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同人】貘

“爸?!”女警大脑倏地浆糊——不是吧?
原本暧昧的暖意陡转成为寒流,她想发火,发现没有理由基础。
——居然有这么大的孩子了!!!
巨大的反差激得人不知如何作答了。
汤川却双手抱肩,对着不速访客冷冷道:“汤川让,你再坚持戴那副耳机,小心耳膜穿孔。”
——真的,还同一个姓!!!
正觉得自己多余,尴尬的女警见科学家上前对着汤川让的耳边凭空一揪,扯断的声响,接着是手机跌落的动静,她“呵”地瞪大注视学者手里多了的东西——一副隐丨形耳机线。
“喂!可是爸的电话!”让揉了揉隐隐发痛的耳朵狐假虎威。
学者没有理会让的抱怨:“你的保险还牵涉到这种作弊工具买卖?”
“考试作弊用的?”
内海吸引力被瞬移过来,捻起这副很塑料的东西不解:“这个……”
“别用,对耳朵不好。”汤川哄小孩似的骗过来捏成一团丢给让,隐隐不悦,“怎么把父亲扯进来了?”
“他听说你手受伤了。”
“谁告诉他的?”令家人担心一直是他的忌讳,所以这次就医用药都特别注意,还特地借口工作忙双休日没有回去,结果还是这样。
让耸耸肩,一脸无辜:“你知道的,受欢迎的老师周围总有一个无形而庞大的粉丝团,她们的工作无孔不入——啊,不介绍这位美丽知性的小姐?”
“没有必要。”内海刚开口汤川先挡住她和让的视线接触,“这不是重点。”
“拜托,好歹该说一些比如‘很久没见了啊’‘最近变得更有男人味了啊’的话……”让边说边调整角度以期看到内海俏丽的模样。
“为什么?”学者再次抱肩遮住让的视线搜寻。
什么啊,向日葵和太阳么,跟着旋转。
“这是对你半年没见的弟弟该有的寒暄啊。做学问的人都和你一样无趣呢!”想起刚才见过的姑妈表情也好看不到哪里,让摊手,“你还是和富士山的火山岩没什么两样。”
“我开始好奇你工作的性质了。”汤川一副你再不说主题就扫地出门的逐客表情。
“耶!有好奇就好,”关子卖不下去了,让一个拍掌表示不偷看她,两人间对峙的形态才好转,内海双手扒住学者的左臂探出脑袋,见让掏出了一个文件袋,用力太猛照片掉到桌面飘到汤薰这边,她职业性地去接,被汤川抢先按住移开。
——喂喂,连照片都不让人看啊!
“如果不是身在其位,这种怪力乱神的事件我不会来麻烦你——哦,这位美丽知性的小姐?”


楼主 rurutya  发布于 2009-11-13 22:17:00 +0800 CST  
“如果不是身在其位,这种怪力乱神的事件我不会来麻烦你——哦,这位美丽知性的小姐?”
“怪力乱神?”内海终于找到音节从石板脸的保护下跳出来,“您遇上什么案件了吗?”
“这位小姐对案件很敏感啊,莫非是警察?”让终于如愿看到她的全貌,不由暗笑哥哥金屋藏娇,顿生逗弄之心,“还没有请教小姐的名字呢!”
被那样美的男子深深注视换谁都有酥麻的初感:“啊,我叫内海薰,是名警察。初次见面请多多指教!”
“客套好了吗?还有,什么怪力乱神?”
三人终于找回各自的位置,让被递过一个不锈钢杯装的咖啡,他定睛一看,是便利店那种易清洗版,苦笑哥哥的生活情趣一如往昔:“是这样,这里是一份意外人身保险投保单。”
汤薰看到上面的条款内容,让继续解释:“这位水户先生五年前投保了这份保险,受益人为他的妻子水户洋子。就在昨天,我们接到目黑警署的消息,这位水户先生已经于前天凌晨坠楼身亡。”
内海还在消化他的话,汤川抿下一口咖啡:“你倾向于他杀?”
女警抬眸斜瞄了身边的他一眼,脸没抬竖起耳朵继续听。
“你很谨慎,在谈及他的死因时没有用到‘意外’这个形容。”
“是的。”
“潜意识里希望他被谋杀,而且这个凶手的身份……”汤川面对弟弟意味深长,“不用你们支付保额现金——这是你来这里求证的目的。”
“为什么认为是谋杀?”内海看向让。
汤川起身为薰续杯:“这很简单。保险公司的作风就是尽最大可能吸引投保,用一切手段逃避支付。就目前来看,”搅拌的动作放慢,“你是希望看到这个所谓的凶手就是他的妻子,对不对?”
面对哥哥的嘲讽让倒是照单全收:“可以这么说吧!因为这位受益人值得怀疑。”
内海蹙眉看案发现场的照片,理所当然接过汤川递过来的新咖啡:“那么坠楼那时,这位水户女士在什么地方?”
让很高兴内海感兴趣,正色道:“正在好友的陪同下在家附近的一家医院挂急诊,当时一个大厅的医护病人都是目击证人。”
“哦,这样啊……那这位水户先生在发生事故时,有目击者吗?”
“当时是凌晨,又是冬天,所以直到清晨上班族经过时发现尸体才报的案。”
内海漂亮的猫眼亮起动人的神采:“也就是说是谁推他下去也是有可能的哦?老师?”
石板脸意兴阑珊:“这和科学没有关系。何况,你们公司若是不愿意兑现保险金理由多得是。不需这样大费周章。”
让不肯罢休:“……但是这次我想用正当理由。”
汤川不认识地打量弟弟,内海“诶”了一声。
“这个水户是个名副其实的DV男,案发,哦不,事发前已经有近两年虐待妻子的记录,所以说水户洋子报复也是有动机的。加上那天她偏偏在他出事的那个时间段外出就诊,还故意高调地让一个大厅的人看到自己就医——按道理被丈夫殴打是一件非常丢脸的事情。”
汤川适时插入:“你的主观看法。”
“是。但是,如果正好是事实呢?”
“依据?”
让张了张嘴,讪讪缩肩:“……没有。只是这样的感觉。”
“抱歉。这件事和我没有任何关系。”


楼主 rurutya  发布于 2009-11-13 22:18:00 +0800 CST  
“抱歉。这件事和我没有任何关系。”
“不如这样好了,”让耐着性子看向爱理不理的哥哥,“你就当是以前那样教我物理题好了。”
内海也看向学者。
“物理和保险没有必然的联系。再者,就算我是老师你是学生,我也有选择教授哪种学生的权利自由。总之,这件事我无能为力。”
“但是你宁可帮助非亲的大学同学以及他推荐来的后辈新人破案也不愿意照顾我——你的亲弟弟?”
让眼中浮现委屈,内海忽然觉得有责任帮忙:“……那个,汤川老师,既然如此,你就证明一下这件案子的性质好了?”
科学家还是原则性很强地摇头。
“老师,你就当是当我……”
“我说过了,和物理无关的事概不协助。”金丝眼镜后的眼神真的平和下来,“何况,是为了商业利益。”
“只是因为我是你的亲人,你就不愿意帮忙吗?”
“你要是这么说,当心全世界的有亲属关系的科学家唾骂你。”汤川慢条斯理的口气暗含不容更改的力量,“假如你为了证明自己一个出于主观臆断的猜测就求助周围的人,不理想就抱怨是对方不愿协助,那么你应该从事一份更清闲的工作。”
美男子亮起漂亮的眼瞳,半是气愤半是尴尬,不过下一秒就恢复了镇静:“……明白了,你竟然和姑姑一样不徇私情得可怕。打扰了,抱歉!”

