪亮的星辰?!”
那人觉得可能自己刚才那一砸把他给砸傻了,现在就算问他为什么会出现在阴阳家祭地入口的暗道里,他很有可能也说不出缘由,倒不如让自己观察他两日再做计较,“过几日,我会想办法送你出去。”
哎……这个小姐姐真是的,明明是自己的宠物吃了自己,她又把自己打了一顿,居然都不道歉的。关键是给的食物也很敷衍啊!荆轲在心里叹了一口气,随即决定好脾气地不要去计较,谁让小姐姐长得好看呢!“我叫‘荆轲’,荆轲的荆,荆轲的轲,你呢?”
“你没必要知道。”
“那我怎么称呼你啊?叫‘喂’还是叫‘老婆’?!”
那人琴弦一响就是一招“岁暮天寒”,荆轲冷得牙齿都打颤了,更惨得是,这冷还透着骨地疼。眼看着那碎冰渣都要从脚底冻到小圌腿了,荆轲连忙解释道:“我开玩笑的!你这个人会不会交圌友的啊!互通姓名是做朋友的第一步啊!”
“我不需要。”
“我需要啊!我老想跟你交朋友了!你要是今天把我弄死在这里。嘿!你的房间里多了具无名男尸!传出去怎么样都不太好听吧!快停啊!都要冻到我手了!那个果子!果子我还没有吃完!”
这个人怎地如此聒噪!那人咬牙切齿地从牙缝里蹦出了两个字,“小高。”
“嗯?小高?哇!你这个名字挺好的啊!高高兴兴的‘高’!所以你要多笑笑的嘛!”
小高觉得,还是把他冻成冰块算了,至少会安静一会儿……
偏生小海一脸兴奋地跟荆轲一唱一和,虽然他俩谁都听不懂彼此的语言。
灵音阁的结界里,第一次如此热闹。
【37 恩曲十九弦】
盖聂觉得自己快要精分了。
他现在在人前和小庄一起扮演富家•不羁•风公子和**•忠犬•傻小厮的禁断之爱,大家族的继承人爱上了自己贴身的小厮,要和家族撕破脸。家族长棒打鸳鸯,冷酷无情地对小厮下了咒语。小厮和公子一路私奔至此,颠沛流离。小厮看着自家公子穷困潦倒的模样,不禁跳河自尽。被爱好角色扮演的公子重新救回,公子便每日换各种角色对他进行惩罚。
整个故事要力求,逼真、狗血、不讲道理。
可是在人后!
小庄立马就露出一副“师哥,你快来求我吧”的小人得志般的嘴脸!
盖聂简直受够了!他多想用双手用力晃动小庄的肩膀,把他摇醒,你快醒醒吧煞圌笔!我才不会陪你玩这么幼稚的游戏!
可前提是,盖聂要能起来啊。
他现在基本上,就是个散的。要算得好一点儿,算个半散的吧,最大的限度,也就是半靠在床上了。
我劝天公重抖擞,天公对我摆摆手。
就很无奈。
就在这令人绝望的时候!有一个人!他!披星戴月!重燃希望!他!翻圌墙破窗!来到你的身旁!
他!就是苏家药商的好伙计!十九!
“聂哥!我来啦!”十九背着个大包袱,嘭地摔在了盖聂的床前。
盖聂激动地眨了眨眼,“十九,你说怎么弄!”
“先弄个大桶,灌上七分满的水,再撒上药材,点上小火,煮他半个时辰。等屋子里都飘满药香味了,再过一道水……”十九津津有味地说着,顺带还吞了吞口水,“聂哥,我想吃你做的卤味了。”
“等我好了给你做。”
“嗯。”十九笑了笑,又小声地说道:“我那份儿就给小桃子吧。”
“小桃子的那份我自然会给他做的。”
“是了,我这不是怕他不够吃嘛!”
“他那个小馋嘴儿,吃多少都觉得不够。”
“哈哈哈……”十九笑着将药材洒到浴桶里去,“聂哥我怎么没看见你师弟呢?你这样一个人能下床么?”
“……”盖聂顿了顿,“十九你过来扶我一下。”
“好咧!”十九麻溜地想一把帅气地将盖聂扶起,却不想盖聂虽然看着瘦,但是……“聂哥,我觉得你比那些药材重多了(✺ω✺)。”
“那你也不用这这么把我给摔了吧?”趴在地上的盖聂,忽然害怕自己拼不回去。
“我觉得我还是去叫你师弟来比较好。”十九一副想要开溜的样子。
“他去办事儿了,估计今天晚上都不会回来。”盖聂尝试着起来,“你拿根棍子来,我们慢一点挪过去。”
两人一挪一挪地,终是把盖聂挪到了浴桶里,盖聂觉得自己出了一身的汗,不禁仰头长吁了一口气。
