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景行从宿醉中醒过来时，身边已经没有人了，收拾整齐屋子也看不出任何端倪，好像昨晚发生的一切只是一场期待已久的春梦而已。但那太过真实的触感和清晰的记忆又无时无刻不在提醒着他，他是真的把关屹给上了。


怎么会把关屹给上了呢？林景行恨不得给自己两巴掌。事实上他也真的狠狠敲了两下自己的脑袋，然后才突然想起事件的另一个主角，如果没有记错的，昨晚应该是关屹的第一次，他又喝得那样醉，动作一定轻柔不到哪去，被折腾了半宿，这人一早上又跑到哪去了呢。


林景行穿上衣服，在家中转了一圈也没见到人影，甚至连一张便条都没有，林景行不免皱眉，轻踹了威廉一脚，问他：“阿屹人呢？”一人一狗瞪了半天眼，谁也不知道对方想说什么，林景行泄气的挠了挠头，犹豫了半天还是决定屈尊纡贵找来手机给关屹打电话，然而耳机里却传来温柔的女声说：“您所拨打的电话已经关机。”

“艹，去哪了？”林景行渐渐变得烦躁起来，他甚至不知道自己着急找关屹做什么，心里却隐隐有着担心，只想见一见关屹。若是此刻关屹待在家里，他或许反倒要先躲开了。


林景行连着打了几个电话都没打通，门铃突然在这时响起，他情不自禁的松了一口气，小跑着去开门，到了门边又忙收敛起笑容，状似不在意的一边开门一边抱怨道：“跑哪去了，一大早出门怎么也不带钥……”话还没说完便打住了，来人只是每日定时来打扫卫生的钟点工而已。


钟点工见到林景行先是一愣，又忙解释道：“林先生你在家啊，我今天忘记带钥匙啦，给关先生打电话也打不通，幸好你在家。”


林景行敷衍的点了点头，让钟点工进来，关屹的踪影却仍旧是个迷。他不敢给关信打电话，只能先打电话回老宅去打听，然后是蔡振佛，华姐，公司，能想到的地方都问到了，却仍旧没找到关屹，反倒是接到了白欢的电话，说是今天出院了，又小心的问他要不要去接。


林景行这才想起来之前确实说好了今天去接白欢出院，只是昨晚突然发生了那样的事，以至于一早上就忙着找关屹，把白欢忘了个干净。


林景行上楼换了衣服自己开车出门，打算先把白欢送回家再说，可没想到刚接上白欢，偏偏又等来了关屹的消息。蔡振佛打电话来，说关屹刚刚一个人去了华姐的Lonely，正坐着喝酒呢。


“他喝什么酒！他不是胃出血吗？！”林景行突然的大声质问吓了白欢一跳，疑惑的看向林景行，林景行这时却根本顾不上他，只对着手机喝令道：“你让他等着！我马上就过来！”说完便挂了电话，开车直奔Lonely而去。


一直等到车停到Lonely门口，林景行看了眼坐在副驾驶的白欢，才觉得自己又傻X了，大概是最近事情太多，脑子里装的都成了浆糊，他有些头疼的揉了揉太阳穴，只得交代白欢：“你在车上等一下我吧，我有点事。”


白欢乖巧的点头，问都不多问一句，在林景行身边待过的男男女女那么多，白欢能得他欢心，除了长相外，便是这懂事加了不少分。


然而此时的林景行却没心思欣赏他的小情人了，一早上都忙着找关屹，如今真的找到了人，他又不知道怎么办才好了。


中午的Lonely几乎没有客人，连服务生也都还没有上班，除了独自坐在吧台前的关屹外，就只剩下临时充当调酒师和看守人的蔡振佛在吧台里忙碌着。


林景行走近吧台，不敢招惹关屹，只能先冲蔡振佛发火：“我让你看着他，你就这样看着的？他那个破胃，你还给他调酒喝？！”


蔡振佛无辜遭受牵连，还没来得及解释，一直没回头的关屹先开口了：“我自己倒的，不关阿佛的事。”


“你……”林景行话到嘴边又噎了回去，难得好脾气的劝关屹：“你又不是不知道自己不能喝酒，你……”


“一点点，没关系的。”关屹语调平静，丝毫看不出异常，但偏偏是这没有“异常”有“异常”。林景行小心的观察着关屹的表情，又劝：“别喝了，跟我回家去吧？”


关屹无动于衷的又抬手抿了一口酒，并不多，却像是无声的抗议：“你自己回去吧，我坐一会。”


这种不痛不痒的态度有些让林景行有些火大，他找了关屹一早上，担心了一早上，此时此刻还低声下气的在这里哄劝，那人却丝毫不领情，好像什么都是他自作多情似得。


“你这是干什么？跟我耍性子？”林景行皱眉，声音也低沉下来。


关屹转过头对林景行笑了笑：“我耍什么性子？”


这本带着苦涩的笑容在林景行看来却是明目张胆的嘲讽，他脸色又黑了一层，却还强压着火气，只说：“跟我回家，有什么事我们回去说。”


要是放在平时，不肖林景行多说，他一个眼神，关屹也早顺着他的意思去做了，但今日关屹却没有心情去估计林景行的感受，就算是耍性子吧，他只是这时不想面对林景行，不知道要怎么面对林景行而已。


林景行半晌没等到回应，终于按耐不住伸手去拽关屹，却被关屹猛地甩开，不仅林景行，连一旁的蔡振佛也被吓了一跳，事实上，从林景行进来的时候起，他就一直处在闻所未闻的震惊中。


“喂，你们，你们两个……”关屹之前一直垂着头，这时候站起来，蔡振佛突然就看到他脖子上暧昧的印记，当即被自己的猜测吓着了。


“你闭嘴！”林景行吼起表哥来也丝毫不留情面，蔡振佛被突然吼了一句，话呛在喉咙里，狼狈的咳嗽起来。


关屹终究是看不下去，蔡振佛惊讶的眼神也让他觉得难堪，只想结束这场闹剧，他一口喝掉酒杯里剩下的小半杯酒精，轻声道：“够了，景行，走吧，我跟你回去。”说完也不等林景行反应，就先一步往外走去。


“你，你不会……”蔡振佛好不容易止住咳嗽，仍旧是一脸不敢置信的瞪着林景行，林景行哼了两声，还没说话，突然想起来门外的车上还坐着白欢，这他M都是什么事！林景行低骂了一句，连忙追出去。

关屹大概也是看到了车里的白欢，于是没有上车，只远远的站着，点了一根烟夹在手里。他站着的时候一向是挺直腰杆，张肩拔背的，今天却有些佝偻，脖子都锁在大衣的领子里。

看到林景行走过来，关屹深深吸了一口烟，将燃尽的烟头摁熄在垃圾桶上。

关屹抢在林景行之前开口，神色似乎又恢复成了人们熟悉的那个关屹，语气平静，和之前的每一天并没有什么不同，甚至带着一抹微笑：“白欢今天出院了吧？你送他回去吧，我就不去给你俩当电灯泡了，我也开了车来，我就先回去了。”

林景行盯着关屹，想在他脸上找出一丝异样，却无功而返，他忙拉住讲完就走的关屹：“阿屹，我……昨天我……”

话未说完，就被关屹匆匆打断：“我们都喝多了，那只是意外，不用放在心上。”

就是这无所谓的态度让林景行不满，他抓着关屹不肯放过他：“不用放在心上？那你这一早上又是闹什么？”

我要请假假假假假假假！

就是这无所谓的态度让林景行不满，他抓着关屹不肯放过他：“不用放在心上？那你这一早上又是闹什么？”