“请等一下!”
内海追了出来。让的脸上拂过一丝意料到结局的微笑,不过迅速替换惊讶的模样:“内海小姐?”
“对于刚才的案子,很抱歉——不过……”其实她也不知道自己要抱歉什么,呼先喘口气先,“不过……”
让把这一幕看进眼底,礼节性微笑:“你不用说对不起的。”
“我对这个案子感兴趣!”
“哦?”
让面上惊愕惊喜的反应让内海有点不好意思:“那个……只是出于警察的直觉!”
“哦——直觉啊,”让玩味了一下这个词,换到他饶有兴致,“原来内海小姐也有这种感觉吗?那我们接下去——这样好了,我直接带你去案发现场怎么样?”
内海想了想,点头答应了。

第一大节课结束后阶梯教室门打开,学生们鱼贯而出。
汤川关上话筒,整理好教案,拎起一边的大衣,抬头撞见姑姑正拾阶而下——下节课是她的。
“阿让来找过你了?”
走空的教室,离正式上课还有半个小时的课间,小司搁下教案,汤川替她擦好黑板:“是的。”
“果然,在我这里碰了软钉子跑去找你。我看,大概没有捞到好处。”
“和科学无关的事,我不会协助的。”
“是吧。”小司拢拢鬓角,“他干这份工作多久了,两年?还是两年半?我总觉得他刚换工作不久,这么大了还天天当二十岁玩跳槽,真不知道退休后怎么收场。”
“请您放心,他会保持心态,不停更换养老院。”
“那届时还要你这个哥哥支持了。”
“应该的。”
姑侄俩各自微笑。
“净说这些了,忘了正事。”小司从教案里抽出一只白色信封,递给汤川,“这是英国那边寄过来的,我觉得更适合你。”
汤川仔细研究邮戳,全部明白了:“……我会考虑一下的。”
“哎对了,我刚才往这边走的时候阿让和我打招呼告别了,副驾驶座上多了一个小姐——你们系的?”
学者倏地警觉,迅速冷却发热的思绪镇静道:“……啊,是的。”
“又是一个。”小司习以为常开始调试仪器,“看来帝都下回得赶狼。”
汤川不置可否:“……请问今天阅览室午休吗?”
“没有啊——怎么了?”
“没有。”他抵抵金丝镜框,眼神冷下来,“只是有必要吸收一下社会信息了。”


楼主 rurutya  发布于 2009-11-13 22:19:00 +0800 CST  
车在一家建筑材料用品店前停下。
“诶?这是做什么?”内海不解他怎么松开安全带预备下车,“不是案发现场吗?”
“是这样没错。但是不能空手而去啊。请你等我一下!”
内海看着美男子翩翩进店,又翩翩出来,手中多了一只大纸盒,身后一个大叔模样的店员扛了一袋看上去就很沉的水泥出来。让帮着他一起把这些玩意一股脑放进后备箱。
“你是要去做实验?”曾经有个家伙也这样做过类似的事情。
“答对了!”让一个赞赏的微笑,系上安全带重新启动车子,“既然别人不肯帮忙,那我只好自己来了。啊,对了,还要内海小姐你帮忙呢!”
“……那你准备论证什么?”
“论证水户是被推下去的,而非自己失足。”让很有信心地打着方向盘。
认真起来的专注模样倒和他很像呢!也就这个时候才觉得兄弟俩有点相同。内海收回一直流连漂亮脸蛋的目光,下意识抱住自己的包。
“哦……这个,怎么论证?”
正巧红灯,让抬手停车,朝内海解释:“自由落体运动和平抛运动区别于初速度的大小。所以物体最后坠落的水平方向位移是有差距的……”
内海渐渐露出头大的表情,让聪明地改口:“专业名词太多了是吧?”
女警苦笑:“不是,是我的理科向来不好。”
“没关系。”让理解地一笑,温和道,“我们只要将袋子从事发那天的楼层推下去,看它掉在什么地方就可以了。”
“就只是这样?”这么简单?
“啊,就是这么简单。”
“哦。”
果然,还是不一样的居多。

跑车在小区门口停下。内海和让一起把东西搬进事发那幢楼的电梯间,看到让一副熟络的样子女警忍不住问:“你之前就预料到要做实验了?”
“啊,那是哥哥的习惯,遇到疑惑更倾向于实验解决。”让摁下“7”键,“假如他愿意协助,就有必要让他过来看一下。”
“啊。”
“不过现在也没有差别啊。啊,到了,小心,这个有点重,我来好了!”
一出电梯两人就开始着手实验。让将水泥袋拖到楼道阳台边——水户坠楼的地方——从纸盒里找出一盒蓝色颜料,拿绳子扎牢袋子边沿,然后和内海一起努力,将袋子扛到楼梯扶手上。
“现在这个角度,你不用推,它自己会慢慢掉下去——啊,掉下去了!”
两人同时探头往下看,垂直往下的楼道进口处,一摊渐渐扩散的蓝色。
让赶紧从纸盒里拿出什么奔下去,内海不解但也跟下去。跑到楼底,她看见让蹲下身拿卷尺测量蓝色颜料和建筑物之间的距离,随后站起身似乎在寻找什么。
“在找之前的血迹?”
“对。我看差多少。咦哪里去了……啊,这里。”
就在那团蓝色的不到几寸的距离。
让吃味地蹭蹭那团已经开始发黑的残留,闭眼心算了一会,失望地叹口气:“看样子是失足了。”
虽然不是太懂其中的原理,但他脸上的惋惜她是懂的。不知怎么有点心疼,她换了说话方式:“那,起码证明了一些事情不是吗?”
让闻言呼了口气:“也是啊。那我可以放心地向公司汇报这个情况了。内海小姐,”他转身认真地看着娇小的女警,“谢谢你能来!”
内海有点受宠若惊地摆手:“别这么说——其实我也没有帮什么忙……”
“不,真的谢谢你。”美男子继续彬彬有礼,搞得内海有点脸红。
——等等,还有一种可能……
“请等一下!”女警叫住让,“是失足没错——但是如果是伪装成的失足呢?”
“伪装?”让的眼睛锐利起来,“你是指凶手也有可能在水户失去知觉的情况下将其置于刚才那个位置,然后让他自行坠楼?对啊!我记得警方验尸发现他死前大量饮酒过!”
就是这样了,内海进一步分析:“没错。那么剂量是否达到致人昏迷的地步?如果是这样,凶手还是有机会把现场布置成意外的。”
让有点感激她的灵机一动:“内海小姐不愧是职业警察呢,心思缜密和普通人不一样。”
内海面上一红:“只是职业习惯——啊,现在我们去目黑警署问一些详细情况?”
“可是……”让俊秀的脸上露出为难,“我并不是警察啊。”
内海的思维转了几个圈,有了主意:“那你能不能带我回贝冢北?”
——如果是查资料的话,那个联网系统还是有用的。
让绅士一笑,比出一个请的姿势:“如你所愿,小姐。”