然后他看见窗外满月朗朗照夜空,浮云寥寥挂枝头,好一派静谧的夜色。
十九在下面添着柴火,有一搭没一搭地跟盖聂聊着天。
“聂哥,你这几年有遇到什么好玩儿的事么?”
盖聂心里想,我尽在云梦泽里做宅男,出来了也是被师弟玩儿,便道:“鬼谷门规甚严。”
“啊!那是不是不准谈恋爱!”
盖聂心里想,我师父一天到晚就想看我跟我师弟谈恋爱,我能告诉你?!便又道:“与剑为伴的生活,生死难料,不想给爱的人带来伤痛。”
“QWQ”十九对盖聂的崇拜在一瞬间又上升了一个台阶,“所以他们传你跟你师弟为了恋爱弃谷私奔是真的嘛!”
什么狗屁传闻!盖聂一瞬间想砍人!
“我跟小庄……”盖聂顿了顿,仿佛在思考措辞,“十九,苏木说你们过段时间要去北边?”
“嗯,听说那边出了鲛人骨。”十九静静地掰断一根细柴,“聂哥你说,鲛人骨真的有用么?”
盖聂顿了顿,他引上这个话题本是想借此告诉十九要去北边的一些注意事项,没想到却让十九想到了小桃子的病情,“大家都在努力。”
“是啊,大家都在努力。不管是我们,还是小桃子自己,谁都没有放弃。可是……”十九有些哽咽,“可是……这个世界上有太多太多光凭努力不能解决的问题。聂哥……我不想那样……我真的不想……小桃子他还小……他甚至都不知道‘恋爱’是个什么东西……”
“你也不知道啊……”盖聂笑了笑,可是很快,他发现他笑不出来了……他发觉自己全身无力,就连说话都显得那么地吃力。然后他看见十九拿出了一柄锋利的匕圌首。
“聂哥你不要怕……”十九在自己的手腕上深深地划了一道。
“十九你做什么!”
十九笑了笑,“聂哥知道我们有进入阴阳家的令牌的吧?可是令牌滴血认主,不过没关系,用这药可以让我的血气在聂哥身上停留一段时间。”十九将自己的手腕浸入温暖的药水中,血色在棕色的药水中慢慢蔓延开来,不那么明显,但那血腥味在浓重的药味中却是那么低刺鼻。“我知道,聂哥进阴阳家有自己的事情。可是,能不能拜托聂哥顺道找一找‘青化龙骨’?说不定小桃子吃了这个就会好了。我们在阴阳家找了好久都没有找到,所以只能去北方找鲛人骨。”
“十九你先冷静一点儿,我答应你等我进了阴阳家我一定会去找青化龙骨。你先包扎伤口。”
“嗯,我相信聂哥呢。”十九吸了吸鼻子,“我就是相信聂哥,所以一定要把聂哥送到阴阳家里去啊。”
“十九你有没有想过,你这样做,小桃子知道了会有多伤心。”
“小桃子不会知道的,只要聂哥你不告诉他,今天晚上发生的事情,谁都不会知道。”
所以,今晚,他什么都准备好了。
所以,他才会一直追问卫庄的下落。
这其实是他一开始就计划好的事情。
一个人,要有多坚定的信念,怀揣着多大的勇气,才会一步一步稳妥地计划着自己的死亡?
“十九,这不公平。”这样的事情让他来背负,一点儿都不公平。
“你很快就会习惯的,聂少侠。”他没有叫他“聂哥”,而是叫他“聂、少、侠”,他说,“你很强大,强大到让我们看见希望,可是这随之而来的期盼,你真的能坐视不理么?”
盖聂忽地便感到一种无力的疲惫,他有些难过地说道:“十九,我想走得更远,可以帮更多需要帮助的人。所以,请你不要在这里做无谓的牺牲。且不说阴阳家是否有青化龙骨,就算有,能不能治愈小桃子也未尝可知。可是对于小桃子来说,你只有一个。”
十九的泪珠噼里哗啦地砸了一脸,“我也不想死!聂哥!我害怕!可是我更不想小桃子死!十九的名字是小桃子给的,命也是小桃子给的。”
盖聂觉得眼前是一片斑斑驳驳的黑暗,“你们不会死的,我保证。”
“哦?师哥要拿什么保证?我倒是很好奇。”一个带着冷笑和嘲讽的声音出现在静谧的夜空里。
卫庄坐在破损的窗户上,抱着双臂歪头看着哭得稀里哗啦的十九和已经快要晕厥过去的盖聂。
皎洁的月光将他整个人笼罩在银色的光辉之下。
今夜是满月啊……
盖聂望了一眼卫庄便彻底晕死过去……
弦望晦朔的咒发作了……