“我闹什么？！”或许是喝了点酒的缘故，关屹突然压抑不住情绪冲林景行吼出来：“让我滚远点的也是你！来招惹我的也是你！你明知道我……”关屹突然打住,说不下去。


林景行瞪着关屹，关屹也直视着林景行。两人已经很久没有这样对视过了，以往总怕对方眼里的欲语还休，现在却恨不得从眼睛直看到人心里去。


最终还是关屹叹了一口气，摇了摇头：“你这态度，应该不是来道歉的吧？”关屹笑，那就只有另一种可能了：“你其实用不着这么担心，你明知道我一向恪守本分，这些年也一直做得很好，不是吗？”


在关屹看来，林景行急着找他说清楚，无非是怕昨天的一夜荒唐会让自己有了不该有的妄想，那样惊惧不安的眼神，与许多年前夏天里的那个少年重叠，一同将利剑刺向关屹，让他无处躲藏，他也厌倦了这样的躲躲闪闪，执着了这么多年，终于还是坚持不下去了啊。


林景行愣在原地，看着空了的手心发呆，半晌才想起来去追：“阿屹！”


关屹站住脚，深吸了一口气才回头微笑着道歉：“抱歉，刚才语气冲了点。”他的眼神扫过车窗里若影若现的白欢，像一个最普通的好朋友那般建议道：“景行，你也不小了，找个合适的人就定下来吧。”


“你让我结婚？”林景行有些反应不过来，或者说有些不可置信。把自己原本要说的话也忘了个干净。


关屹没有回答林景行的问题，只故作轻松的说“阿公他，老人家还等着抱重孙呢。”言罢，生怕再听到林景行说些什么，也不管愣在原地的林景行，头也不回的径直走了。


其实那日关屹并非有意关了手机玩消失，只是一早醒来便有些发烧，身后的异痛也让他没法平静的和林景行待在一个房间里。趁着林景行还没醒来，他逃也似的开车独自出门。而一直等到坐进Lonely，想要给华姐打电话时，关屹才发现一晚上没充电的手机早就自动关机了，关屹找店员借来充电器，手机刚能开机便接到了蔡振佛的电话，却偏偏错过了更早些时林景行的数次来电。


这些林景行没再追问过，关屹便也没凑上去解释过，两人吵过那一架，便都像忘记了那一晚的事情一般不再提起。或者更准确的说，是两人自那Lonely一别后，便鲜有交流，连见面也极少。


林景行连着几日没有回小别墅，关屹也没打电话问过他的行踪。林景行这时才发觉，在两人以往的相处中，关屹也极少主动打电话给他，两人之间似乎真的只是最最普通的上下级关系一般。而那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感情，难道真的只是自己臆想出来的？那样平静的劝自己去结婚，是终于嫌他烦了么。


两人之间发生了那样尴尬的事情，关屹还未觉出什么愤怒来，倒是先把林景行给气到了。原本是不知道要怎么道歉才好，到后来根本就是赌气不肯先跟关屹服软。


作为两个当事人的好兄弟，蔡振佛自然是注意到那两人之间怪异的气氛。其实早在那日亲眼目睹林景行和关屹吵架时，蔡振佛就觉得那简直比看了场惊悚片还觉得新鲜刺激。要说林景行跟人吵架并不新鲜，但是关屹这人，出了名的淡定好先生，寻常的人他不屑于去生气，在乎的人他又不会去生气，这么多年了，那两人之间虽然哪里都透着别扭，但架不住关屹的好脾气，别说吵架了，他就没见过关屹说林景行一句重话的。两人之间突然冒起硝烟，作为林景行唯一的亲表哥，蔡振佛当然是站在关屹这边的。


蔡振佛缠着华姐帮忙把关屹叫出来吃饭，当着华姐的面狠狠的批斗了一把林景行，关屹倒是没什么反应，但很显然这一大义灭亲的坚定立场十分讨张华的欢心，几次把赞同的目光投向蔡振佛，惹得蔡振佛越说越有劲,越说越过分。


关屹终于听不下去，这才抬头笑说：“差不多得了啊，林景行要真有你说的那么混蛋，早就被阿公揍死了。”


“说到挨揍，”蔡振佛见关屹终于露出点笑容，也忙打住了胡侃，压低了声音说：“你知道景行为了你挨揍的事去找小舅麻烦了吗？”蔡振佛见关屹有些愣神，以为他没听明白，又忙解释说：“四舅，林世岩。”


关屹皱眉：“他去找四爷什么麻烦？”


“小舅不是把你打得胃出血了么。”蔡振佛见关屹果然不知道，忙来了精神，却被张华突然拔高音调的质问打断：“阿屹是被打到胃出血的？！”


蔡振佛这才意识到说漏了嘴，看了眼华姐又求助得看了看关屹：“呃……”

“我本身胃溃疡就很严重了，也差不多就要自己胃出血了。”关屹轻描淡写的解释，又看向蔡振佛：“你继续说。”


什么叫“差不多就要自己胃出血了”，张华瞪着关屹，蔡振佛在一旁偷看着脸色，忙抢在张华前面岔开话题，继续之前的八卦：“就是你住院那阵，景行就带人去找小舅对质了，听说闹得挺凶的，后来景行还被阿公罚了。不过你看我那小舅最近老实的样，肯定也没少挨收拾。”


关屹回想起出院之后遇到林景行，林景行欲言又止的时候大概就是想说这事，又别扭的不好意思开口，要是蔡振佛不说，关屹还真的不知道这些事。


关屹有些不安：“他不该这时候去惹四爷的。”林老爷子交权的关口，林景行根基未稳，无论如何都不该在这时候树敌。


“还不是为了你嘛。”蔡振佛说到底还是想两个兄弟能和好，帮关屹骂过林景行，便又急着往回找补，他知道关屹一向心软，别人骂林景行骂的越狠，只会让关屹越心疼。


华姐闻言却不满的掐了蔡振佛一把，轻斥：“墙头草！阿屹会被打，还不都是林景行害的。”其实她并不太清楚这事情里面的内情，但又没说错，关屹出事，十有八九归到林景行身上总是没错的。她生怕关屹会就此轻易的原谅林景行，忙不迭地提醒他：“他要真的去找林四爷为你出头，也是良心不安了，你可别多想了！”


关屹回神，安抚的笑了笑：“我知道。”


不用华姐提醒，容不得关屹多想些什么，隔天便有报纸替林景行说话。一早进公司，前台的小姑娘便拿着娱乐报纸向关屹求证：“关总，关总，这报纸上说林总要订婚了呀？是不是真的？”


关屹接过报纸，扫了两眼，不知道是哪个记者得了小道消息便急着放出来，说是林氏新任的掌门人不日就将与某官员独女举行订婚仪式，说的头头是道却又暧昧不清，报纸的正中央甚至配上了一张远远偷拍的照片，一男一女挽着手逛街的背影，照片拍得十分模糊，别人还能说是报纸捕风捉影，关屹却能认出来照片里的人确实是林景行和温馨。


原来这几日一直不见林景行的踪影，便是忙着去陪温馨了么？他倒真是听话，自己才劝他成个家，便这么快连订婚的消息都传出来了。


“关总？”小姑娘小心的轻唤。


“嗯？哦，”关屹笑了笑，把报纸还给前台，交待说：“没有正式通告前，都不准乱讲。”

下个星期开始连着5门期末考试外加开新课，最近实在是忙，没空码字，说请假是真的请假，不批说我旷工我也只能含泪旷工啊，你们又不给我发工资。

连公司里最不起眼的前台小妹都敢大大咧咧的同关屹打听八卦，却没有人敢在林景行面前问起这事。虽然林景行要订婚的消息不到半天就在高森上下传了个遍，但直到白欢为了这事找上门来时，林景行还毫无知觉。