楼主 rurutya  发布于 2009-11-14 23:27:00 +0800 CST  
汤川挂上和草剃的通话,摊开久违的社会版新闻开始找寻线索。
少顷,电脑提示有电子邮件。他直起身,拿左手操作鼠标,点开邮箱。
附件挺大的。他好整以暇在机子前坐正,没有受伤的手指在鼠标垫上打出有节奏的轻响。
内海刚从资料室出来就去找城之内,来到她那里意外发现久违的草剃:“……前辈?!”
“啊……内海啊,好久不见了!”
她伸脖子往化验室里面看,似乎多了一团黑色的东西,草剃适时在她耳边加注:“是烧焦的。”
“哈?!”鸡皮疙瘩立即掉了一地,“是意外还是谋杀?”
“在熊本县发现的。看情况是谋杀,车子内外都被泼了汽油,现在死者身份确认都有困难。”
正交流着,化验室的门开了,城之内示意助手清理,摘下手套口罩出来:“几乎没有进展。尸体被烧程度很厉害,指纹之类就别提了。不过收获还是有:成年男性。”
“还剩下多少?”草剃问。
“几乎和炭差不多的零碎骨架和没有来得及氧化的组织残余——内海,你怎么来了?”
“啊,之前有事要麻烦前辈,不过看情况……”正好助手把那团残骸推过众人面前,恶心袭过,“我还是等一会好了。”
“真是头疼啊,看样子又要地毯式搜查了。真的一点都确定不了?”
城之内爱莫能助:“我不是骨科医生。”
——骨科医生?骨科……骨科!
“帝都大学人类科学研究所怎么样?”
草剃和城之内同时看向内海:“研究所?”
两人逡巡的目光让女警没来由心虚:“我只是……在那里……去过几次……而已……”
“看来物理老师教的真多呢~”草剃和城之内相视一笑,前者注意到女警手中的资料袋,“又是案子?内海你休息日还不放假?”
“啊,只是一些疑惑需要证明,这样好了,前辈,等这件案子有时间我再来麻烦你们好了,先告辞!”
——他还在下面等着呢!
望着女警匆匆而去的背影,高级刑事有点奇怪:“诶,既然她都来拿资料了,为什么那个家伙还来问我细节?”
“伽利略老师?”
“啊。”暂时不去管这个了,“我们一起去?”
“好啊,你等一下。”
两人正出大楼,正好看见内海坐进让的跑车。
“那个不是……”城之内一愣,“不是伽利略老师啊。”
“那也不是内海的车。”草剃添了一条。
两人疑惑地对视一秒,草剃先拍掌叫出来:“啊呀我知道这家伙怎么这么主动问我案子了!”
“哗,喝了这么多的酒,想不晕都难!”
车厢这边让看清酒精指数后压低喉咙嘀咕一句:“看来你的猜测有很大的真实性。”
内海翻看证词记录,没有发现什么有价值的地方,有些气馁,让见状,托腮想了想:“还是再去拜访一下那位水户洋子,你看怎么样?”
“嗯,目前也只能这样了。咦,你之前就见过她?”
“可不止一次呢!”让微笑露出洁白的牙齿,“我可是打扰人家很多次了!”
一个是为了一个数据反复试验多次,一个是为了一份保单反复确认多次:“你们两个气质有些方面很像的。虽然外表看上去不像兄弟。”
让不由再次认真打量这位女警,良久没有说话,他意有所指的目光让内海有些不自在:“呃——有什么不妥吗?”
“没有,只是觉得内海小姐很让人觉得不可思议呢!”他意识到自己失态,圆滑地收回眼神。
“诶?不可思议?”
“是啊。”他启动车子,“观察的感觉总是很准确,也会看到其他人看不到的细微之处,真的很厉害。”
“是吗?你真会恭维人!”嘴上这么说,但是被夸奖,尤其是被这样一个男人夸奖,正常的女人都会心中一动,内海有点不自然,“先去看看那个水户洋子。”
“是,遵命!”
他一个稚气的敬礼让她笑起来。


楼主 rurutya  发布于 2009-11-14 23:28:00 +0800 CST  
“请把化验物平放于桌面,谢谢。”白袍助理模样的学生指挥初来乍到的两个人,随即去找相关负责人。
盒子打开,草剃和城之内同时深呼吸一下,戴上手套开始往外摆尸骨,呃,烧焦的尸骨。
草剃正要把上半身搬出来,头颅正在他下巴底下摇晃,高级刑事有点全身发冷。
——千万不要掉,千万不要掉……
“扑哧”一记,正对他的头骨往后一扬,整个人头掉了下去。
“啊!”
一只左手适时伸来托住,将黑褐色的头部小心置于桌面,掸落手掌的碎屑——正是汤川。
“你什么时候对骨头感兴趣了?”他心情愉快看着老友一副要哭出来的样子。
草剃连忙申辩:“哪有!还不是这个案件!连它是谁都不知道!哦对了——”打量一下好友,“这里是内海推荐我们来的。”
科学家捻掉最后一块碎屑:“哦。”
草剃暗笑你还是什么心事都写在表情上,趁城之内和负责人了解情况暗捅汤川:“诶,我看见内海回警局拿资料了——和你之前问我的一样的吧?”
学者侧脸看了他一眼,指指对着两人的头骨没有回答:“这是什么案子?”
“熊本发现的一个可怜人,在车子里被焚烧,看情况是不想让我们知道他是谁。”
汤川微微点头:“确实,只有这里能在这样的线索条件下查出死者的身份。”
“科学真是发达呢——诶,你怎么来这里?”
“只是询问一些学术细节,你没有必要知道。”
“内海……”
汤川半仰头看他:“你想说什么?”
“没,只是替你感到一点危机感。”草剃拍拍好友的肩膀,“不是说生于忧患么。”
稀奇,他草剃竟然也咬文嚼字文绉绉起来。

水户洋子长得端正消瘦,绷带和药水味道更加衬托出她脸上伤疤的触目惊心。就在不久前,丈夫的殴打生生断送了仅存五周的胎儿。当提及意外身亡这个说法,内海注意到洋子立即眼眶湿润。
“我不该怎么形容自己了……是的,我恨他,恨死了那种,但是,他以前毕竟对我还是……”
她捂住嘴,哭得压抑。似乎不像是装出来的,虽然内海曾经也遇到过演技比这个更厉害的角色。
“那这几天,是谁在照顾你呢?”两人看到住的是特护病房,床边还有新鲜的水果点心。显然,凭洋子的经济实力是做不到这一点的。
“是由纪子,她是我高中时的朋友。这段时间都是她在照顾我。”
“那天晚上,是她陪同你一起来的吗?”
“嗳。”洋子咬牙应声,低下头,“……他酒喝多了,又开始大人,我觉得受不了就打由纪子的电话救命……”
“她就赶过来了?”
“嗯。我当时被踢了一脚,痛的没办法走路,是她扶着我到了医院——她今天去洗车去了,你知道的……唉……”
“你走的时候……呃,水户先生还在发酒疯?”
洋子点点头。
接下来的事情就一目了然了,一个大厅的人都看见两个女人奔进来,其中一个下身满是鲜血气息奄奄。据大厅那晚当值的护士说,由纪子快打斩乱麻地给好友安排了最好的病房,作风强硬让目击者都印象深刻。
“也就是说,这两个人不可能参与杀人了?”
从医院出来的路上让问内海。女警想了想:“或许是雇佣杀人?”
“有道理。这个由纪子小姐似乎很有两下子。”
正准备离去,一辆大红色敞篷车在他们不远处的车位停下,一个女子气愤地对着电话大骂:
“才9千万?哈,你当我是叫花子?!我告诉你高城刚,不上亿我由纪子不会让你消停!少来这一套……”
两人偏转视线——这个泼妇是那位由纪子小姐?
让叹为观止地倒吸一口凉气:“看来有必要我来问一下。”
内海撇嘴——你倒是知道自己的优势。

“死者为30~35岁之间的男性,身高一米七六,体重六十公斤上下,死因……”
草剃总觉得那个头骨是对着自己微笑,心怀畏惧地听着,插了一句:“可以知道他死前的样貌吗?”
研究员将最后合成的3D立体图像展示给众人看,汤川露出了然的神色——就在不久前对方才向他谢过提高分辨率的功劳。
“呼,这样搜索范围就小了。”城之内点头记录,“请问还有什么发现吗?”
“死者生前大量饮酒,酒中含有安定类药物,应该是安眠药一类的。所以在火烧前他本人是昏迷不知情的。另外,此人有很长时间的饮酒史,并长期处于失业状态,脾气也不是很好……”
“等等等等,”草剃忍不住喊停,“这也是这些骨头告诉你们的?”
和他年龄相仿的研究员莞尔一笑:“警察先生,一个男人长期饮酒,脾气会好到哪里去?一旦迷恋杯中物,工作还保得住吗?这是常识。”
“哇,我死后肯定不要到这里,否则生前那些事都被翻出来了。”高级刑事摸摸脖子嘟囔了一句。
“哦对了这位警官先生,”研究员继续慢条斯理温吞状,“这位倒霉的先生脸部左右对称,牙齿咬合度非常完美,这是百万分之一的几率,对此我们还要谢谢你提供了一副不怎么合适研究的标本。所以,在一切调查完后,请问能否将这副骨骼交给我们研究所?当然,头骨就可以了。”
草剃瞪瞪那副依旧正对自己的头骨,不由哆嗦一下:“……这个我会考虑的。”
“那谢谢了。”
“不客气。”
草剃微笑着回头瞪好友,咬牙切齿:“怎么这里做学问的都这样?”
汤川再次注视那副合成图像,清秀的脸上泛起一丝疑惑。
他想到一些事情。