楼主 风间千月  发布于 2017-09-08 23:15:00 +0800 CST  
【38高影渐离尘】
全身的每一根骨头都在叫嚣着疼痛,想呻吟,却没有力气。生理的泪水和汗珠混落在一起,整个人仿佛从水里捞上来一样。盖聂觉得,他的每一分呼吸,都加剧了疼痛。眼前是黑魆魆的黑暗,仿佛望不到尽头,看不到未来,整个脑袋里只剩下被无限放大的痛觉。
那是卫庄第一次看见盖聂如此无助的模样。在过去朝夕相处的年岁里,他们之间见证了彼此的幼稚、困惑甚至是狼狈。可是,他们自信自己是强大的,不够强的话,那便努力再变强些,然后去解决眼前解决不了的问题。他是一直如此坚信着的。
可是,如今的盖聂,他目前唯一可以称得上是劲敌的男人。
此刻正如同一只被剥了壳的虾,痛苦而无助地蜷在堆着锦被的床上。
那原本想看热闹的心态,为嘲笑而扬起的嘴角,早就不知所踪。
余下的,除了担忧,更多的却是仿佛被传染的无力感……
那是卫庄,很久,很久没有再触碰到的感觉。
这种感受真的非常、非常不好。
“师哥?”卫庄尝试唤醒盖聂的意识——那个被强迫包扎好,哭得昏天暗地没有任何卵用的十九早就被卫庄一掌劈晕了过去。“师哥?”卫庄又复叫到。
盖聂却沉浸在自己的痛苦中毫无回应。
卫庄的眉头便皱结在一起,他捞起热水里的帕子,拧干了,慢慢地给盖聂擦拭。
盖聂出了一身的汗,但身上却是冰冷的。
卫庄发现只要他的帕子擦过,盖聂痛苦的表情便好似又重一分,便当即停下手来,什么都不敢再动了。
月色从挡着破窗的屏风中隐隐约约地透过来,静谧的夜里,卫庄的耳畔全都是盖聂微弱而顽强的呼吸声。
“师哥跟我聊会儿天吧。”卫庄自说自话道。
“我一直觉着师父有癔症,白天和晚上完全不像是同一个人。你说究竟是师父房里藏了一个人,还是传说中的‘上身’?”
“说起来,师父的房里藏了一个人,这个设定有点像话本的标准开头。”
盖聂的睫毛颤了颤。
“你说在我们离开的这段时间里,虎头虎脑生小虎崽儿了么?”
“我还没看过老虎生崽儿。”
“啊!老虎生崽儿前的那段也没看过,师哥你总是找各种事由拦着不让我去看。你是不是自己偷偷去看过了啊?”
“没……”
“师哥?!”卫庄有些惊喜,便将自己的脑袋又凑近了些,“师哥,你听得到我说话么吗?”
“嗯……”盖聂很艰难地给着回应。
但仿佛只要集中精力去听卫庄讲话,那深入骨髓的痛就会轻上那么一点点。
“师哥……”卫庄伸手将贴在盖聂脸颊上那屡濡湿的发给挑到一旁,那张痛到苍白的脸便在卫庄的胸口上重重一击,“师哥你要快点好起来。”
话音一落,卫庄才惊觉自己说了什么。
便立刻补充道:“你还要求我呢。”
盖聂忽地便想笑,他的小师弟怎地这样可爱。
“好……”
他这样答到,便觉得心上又轻了一分,仿佛要飞起来一般。
“师哥总是答应这个,答应那个。但是若是予我的承诺没有兑现……”
卫庄仿佛小声说了什么。
盖聂没有听清。
他在身体自我保护的机制中沉沉地睡去……
“睡什么睡!起来嗨!”荆轲一个大跳就冲到了山海间的身上,“你主人闭关了,快!皮皮海!我们走!”
“嗷!”山海间雄壮威武地嚎了一声,这几日,他们俩通过眼神交流和心里感应,在致力于找肉吃的基础上,建立下了深厚的友谊。
没办法啊,在这里,小高一不让山海间吃东西,二给荆轲吃的都是些果子之类的,荆轲觉得自己要变成猴了。
