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8 盘古之心】
荆轲抱着小高一路飞奔，终于跑出洞穴。内心还来不及惊讶这出口之处居然就是当初他和盖聂由苏木引导来，第一次尝试进入幻音楼的地方，便感到一阵强烈的震感，仿佛整个世界都要分崩离析。
荆轲心下一阵冰凉，由震荡而升高的水面瞬间淹没了荆轲的小腿肚。荆轲在一处高地上将小高放了下来，“这里你一个人可以吗？”
小高却忽地说道：“如果，他们俩只能活一个，你希望是谁？”
荆轲皱了皱眉头，“小高，这种玩笑不能乱开。”
“大哥。”小高拉了拉他的衣角，“你要做好心理准备，我会召唤小海来此处接应你们。”
荆轲“嗯。”了一声，便重新钻向洞穴，似乎是跑得太急，体力又有些不支，荆轲一个踉跄居然没能避过摔倒。
“大哥？！”听见声响的小高便有些担忧。
“没事儿，脚滑。”荆轲灿灿地笑了笑，却觉得喉头哽着一口热血，难过地想要落泪，“真是该死，我居然希望活下来的是那个邪里邪气的色鬼。MD不过估计要真是他活下来了，也会被我给捶死的吧。”
小高被荆轲的言论弄得有些摸不着头脑，心里想着荆轲莫不是已经疯了？
直到很久之后，那个墨家的巨子问他，若是荆轲和秦舞阳两人只能活一人，你希望活下来的是谁？
他也给出了相似的答案。
当你对一个太过于熟悉和了解，就会知道他想要的和会去做的。
挚友如此，爱人更是亦然。
荆轲刚钻进洞穴便感受到一阵热浪袭来，和热浪翻滚在一起的还有浓重的血腥味。
“阿聂！”荆轲几乎每赶十步路便停下来喊喊，然后侧耳倾听有没有回复。随时会砸落的碎石，还有不断倒灌进的湖水，令整个洞穴顷刻之间便与荆轲出去时完全不一样了。
“阿聂！”荆轲隐约看见前方有一个少年，踏着火光，一步一沉地向他走来。
少年的衣衫已经被火烧得焦黄，整个人都仿佛被黑烟笼上了一层淤泥。
然而他的眸子却是明亮的，像夜空中最耀眼的北斗。
“阿聂！”荆轲激动地迎上前去，却在看清了他背上昏迷不醒的卫庄时，顿了顿，“阿聂……我……帮你……”
盖聂却绕过了荆轲伸过来要帮忙的手，“我背小庄进来的，自然是要我背他出去的。”他甚至拒绝了荆轲的搀扶，任凭不堪负荷的自己跌跌撞撞地向前走去。
多可笑啊，命运兜兜转转居然又回到了原点。
那些他曾以为的努力都化作了无情的泡影嘲笑着他的天真。
不过小庄，你别怕。
师哥在这里，一直都在。
也会一直陪着你的。
荆轲一时之间也没了主意，他一直都知道盖聂是个重情重义的人，更遑论这是人占了“唯一”这个词的人了。他沉默地护卫在盖聂的周身。
忽然之间他发现，那棵白萝卜真坐在卫庄脑壳上抽抽搭搭地落泪，这聒噪的白萝卜居然哭得没出声？！
更奇怪的是，它那白嫩嫩的身体正和头顶上的红缨穗一般，渐渐地变成了红色。
荆轲咽了口口水，这时候就别再出什么幺蛾子了吧？！

【79 山鬼山神】
怒吼的湘江之水席卷着高浪，仿佛要将整个洞穴都掀翻。
山海间硕大的身躯，稳稳地停泊在水晶壁边，以保护者的姿势和前面巨大的绿水蚺僵持。
“高人的声音很令我熟悉，只是在下和朋友还有急事，望高人可以方便借路一过。”小高心下有些焦急，他将山海间唤来此处后不久，这个人就带着一条巨蟒堵在逃生的必经路口，怎么看都不像是好相与的样子。