楼主 rurutya  发布于 2009-11-14 23:28:00 +0800 CST  
“是,是我救了洋子。你要问我对水户那个人的看法?我告诉你——一个贱男!”
由纪子在通风台点了一支烟,惬意地吐了一个烟圈,涂着蔻丹的十指纤细贵气。她抬起眼皮打量面前这个年轻的美男子:“你们保险的就是这么不饶人!怎么,现在他人死了,你们倒比他老爹还关切!”
“他有父亲?”他的调查可没有显示这位水户还有什么亲人。
“有也被他气死了。”由纪子补吸了两三口烟,手夹着它活动了一下束缚在高跟里的脚,“他认识洋子时就没有亲人了。哼,这样的男人,不知道靠什么打动女人的,不就是一副皮相!”
内海感觉让咳嗽了一下。
“你是什么时候知道他的死讯的?”
由纪子耸肩:“那天下午就有警察跑到洋子这边来,我正好在。然后陪她去认尸——真是那个混蛋,我真是高兴。警官,换作是你,看到自己的好朋友被打成那样,恐怕比我更迫不及待那个人渣早点死。”
虽然由纪子姿色出众,但是满口的粗俗给她的形象扣了不少的分。两人确认过一些细节,核对无误便告辞。
“我回去查一下她的财务状况,看看有没有买凶之类的可能。”让在车子驶进帝都停车场时冒出一句。
“目前也只能这样了。”内海意兴阑珊松了安全带,听得让说道:“和你合作真的很愉快。”
“诶?”
“我只是陈述这样一个事实。”他拥上来替她开了这边的车门:“有消息再联络?”
那双魅力的眸子让她心停跳了半秒。
“再说好了。”她忽然慌了,有些不择路地推开车门逃出去。
怎么了,究竟是怎么了,她觉得自己就像一只无力的猎物,而那个志在必得的猎人……
手机铃声把她惊醒。
——老师?
真的,才发现自己如此怀念咖啡的温度。
“是洋子认的尸?”
“……老师你?”
还没捂暖手就听到他这样问。
“老师你也心口不一啊……”内海挑眉撅嘴,滋咕一口热饮,吸吸鼻子,眼眶因着蒸汽泛红,“是她没错——有什么问题?”
汤川有所思地折叠双臂,望向窗外渐大的风:“只是一个假设。不过整件事有两个地方我觉得奇怪。”
“什么?”
“洋子被虐待后第一件事是打电话给由纪子,为什么不直接报警?”
“怕家丑外扬呗。”
“可是在这之前她都是报警的。”学者指出这一点,“如果说是那天之前由纪子告诉她再发生这种事情就找她帮忙……”
“说明什么?”胃口被他吊起来了。
“不知道。”汤川抿下一口液体,“还有一点,整个死者身份确认这一关,都只有洋子和由纪子在场。警方最后确认死者身份,靠的也是洋子的证明。”
内海被触动:“啊!对呀!”
汤川见她有所顿悟,放心地坐回电脑前,漫不经心问了一句:“这位洋子的工作是什么?”
“原来是花店老板,现在因为出了事,店铺也不得不转手了。这个和案子有关系?”
“暂时不知道。”
“哦。”
内海觉得差不多了,不过老觉得忘了什么很重要的事情。
——糟糕怎么想不起来了……
“我们正在调查吉本由纪子的财务状况,看看有没有买凶的情况存在。”内海没话找话,“当然,人是失足掉下去没有错……”
汤川点开页面,是关于吉本良田——吉本由纪子丈夫公司的介绍:“下次酱汁不要放那么多。”
“……酱汁?”内海被他这么快的话题转换功力搞得有点晕,“啊——是吗?味道怎么样?啊——我记得老师你说过很好吃,是不是?”像邀到宝的兴奋起来,“那老师要什么味道?”
被说中心事稍稍避开她热切的直视:“……咳咳,清淡一些,请。”
“蔬菜的?还是其他鱼类?”她不自觉放嗲了声音,“老师你好歹说清楚嘛!”
学者白皙的脸闪过不自然,四下隐藏视线,老长时间过后闷出一句:“随便。”
内海被这个要求搞得几乎笑出来。
怎么跟孩子似的。
直到关上车门才醒悟过来:她刚才一直记不起来的事情就是做寿司。


楼主 rurutya  发布于 2009-11-14 23:29:00 +0800 CST  
洗菜的时候听到门铃。内海想不出这时候找自己的会是谁。
“内海小姐!”
捧着鲜花的让站在门口,还是一如既往的休闲打扮,举手投足间却充满了男性特有的味道。已经有几个欧巴桑往这边看过来,内海赶紧迎他进屋。
“你这是……”内海有些无措地看着那一大捧的花,分外小巧艳丽。
“哦,这是洋子小姐花店的,我今天去调查,正好新店主送我的,说是新培育的杜鹃花。我一个男人提着花很奇怪,就不如借花献佛好了——你不会介意吧?”
“这样啊……”内海松了口气,“倒是很漂亮,叫什么?杜鹃?”
“似乎是这么个发音。”让尴尬地挠头,大男孩气十足。内海才意识到第二个问题:“你怎么知道我住这里的?”
“因为你也是我们的客户啊。”让解释得理所当然,“啊,你在做饭?”因为她系着围裙。
“哦,是寿司。”
让搓了搓手,跃跃欲试:“我能帮忙吗?”
内海对着他那张精致的脸犹豫了一下,递来一个胡萝卜:“削皮。”
“好!”让答应得爽快,很有技巧地没有碰到内海的手,两人在厨房面对面坐下。
他的手令她想起汤川的,干净修长,尤其是写的字,英挺大气。
虽然接触很短,她不得不承认,眼前这个大男孩模样的男人有着一张可以迷惑女人心的脸以及幽默风趣的谈吐,和某位毒舌的石板脸相比,这位,汤川让,显得更善解人意,和,呃,好懂。
“……哦,你从事过很多种工作?”
汤川让正坐:“是的。而且我又想换工作了。”
“现在?”内海险些划到手,“可是保险你才从事了不到三年啊。”
“时间没有关系。我一直以来就想当一个小说家,自由作家的那种。”
“小说家?”
“对,小说家。”
内海有些无语地盯住他那张脸,良久感叹一句:“真是不符合逻辑啊!”
让有些吃惊这句话:“什么?”


楼主 rurutya  发布于 2009-11-14 23:30:00 +0800 CST  
让有些吃惊这句话:“什么?”
“我还以为你会和老师一样从事科研方面的工作,这样他也可以有个搭档。”内海浑然不觉让的眼神,兀自削皮,“这样既是兄弟,又是事业上的合作伙伴,多好!”
“那不是我的志愿。”
“为什么?”
“你知道吗内海,”让真诚道,“我了解自己这个人,个性不适合稳定的实验研究。这样说吧,我宁可一天换三份工作也不愿在试管架前坐定一分钟——这就是为什么大学毕业后我没有按照父母的希望呆在研究所。”
“也是因为……”内海沉吟着,“哥哥的关系?”
让手中的刨刀定格一刻:“有一部分。怎么说呢,”他一边斟酌字句一边慢慢捋掉残渣,“他是平辈中最优秀的,难免被拿来当标准。”
“兄弟姐妹之间的竞争吧。多子女的家庭都有这样的问题。”内海含糊带过:“你在大学里的专业是什么?”
“物理。”
“当小说家的什么特质让你觉得非从事不可?”
“自由,还有,思想表达受缚少。”
“你会从事哪方面的写作?”
让比出一个投降:“好,好。我的手心开始冒汗了——知道吗,我觉得我在面对一位面试官。”
内海“扑哧”一笑,面色绯红。让注视着这一幕:“知道吗,一直觉得你很特殊。”
“诶?”
内海看到他眼中流淌某种似是而非的情愫,心一跳,不由装起糊涂:“每个人都很特殊啊。”
“我的特别不是你所理解的意思。”让严肃地一字一顿,“对我而言的‘特殊’。”
她下意识拉开自己和那双眼睛的距离:“噢,是吗?您真是会说话。”
让收回严肃,缓和气氛地干笑两声,朝她递过一样东西:“给!”
“诶——哦,削得不错嘛!”她终于有机会舒气,“我都自惭形秽了。”
让见好就收:“哦,对了,我查了查由纪子的财务状况。”
内海才聚集过来精神。
吉本良田是一家电脑公司的工程师,全体公认的老好人,当然,大概也只有他自己不知道他怕老婆的轶事已成为公开的秘密。由纪子自从被夜店的牛郎迷倒后就开始盘算着最大利益的离婚协议,各种方式都用过了,可是吉本就是闷脾气不回应——这就是目前掌握的情况。
两人在会客厅和老好人吉本谈了一会,也没掌握到什么有价值的资料。内海预备放弃时,让忽然冒出一句:“吉本先生之前有过两次婚史,对吧?”
吉本奇怪他怎么这么问,不过还是点头承认了。
“两位夫人,一位是病发,一位是意外,都不幸过世了,是不是?”
内海拿眼神询问他是什么意思。吉本倒是坦然,摘下眼镜擦了擦:“啊,是的,有人说我克妻。但是事实就爱这样,我无能为力。”
让还想深入探讨,不巧那头有上司找,内海觉得问得差不多,便告辞了吉本。