荆轲曾经也抗议过,但被小高完全不理会他的撒泼卖惨,直接无视。
荆轲还尝试复述了盖聂做的烤仙鹤,结果除了把自己馋得不行,把山海间馋得口水都淹没了自己以外,没有收到任何其他的效果。
于是荆轲和山海间密谋,小高每日都会焚香沐浴闭关两个时辰。
两个时辰!这意味着什么!
荆轲自信,他能把阴阳家摸个全图出来。
荆轲本想大摇大摆地骑在山海间的身上,多威风啊!那可是阴阳家的神兽——化形为山海,藏身于其间,其名“山海间”。可以在海中化为大鱼,又可以在山中化为巨狮,战斗力MAX,除了贪吃以外可以说是没有任何弱点了!
但是荆轲是个“低调、稳重”的人,所以他最终还是钻进了山海间的耳朵里,跟着它一块突破灵音阁的结界。
呵呵,灵音阁的结界算个毛!神兽在手,天下我有!
单纯的小高估计从没想过荆轲居然还有这种操作。
荆轲出了灵音阁,才发现这阁楼以外是一望无际的湛蓝大海。按照常理说,这湘水之下,不可能会有这么大的空间,想必这又是阴阳家的术法。
“海厌河深。”荆轲读出刻在礁石上的字,那字刻得极深,却歪歪扭扭,“哎,有意思了啊。虽然我看不懂来着。”
山海间激动地嗷了一声,它也看不懂!在阴阳家寂寞了这么多年,终于来了个和他一样的傻子!超开心!
山海间一激动,就一头撞在了一块水晶壁上,差点没把荆轲给颠了出来。
但奇怪的是,饶是这样,水晶壁却依旧没有破损。
水晶壁反射出的,依旧是湛蓝的海洋,荆轲尝试性地伸出手,却发现自己的手臂安然无恙地穿了过去。
WTF?!
荆轲回头看了看山海间,山海间懵懵懂懂地看着他,头上隆起了一个大包。
**!哥哥我原来有这种技能!穿破水晶壁什么的不要太帅啊!原来上次并不是巧合!荆轲想仰天长笑,却发现,嗯,好像没有人看他**。
这个时候,他有点怀念那个小队伍了。不肖说阿聂,就算在卫庄那小子面前,装一装也是很膨胀的。
荆轲温柔地摸了摸山海间的大包包,安慰它道:“痛痛飞飞飞!”
这是什么咒语吗?可是好像没有任何用处,嘤,想念自己主人。
荆轲尴尬地咳了一声,“那个要不你在这里等等我?我进去帮你找找药?”
好吧……山海间乖巧地向后游了一点,用四个短小的爪爪,愣是把自己摆弄成了蹲守的造型。
荆轲笑了笑,冲它挥了挥手,头也不回地扎到了水晶壁中。
穿过水晶壁,荆轲坠入了一片烂漫的玉兰花海之中,满目的紫红差点没灼瞎了荆轲的双眼。
荆轲还没来得及吐槽,就隐隐约约看见两个妙曼的身影遥遥地向他走来,他连忙爬到树上把自己小心底藏了起来。
那是两个提篮摘花的姑娘,薄纱掩去了她们的容颜,却掩盖不了她们的风情。
“这个地方为何有星辰陨落时的气味?”
“姐姐怕不是守星海守傻了。”
“哎……守了十年却没看出星轨丝毫的变化。”
“星轨未变,天火却已降临。”
“乐入神鬼梦,曲响九重天。我在星海之时,也时常能听见小高的琴声。”
“阴阳家百年来不可多得的奇才,可惜却是这届的‘礼魂’。”
荆轲忽地就觉得满目的花朵都成了燃烧着的火焰,熊熊烈火烧得他几乎要喘不过气来。
小高就是礼魂之人?!
一时之间,他竟不知是为寻到了能解阿聂诅咒之人而开心,还是为了小高即将到来的死亡而担忧。
但是有种很强烈很强烈的冲动,驱使着他。
那就是,要见到他。
好想现在就见到他,好想现在就站在他的面前,站在他的身边!