林景行整个早上都异常忙碌，林老爷子交接给林景行的绝非一个当家人的虚名，林家几代攒下来的家业也非外人所能估量。即使是林景行和关屹，在真的接手林家祖业之初，他们也多少有些吃惊。难怪早几年林老爷子会对高森不屑一顾，早就劝林景行扔了那“家家酒”，回家来帮忙。后来高森发展越来越好，地产，建材，娱乐多方并进，短短几年时间就在经济发达的南方省会立足，成为纳税大户，林尔鸿这才默认了林景行自己打拼的事业。


虽然人人都夸林景行年轻有为、商业奇才，但他自己知道高森能发展的这么快，依靠的多半还是林家雄厚的家产和背景。最初几个养活高森的项目,多少还是靠着林家的面子和关系拿到的。而如今这面子和关系，便全要靠林景行去维系了。


“经贸委那边年后有个大项目，之前只传出来些风声，陈主任今天突然邀我过去，我估计是和这事有关。”林景行边走边说，还一面分神低头捣鼓着领带，然而他越是着急，那领带便越跟他对着干似的，怎么摆弄怎么别扭，总觉得哪里有点怪怪的不舒服。


关屹突然从办公室被叫来，只知道林景行要去见陈主任，他眼瞧着林景行为了去见未来岳丈特意换了西装领带，还有些愣神，连在电梯里遇到小同事和他打招呼都没反应过来。自从出了那场闹剧，两人之间便一直存着尴尬，即使是在公司里，需要碰头的事情也是能免则免。


今日才听说了林景行要订婚的消息，又突然被叫来一起去见陈主任，也难怪关屹会多想。直到下了楼只剩他们两人时，听到林景行同他解释，关屹才有些脸红，检讨起自己满脑子的乱七八糟，简直容不下正事了。


“我听使馆那边的朋友说，这两天有大人物过来。”关屹上前，默默从林景行手中接过领带，拆开重新打结，暗红色的格子领带在关屹五指间翻动，动作熟稔流畅，声音平静稳重：“香格里拉的国宴厅一个月前就已经被省府预订了。”


林景行微扬着下巴方便关屹的动作，丝毫不觉得冷战中的两人如此这般有什么别扭的，反倒有些享受，语气也轻快些：“那就是了，估计鬼佬们带了考察团来，级别不会低。”林景行低头看了眼被关屹重新整理过的领带，果然顺眼多了，他随意地扣上西装的第一颗纽扣，吩咐已经退到一边的关屹：“你还是先陪我去趟经贸委再回老宅。本来今天我说好要回去，阿公的几个老伙计这两天要来拜年，现在只能你先替我应付着，我争取明早再赶回去。”


关屹知道林景行所说的“几个老伙计”都是林老爷子多年的心腹，他们几人所经营的产业虽然各不相同，但无一例外林家都在其中占有大半的股份，林老爷子平日对手下的生意并不多加干涉，只在过年前例行的拜年时才会召集这几个老伙计数数进账，聊聊来年。


关屹点头应下，抬头见司机已将车子开上来，便准备陪林景行上车，话还未出口，却见白欢不知何时立在了大门的不远处，怔怔的望着他们。


关屹看了眼林景行，正跟林景行看过来的眼神撞上，关屹捕捉到林景行眼里的那点欲言又止，不待林景行吩咐便了然的点点头：“我去车上等你。”


林景行看着关屹的背影张了张嘴，却没出声，片刻之后还是暗暗叹了口气朝白欢走去。


“怎么自己过来了？”林景行开口便带着一分不为自己察觉的不耐烦，如果不是白欢自己突然出现，这几日事杂，他几乎都要忘了这号人物了。


白欢听林景行问，才把目光从关屹坐着的轿车那收回来，忙从包里翻了一个信封出来，递给林景行：“我第一次参加跨年晚会，是两岸直播的。”


白欢紧张而又期待的笑着，若影若现的露出两颗可爱的小虎牙，林景行却无心去看，从白欢手上接过信封，速度极快的撇了几眼，甚至连请柬都只抽出了一半来，便又塞了回去：“抱歉，我最近很忙，大概没有时间去参加。”


虽然嘴上说着抱歉，但林景行和白欢都明白这并不代表着真正的歉意，白欢没啰嗦的收回信封，似乎也早就料到了这个结果，并没有抱多大的希望。只是……白欢一边往包里放着信封，一边状似不在意的轻声问：“你要订婚了吗？”


“恩？”林景行愣了一下：“你从哪里听来的消息？”


白欢抬眼，从林景行脸上看到些许迟疑，但那并不是被识破秘密时应有的表情，反倒像是有几分莫名其妙。


白欢正因此怀疑小道消息的误传，却又听林景行平淡问：“你就为了这事来找我？”见白欢迟疑着不敢回答，林景行笑了笑，说：“我结婚会给你发请帖的，乱打听什么。”


白欢只觉得林景行那笑容太过残忍，不能自已的一把拉住了转身欲走的林景行，怔怔的质问：“你真的有喜欢过我吗？”


“什么？”林景行皱眉，不耐烦已经显而易见，心思剔透如白欢当然瞧得出来，明知道这样不会讨林景行欢心，却有些自暴自弃：“就算是喜欢，也不过当个玩意，还不如你家那条狗吧？”


“在说什么傻话，”林景行站在公司大楼前本就引人注目了，再加上个泫然欲泣的白欢，简直可以敲锣卖票了，若说之前还存着几分哄劝的意思，现在林景行只想快点打发掉白欢。


一向懂事知人心思的白欢这次却片不如林景行的意，着看了眼关屹所在的方向，白欢自顾自的轻声道：“不是为了结婚，不是的，你想甩开我，是因为你喜欢上关屹了吧。”林景行突然回头，不可思议的瞪着白欢，白欢却不怕死的笑了笑：“四爷说的果然没错呢，关屹对你来说果然是最特殊的，上过一次，就让你流连忘返了。”


林景行脸色彻底阴沉下来，微微眯起的眼里露出威胁，低沉的嗓音也让人不寒而栗：“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白欢终于因此有些瑟瑟，不自觉的往后退了半步，林景行紧逼而上：“林世岩？你为什么会跟他有接触？”


白欢突然红了眼眶，却又似因此生出了些底气：“你当然不知道，你眼里只有他，就算你不看他，眼里也只有他！”


“我问你和林世岩说了什么！”林景行突然提高音量，不止白欢，连不远处的安保都紧张的握住了电棍，随时都会冲上来护驾似得。


“我……”白欢被吓得抖了抖身子，不容他再犹豫，一切无形有形的压力让他开口，语带哽咽：“我还没出院，就有人来找我的麻烦，后来出院了更是变本加厉。”白欢小心的看了眼林景行：“大概是你阿公的人吧，你那时根本顾不上我，我也不敢和你说，要不是四爷带人来保我，我大概早就消失的无隐无踪了。”


“所以你……”林景行话未说完，手机却在这时恰巧响起，林景行看了眼来电姓名，便迅速的接起，稍微站的远了一些，态度恭谨的应答：“我在路上了，马上就到，是，是，当然，好的。”


打来电话的是陈主任，林景行挂了电话脸上那点敷衍的笑容便立马消失，这次他连质问都不屑，冷淡而无情的结束了这次对话：“想想有什么喜欢的东西，直接告诉关屹，或者想要支票？你也跟了我几个月，不必客气。”


白欢望着林景行绝情的背影，眼泪再也止不住。如此不顾形象，却换不来林景行的片刻停顿。白欢暗自咬牙，恶狠狠地收起了悲容，连透过手机传出去的声音也听不出一丝鼻音：“四爷，我是白欢。”

１.没弃坑。
２.还在病中。
３.期末忙成狗。
４.更点是个意思。
５.七月能恢复正常。
６.就不要讨伐我了吧。
专业特殊，到期末还有两门专业课几乎隔天就有测验和考试，每天还有新课，下周有三门期末作业要交，然后还在忙着找房子，等到下下周又是６门期末，所以真是没心力琢磨剧情码字。这种状态大概还有半个月？能等就等吧，拜谢各位的等待了。