楼主 rurutya  发布于 2009-11-14 23:30:00 +0800 CST  
吉本听闻来人的身份后吓了一跳,急忙整整仪容奔到指定办公室,毕恭毕敬敲门两下。
“请进。”
推门时才发现自己整个在发抖。没关系,门外汉能看出什么东西——这么安慰壮胆,他朝坐在转椅上的人微微鞠躬:“请问有事吗?”
“吉本先生,我有一个难题要请教。”对方转过椅子正对他,推过一份调查,“这是IP地址反向追踪的结果。您能告诉我是怎么回事吗?”
“是为了检测网站的维护情况。”
“哦,我就说嘛,我们的工程师职业道德就是高尚。”椅子又转回去了,他清晰听得对方手指在椅背上的轻蹭,“你在从事某项研究,对不对?”
平常到不能再平常的悠然语气,道出的事实却是他千方百计想隐瞒的。虽然有些冷汗,他皱了皱眉,清清嗓子:“还是失败了。”
“您忘了吗,这项研究的结果,只能有一个人知道,而那个人,怎么也不可能是你。”
温和的语调扫过,他霎时噤若寒蝉。


楼主 rurutya  发布于 2009-11-14 23:31:00 +0800 CST  
发现写着写着就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
暂时更新到这,某R继续去下悲剧的英剧。

楼主 rurutya  发布于 2009-11-14 23:32:00 +0800 CST  
“现在还是僵局。因为就目前的状况来看,最有嫌疑的两个女人都有不在场证据。当然,若是要说什么在不在场的情况下将受害人推下大楼——这种例子在这里不适合。”
等红灯的时候,内海道出两个人忙活了几天的无语结果。
“这个由纪子闹离婚挺猛,吉本不放人,她竟然就带着小白脸回自己家住——”让咂舌,“厉害。”
“为什么出事那天打的是由纪子的电话?为什么大张旗鼓进医院?为什么只有一个人认尸?如果综合这三点,谋杀的可能性好大。”
她终于有时间想放松这件事。只是身边的让令她莫名地紧张,无奈硬撑精力充沛。
“看来只能调查到这里了。”让也有些泄气,“诶,你怎么总结出这三点的?”
“因为……呃——直觉!”还是不要告诉他是老师的功劳。
“直觉告诉我,这件事一定有内幕,但是……”
转为绿灯,让启动车子,迎面扑跌上来的雨丝提示冬意的寒冷。快圣诞了,流光溢彩的街头遍是节日的气氛。
车窗没有完全合上,一种若有若无的、熟悉而陌生的旋律飘了些许过来。
内海整个人像是惊醒般直起上半身。
——这个是……
“发生什么事情了?”让见到她一瞬间魔怔的样子,赶紧连声追问,“内海?内海?内海!”
女警似乎没听见他的呼唤,欲言又止的模样,仔细看,眼中还有隐约的泪水。
——这个是……
“内海!”
“啊!什么事?”
一个好不容易记起的点倏地又断开,思绪变得无头无脑,回想都没有线索了。
——我刚才在想什么?
——我刚才想什么了?
“你……还好吧?”
“诶?”内海有片刻的思维空白,对着这双关切的眸子,慢慢回过神,“我……还好。”
“真的没事?”
“真的没事。”
“不行,还是去医院查一下我比较放心。最近感冒挺严重的。”
“哦——不用了!我没事,真的,没有发烧之类的,你别……啊,等等!”
手机响了。
她怔怔地挂上通话:“……由纪子死了。”
“什么?”让差点把油门当做刹车,赶紧靠边,“什么状况?”
“……在公寓里,和她的情人……死因……是过量海丨洛因注射。”

楼主 rurutya  发布于 2009-11-15 20:11:00 +0800 CST  
“马上去见吉本!”让心一沉,“我要去问他!”
“喂你干什么!你现在也见不到他——死的是他的妻子,警方自然第一调查他,请问你又如何能见到?”内海暗想真是的,遇事一点都没有你哥哥冷静,“等回到目黑,我去查看警方记录,你稍安勿躁!”
真的,一个心智不成熟的孩子。
“可是……唉!”他发泄地擂打方向盘,恨恨道:“不甘心啊……我总觉得这个吉本不简单。”
“我们要的是证据。光凭感觉……唉,不合逻辑啊!”她浑然不觉已经将这句原本不是她的口头禅重复了两次。
让回头看她,眼中闪过某种复杂的情绪:“……我知道了。”

汤川还没走到门口就嗅到熟悉的食料香味。
是母亲最拿手的日式火锅。
“……酱油,昆布……牛肉……啊,砂糖和生鸡蛋呢?”
室内的暖气在门口和骤然的冷意结合干架出令人精神一振的战栗和富足,有种似曾相识的满足感满满溢溢涨出心房,肩膀陡然松垮下来。
“我回来了。”
被轰出厨房的父亲手里是餐具,闻声眯眼看过来,汤川觉得自己的右手有种火辣辣的感觉:“……爸。”
老先生拿腔拿调:“哈!闻到饭香才回来!好啦好啦,先进来吧——外面下雪了?”
汤川恭谨地换鞋脱外套,右手刚拆除绑带有些不适应:“……没有。”
母亲端着调味盘布置桌子:“……阿学,你过来帮忙——你爸就会添乱!”
“诶诶!碗筷可是我洗的!别说得我好想好吃懒做似的!”
“是是是——那您先去休息好吗?别累到了——阿学!别站着!把蔬菜端进来!”
“哦——好!”
才穿暖拖鞋没几分钟,又是一个铃声:“我回来了~~~”
老先生收回预备偷吃的手,汤川从厨房移门缝隙看过来。
是让,拖拉着便鞋一屁股坐进沙发里,一副累到家的瘫痪模样,有一声没一声地呼吸:“……好累啊~~~~唔,妈做火锅了?”正埋怨,头正上方多了一杯清水——是哥哥。让含谢接过,咕咚一大口:“……呼,完全不知道警察这么累!”
眼角挑了石板脸一眼。后者没有给他正面的回应:“……开饭了。”
热水焐上刚消痂的手掌心,嘶嘶泛痛。
“……今天早晨接到的请柬,婚礼就在这周末举行——诶,我说你们两个!”
汤川氏兄弟齐刷刷朝父亲看过来。
“人家山田太郎已经成家,你们还准备酝酿多久?”
两兄弟下意识对看了一眼,让再次把自己的嘴填满海鲜:“……最大的都不急,我没压力。”
“别推卸自己的责任,阿让。”母亲为父亲斟上酒,“阿学你也真是的,大学就开始叫嚷‘论证是后悔结婚的人多还是不后悔结婚的人多’,这算哪一问?我可不希望自己的儿子都成为研究婚姻的社会学家。”
“而且结不结婚,这中间的好与坏没有亲身经历怎么能妄下断言。尤其是阿学你啊,别一副事业唯一的样子——人是会老的,到时候爸妈又不能在你身边……”
“爸!妈!”学者有点好气怎么每次都会扯到自己的终身大事,“只是没有合适的而已。”
阿让意在言外的咳了几声。母亲纳罕地看过来:“诶?”
“你有事情要宣布?”分明唯恐天下不乱的表情。
“没有,只是嗓子痒,酱油太多有点咸——喂,这种眼神看我做什么?我可不是……”
“喂!你说什么!”
“你明明就是……”
“喏喏,又变成小孩子了。有这会儿聚在一张桌子吃饭,怎么还斗来斗去的!”母亲笑着唾了一声,接学者的话茬道,“也是,研究所里没有太适合的女孩子……那阿学,你……”
预感到即将面临的内容汤川赶紧截住:“妈不用了,我自己会加紧考虑的您不用担心,爸爸也是!”回头瞪视把火引到自己这边来的弟弟。
让一副“我不是长子我怕谁”的模样啃食中,没心没肺没肝没胆只有胃。汤川眉头一动,想说什么终究还是忍住了。
让有种莫名的得胜感。
一顿难得家庭齐聚的饭,吃了很长时间。