楼主 风间千月  发布于 2017-09-10 10:49:00 +0800 CST  
【39 道心无晦明】
当站在他面前的时候要说些什么呢?
荆轲从来没想过这个问题。
也从来没想过自己居然会有结巴的一天。
“小……小高……”
小高背对着他,清瘦的身影犹如一枝绿意盎然的青竹。他将内力运与掌心之中,轻轻地抚摸着山海间头顶上的那个大包。
山海间闭着眼睛露出颇为享受的神色。
荆轲忽然就觉得自己多余,仿佛这个人就不适合跟他们这样叽叽喳喳地在一起。阿聂的话也不多,可是你能感受到他是在倾听的,但小高给人的感觉,就像皑皑白雪覆盖的万年冰川,拒绝你踏入他的极寒领地。
荆轲难得的,感到有些尴尬……
“我……那个什么……我……”
小高停下手中的治愈术,轻轻摸了摸山海间额头上冰凉的鳞片。
他仿佛在听,又仿佛根本没有在听。
荆轲觉得自己早晚会被憋死。“我说你这个人,我在跟你说话呢!”荆轲抬手就按着小高的肩膀,把他转了过来。
然后荆轲就望进了那双乌黑无神的双眸之中。他倏地收回了手,检讨自己是不是太过于粗鲁了。
“我有很重要的事情跟你讲。”荆轲挠了挠头,解释一般地说道:“所以有些着急。”
小高理了理被扯乱的衣裳,“你说。”
“你是礼魂之人?”
小高挑了挑眉。
“我今天和皮皮海出去的时候听到的,他们讲你是礼魂之人可是真的?”
“那又如何?”
荆轲顿时觉得自己血气翻涌,“他们说,天火之慰要献以礼魂之人,这是何意?”
“这与你,又有什么关系呢?”小高淡淡地说道:“我会送你出去,但你不能再随便乱跑了。”他抬手想给荆轲下一个禁锢。
但抬起的那只手却被荆轲紧紧地握住。
他的双掌之中有细小的汗珠,湿湿黏黏,很不舒服。
更不舒服的是,那炙热的温度在灼烧着他的心田。
小高微微眯了眯眼,极寒之力在瞬间从他的手上发出。
荆轲被寒针刺到一般,条件反射地就缩回了双手。
眼看小高的手就要抚上琴弦,荆轲猛地跨前一步抢过小高手下的琴,高高地将琴举起,“别乱动啊!”
“卑鄙、无耻、登徒子。”
面对小高的指控,荆轲无所谓地耸了耸肩,还很大度地表示:“如果骂我,能够让你幡然醒悟的话,那你骂死我好了!”荆轲甚是得意,看看他还用上了个成语!
全然不知什么叫做直男撩妹,越撩越糟。
“神经病!”小高忍不住又骂了一句,然后才后知后觉地发现他这样简直就是按照荆轲的套路在走,便闭嘴不再言语。
“我是有神经病,人家毫不在意自己的生死,我在这儿干着急。”荆轲将那把琴抱在怀里。
琴弦摩挲过衣裳,发出金石碰撞的声响。
小高的脸庞上闪过一丝讶异之色,却很快就被掩盖,“我说了,那又与你何干?”
“***!当然跟我有关系!”荆轲就很气,“难道我们这几天的相处都是假的?你觉得我会对你没有一丢丢感情,就这么看着你去送死?”
“你以为你是谁?”小高笑道:“凭什么如此高高在上地对我指手画脚?”他凭什么来质问自己?又凭什么质疑自己的决定?这个人,很莫名其妙。
荆轲觉得自己要矜持,不能吓到他,虽然他是个强力DPS,但归根结底还是个可爱的奶妈小姐姐啊!荆轲重重地吸了一口气,“是是是,我不知道你的理想,暂时也理解不了你的信仰。但这些你都可以跟我交流嘛,是不是?我没有想对你指手画脚,我十分尊重你的选择。但是在那之前,我希望我可以站在朋友的立场上——我以为我们互通了姓名,我们就是朋友了,告诉你,其实你可以有很多不一样的选择的。”荆轲干脆抱着琴,席地而坐,“你有没有想过,哪一天,出去好好地看一看这个世界原本的样子?”
“看?”
荆轲瞬间就想咬掉自己的舌头,“我那什么!我……”
小高却像是不在意一般说道:“双目所见未必真实。”
“是,未必真实,因为真实的东西也未必美好。可是,小高,我在外面见过了太多苦苦挣扎,就为了活下去的人。虽然活下来不见得就比死亡结束了痛苦来得要好,但即使这样他们都不肯放弃。小高,我不明白,我真的不明白。”
“这是礼魂之人的宿命。”
“所以小高你告诉我你要认命?”荆轲将怀中的琴放在自己身后,然后他站了起来,走向小高,“小高,来,你告诉我,你是不是,真的,要认命?”
认命?这是小高第一次听见这种说法,他以前一直觉得,若是有天火之灾,献祭自己是理所当然的。原来这还关认不认命的事儿吗?
“你有没有想过,你的人生会是另外一番境遇?”
“另外一番境遇?”小高呢喃道,随即又摇了摇头,“若不以礼魂之人慰天神,后果不堪设想。”
“****天神,你见过么?”荆轲气极,“你也不想想,你死了,他们便又会从献祭的婴儿中选出礼魂之人。那些没被选中的婴孩呢?他们的命,难道就不是命了?”
“总是会有牺牲……”
“是!是会有牺牲!可是这样的牺牲值得么?祭祀真的有用的话,七国还会战乱?百姓还会颠沛流离苦不堪言?那些被用来祭祀的婴孩真的知道自己是在被牺牲么?你们有问过他们愿不愿意么?!”
小高被荆轲一连串的问题,劈头盖脸地砸得有些不知所措。
那些话都是他从未听过,也从未想过的。
“你的所作所为,真的是在拯救世人吗?”
你的所作所为,真的是在拯救世人吗?
仿佛有什么,摇摇欲坠地,将要崩塌……
小高向后退了两步,“你……你究竟是谁?”为何要来乱我心神?
“我说了,我是自己人,你的朋友,荆轲。”
荆轲……
小高将这个名字在心底又默念了一遍,“荆轲。”这是他第一次如此正式地叫着他的名字,“你来阴阳家,有什么目的?”小高曾以为这个看上去傻乎乎的聒噪之人,真的只是个误入湘水暗流的寻常男子。但今日他能驱使山海间,又能走出厌海的结界,还能说出这样一番乱他心神的话来,必定大有来头。
“哎……看来瞒不住了……”荆轲状似苦恼地叹了一口气,“小高,我是你生命中最闪亮的星辰啊!”他深情款款地对小高说道。
顺便还在心里给自己打了个满分!
在他身后的七弦琴,受到主人的驱使,狠狠地撞向荆轲的后脑勺。
荆轲“碰”地一下被撞晕在了地板上。
看不见的小高,精准地从他背上重重地踩了过去,抱起落在旁边的琴,珍惜地用衣袖拂干净。“小海,把他吞了。”
“嗷?”它怎么能吃自己的同类!好不容易遇到个一样傻的!
“先把他关起来。”
“嗷……”原来是这样,山海间一口将荆轲吞到了肚子里的小黑屋中。
一番斗智斗勇的小高,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疲惫。
你的所作所为,真的是在拯救世人吗?