“我倒是第一次见你这个小娃娃，不过就算是第一次见，心里也欢喜得紧哟。”那人吧唧吧唧地抽着烟，“不着急，我来这儿也是见你的朋友们的，说不定还能帮上忙。”
小高皱着眉头，犹如青松一般挺拔着自己的身躯。
那人看着他一副防备与抗拒的状态，倒是乐了起来。
洞穴口渐渐传出些许脚步声，小高心中一喜，那声“大哥”尚未喊出口，就感觉有个什么东西飞了过来，带起一阵疾风。
“你这个**！打他啊！”出声的是白萝卜。
而荆轲则是有些目瞪口呆，他刚才看见那根白萝卜变红了之后，就直接从卫庄的脑壳上飞了起来，直接就蹦跶到了山海间的脑袋儿上，还用力地蹬了一下。一副气势汹汹要把对面的那条蛇，等等！那条蛇看起来怎么有些眼熟？！
“吼！”山海间激动地吼了一声，心肝儿！
“叫屁啊叫！打他啊！”
“嘶嘶嘶嘶嘶……”绿水蚺吐着蛇信仿佛在反击着。
听觉灵敏的小高觉得嗡嗡地头疼。偏偏这时候荆轲还激动地大喊了一声：“亲人呐！！！”
荆轲终于想起了，那个带着巨蟒的人就是当初指引着他们来湘水找阴阳家的老伯！然后他掏出了铮鸣。
“喂喂，少年郎，你就是这样对亲人动手的嘛。”老伯连忙出声制止住荆轲要进攻的动作。
“我也不想的嘛，谁让老伯你这么可疑呢。”荆轲笑着却将小高一众护在了身后，“不如老伯先让我们出去，一切好说。”
老伯老神在在地吸了一口烟，“我倒是不急，就是那个一直拽拽的小可爱怕是要坚持不住咯。”
而一旁的白萝卜，刚怼到“不要以为你是女人我们就不敢打你”瞬间就又跳回到了荆轲的肩膀上，红缨穗都激动到竖了起来，指着老伯就开骂道：“你这个小**，想对我阿爸做什么！”
**啊！白萝卜你可以的啊！荆轲在心中赞叹，好歹这老伯也是他们仨当初不敢轻易惹的任务啊。
老伯却是不甚在意地笑了笑，看向一旁背着卫庄的少年，“怎么样，光惠剑主，我们谈谈？”
盖聂抬眸，眸内如深泉一般清澈，却深不见底，他静静地开口道：“你能救他？”
“能。”
“什么条件？”
“唔……我要他身上的一样东西。”
“他身上的不可以，我身上的，随便拿。”
“阿聂！”荆轲急得叫了一声，这个傻小子！
白萝卜也紧张地咬了一口自己，呸！腥的！
老伯却是笑着摇了摇头，“那不行，那个东西这个世界上怕是只有他一个人有了。”
“那我就更不能让你取走它了。”
“你可要想清楚，这可关系到他的性命。”
“有的东西比性命都重要。这一点，我和他都清楚。”
老伯抖了抖烟袋。
四周忽地变得很安静，就连一直在对骂的三只也陷入了沉默。
“你可以让他自己做选择。”盖聂再次开口道。
**！妙啊！荆轲忍不住在心里鼓掌，鬼谷传人就是鬼谷传人，流劈！
“好小子。”老伯有些无奈地赞叹了一声，“那这样的话，我不得不开出一些条件了。”
“请说。”
“待会儿我斩杀山鬼的时候，还请诸位助我一臂之力。”
荆轲回过头看了一眼小高，“老伯，你怎么能以我们朋友的性命，来让我们做一些不义之事呢！”
老伯抽了一口烟，“何为不义？你们斩杀了双蛟恶龙的最后灵体，虽幻音楼以后便可不再使用人牲祭祀。但今日靠着恶龙灵力的结界一破，这湘水泛滥，死的那些人就不是人命了？”老伯抚了抚帅比的颈脖，“我需要足够的灵力来启动四方大阵。”
四方大阵……熟悉的声音……一模一样的两个人……
有一个呼之欲出的答案在小高的脑海中快速地闪过，“你……你到底是谁？！”