楼主 rurutya  发布于 2009-11-21 23:07:00 +0800 CST  
化雪的夜晚终究是冷的。他在迷离的城市灯光中依稀辨出自己呵出的白气。
“对景怀人?”
他没说话。
“喂喂,大物理学家,就算你要对着天空思考宇宙的起源,也请你先进来好吧?外面冻死人了!”
镇定在让的脸上永远也不会超过三秒,这会子又像个孩子似的抱着遥控器在沙发和电视机之间来回跳,不时嘟囔两句节目太单调之类的话。汤川若有所思地看着弟弟这种近乎孩子气的表现,脑海中浮现的是幼时的时光。
让终于投降:“这个电视除了鸠山幸喜欢裴勇俊之外就不会爆点别的了。嘶——冷。”
“你也怕冷啊。”
“怕冷的那个家伙可不是我。”
石板脸有些松动:“厌恶和害怕是两种不同的情感。”
“得,你还给我分析人类情感,这种东西竟然还存在你的身体中——可喜可贺!”说归说,让把沙发挪出一个空活动了双臂,看着悠然啜酒的哥哥终于忍不住冒出一句话,“我真搞不懂。”
“嗯?”他心不在焉地按压杯中的冰块。
“你做什么事情都会分析、实验、总结吗?包括——她?”
汤川拿左手按摩微微发酸的脖颈,放下酒杯。
既然是自己受不了最先招供投降的,让索性就放下矜持面子说出来痛快:“她是一个很特殊的女孩子。和你很熟?”
暗暗观察哥哥的反应。
汤川转冰块的速度有那么千分之一秒的停滞:“……有过几次合作。”
“哦。”
原来如此。
如此什么?
暧昧的较劲气味在酒里辛辣起来。
“哎,说真的,虽然游戏人间惯了,这次我不准备这么做。你懂我的意思。”让换了个舒服的姿势,枕着手臂完全陷入沙发中,瞪视天花板,有一搭没一搭地絮叨,半是自言自语半是宣战。
宣战?有什么战好宣的吗?
还是已经……
汤川投来一个费思的眼神,意外从让的脸上读出郑重其事。
“是嘛。”他的回应是温吞的一个句号,“这句台词我听了不下五遍。”
“又被骗了——这次的台词会付诸实践的~~~哎我说,人怎么就这么容易上我的当?”
“有吗?”他咧嘴一笑,在弟弟身边坐下拎起遥控器换台。
“当然!喂,还记当年的英语考试结果吗?”让的眉毛挑了一下,有些得意,“还不是被我蒙在鼓里……”
学者应景笑笑:“原来如此。”
原来,果然是如此呢。



楼主 rurutya  发布于 2009-11-21 23:08:00 +0800 CST  
……大课结束的时候让被某个女生红着脸拦下来:“汤川让同学……”
懂事后就见惯女孩子对自己说话脸红的模样,让切换成礼貌无害的笑容:“有事?”
对方更局促了,捋了几次刘海都没有成功夹到耳朵后:“……那个……能不能……拜托你一件事……”
让只看清对方透红的耳垂:“好啊,有什么事情?”
“那个……是这样的。”似乎下了很大的决心往悬崖下跳,女生正正精神,“我和汤川学前辈是一个科研小组的……那个……他最近都没有联系我……请问你可以替我……拜托了!”
感觉被谁泼了盆冷水,让的脸上却笑容灿烂:“传话是没问题的。不过,这种事你身为成员自己问更好吧?”
“啊……其实……”下课的人流将两人冲散了一会,女孩捏着书包的手揉搓得厉害,不停地捋怎么也夹不到耳后的刘海,“我其实……还有另一种意思……”
晶亮的双眼看过来,让立即恍然大悟——真是这样啊!
“这样啊,原来你是要问他对你怎么看的!”他故意后知后觉地挑明话题关键,女孩半羞半恼,搞得好像跟眼前这个人表白似的。
“拜托了……汤川让同学!!作为报答……这次的英语测试……”
让一瞬间闪过几个念想,有一个主意成型,嘴上还是很诚恳地拒绝状:“不要这样子——身为同学,这点事情没什么的!我替你好好问问哦!放心啦~~~”
对方被哄得啄米般点头道谢。
回家后他根本没有和哥哥提到这件事,而是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对着英语书转了两个圈,第二天课后故作神秘把人家女生约出来:“……我昨天问他了!”
意料之中的呼吸急促和表情紧张:“……啊。”
“我是用了一种旁敲侧击的方法跟他说的啦——总要照顾你的面子对不对?(女孩‘嗯嗯’点头)”让一副爱莫能助的深沉模样,“他的原话是这样的:‘她的钻研和创新能力还有待提高。大学时段恰恰是形成这种精神的关键——不过她的杂念似乎太多,所以合作有些困难。希望她能少想些学习之外的事情。’——就这样,你看……”
女孩脸上明显掩饰的失落,撇撇嘴:“也是……我也太……”
“你别往心里去吧?”让一副安慰状,“你知道的,我哥哥就是这样的怪人……啊呀!你看我把这件事办的!对不起啊!真是……”
女孩连忙止住让的鞠躬赔礼:“没关系!我还要谢谢你!没错,我是想太多了!谢谢你!啊——这个!”她将一叠试卷塞过来,“请你一定要收下!给你造成的困扰……真是麻烦你了!”
让半推半就地收下——历年的真题,他几乎不费吹灰之力就拿到了。
很好,就是这样。


楼主 rurutya  发布于 2009-11-21 23:09:00 +0800 CST  
……“这件事很值得炫耀?”
让夸张地自我肯定,有种将人玩弄于股掌间的自豪:“还不是因为我天分高,女生的这种心思分析两下就中了~”
“难怪期末你的成绩排名第一。”
“那也是实力的表现。兵不厌诈么。没有亲自去做,只是站在旁观者的角度看清整个事件,加以利用条件——哈,就跟我真的来问你似的!”
没有亲自去做,只是站在旁观者的角度看清整个事件,加以利用条件。
没有亲自去做,只是利用条件。
只是利用条件。
利用……
利用。
利用!
“……我现在才懂了。”
让拿鼻子哼出无声的叹气,拨起沙发脚的篮球没好气地掷向哥哥:“……唉,来场比赛?”
汤川稳妥地接住,手一滑,将球送回原处:“没有必要。”
“啊?你认输了?”见到新大陆似的抬起上半身,让一副骄傲的模样,将信将疑,“不是吧?”
“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办——到时候再说。”
嘴角忽然扬起一丝谜的微笑。

吉本对着房中新换上的花卉发呆。
由纪子,他的由纪子,终于走到尽头了。当然,他没有履行婚礼上的誓言——相伴一生。
何必?只是换个女人而已。他的手法那么巧合,警方根本不会查出什么端倪。
何况,当时还看到另一个人。
由纪子,原来恨你的不止我一个!
这样自我否定肯定几回,他觉得什么事都没有了。站起身,打开书房的门。
——这是……
没有了,那盘光碟,没有了!
——怎么可能!
那是他呕心沥血整整十年的结果!本想作为要挟的筹码,眼下却……不可能,不会的!不会的!
他发狂似的撸开书桌上的东西,一件一件地翻找——没有,没有,都没有!!会去哪里?会去哪里?会去……
由纪子。
他立即僵直上半身——不,不要这样子,不可能是这样子……
等等。
在警察那里?
那么现在必须做的事情是……
他一下子又来了精神,顾不上收拾就奔出书房预备直驱目黑警署找回那份命根子般重要的盘。然而才到客厅,眼前一晃。
那股甜香,那股香味……
他什么都不知道了。