楼主 风间千月  发布于 2017-09-10 21:21:00 +0800 CST  
【40 覆舟亦水】
“道生一,一为太极;一生二,二乃阴阳。二生三,三生万物。”
庄严缥缈的声音,萦绕在浩瀚无垠的海面上。
海面上风平浪静,他坐在漂浮着的辛夷木上,恭敬地端坐着。
他的面前,是一条用辛夷木踏板组成的天梯,天梯长而远,一直通到云霄的尽头。
云霄的尽头,是一个模糊而高大的背影。
“阴阳生万物。”那个声音如此说道,“尔之所见,为阴阳。”
他似懂非懂地扬起头,用那双看不见的双眸望着那个不可企及的背影。
他是这一届的礼魂之人,在用上百个婴孩的祭祀中,唯一活下来的人。
他无法得知这是怎样的一种祭祀,但山鬼大人告诉他,神喜欢他的双眸,便收去了,从此他便是神的仆人了。
于是他开始习琴,开始学咒,开始在祭祀上发挥他的职责。
“尔所穿所食,皆民供之。”
“民之所愿,尔以乐达天庭。”
但是太多太多的愿望,他根本就传达不过来。
他也不知道,神,究竟听见了没有。
如果神,听见了的话,为什么还有那么多苦难的人在水深火热之中痛不欲生呢?
渐渐地,他开始想,“神爱世人否?”
“世人又可曾真正地敬仰过神?”山鬼反问道,“有所求,才会骐骥有所应。世人因其贪婪,故自食其果之。”
山鬼大人的话,每次听上去都很有道理。
但却得不到小高心底的认同。
他知道,疑问的种子早已埋下,破土而出只是迟早的结果。
十九从墙角里浑浑噩噩地醒来的时候,正看见卫庄的手从盖聂裸露的胸膛上往下移动。
**!劲爆!刺激!
十九一个激动又晕了过去……
“……”盖聂无语地收回视线。
“师哥我说了他没事儿了吧?”卫庄挑了挑眉,“枉费师哥一醒来就问他的死活。”
“他血流得比较吓人。”
“师哥才是比较吓人。”将内力运于掌上,卫庄的手游走在盖聂的下丹田周围,“师哥的功力当真精进了。”简直不满。刚才盖聂与他说自己没事儿,功力反而精进的时候,卫庄的第一个反应就是他又在死撑。没想到这一验,还当真如此。
“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哼。”卫庄一个顺手,就扒掉了盖聂的裤子……
“……”
“……”
一时之间,尴尬的气氛在两人间荡漾开来。
“小庄你……”盖聂别过薄红的脸,“是不是贪图我的美貌?”
“哈?!”卫庄觉得盖聂的脑子是被那个什么破诅咒给弄坏了吧?要说美貌的话,明显是自己要更帅一点啊!“师哥,你有的,我都有。”
“嗯,可能我的要大一点儿……”盖聂羞涩地轻声答道。
卫庄当下就想脱了裤子和盖聂比一比。
鬼谷的好传统,用事实说话!
幸而听墙角的人及时撤离,两位鬼谷传人才没有做出如此幼稚出格的举动。
“这个剧本,要演不下去了。”盖聂把自己裹成了一只蚕宝宝,在被窝里闷闷地说。
卫庄显然也很是烦躁,“阴阳家这帮**,竟如此沉得住气?”
盖聂将鬼谷子对徒弟们失望的神态拿捏得很到位,“小庄,你失算了。”
“师哥该不会天真地以为,这诅咒发作一次,求我的话就揭过不提了吧?”
盖聂坐直了身子,认真地问道:“小庄,你当真要我求你?”
“我到是很好奇,师哥能为这些蝼蚁做到哪一步?”
“若我真是求你,你便开心了吗?”
“师哥别扯远了。”
“退一步说,我们本来的目的,就是潜入阴阳家,探寻鬼谷一派被纠缠上的真相。”
“不错,可是师哥要与我分开的。”
“我与你一起,又或是与你分开,这本就不影响我们的最终目的。”
“呵……原是这样么?师哥,我现才发现,你满口的同门之爱,兄友弟恭,却是个真正的无情之人。”
“我不是。”
“师哥你不用解释,这样挺好。这样才会在这个乱世之中,活得更久一点。”
“我没有,探寻真相是我们一开始便说好的目的,所以只要朝着这个目的,那我们自始至终就从未分开过。”
“师哥你真是……”卫庄一时间竟找不出反驳的话语,“照师哥这样的说法,我若再不无条件地带师哥进入阴阳家,便是我在闹小孩子脾气了?”
“是的呀。”盖聂冲卫庄笑了笑,你师哥我比你早入谷学习嘴炮之术,你还图样图森破。
卫庄就很气,但他发觉他现下是说也说不过,打也打不过,他转头一手拎起了墙角里的十九,“我出去丢个垃圾。”
“……”盖聂将被子拉到头顶,吃吃地笑了出声。他的小师弟,真的好可爱啊!
那什么!盖少侠,你不是应该侠义心肠地心疼下倒霉的十九么?!你真的不知道他刚才看见了什么,又误会了什么吗?
多年之后,在湘水畅销的话本之上,人人都要提上一提的经典一幕,是谁传出去的你造么!