“很久之前，人们称呼我为‘山神’。”
山神，山鬼的孪生哥哥。
也是山鬼的同门师弟。
山神缓缓地吐出一口烟。
被烟雾遮挡住的脸庞显得模糊不清。
盖聂和荆轲对视了一眼，他们，是不是很早就走入了已经被安排好的棋局之中？
在这扑朔迷离的背后，他们究竟是要接近了真相本身还是又进入了一场设计好的阴谋？

【80 青冥长天】
“若有人兮山之阿，被薜荔兮带女萝。我那已经不是礼魂之人的师弟，现在应该不女装了吧？”山神抽着烟，压根没有一点儿神祗的样子。
果然，女装是阴阳家的传统！荆轲看了一眼女装大佬小高，小高却有些疑问地嘀咕道：“女装……是指什么……”
“屈子的《山鬼》……”盖聂心下一沉，若是屈子的《山鬼》写的当真是幻音楼的山鬼，那……“敢问老伯高寿？”
山神笑了笑，“有些记不清了，毕竟活了很长的一段岁月……”
“老伯你都这把年纪了还装神弄鬼地唬弄我们就不好了。”荆轲还是一副带儿郎当的样子，然而那扬着笑意的双眸眼底却是一片凛然之意。
“在这个世道，活下来都需要本事，何况是活得久呢？可是若是连这点本事儿都没有，又怎么敢向各位小友夸下海口说要救那边的那位呢？”山神将长烟收起，“你们就说这笔交易你们做不做吧。”
“做。”应承下来的却是小高。
“小高？”荆轲和盖聂均是有些意外。
“请诸位帮忙来斩杀恶蛟本就是为了免去有人再受人牲之苦，如果山鬼大人的命可以救湘水一直供奉的百姓之命，那么一切恶果我来承受。”
他依旧还是称呼他为“山鬼大人”。
但他说出的话语，却没有丝毫的犹豫。
“大义之人真是可怕啊……”山神忽然感叹了一声，“若是有机会真想与你论一论‘大道无情’为何解释呢。”
荆轲忽然就觉得这老伯聒噪地很。他走到小高面前，拍了拍他的肩膀，“你不用一个人承受，你现在有大哥了。”
“大……哥……”小高轻声念了一句，这个人真是……他刚刚说服自己是一个没有感情的礼魂之人，为了天下苍生在所不惜。可为什么这个人却又在动摇自己的心？让自己忍不住想要抓住那一点点，可以看见的光亮？
犹如夜空中最闪亮的星。
荆轲还来不及皮一下，就感觉肩膀上的白萝卜“噌”地一下窜了出去，直击山神的门面。嘴里还嚷嚷着，“你这个小**！我就知道你是来抢人的！”
山神将将躲过，求饶般地笑道：“好歹我们也是在苏方锁阳里做过邻居的，再说了你也不想盘古后裔的唯一血脉就此断绝不是吗？”
“哼！你若是醒了他的女娲血脉，那跟绝我们盘古血脉有什么区别！”白萝卜全身通红，也不知道是气的，还是怎么的。
“盘古之心，我劝你不要硬催血脉，现在还不到时机。”山神却是将一个光球状的物件丢向白萝卜。
白萝卜闪避不及，被光球罩住，然后它身上的腥红色逐渐褪去，又重新变成了那根水嫩嫩的萝卜。
“老伯，我觉得我们有最基本的知情权。”盖聂沉声道。
山神颤颤一笑，这平时不生气的人，生起气来还真的是恐怖。“好好好，我们可以先着手救那小子，然后再慢慢说。”山神说着，招手唤来了帅比，本想趁众人不注意一口吞了卫庄，却被盖聂抽出的光惠剑挡住。
哎呀，好像事情越来越难解释清楚了。
山神有些头疼地抽了一口烟。“是我小看了各位娃娃了。”山神看着剑拔弩张的三小只，忽然有些欣慰感。这乱世，有这群孩子在，应该就不用他瞎操心了吧？他抽了一口烟，指着卫庄说道：“他身上有两位远古神裔的血脉，苏方锁阳应该已经救了他一次。可惜，苏方锁阳毕竟为凡间之物，虽说能为神裔血脉洗髓伐筋，但承受恶蛟灵体的爆裂冲击还是有些勉强了。”