楼主 rurutya  发布于 2009-11-21 23:09:00 +0800 CST  
“是五月苹果。香味扑鼻但是闻久了就会中毒。”
草剃皱着眉往重症监护病房里面张望,听着医务人员的汇报——他刚刚接了汤川的电话,赶紧去找问话完毕回到住处的吉本,结果发现后者不省人事。
医生说幸好发现及时,这种毒花香味摄入到一定量会立即致死。
有点冷。
自动移门开启时扑面的凛栗,草剃夹紧了外套,朝坐在尼桑里的人挥了挥手。
“你怎么知道吉本有危险的?”
关上车门,他见汤川还在翻阅由纪子那件事情的相关资料:“……手臂上有一个新鲜针眼。”
“啊,怎么了?”
“吸毒者到一定阶段会直接采取注射的方式——这位由纪子小姐似乎瘾大得反常,为什么同一个针眼要注射三次?”
“诶?什么三次?”
“验尸报告。”汤川语调没有嘲讽的意味,“同一个针筒,先后使用过三次——这和她之前的习惯不同。”
“搞不好就是毒瘾正好那时候上来了——你……诶?”
“那些花的出处。”
“哈?”
“为什么吉本的房间里瓶花是五月苹果?太不对劲了……有毒的花香……花……花……”
草剃实在不懂好友的念咒,当下不由佩服内海的定力:“……你每次都是这么……”
“洋子小姐是开花店的?”
“是啊——这和她……啊!你是说……糟糕!”草剃终于明白什么,“该死!证据就在那个人那里……”

洋子今天下午出的院。让和内海接送的她。
经过医院的休整,洋子的脸上有些血色,不过在经历了丈夫和好友的死亡双重打击之下,整个人还是有些病恹恹的。
“……关于水户先生的意外,我们很抱歉——至于由纪子小姐,唉……”
让看到由纪子病床头喝空的饮料罐头,新的。
“保险金的赔偿问题……”他要重提旧事,洋子出乎两人的意料摇头:“钱我不要了。”
“诶?”
冬日暖阳下的样子多了几分真实:“……我只想重新开始……那些钱……会提示我记着他……我虽然不是那么恨,但是……”
内海眼神柔软下来,示意让不要继续这么个话题。她调整一下语气,试图用欢快的口吻道:“……那,你现在有什么打算吗?”
洋子侧头想了想:“我想回老家。不过在这之前,”她小心翼翼试探,“能不能载我去看看我的花店?它毕竟是……我们认识的地方……拜托……”
内海点头:“好——啊,不好意思!我接个电话。”
蹭蹭蹭奔到病房外:“……喂?老师?啊?说什么……明白了什么……啊,这边信号……”
这头汤川不由皱眉:“……内海?内海?听见了吗?听见……”
内海这边的信号断断续续,她实在听不完全汤川的话:“……这边病房大楼挡着……信号不好……有什么事情呆会再联络……我送洋子小姐去花店……我先挂了。”
……我送洋子小姐去花店。
……我送洋子小姐去花店。
“内海!等等!”
无可挽回的忙音。汤川迅速拨通让的号码,发现对方根本不接。他才想起今晨母亲的来电告诉他,让把手机落在家了。
——糟!根本就是!不行啊!!
学者眼神中闪过某种可怕的东西,语调僵硬几乎是命令草剃:“立即去那家花店!”

“我有些东西要整理。你们不用上来了。”
洋子费力推开门,一个趔趄差点摔倒。内海见状赶紧解开安全带:“我陪你上去好了。”
让道:“还是我来好了。”
“不用了。”内海担心他粗手粗脚给弱女子添乱,扶稳洋子,“我送你上去。”

汤川第五次抬腕看表问草剃:“还有多久?”
交通拥堵的情况比预想中的的严重,高级刑事被他感染也开始紧张不耐烦:“大概还是有十分钟。”
保守估计的数据。
汤川的眉头皱得更深,心有余而力不足地揉捏安全带。

“啊,原来花房就在店铺上面呢!”
内海替她放下行李,被满屋灿烂的花种惊艳到。目光四下逡巡间,发现一种眼熟的植物:“……这是……杜鹃?”
洋子正在找什么东西,回头看清花株后“啊”了一声:“对。我把培育方法交给新的店主的——啊我记得——咦,不是楼下那位汤川先生买了的——啊!是送给内海小姐你的啊!”
内海立即不好意思:“啊。”
洋子难得舒心微笑:“真是个好男人呢!”
“啊?”
“没什么。这是最后一株杜鹃了呢,新的要重新栽种——内海警官你喜欢的话,就送给你好了!”
“啊?这怎么可以……我……”
洋子压住她拒绝的手,一脸真诚:“你们帮了我很多——这束花,算是车费好了。”
喜欢花的内海一时不知道说什么了:“那……恭敬不如从命了——谢谢!”
洋子报以礼貌的回笑:“颜色真的很好看。”
内海忍不住抚摸上精致艳丽的花瓣:“嗯,说的也是。”
冬日里,还能有这样美丽的存在。内海深深吸入它清爽的味道:“可惜没有香味。”
“是吗?真是遗憾,大自然喜欢这样的安排吧……啊,好了!”最后的东西收拾干净,洋子走到临街的窗前预备将最后的两盆仙人掌收回,忽听得一声急促凄厉的刹车声,一辆尼桑阳光没有停稳就有人从里面蹦出来:
“内海!不要碰花——有毒!”
内海猛地一个哆嗦,杜鹃滑落在地。她刚要问个清楚,身边的洋子忽然全身抽搐几下,沙袋般栽倒在地。
“救……救我……救……”
她挣扎了两秒,仰天不动了。


楼主 rurutya  发布于 2009-11-21 23:11:00 +0800 CST  
率先冲上来的学者看到内海还没恢复正常的惊愕。
电光火石间的变故太快,上一秒还微笑着开始新生活的洋子眼下已是一具温热的死尸。
“……究竟是……”
她不敢置信的眼神闪烁心痛和愤慨,对上汤川清冷的眸子,从里面看到自己的模样:“……我……”
“你摸过这束花了?”汤川径直问她。
她下意识团缩双手,点点头。
科学家眼神立即犀利起来:“六小时内,必须去医院——不,还是现在去比较安全!草剃……”
“究竟怎么回事?”跟上来的让和草剃不解学者怎么这么紧张,尤其是让,从没见过哥哥的脸色如此吓人:
“这束花……”
“这是北美杜鹃——你还敢问我怎么回事?!”
让的脸色立即难看。内海感觉自己就像被无形中判刑而浑然不觉的笨蛋:“等等等——究竟是怎么回事?死掉的是洋子小姐,不是我……诶,你们这是……”
汤川几乎要把她揪下楼,硬是镇定声调:“一般杜鹃花有香味,而北美杜鹃没有。这种花所有部位有毒,你再不去医院检查六小时后就会毒发!”
——笨蛋!快死了都不知道!!
“诶——这个不是……”内海懵住,无措地看向让,“这究竟是……”
“这里交给警察,你先自救!”汤川瞪了草剃一眼,后者立即接腔:“警方五分钟后就到。”
让注意到洋子的死状,脑海里有什么一擦而过,瞬间黯淡了。
——究竟是什么……