楼主 风间千月  发布于 2017-09-11 22:39:00 +0800 CST  


楼主 风间千月  发布于 2017-09-14 23:30:00 +0800 CST  
【42双双之鸟】
盖聂关上房门,两人仔细观察起这间他们要住上几日的厢房来。
厢房的摆设虽然简单,但却一应俱全,有些甚至算得上精致。
就比如,那最显眼的,铺了红色锦被的大床……
盖聂轻咳了一声,走到窗边,将窗户打开。
开窗之后,他看见的却是海底的模样……
游弋的鱼群在珊瑚丛中悠闲地穿梭,美丽的水母在散发着幽蓝的光芒……
盖聂砰地一声又将窗户关上。
“师哥怎么了?”在端详其他摆设的卫庄,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声给打断颇为不悦。
“小庄,我可能,出现了幻觉。”盖聂吸了一口气,他中阴阳家的幻术已经不止一次了。
卫庄挑了挑眉,不在意地推开了那扇窗。
然后他看见,和他身边长得一模一样的另一个盖聂,正衣圌衫圌不圌整地泡在浴池中。浴池氤氲缭绕,被濡圌湿的衣衫紧紧地贴在肌肤上,散发出诱人的魅力。
卫庄砰地一声将窗户关上,脸红得仿佛要滴出圌血来。
“小庄你……”
“闭嘴!”
“?”
“不要和我说话!”
盖聂好脾气地将卫庄突如其来的超凶和烦躁,归为了青少年叛逆期的波动,然后他打开房门,走了出去。
守在房门边上的两位侍女,看盖聂出来,连忙问道:“公子可是有什么需要?”
盖聂指了指已经被他关上的房门,然后颇为无奈地说道:“我想出去散散心,让他一个人静一静。”
侍女了然一笑,“那不如就由堇汐陪公子随处走走吧。”
另一位侍女则接话道:“那浅墐就留在这里服侍风公子。”
盖聂点了点头,“还烦请姑娘带路了。”
堇汐嫣然一笑,“公子客气了,唤奴婢‘堇汐’便是。倒是不知公子贵姓?”
“壮壮将我买回来的时候,便叫我‘双耳’。”
“双双之鸟,取之其意。风公子还当真是位风流人物。”
盖聂露出了迷茫的表情,表示他不懂不懂。
堇汐笑道:“风公子从未告知过您名字的含意吗?”
盖聂摇了摇头,“我原以为是去做粗活的,后来族长说壮壮身边需要个保护他的人,便让我学习武艺了。其实我,大字不识半个……”盖聂说着还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
堇汐便不再继续这个话题,她引着盖聂向七拐八绕的游廊走去,“这游廊虽然绕,但风景却是极好的,只要双耳公子跟着奴婢走,就不怕迷路。”
盖聂点了点头,这游廊围绕着大片庭院,景随步移,确有一番风韵。但他明明记得,自己在万丈高楼之上,这庭院的植被为何如此繁茂高大?更令他惊讶的,是这游廊的尽头,栽培着一大片的辛夷木。
而此时明明不是辛夷木的花期,但这片辛夷木花却以盛放之姿,惊艳了盖聂的双眼。“这……”
“这片景致双耳公子可还满意?”
“让人立刻就忘记了烦恼呢。”盖聂憨厚地笑了笑。
堇汐的眼底便多了一些轻蔑,“那公子慢慢赏玩,奴婢在前面的亭子里为公子备些点心。”
盖聂点了点头,便立刻沉迷在花海中。
紫花绚烂,但每一朵都有自己的神韵。
盖聂走入这片花海,然后他看见较为粗圌壮的树干上,最不起眼的地方都被刀锋画了个火柴人。
哦豁。
看来荆轲不禁活蹦乱跳还成功潜入了阴阳家。
盖聂趁着堇汐不注意,偷偷在后面画上了“+”号,为荆轲手动点赞。
他根本不晓得,他的好朋友荆轲,已经快要饿死啦。
荆轲在小黑屋里关了一天,就饿地不行。软磨硬泡还带威胁地让山海间把他放出去。
但没想到山海间这个坑货,居然忠心地要死,一边哭着一边无情地拒绝他。
倒是因为山海间哭的动静着实太大,小高才将他给放了出来。
荆轲一从山海间的肚子里出来,就开始气若游丝地指责,“小高……你……好狠的心呐……”
“你可能没有见过我杀人时候的模样。”小高冷漠地说道。