山神，仿佛是真的无所不知的神。
更何况卫庄在最后一刻一定是用尽了血脉之力为之抵抗，不然盖聂受的伤绝不会这么轻。
山神吧唧吸了口烟，“而帅比，他曾食过更为纯粹的女娲血脉后裔，女娲之血已与她融为一体。倘若以她之躯再度诞下那小子……”
那将不仅仅是血脉的再次传承，更是重生。
“那我们要如何排除小庄被你当做祭品的可能性？”盖聂几乎是质问地，冷冷出声。
山神笑了笑，将罩在白萝卜身上的光罩收回，“那你到时候就吃了这颗盘古之心，我再厉害也不能和成了远古大神的你比啊。”
盖聂将白萝卜拎到眼前。
白萝卜紧张地搓搓手：“是……是可以吃我了……但是，吃了我会死哦！”
以人之躯，何能成神？力量太过强大，最终会被反噬消散。
“没关系。”盖聂将白萝卜塞到怀里，“我说过，我会不惜一切代价。”他望向山神，深邃的眼中有山的坚毅，亦有如刀的锋利。
帅比在山神的指引下将卫庄吞入腹中。
盖聂几乎是屏息着紧握住手中的剑，目不转睛地死死盯住帅比。
帅比似乎是哀嚎了一声，然后他低首在山神的身上蹭了蹭。
山神的眼中有不舍，他伸手摸了摸帅比的脑袋儿，“很难受吧，一会儿就好了。”
然而片刻之后，帅比身上的青鳞却犹如火烧一般，变得烙红。
帅比忍不住在地上翻滚起来，鳞片触及水面，居然发出“滋滋”的响声。
就在大家的注意力都被扭曲着的帅比吸引的时候，突然在帅比的蛇腹之中响起了一声“噗呲”。
仿佛一个轮胎被捅破。
而后，盖聂终于看到，那个魂牵梦绕的人，撕裂蛇腹，从地狱踏血归来……

【82 海厌河深】
山洞坍塌的时候，山海间几乎是在一瞬间反应灵活地将四人一萝卜含在了口里，游出了河底。
对比起浑身湿漉漉的山神，荆轲觉得他们的**上了不止一个档次。
然而荆轲还没来得及炫耀，就觉得满目都是凌厉的气指剑光。
“**……这就打起来了？”荆轲看着海面上你来我往的两个身影，“咱们打不打？”
卫庄却是看都没看荆轲一眼，拎着鲨齿就上了。他从空中高高跃起，一个由上而下的剑劈就直袭山鬼的门面。
山鬼将将躲过，“你居然还活着？”
“很意外吗？”卫庄略微扬了扬嘴角，“你放心，我不会让你死得太意外的，因为你现在就可以做准备了。”卫庄迎着山神攻势的掩护，踏着澎湃的海浪又是一个急转而下的杀招。
山鬼以一只手抵挡住山神的攻势，另一只手在空中画出六芒星的法阵，法阵散发着金色的光芒，在拦下卫庄剑招的同时，居然幻化成万千柄利剑向卫庄刺去。
看见卫庄略显狼狈的抵挡，山鬼不屑一笑，“呵……狂口小儿！”
然而在卫庄后退的身后，一个身影跃然而起，手中利刃以千军万马之势，斩出一道气象万千的剑气。
长虹，贯日。
来不及躲过的山鬼，嘴角蔑视的笑被剑气划出一道血口。
“唉……师兄弟就是师兄弟，这配合，绝了。”荆轲在一旁啪啪啪地鼓起了掌。
小高蹙着眉，“你在这儿做什么？”跟块木头似地杵在这儿。
“我得保护你啊~”荆轲居然转过身捏了捏小高的脸蛋儿。
小高顿时气得满脸通红，心下倒是也没了别的心思，只想把荆轲的脑袋儿摁在墙上哐哐地撞。