“交换?”
八小时后的物理试验室,内海的分贝还是一如既往地高:“你是说这是一桩交换杀人——还是半个……诶,什么意思?”
汤川在黑板上写了四个名字:
水户 洋子 由纪子 吉本
“令我起疑的是洋子小姐的那个电话——为什么和以前不一样,不是报警,而是找的由纪子。随后我查了相关人员的口供,发觉由纪子是在水户意外前一个星期和洋子小姐久别重逢的。之后花店这边——”他将一份明细账单推到她面前,“有一种花被全部送给吉本家,洋子没有做记录,但是店员隔天发现花少了便补充上去——正是这种五月苹果。”
内海有了经验:“……致命的?”
“香味就是一种毒,毒性和曼陀罗不相上下。”他又递给她一本厚厚的植物图鉴,内海对着上面的拉丁名称吃味了一会,点头“哦”了一声:“也就是说,由纪子借洋子的花杀了吉本——诶,为什么会把花……”
“报答。”
“报答?”
汤川折回黑板画了两道箭头,分别是“由纪子→水户”和“洋子→吉本”:“由纪子提出杀了水户帮洋子摆脱苦海,报答就是洋子交出店中有毒的五月苹果助她毒死丈夫吉本。警方在排查嫌疑人中有这么一条不成文的规定:对于没有作案动机的人是不列为嫌疑人考虑的。洋子杀害吉本——这件事成功了,洋子和吉本没有利害冲突,所以没有作案动机;另一方面,由纪子可以安排自己在毒发的时间内不和丈夫接触,这样便在表面上排除自己的嫌疑。虽然到最后警方还是会查出是花出了问题,但是她又能找到理由推脱自己不知情。”
内海点点头:“那……洋子肯帮忙,是不是就代表是由纪子杀害了水户?”
“那是意外。”
“啊?什么……你是说由纪子根本没有……”
一份目击者证词递上来,内海看清对方的所在位置差点叫出来:“啊……竟然……”
是当晚一个对幢楼层里的居民证词。内容是案发时看到由纪子扶着洋子离开不久,水户便自己翻身跃下。
“老师你是怎么……”丢脸,最基本的证据啊!她这个警察竟然没查,警察的尊严丢到北海道了。
“既然证实水户是自杀,起码证明一件事:洋子是被由纪子利用的。由纪子也许一开始没有准备杀人,而是用钱打发水户,这就是为什么案发前一天她忽然提取大量现金,案发后又重新存入——水户很配合地自杀了。她便顺水推舟,说是自己动的手,让洋子没有理由拒绝。这样一来,她可以说是不费吹灰之力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
“那么,由纪子是谁杀的——老师你也推理出来了?”
“是洋子。”
“……哈?!”
“吉本先生今天早晨清醒后接受的审讯,承认是自己给由纪子注射入大量的海丨洛因——但是尸检显示同一个针眼被反复戳进三次;其次,吉本提到在进入由纪子房间前,目击一个人离开了。”
内海凝重地看着汤川:“……是洋子?”
科学家点了点头。
女警顿时全明白了。


楼主 rurutya  发布于 2009-11-21 23:12:00 +0800 CST  
洋子是在清醒后接到水户的短信的。看完他的诀别话语,听到由纪子在那边煞有介事地描述自己是如何将水户推下楼的,胸口泛起恶心。
——为什么要欺骗我?
——为什么要利用我?
在将五月苹果送给由纪子的时候,一个恶毒的念头在心头油然升起。
——既然你如此,就去死吧。
——就去死吧。
所以她在由纪子和情夫吸毒鬼混那晚找到了她,趁着两人在半昏半醒中迅速将大量海丨洛因注入原先的针眼中。
——请你,去死。
——去死吧。

让拨开纷乱的医护人员直奔洋子身前居住过的病房。
那只罐子已经不在了。
——可恶!
他懊恼地一拳砸在白墙上。
之前洋子的死因查明了:她是牛奶过敏的体质,在死前喝下了含有该物质的饮料,过敏中毒而死。
事情很明显,还有一个人,一个和洋子熟到让她毫无戒备喝下送过来的饮料的人。
会是谁?为什么要杀害洋子?是她无意中泄露了什么,还是……
他不禁扼腕。

吉本康复后回到公司递交辞呈。
还是上回的办公室,椅子后面的人看完辞职书无声叹气:“真是遗憾。”
“课长,这些年来多亏您的关照……”想起眼前老板的种种好处,老好人的性格又泛滥了,“真是……对不起……”
“上次那项研究关乎公司的商业机密安全,我那样说了重话,还……唉,吉本君,”老板和他差不多个子,中年发福的标准模样,“我会尽量给你安排的。”
吉本半是愧疚半是感激,深深鞠躬。
出门时他掏出文件包里的光盘——他十年的心血——用力一掰,毫不留恋地丢进垃圾桶中。
已经没有用了。

篮球在地上弹跳两下,贴着地面骨碌碌滚动,被一只脚抵住。
让回头定睛,是哥哥。
“你怎么找到这里的?”
汤川没有立即回答,拾起篮球,比对了一下高度距离,手腕发力,一道完美的弧线,球自然稳稳进篮。
球场上静得只剩下篮球蹦跳声。白得发疼的灯光下,拖曳两个修长的身影。
“预备当小说家?”他静静注视弟弟不再稚气的脸。那双时常带着笑意的眼睛,其实也有沉静下来的一刻,像是风中的烈焰,又像是雪地中的星星。
属于他的弟弟——汤川让——的眼睛。
“啊。”让漫不经心拍了两下球,一个起跳发力,进篮。
“这次预备多久?”
“一辈子。”
学者接住球的表情有一丝将信将疑。
让在暗夜中无声吐气:“……都这么久了,我也累了。比来比去,其实一点意思都没有——打不打?不打给我!”
又是一个帅气的投篮。汤川看着上下弹跳的篮球,慢慢明白了某些东西。
“其实这样更好。”
“什么?”让没懂哥哥的意思,“什么‘更好’?”
“找到自己的定位,终究是比到处飘忽更好。你终于知道自己适合什么,恭喜。”
“你怎么知道我想当小说家?”
“身为哥哥的直觉。”
“喂,话有必要讲这么恶心吗?!跟个女人似的——看球!!”
汤川头一偏手一抬:“好球!”
一时都不约而同回忆起小时候两人的篮球赛,分不清涌上来的情绪是什么。
两人都笑了。让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不过爸妈还是失望了。他们还预备看我们一起做研究呢!”
“那是他们的蓝图,可是没有必要把你复制成我。你不适合做科学家……”
“喂!”
“……我不适合做小说家。”
“这还差不多!”让一个猛子跃起灌篮,稳稳着地,“跟在你后面这么久了,我可要赶超啦!”他熟练地运球,目光瞄准哥哥身后的球框,“小心了!”


楼主 rurutya  发布于 2009-11-21 23:13:00 +0800 CST  
“两个家伙呢?”
汤川母亲挑开帘子看到旁边篮球场上闹腾的两个儿子,会心一笑:“还不是和以前一样——打球培养感情!”
烟尾在缸中摁出一道黑色,报纸利索地抖开:“这两个小子!”
“这样子我倒更担心了。”母亲在暖桌前坐下,“你说阿让和阿学相互影响,那件事情不就遥遥无期了?隔几年人家山田家孩子都上幼稚园了,我们这边动静都没有,传出去不好。”
父亲放下报纸:“也是哦——阿学得先树立榜样!”
“他上次说是因为没有合适的对象——我仔细想过了,他那个专业平时异性同事就不多,你看……”
“就给他介绍女科学家?这样共同语言似乎更多哦!”
“好主意!”
“不过……我们认识的人不多,你看拜托谁在这方面人脉多的?”
“人脉啊……”
“女科学家啊……”
异口同声的“有了!”
再次感叹夫妻俩的默契,父亲道出两人同时想到的答案:
“拜托小司!”

“……不过这次案件我倒是看出不少名堂。”
中场休息,让很没形象地瘫倒在地,望着深靛色的天幕:“……发现你果然有做侦探的天赋。当初干嘛还奋不顾身扎进实验里?”
“我只是给他们的工作提出一些物理学角度的建议。”
“哦~~~建议啊……那么我以后给他们提一些文学角度的建议好了。”
“完全不符合逻辑。”
“话不能这么说啊。人类终究是感性的生物。就犯罪学角度而言,感情之类的因子也是很直观重要的——诶,你不会紧张吧?”
“紧张什么?”
让玩味地伸了个懒腰:“看看最后是谁的建议更实用了~~诶,算不算竞争?”
算不算竞争?
兄弟之间的竞争?
汤川俯视弟弟,嘴角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我和你的方向不同,怎么可能是对手。”
本来,就不是对手。

电脑屏幕上是一份资料,醒目的是洋子的照片。
鼠标点击删除,弹出对话框:
确认要删除该文件夹吗?
是。
擅自闯入系统的下场就是这样。
永别了,洋子。


楼主 rurutya  发布于 2009-11-21 23:14:00 +0800 CST  

楼主:rurutya

字数:93008

发表时间:2009-09-27 02:57:00 +0800 CST

更新时间:2022-09-27 00:13:21 +0800 CS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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