车里充斥着林景行带进来的低气压，即使开了暖气，也让关屹觉得有些冷。


林景行一言不发的坐在后排，阴沉的表情任谁也不敢招惹。司机和秘书早就被林景行赶到后面的一辆车上去了，车里只剩下关屹和他两人。关屹抬头瞥了眼后视镜偷瞧着林景行的脸色。林大少生闷气的时候不多，但凡遇上了，众人都是能躲多远躲多远的，唯有关屹没办法装作没看见，每每只能硬着头皮去哄人。


“白欢他……”


谁知话刚开了个头便被林景行不客气的打断：“闭嘴，不要再跟我提他。”


关屹悻悻的收声，心知两人在公司门口的谈话必然是有了矛盾，只是不知道林景行这回是真的厌恶了还是闹脾气，毕竟从之前的表现看来，白欢也算是过往的小情中格外受他宠爱的。


关屹虽这样想着，却没有再开口追问，倒也不是怕了林景行，只是没有公司里那帮女孩子的八卦劲，若是换了那帮丫头，不知道她们那感天动地的八卦精神能不能支持她们去招惹“生人勿近”中的林景行。


关屹的思绪还在神游，想象着被小姑娘们围攻追问八卦的林景行，险些就破功笑出声来。而一旁被想象的对象早就等得不耐烦，叫他不准提就真的不提了？那我这一肚子火要往哪里发？


林景行终于憋不住，没好气的吩咐：“我让白欢自己去找你，后面的事你收拾干净。”说完抬头一瞥正从侧面看到关屹微扬的嘴角，只道关屹是在笑话他自己又主动提起白欢，顿时又窘又怒。


关屹还没反应过来，林景行却把头扭到一边又不吭声了。关屹还有些不确定，疑惑道：“你要跟白欢分手？”


“唔。”林景行扭头望着窗外的车流，含糊的应道，又突然觉出不对，忙反驳说：“不是分手，我跟他有牵过手吗？”


关屹心说你睡都不知道睡过多少次了，还“牵过手，吗？”。面上却不动分毫，淡淡应下：“我知道了。”


凭两人的默契，本不必再多说什么，今天林景行却莫名的有些不安，一反常态的追着解释道：“我本来就没跟他玩真的，白欢他自己比谁都清楚，无非是想借着我的路子上阿佛他们公司的那部戏。”


关屹不置可否，一时也无法理解林景行跟他解释这些的目的，林景行却唯恐他不相信似得，又道：“他倒是想爬阿佛的床，只是阿佛那个死心眼，天天追在华姐屁股后面，哪有空看他一眼。”


关屹闻言终于抬眼从后视镜里看了林景行一眼，两人目光刚撞上，关屹便又忙躲开了。


“我在跟你说话！”许久没有得到回应的林景行语气不善，心里却是有些心虚的，别说关屹了，连他自己都弄不清楚为什么会这么巴巴得跟关屹解释，又为什么会这么在意关屹的反应。关屹不说话，只让林景行觉得自己之前的一番辩白是越描越黑。


关屹在红绿灯路口停下，拉起手刹，没有回头：“阿佛没空，你倒是闲的很？”话音一落，车上的两人俱是一愣。关屹惊讶于自己放肆的语气，林景行却是突然笑了出来，身体前倾，凑到前座来打量关屹的表情：“你不会是在吃醋吧？”


林景行这样一问，不知如何触动了关屹，反倒让他迅速的镇定下来，平静的松开手刹，挂档起步，淡淡道：“白欢那边我会处理好，你既然要跟温馨订婚了，最近也就安分些吧。”分明是对林景行之前的戏谑充耳不闻。


林景行脸上才露出的一点笑意又褪了个干净，靠回了后椅背，静默许久才问：“你也希望我跟温馨订婚？”


关屹把车稳稳的驶进大院，停靠在楼下，才低头在林景行看不见的角度露出一个苦涩的笑容，这事又哪里有他说话的份，但看林景行那个不依不饶的样子，还是不得不强笑道：“你自己做主的事情，我哪里能插嘴。只是这温小姐不像白欢，你别乱来，到时候我可打发不了。”


林景行死死的瞪着关屹，仿佛想从他的神色上辨别出他说的话里到底有几分真意。最后还是无功而返，生出自己也不知为何的怒气，推门下车。


关屹忙熄火跟着下车，却被林景行吼住：“别跟着我！”


关屹眼见后面公司司机开的车载着林景行的秘书也到了，便真的没有再去追林景行，只微微扬头向林景行的秘书示意让她跟上。


关屹站在原地远望着林景行匆匆而去的背影，第一次真的感觉到林景行离他是越来越远了。他不如白欢那些青春肆意的孩子，敢爱敢恨，无所顾忌，他低头敛目在林家的屋檐下长大，却仍有着不可弯折的自尊和骨气，爱不轻言，并非爱得不够，而是太怕被践踏。关屹想，自己真的是把所有的宠爱都给了林景行，只唯一句“爱你”难言，没法说，也不敢说。别说林景行对他没那个意思，就算疼宠如白欢，到了要和女人结婚时，还不是一脚就能踹得远远的，弃之如敝履，他又何苦去触这个霉头。

虽然解释没啥意义还是交待一下吧，抱歉坑了这么久，一句话→考完试回来就一直病着吃着中药打着点滴准备考研去外面上了十几天的课还硬挤出时间抽空去拿了个驾照。坐到电脑前连游戏都玩不动，开了码字精灵也是大脑一片空白。连带着贴吧都不好意思刷了，都想干脆坑了玩消失，但到底还是舍不得这仓促而就的狗血文，偶尔不小心点开了消息提醒大家齐刷刷的呼唤也觉得挺不地道，所以还是逼着自己尽力写下去吧。七月的最后一天。

关屹并没有更多的时间去伤感，林家老宅里还有无数的麻烦事等着他。首先要面对的便是本不该出现的林四爷林世岩。


对于林世岩的出现关屹并没有多吃惊，今天来的人说是给林老爷子拜早年的，但事实上其中的重要性谁都明白，林世岩要是不凑这个热闹，关屹反而要觉得奇怪了。


林世岩见关屹一人回来，也没有丝毫的意外，他早就接到消息，知道林景行又放了老爷子的鸽子，跑去见未来老丈人了。正是因为知道这一点，他才急急忙忙赶来要替林景行“美言”几句。


关屹刚进天井，便被踱步出来的林世岩挡住去路。关屹之前在这里被林世岩打到吐血的场景还历历在目，空气中似乎都还能闻到那股潮湿的血腥气味。而此时此地两人再碰面，却都好像忘记了之前发生过的不愉快，关屹守着礼数问好，林世岩也笑脸回应。只是这笑脸背后总也藏不住那份阴狠。


“阿屹。”坐在堂屋上座的林尔鸿沉声唤道，关屹闻声忙向林世岩点头告辞，快步朝屋内走去。


堂屋的八扇木门都敞开着，从天井里照进来的夕阳倾斜着透射进堂屋。几个替林家在外主事多年的老人分坐在堂屋两侧的太师椅上。关屹立在中间，觉得颇有几份过堂问审的架势，心里难免添了几份紧张，直到抬眼看见林老爷子神色无异，唤他添茶，才又偷偷松了一口气。


林尔鸿见关屹只一人独自回来，也没有多问他一句。反倒是几个“老家伙”见到关屹，都突然有了聊天的兴致。


“当初关爷就是老爷子的左膀右臂，如今这阿屹跟着景行少爷，想必也是如虎添翼啊。”