山神望着这对指望不上的摇了摇头，一脸恨铁不成钢的样子对盖聂说道：“你们可不能学他们，看看，谈个恋爱，连拯救苍生都不顾了。”
盖聂倒是懂荆轲为何如此，那个看似嘻嘻哈哈不着边际的少年，却有着旁人难以触及的温情。
卫庄连个眼神都懒得给，谈恋爱和耍天下从来都不矛盾。只有弱者……“叮——”地一声，卫庄用剑挑过射向盖聂的暗器。
居然连袖中剑这种不上台面的玩意儿都使出来了，看来，山鬼已经是强弩之末了。
现在，只需要给予他致命的一击。
卫庄将全部的内力灌入鲨齿，鲨齿仿若发出嗡嗡的共鸣之声。看着胶着缠斗的山鬼、山神二人，卫庄冷静地寻找着一击必杀的契机。
就在这时，光惠剑却似一条游龙，矫健地穿进了二人的缠斗之中。“你当初杀我师弟的的这只手吗？”
那个少年厉声问道。
然后山鬼觉得自己的右手腕被剑砍断了手筋。
猝不及防的攻击，引得他狼狈地后退了一步。
这一步的身后，却是万丈深渊。
鲨齿穿心而过。
小高蓦地觉得心中一痛，他闻到了极其浓重的血腥味。
“山鬼大人……”他呢喃着向前走了一步，却又停住了脚步。
因为他碰到了一直挡在他身前的那个人。
那个人，有着宽广而温暖的后背。
他将自己的额头抵在了他的后背上。
已盲的双眼眨了眨，晶莹的泪珠便顺着蝶翼般的睫毛滴落了下来……

83 以破而立
惊天动地的一战，几乎将整个幻音楼震塌。
山神将山鬼搂在怀里，微微低垂的眼眸看不清情绪。
而卫庄和盖聂二人拎着剑，并肩而站，已经退去的海浪，轻轻拍打着他们的小腿，浸湿的长袜有些黏人地难受。
盖聂看向卫庄的眸子里有一些不知从何说起的复杂。
少年那贯穿心肺的一剑，杀死的或许不单单只是山鬼。
鲨齿剑上的血滴落海水里，那夺目的鲜红慢慢被稀释到无色。就仿佛在这苍茫大地之上，一条生命的逝去只不过是日头慢慢偏西的一件最为平常不过的小事儿。
无论那个人，生前有如何地强。
少年将风撩起的银发拨到耳后，侧过脸来，却是倾国倾城的一笑：“师哥在看什么？”
盖聂顿时便觉得心如擂鼓，几乎一下要接不上气来。
卫庄看着盖聂羞红着别过脸去，才将眼底藏不住的阴郁一点一点地放了出来。从女娲蛇胎而来，又斩杀山鬼，他现在，大抵是自开天辟地以来上天入地都难以定义的怪物了。
一直站在战圈外的荆轲已经僵立着了好久，他感到脊背上的濡湿，能做的却只是将自己的脊背挺得更加笔直一些。
哎……窝囊啊……荆轲在内心唾弃自己，至少现在他还是有那么点想占小便宜的心思的。
山海间和白萝卜像是还没有从旁观那一战中的震惊中醒过来一样，直接当机，卡在那里一动不动仿若掉线。
微腥的海风轻轻地吹着，这一刻，大地有着亘古的宁静。
忽然“砰——”地一声巨响，那块刻着“海厌河深”的铭石炸裂成数块，激起一层层巨浪。
“糟糕！”却是山神惊呼了一声，神色之中还有一些慌张，“结界破了！”
“啥啥啥玩意儿？”荆轲有些跟不上节奏，但腰间的软肉忽然就被小高条件反射似地拧住，疼啊！
“四方大阵？”小高忽地抬起头来，眸中还有闪烁的泪眼，但表情已算得上是凝重。
山神望向小高，有些欣慰，“不错，你看出来了？四方大阵的结界是基于这块铭刻之石上的。”
现在，结界破了。没有了四方大阵，他们原先的计划便不成了，那要如何拯救这湘江之水的百姓们？
“还有一个方法。”小高静静地说道：“活祭。”
语出惊人的一瞬间，就连空气都凝固了。
盖聂却是向前走了一步。