荆轲心里想,你才是没有见过我杀人时候的模样呢,但脸上却是一副,“我不信!你就像那天山上的雪莲花,洁白而纯洁!”
小高被这恶心的话语硬生生地圌震退了两步,“你……你到底想要什么?”
“给点饭吧,真的快饿死了呢。”荆轲就像一条翻了白肚子的咸鱼,大写的生无可恋。
小高在那一瞬间差点就以为荆轲真的是个混吃等死的**,但昨日的话语却历历在目。小高决定,绝对不能心软,“你若不说实话,我便不给吃食。”
荆轲心里觉得好笑,你不给,我就不会抢吗?当我没看见桌案上那一碟盛着果子的盘子嘛!当然了,他不会这么野蛮地吓到奶妈小姐姐的。“我对你说的可都是实话。”
“你来阴阳家究竟有什么目的?”
这一次荆轲没有选择隐瞒,“友人中咒,来此寻其解法。”
“何咒?”
“弦望晦朔。”
小高心下一冽,竟然是如此狠毒的咒语。“因何中咒?”
“不知。”
“不知?!”
“朋友之间,问那么多干什么。”荆轲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那你既然知道我身为礼魂之人,必当知道解咒之法,为何一直不提?”
“我承认我对你一直有其他的想法。”
小高的手就要摸圌到琴身。
荆轲连忙说,“不是不是!哎哎哎!你听我说!别动手!不是什么坏的想法!我就是看你长得好看!不是!卧圌槽!你轻点!我没吃饭!”
孩子不听话,多半是**,打一顿就好。
饿着肚子的荆轲鼻青脸肿地趴在地上直哼哼,“因为你也是朋友了啊。”
“还不是怕你会误解!哼!”
“所以我圌干脆就不提了啊!”
“那你今天问了,我也觉得朋友之间也没什么好瞒的啊。”
“哪里知道你看起来漂漂亮亮的,动起手来这么不讲究的,专门往脸上打。”
小高听着这些又是狡辩又是抱怨的话语,一时之间,居然觉得有些慌乱。
有一天,忽然就有那么一个人,出现在你的面前。同你讲一些你从未听过的话语。带给你一种从未有过的感受。
朋友?那是什么?
他们就这样简简单单地成为了朋友了吗?
“我……”小高欲言又止,“很抱歉……我看不见所以……”
荆轲看着小高那内疚的样子,立马就心疼了,“没事儿,没事儿,我皮糙肉厚的一点儿都不疼!”
然后肚子响亮的叫了一声。
山海间不知道为什么,突然间就乐地满地打滚。
小高摸圌到了桌案上的盘子,端给荆轲,“你……吃吧……”
荆轲立刻把自己塞得跟松鼠一样,“辣哩以后还会怀疑我吗?”
“……”小高沉默了一会儿才答道:“我到现在也没有很相信你。”
荆轲觉得很受伤了,“那你这种情况都愿意给我东西吃,真是个好人哦。”
“我很庆幸,还能有被人称作‘人’的一天。”
无论是好人还是坏人。
所有人都希望他成“神”。那些跪拜着的,希望他是真神,这样便可以救他们于苦难之中;那些俯瞰他的,希望他成为合格的假神,这样他们便可以更好地利用他;就连他自己,都希望自己成为神,那便没有那么多乱七八糟的想法和不切实际的希冀。
荆轲忽然间便觉得咽下的果子堵得慌。他伸手敲了一下小高的脑袋,“你要再敢饿着我,就不是人,是个**!”
小高刚想反驳,阴阳生万物,万物皆平等。就觉得脑袋上被敲的那个地方,有些痛。这是一种很新奇的感觉,还从来没有人敲过他的脑袋。“你……”
“嗯?”
“没什么……”他只是忽然觉得,抛却聒噪的偏见,其实这个突然闯入他生命的人,还是个挺有意思的人。

楼主 风间千月  发布于 2017-09-15 22:11:00 +0800 CST  

楼主:风间千月

字数:110671

发表时间:2017-08-15 02:58:00 +0800 CST

更新时间:2019-02-03 22:40:03 +0800 CST

评论数:336条评论

帖子来源:百度贴吧  访问原帖

 

热门帖子

随机列表

大家在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