一人夸完，立马便有人附和：“以往我还当他们小孩子都不懂事，上次老爷子派阿屹到我那儿去帮个忙，我才晓得自己看轻他们了，现在的年轻人，比我们那时候可是强多了。”


关屹认出那人是在广西那边负责橡胶生意的刘老二，上次关屹背着林景行出去干活，便是给他收拾烂摊子。这刘老二还唯恐别人不知道他那点丑事似得，又忙着解释说：“我那点烂摊子，生意不大，麻烦倒是不小，可你看阿屹得了圣旨去了一趟，把底下作怪的那帮小杂碎收拾的服服帖帖的，货也平平安安，到如今也没出什么差错。这可全得算是阿屹的功劳呢。”


这刘老二上头原本有个亲哥哥，名唤刘瀚，大概跟关屹他爹差不多岁数，也算是跟了林尔鸿几十年的老伙计，一直在广西负责林家的橡胶生意，多年来帮林尔鸿挣了不少钱，自己也攒下了一份不小的家业，只可惜年逾五十也膝下无子，后来更是在广西看似秀美实则凶险的大山中出车祸丢了性命。家中娇妻弱女都无用处，只余下一个从小当儿子养大的弟弟刘海。这刘海原没有什么本事，人也憨憨的，当地人都略带轻蔑的叫他刘老二，但偏是这不起眼的刘老二，在关键时刻扛起了刘家的担子，替哥哥养着遗孤，照顾生意。刘瀚出事已经有一两年了，除了最近这次小意外，其他时候居然都顺顺当当，一切照常。光这一点，就足以让人对刘老二刮目相看了。


这次刘老二依旧是作为广西的主事人来拜年的，然而比起往年，今年在这座上他却多了几分底气，讲起话来抢着发言，就连拍关屹的马屁都不甘落于人后。几乎让人忘了多年之前跟在刘瀚屁股后面来拜年的那个唯唯诺诺的小瘦猴。

这次刘老二依旧是作为广西的主事人来拜年的，然而比起往年，今年在这座上他却多了几分底气，讲起话来抢着发言，就连拍关屹的马屁都不甘落于人后。几乎让人忘了多年之前跟在刘瀚屁股后面来拜年的那个唯唯诺诺的小瘦猴。


广西的橡胶生意最初是林老爷子亲自开辟的路子，这些年虽然算不上林家的支柱，却仍是一笔不小的进账，若非如此，林尔鸿也不会轻易派关屹过去。


刘老二忙着巴结关屹，众人看在眼里都不意外，林景行刚刚上位，连带着他这“贴身小厮”也跟着水涨船高，更何况关屹在林家的地位，绝非伺候林景行那么简单。


只不过刘老二对关屹实在热情的有些过头。众人随便议论些旁的事情，不出三句准要让刘老二扯回到关屹头上，唯恐旁人不知道他和关屹有交情似得。在座的几个老家伙都是人精，却也不免疑惑，这刘老二究竟是真的从关屹那儿得了什么好处，听到什么风声？又或者他根本还是那个呆傻的刘老二，太急于在新当家人面前表现，以至于根本忘了把林老爷子放在眼里。


关屹对此置若罔闻，他面不改色的立在林尔鸿身边，眼里似乎只有林尔鸿的那一碗茶，干了添热水，湿了递毛巾，除了偶尔的谦辞，连一个多余的眼神都欠奉。恭谨的神态举止依旧如十几年前那个十来岁的乖顺少年。


然而关屹毕竟不是当初那个单纯幼稚的孩子了，刘老二如此举动同样让他困惑。关屹拿不准刘老二的目的何在，只是隐隐担心阿公会因此生出什么误会来。


※※※


关屹偷偷抬头瞥了眼林老爷子，却不偏不倚的正撞上林尔鸿看过来的目光，心里一惊，忙收回了目光。


此时众人散去，小书房里只剩下他们祖孙两人，林尔鸿也不再给关屹留面子，看到他那躲躲闪闪的样子就不顺心，气哼哼的沉声问道：“心虚了？”


关屹原本是真的有些心虚的，倒不是因为刘老二的事，只是近来面对阿公时，总是无缘由的觉得心惊胆战，阿公注视的眼神也越来越难以直视，唯恐他看出些什么来似得。


然而林尔鸿直截了当的这样问他，关屹心知老爷子讲的是刘老二的事，反倒心里一松，抬头直言道：“阿公，阿屹问心无愧。”


得到这样的答案，林尔鸿也毫不意外，似乎从一开始想要追究的就只是关屹不够挺拔的腰杆：“问心无愧还做那个畏畏缩缩的样子做什么！惹人厌！”在这种问题上，林老爷子骂起关屹来从不留情面，若不是站的远了些，只怕林尔鸿真的会一巴掌打上来。


“板一板你的毛病！”少年时没少被阿公这样骂过。初到林家，刚经历过丧父丧母之痛，又寄人篱下的他不可避免的带着藏也藏不住的自卑，走到哪里都不肯抬头，只敢偷偷翻着眼睛看人。那时老爷子就常常不客气的呵斥他：“抬头！腰杆给我挺直了瞧人！”有时骂不听，气急了的老头甚至不惜动手。林尔鸿放下狠话：“我再见你垂着头，见一次骂一次！骂一次踹一次！”老爷子这样说着，便真的一刻也不放过的关注着阿屹，硬是改掉了关屹的这个毛病。

此时突然被林尔鸿这样骂，关屹反倒觉得有些温暖，忍不住嘴角微微上扬，又赶忙微垂下头遮掩。


林尔鸿看在眼里，心里也不知是何种滋味，一口气轻叹在了茶杯里。


“阿景仔又去会鬼佬了？”林尔鸿吹开盖碗里的浮沫，抿了一口茶。


关屹侍立一旁，解释道：“是陈主任搭的线，今年从省里到市里都很重视这个参访团，会进几个大项目，对高森来说是个好机会。今天是陈主任亲自下的邀请，少爷不好不去，只是怠慢了老宅，遣我回来充个数。”


林尔鸿端着茶杯，抬眼若有所思的瞧了关屹一眼，突然问：“小时候你都景仔景仔的叫他，什么时候开始正正经经的叫少爷了？”


关屹心里一紧，自己也是一愣，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越来越在乎那条横亘于两人之间的那条线的呢？


还未等他应话，林尔鸿却又不问了，好像刚刚只是随口一提，并不是真的在疑惑。他有些恼火的放下手里的盖碗，拿过手巾吐出嘴里的茶叶末才道：“我知阿景仔是不愿见这些老家伙的，你也不必替他遮掩。高森是他养的亲儿子，我这些老营生就是讨人厌的后爹。”


关屹这才看到林尔鸿先前端得那杯茶，泡得是应季的红茶，只是不知道是哪个没头脑下人泡的，把正宗的斯里兰卡红茶粉当成了中国的大叶茶，一股脑的扔在盖碗里就不管了。关屹眼见林尔鸿眉头都要皱起来了，忙躬身上前去撤换茶水，背过身却忍不住偷笑，若非知道林景行不在家，他真要以为这是景行故意同阿公开得玩笑了。


笑意还未褪去，林尔鸿的手巾已经长了眼似得追上了关屹，不轻不重的掷在关屹背上。林尔鸿气道：“笑！没一个让我省心的！”


关屹重新用紫砂冲了一泡凤凰单枞，出了二道水之后滤到另一把小壶里，干手巾垫着捧给老爷子。


“阿公，少爷是有志气的，想自己打拼出事业来孝敬您，高森这两年扩张的太快，他压力不小，这时候自然是不太顾得上家里的生意。更何况有几位叔伯替阿公操持，这么多年的经营，怎么都比我们小辈要来的精明。”