听得卫庄懒懒地嗤笑了一声。
“好吧，你们都疯了。”荆轲无奈地摊了摊手，“老头子，别再试了，有什么法子就快说，我都饿了。”
荆轲这样一嚷嚷，卫庄倒是很自然地凑在盖聂耳旁轻轻嘟嚷了一句，“师哥，我也饿了……”好似委屈。
昂，有点可爱。
盖聂用力晃了晃头，告诫自己，生死攸关的大事面前要冷静，要专心！
“好吧，其实大阵破了没什么影响。反正幻音楼本来就是个大阵。”
**？！
少年们深深地觉得自己还是太年轻，容易被欺骗。
“江湖险恶。”荆轲道。
“人心不古。”盖聂接上。
“世态炎凉。”卫庄轻睨了一眼。
小高顿了顿，显然还没有全部融入这个团队的玩法。就在小高卡壳的一瞬间，山神开口了：“河出图，洛出书。总是有人想一统天下，总是有人想长生不老。你们可以去东海看看。”
“哦？盘古血脉就值这么个不清不楚的消息？”卫庄抱臂冷笑。
“你身上还有没有盘古血脉，你自己应该最清楚不过了。”山神笑着摇了摇头。
“小庄？”盖聂颇为担心地望向卫庄，却是什么都没有再问。
卫庄的眸色冷了冷，那股血脉的力量，仿佛知晓自己要被抽离一般，从诛杀山鬼的那一刻，便消失得荡然无存了。
是真的已经消失了，还是蛰伏了起来。
山神既然这么说，那么凭现在的他已经无法帮助自己判断了。
“那什么龙眼呢？”山神向荆轲吆喝了一句，然后接到抛过来的一个又腥又重的包袱，“哟呵，够沉的。”他未将包袱打开，直接在包袱上以血画了一个繁复的阵法，片刻之后，萃得了两颗金色的丸子，随手便丢给了小高，“吃了。”
卫庄有些嫌恶地皱起了眉头。
小高却是就着荆轲屁颠屁颠递过来的海水给吞了。
“怎么样怎么样？”荆轲极其关系地问道。
“叮——”地一声，一把长剑掷立在了荆轲面前，直接打破了荆轲的聒噪：“没时间炼剑了，这把剑跟了我很多年，就赠与你吧。”
那剑通体雪白，在阳光下反射着荧荧的白光，如高山之雪。
剑，是柄好剑。
可特么……
“这不适合我啊！我用的是短剑！喂！老头！你要不要这么敷衍！”荆轲嘴上很是嫌弃，但手下却将剑提了起来。
渐离。
这把剑的名字。正好刻在剑柄处，被荆轲牢牢地握在了手心中。
山神一手抱起了山鬼的尸体，一手向白萝卜和山海间招了招手，“两只小**，跟我走一趟吧。”
小高听闻，便忽然有些慌张地向前踏了一步。
山海间凑上来在小高的腰间轻轻蹭了一下，然后便头也不回地，想是被召唤一样，载着白萝卜向山神奔去。
“哎！”盖聂张了张口，似乎是想叫他们，却始终没有再说什么。
“师哥对于这样的异类，也有恻隐之心？”卫庄背对着他们，望着海面说道。
似是嘲讽。
“他们不是异类。”盖聂望向卫庄，“他们没有害过我们，反而帮了我们，他们，是朋友。”
“师哥对于‘朋友’的定义还真是简单。”卫庄撩起自己的一撮白发，勾着嘴角也不知道在笑些什么。
“他们不是异类，你也不是。”盖聂却是伸手，将卫庄的白发从他的指间抽了出来，“小庄，你是我的师弟，一直都是。”
一向冷色的眼眸闪了闪，眸中有火光摇曳。
那是幻音楼的大火。
以神之力，以道之心，以人之愿，破，破，破！
一张巨大的网，在无形之中笼住了湘江之水。以破而立，从此湘江之畔再无幻音楼。
而湘江却不再泛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