林尔鸿接过手壶，嘬了一口茶，也不知是因为关屹的话，还是他递上来的茶，总之脸色缓和了许多，却是沉思许久才道：“他不愿意管家里的事，你得多分担。让他去管这些货啊船的，我还不放心。”林尔鸿放下手壶，关屹忙上前去取来添水，却被林尔鸿一个手势拦下来：“广西那边不安分，等过了除夕，你再去一趟。阿景仔刚接手就放手，有些家伙怕是想天戳个窟窿出来才安心。”


关屹应下，却知道这次绝非“去一趟广西”那么轻松，心里沉甸甸的也不知要再说什么好。见林尔鸿挥手示意他出去，便浑浑噩噩的躬身退出去，走到门口，才又听老爷子叫住他，沉声道：“阿屹，你一直是个守本分的孩子……”关屹回身，老爷子却不讲下去了，连瞧都不瞧他，只似不耐烦般挥挥手，这是在赶关屹走了。

关屹应下，却知道这次绝非“去一趟广西”那么轻松，心里沉甸甸的也不知要再说什么好。见林尔鸿挥手示意他出去，便浑浑噩噩的躬身退出去，走到门口，才又听老爷子叫住他，沉声道：“阿屹，你一直是个守本分的孩子……”关屹回身，老爷子却不讲下去了，连瞧都不瞧他，只似不耐烦般挥挥手，这是在赶关屹走了。


关屹不明所以，不知林尔鸿为何会突然这样说起，他满脑子装得还是广西的事，只怕阿公仍旧是担心他和刘老二私下里有什么来往。


关屹心事重重，并没有注意到迎面走来的林世岩。林世岩却似专程为了寻他而来。 关屹没注意到他，他便立在廊边等着，直待关屹走过头又惊醒回身，才不怀好意的笑道：“屹哥最近夜里活动太多？精神不大好啊。”


关屹并不理会林世岩话里话外的冷嘲热讽，只淡淡道：“劳四爷关心，阿屹不敢当。”


林世岩也并不多做纠缠，直截了当道：“我知道你最近在帮阿景仔打发那个叫白欢的小戏子，正巧我同三姐饮茶，她那里正缺个演戏的。要我说既然都是自家人，有钱当然是自家人来赚，把那白欢塞进组里，年底那戏赚了钱，也是三姐同景仔分，一举两得，你说好不好啊？”


林世岩所说的三姐，正是林尔鸿唯一的女儿林世岚，蔡振佛的亲妈。林尔鸿得了两个儿子才有这么一个女儿，自然是疼宠万分。当年林世岚嫁给蔡家时，光是看的着的嫁妆就运了几车，更不消说私底下数额庞大的各种财产股份。林世岚也凭借着丰厚的嫁妆和娘家支持，得以在蔡家逐渐掌握了话语权，开创了一番自己的事业。


关屹是听蔡振佛提起过，他们公司年底一直在谋划一部大投资，算是新年的开年巨制。听林景行的意思，当初白欢找上他，也就是为了通过林景行搭上这部戏。只不过林景行玩归玩，却并没有给兄弟找麻烦的打算，只把白欢签进了高森下属新成立的娱乐公司，就一直拖着没有再提进组的事。如今林世岩突然提起，对关屹来说，确实是个解决麻烦的好办法。


若放在平时，或是旁的事情上，关屹绝不会相信林世岩的好心，然而此刻关屹满心思虑都还在阿公的那句话和广西的麻烦上，再遇上林世岩和白欢的事，关屹便少了许多警惕，一时竟也想不出林世岩能从这事上得到些什么好处，又或许能因此加害于林景行些什么。


“那就多谢四爷费心了。”关屹应下了林世岩的提议，林世岩既没有露出得逞的喜悦，也没有嘲讽的嗤笑，反倒不太在意道：“好歹叫我阿爷，我总要替你们这些细仔解解忧，这是小事情啦。”


关屹正要道谢，却又听林世岩道：“听说最近阿景仔安分了许多，不在外面逗些猫猫狗狗，是因为身边有了亲近的人？”


关屹听出林世岩话中的戏谑，却只当做没读懂，笑笑说：“四爷消息那么灵通，大概也知道少爷最近和陈家小姐走的近些，那些狗仔每日没有旁的事情做，便乱写一通，据说要订婚的消息都上了小报。”


“是吗？”林世岩眼神暧昧的打量着关屹，对他的说法不置可否：“总之你们家少爷就是会玩的啦，我这个当叔叔的是比不上，也不敢比的。”


“少爷他……”关屹刚开口，手机便瞧准了时机响起来，关屹面露歉意，心里却为能甩掉林世岩而暗自庆幸：“不好意思，四爷，少爷那边大概有事找我。”


林世岩大度的抬手做了个“请”的手势，人却没有离开的意思。关屹实在不耐烦再在他身上多浪费时间，微微欠身便快步走远。


手机上打来电话的是陪林景行一起去赴宴的秘书，只说林景行在晚宴上喝得有点多，他怕一会儿应付不来，便先打来电话请示关屹。


关屹听到林景行喝多了便觉得头疼，之前那荒诞的一晚还深植脑海，如今不知道又会出什么乱子。


关屹急着赶回市里，又不得不先去向林老爷子报备，然而等他硬着头皮敲过门后，却被贴身服侍的下人告知老爷子已经歇下了，不便打扰。关屹一面松了一口气，一面仍旧不放心的去跟管家周叔打了声招呼，他今天回老宅来，原本是要负责安顿老爷子的几位老伙计的。若是半夜又出了什么差错，怠慢了客人，只怕又要有责骂加身了。


等关屹独自驾车赶到市中心的香格里拉时，晚宴已经结束了。关屹给林景行打手机不通，只得先打电话找秘书。秘书在电话里应得含糊不清，只说自己刚刚离开酒店在回家的路上，林景行喝多了不舒服，便在酒店开了房间，准备休息一晚。


关屹还在心里暗骂小秘书不靠谱，居然扔下醉酒的林景行独自在酒店，小秘书下一句话便让关屹真的骂出声来了。


“温馨？你让她照顾林总？这不是胡闹吗！”关屹忽然拔高的音量吓了小秘书一跳，愣了好一会儿才弱弱的解释说：“是林总说天太晚了让我先回家，没关系的。”


“他说没关系就没关系了？他喝多了你不知道吗？”关屹担心不已，连带着语气也难得一见的急躁。


小秘书被骂的有些委屈，不服气的辩解道：“晚宴上一直是温小姐陪着林总的，我以为他们俩……”


小秘书话没说完，关屹却听明白了。他也有一瞬间的迟疑，拿不定主意还要不要管这事，说不定真如小秘书以为的，林景行和温馨，根本就是故意找个由头开房的。


关屹挂了电话，还在犹豫要不要上楼去敲门，一转身却见温馨不知何时站在了他身后。大概是为了今天的市府晚宴，温馨穿着一套纯黑色的小礼服，胸前点缀的银色镶钻小胸花恰到好处，整个人看上去既不失稳重，又不觉老成。温馨抱臂玉立，嘴角噙着微笑等关屹发现她。

关屹有些脸红，不知道之前的电话被温馨听去多少，他下意识的舔了舔嘴唇，有些尴尬的点头问好：“温小姐。”


温馨微微一笑，脸颊上同样露出个浅浅的酒窝来，她一开口，身上属于少女的活力便更添几分：“关先生，景行今天陪我爸爸他们招待外宾，酒喝得有些多，我看他不太舒服，所以帮他开了房间休息。”说着递给关屹一张房卡：“在1808，麻烦你方便的时候去接他。”


关屹接过房卡，便听温馨又说：“我爸爸那个人，越是欣赏谁，就越喜欢灌谁酒，上次阿公的寿宴也是，今天又让景行喝多了，真是不好意思。”


“哪里，”关屹忙笑道：“我们林总一直倾慕陈主任的为人，能得陈主任的赏识，是我们的荣幸。”更何况陈主任是他的未来岳丈，岳父灌女婿的酒，实在是天经地义，这道歉，怎么也轮不到他来听，关屹无不苦涩的想。

温馨先前道歉时脸上还露出些小女生的羞赧，似乎真的在替他父亲不好意思，这时却突然走近了几步，几乎贴到关屹身上。温馨见关屹紧张的下意识后倾，噗嗤一声笑出来，才说：“关先生不要那么瞧不起人，我虽然有些笨手笨脚的，还不至于端杯水给景行漱口都做不来。”


关屹脸色更红，忙退后一步低声道歉：“不好意思，我不是那个意思，只是怕麻烦了温小姐。”


温馨笑笑，并不再追究，轻松道：“景行回房间就难过的吐了，我也不知道要怎么办才好，给他倒了温水，他休息一会儿想要洗澡，我就下来了。正好你来了，他也有人照顾了。”

“麻烦温小姐了，剩下的事交给我就好了。天太晚了，我叫司机来送您回家。”关屹忙道谢，温馨却不在意的撇撇嘴：“不用啦，我自己有开车来。”


“那怎么行，您一个人太不安全了，还是我开车送您回家吧”关屹出于习惯，绝没有放年轻女士深夜独自离开的道理，温馨却并不领情。


她十分不礼貌的盯着关屹看了半晌，也不知道从关屹脸上看出了些什么来，才终于开口，一边不容拒绝往大堂门口走，一边稍显不耐烦的催促：“我有司机的啦，你还是上去看你的林少吧，他可是一直在喊你。”


关屹并未把温馨说的话当一回事，料想林景行不过是在醉酒难受需要人照顾的时候，习惯性的喊了他名字。更让关屹在意的，是大方得体的温馨。


关屹没有再坚持送温馨，却仍旧站在大堂一侧目送，确认她被司机接走，才转身上楼。在此之前，他一直和温馨刻意保持着距离，说过的话也寥寥无几。一直以为她也不过是一个骄纵的官家小姐，今晚相遇倒是让关屹对她的印象大有改观，那确实是一个当得起林家少夫人的女子。


温馨亲密的叫他“景行”，他也肯在醉酒后把自己交给她照顾。凭关屹对林景行的了解，不说林景行有多爱温馨，至少是不讨厌有好感的。对于门当户对，郎才女貌的两人而言，这就足够了。关屹自嘲的想，大概他从广西忙完回来，就该帮忙筹办景行的订婚宴了。又或许阿公根本就是为了景行结婚的事故意支走他。


关屹突然被自己的设想吓到，他这会儿回想起早先阿公没说完的那句话，现在想来便更像是对他的警告，只怕是阿公真的知道了些什么。


※※※


关屹走进烧着地暖的茶室时，林景行正说到兴头上。难为林景行有跟老爷子聊天的兴致，林尔鸿在冬日暖融融的茶室里也笑的格外开怀。


“阿公，你别不信啊。哎阿屹，你来的正好，你同阿公讲，我们是不是凭能力拿到这个案子的。”之前陈主任牵线搭桥的晚宴终于有了成效，数家国际知名的成熟产业品牌计划入驻市郊新规划建设的大型娱乐文化园区，先期工程采取由国内企业和国外品牌商共同合作的形式。这次中标，绝不仅仅是得了一个工程项目那么简单，其后源源不断的资金，和最先进的技术，概念等等有形无形的利益，都是可以预见的。林景行的兴奋劲都写在脸上，关屹刚进门，只听一句也知道他是为了什么而这么开心，要是放在往常，这样不多见的笑容，关屹一定不肯放过，如今当着阿公的面，关屹却一眼也不敢多看。


“回阿公，这次能围标成功，确实全凭少爷有本事。美国人不吃我们国内这一套，临时把底价标改成了游标，若不是少爷当机立断，最后敲定三家投标价，我们也不会赢得这么容易。”关屹一手提起已经烧开泉水的砂铫，一手给红泥小炉里添上几枚橄榄碳，动作熟稔的泡茶，奉茶，话语风轻云淡，丝毫没提自己为了临时更改的标书熬了整整三天两夜的事。


用传统的砂铫和带肉烧制的橄榄碳煮出的泉水，再加上陈年烘焙的老枞，林尔鸿也难得露出些欣慰的笑容，抿了口茶道；“你动动嘴皮子容易，底下人可是辛苦了。”


林景行大为不满：“哪里动动嘴皮子那么容易，阿公你讲讲理，我是动脑筋好不好。”一边辩驳着却又一边讨好的一手搭上关屹的肩膀：“不过阿屹是真的辛苦了，一直盯着底下的人改标书都没歇着。”说着还作势要给关屹揉揉肩膀。


关屹又哪里只是盯着底下人干活那么简单，这个案子不同以往简单的和政府打交道，只要工作做到位，标书只不过是走走过场。美国人却没有那么好糊弄，虽然他们私下准备了三家围标的小伎俩，真正属于高森的标书还是得精益求精。


过去的一周里，关屹几乎没有离开过公司，单是林景行参加了的高级会议就开了五六次，更不提林景行和他两人私下的商议甚至争执。能做成这次投标，林景行那么高兴关屹是能理解并且感同身受的，他享受两人共同打拼，共同创业的每一次并肩战斗，此时却不着痕迹的侧身躲开，走回炉边添水。

林景行看着空了的手有点愣神，林老爷子却似并未注意到，满目赞许只瞧着林景行，脸带微笑说：“既然拿下来这个案子，就好好做，多用些心。只是你和温馨订婚的事，要拖一拖避避嫌了。”

第二天蔡振佛他们在Lonely给林景行举办的私人庆功宴关屹并没有出席，林景行自然是邀了他的，关屹却借口身体不舒服，想在家里休息。


“哪里不舒服？要不要我叫医生来给你看看？”这次林景行体贴的没有再逼关屹，他知道关屹最近是真的累坏了，最直观可见的便是他越发清瘦的身形。林景行不放心离开，又不好放蔡振佛他们的鸽子，犹豫着要不要叫家庭医生来给关屹检查一下。


关屹却只想快点把林景行赶走：“不用麻烦了，我睡一觉就好。你赶紧去吧，路上小心。”


面对冷淡的关屹，林景行很有几分失落。前几日两人一起熬夜核算修改标书的时候，他还以为他们已经和好如初了。然而如今看来这不过是他自己的一厢情愿，两人之间不止没有和好如初，关屹甚至比以往更加疏远他。林景行一向不如关屹心思细腻，他实在拿不准关屹到底是更为两人之间的那一夜生气，还是因为温馨的存在而避嫌。


关屹急着赶走林景行，除了是在极力避免和他多有接触外，也是真的胃里疼得难过。关屹早早洗漱上床休息，想着睡着了能好过一些，上腹时断时续的疼痛却折磨得他无论如何也难安眠。


威廉趴在关屹床边，听到他难以自抑的轻声呻吟，焦急的抬起头舔了舔关屹的鼻子。关屹笑着偏头躲过威廉再次袭来的口水，安抚得摸了摸它的脑袋：“没事，睡觉吧。”


威廉却还不放心似得，葡萄一般深色的大眼睛紧紧盯着关屹，关屹只得又拍了拍它的脑袋：“只是有点胃疼，看来过两天还是得去做个胃镜了，明天一早我就去联系，你就别操心了。”


威廉脑袋在关屹手上蹭了蹭，似乎真的听懂了关屹的保证，终于紧贴着床边又趴下去躺倒，睡得四仰八叉毫无形象。


关屹是真的有打算趁过年前去医院做个检查，以免出了远门还被胃痛折磨。只是预约好的胃镜检查还没来得及做，林家老宅便出了大事。


林家的大爷林世岐生来便多灾多病，原本被医生断言活不过二十岁的他，在林家上上下下的精心照顾下，到如今居然是已过半百的年纪。然而到底是病痛缠身，磕磕绊绊熬了这么多年，终有油尽灯枯的一天。林家曾经的大少爷，终究没能熬过这最后一个新年。


林世岐走的并无痛苦，只是太过突然，虽然他的病拖了这么多年，所有人都有心理准备，可死亡真的来临时，还是出乎所有人的意料。


“我前两天还在同老爷子报告，预备今天去接大爷回老宅来过新年的。哪里想到……唉，都说白头人不能送黑头人，老爷子这却是第二遭了。”管家周叔立在门厅，满面愁容同关屹闲聊。


关屹陪林景行赶回老宅，还没来得及去向阿公请安，已经被周叔先一步拦下来，只道老爷子心情不好，不愿意见人。却又劝了林景行去陪着老爷子，只扣下关屹帮忙操持林世岐的身后事。


老宅里的佣人正在忙着把屋子里刚刚挂上去的各式新年装饰撤换下来，预备添上新丧的白布。


“周叔，大爷的后事既然在外宅办，老宅这边除了红就不要挂白了吧，让阿公日日看着，太难过。”关屹打量着逐渐被撕下藏起的新年气息，心情也跟着一落千丈。


“这，”周叔有些犹豫：“大爷是长房长子，要照着过去的老理，连老爷子都要服重丧的。”说着又摇了摇头，自语道：“也罢，如今都是什么年代了，还计较这个。还怕老爷子不够难受的么。”招手叫来忙着布置的佣人，吩咐几句，才又对关屹说：“也难为你处处都惦记着老爷子，老宅这里我不敢走开，外宅的那边的事，就都交给你了。”


关屹心情沉重的点头应下，想要上楼去跟林景行打声招呼，才迈步却又突然止住，只回身拜托周叔：“若是少爷有事寻我，还请周叔代为转达一声，就说我去外宅了。”还没开始忙碌，关屹已是觉得身心俱疲，实在没有心力再去多见林景行或是阿公一面，逃也似的赶去了外宅。


林家的外宅，是林世岐新婚时置办下的，说是外宅，其实是靠近市郊的一处私人疗养院。林氏迁回大陆之初，林尔鸿执意要回祖籍住老宅，但距离市中心遥远的乡下老宅，缺乏必要的抢救设备和能力，彼时高速未通，从老宅驱车去一趟市中心的大医院，来回便要颠簸五六个小时，实在不适合三天两头进急症室的林世岐。


无奈林尔鸿只得将儿子安置在了市郊的疗养院里，不想原本生存无望的林世岐竟在那里收获了爱情。林尔鸿大为欣慰，做主促成两人成婚。林家二爷林世嵩也格外替大哥庆幸，为此专门买下了当时濒临倒闭的疗养院，花大价钱从国外进口医疗设备，聘请专业的护理人员，将原来勉强维持的老旧疗养院改造成了到如今都不落伍的高级私人疗养院。


只可惜疗养院还未改造好，林世嵩已是猝然离世，而婚后的林世岐也没并没有在市郊的疗养院住多久，便由妻子陪着，去了医疗条件更为优渥的瑞士，直到近两年大约是有感于生命将尽，想要落叶归根，才又回到祖籍，住进了被称为外宅的私人疗养院里。


如今林家两兄弟都黯然离世，外宅里虽是人来人往，却仍旧显得寂寥冷清。


关屹在外宅操持后事，其实并没有多忙碌，林家小弟不少，打杂跑腿的事情自然有人去做。关屹立在廊下，守着灵堂上的停棺，林世岐没有子嗣，只余下同样年过半百的遗孀黄咏霞，由几位娘家的姐妹陪着，坐在灵堂一侧垂泪。


关屹看过一眼便不忍再看，当年父母突然离世，满目皆是恍然，他亦是如此缩在灵堂角落独自不安。虽然对于每个人来说，死亡都是不可避免的结局，连蔡振佛也常常大大咧咧有口无心的感叹人生无常，生死迅速。但当这节日不期而至的时候，没有人会因为经历的太多而习以为常，反而那痛苦与神伤只会因为记忆而更加深入骨髓。


关屹还没从感伤中回过神来，麻烦已经接踵而至。

今晚没人来催文了？

林世岩进门的时候，身上隐隐还带着些酒气。关屹正在招呼来吊丧守夜的亲朋用晚饭，一时没有顾及上“大驾光临”的林四爷，林世岩也不急着找关屹的麻烦，自顾自的寻了桌酒菜，只是酒没有安分喝几杯，突然便冲人高声嚷起来。关屹循声赶去，才见被吼的人却是林世岩的大嫂黄咏霞。


“大嫂，你讲讲理，这么多年，我们林家没有亏待过你们俩吧。不说这院子了，你们在瑞士，那一年一年吃的都是金子呀，我这做小弟的一年辛苦到头，吃穿用度还赶不上你们一个小拇指。这临到要入土了，这治丧的钱，还要从我荷包里掏，怎么也说不过去了吧。”林世岩大概是喝了些酒，说起话来半分颜面也不留，只把黄咏霞喝问的低下头去。


关屹心知黄咏霞是个软脾气，绝不会主动同林世岩起什么冲突，面对林世岩的无理取闹，也只有忍气吞声。虽然明知他来替黄咏霞出这个头只会让林世岩连他一起羞辱，关屹却没办法坐视不管。


“四爷。”


“小叔。” 关屹才开口，便被身后的声音打断，林景行不知何时赶来的，却是悄无声息的立在了关屹身后。林景行没看关屹，却是不动声色的将关屹挡在了自己身后，这才又叫了声：“小叔。”


面对唯一的侄子，林世岩的气势不自觉的弱了几分，却仍硬撑着架子：“阿景仔，大人说话你们小……”


话还没说完，已经被林景行不客气的打断：“小叔，这些事情原该是我这做晚辈的小孩子来操持的，大伯的身后事，阿公既然交给我办，那用多少，出多少，自然也是我来承担。不会叫你和姑姑掏钱，小叔觉得如何？”


“啊？”林世岩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原本做好了打算要同林景行计较一番，却不成想林景行才开口就说到他心坎上，林世岩眼珠子转了几圈，才忙笑着应道：“还是阿景仔懂礼数，本就该这样，哪有找我跟三姐要钱的道理。大哥生下来就是讨债的，别说照顾我这弟弟点零花钱，就是老爷子那，也没享到他丁点福啊。连这院子都还是二哥置办下的，你说……”


“说到享福”林世岩的话再次被林景行打断，他笑笑，笑容里却带上了显而易见的冷意：“我爸是没享到我的福，大伯膝下无子，有我这做侄子的来养老送终。只是不知道小叔你对自己的身后事要作何打算？”


“你，你怎么说话呢！”林世岩闻言大怒，在妻儿的问题上，他半分也没有遗传到他的父亲。林尔鸿一生只娶一妻，却育有三子，反观林世岩，女人有过不少，却是广播种，空收获。年逾四十了，除了个情妇生的丫头不愿带出来见人外，再无儿女。


林景行这次连冷笑也欠奉，直言道：“大伯来这世间走一遭，功过如何，轮不到我说，只怕您也没资格谈。只是大伯母陪伴大伯这么多年，连阿公也说她功德无量。只要我林景行还在林家一天，林家就绝不许人欺侮大伯母。否则便是与我林家不容。”


林世岩被林景行说得面红耳赤，林景行话里话外的意思只把自己当做林家的当家人，虽然如今他确实大权在握，但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被自己的侄子没皮没脸的教训，林世岩如何也咽不下这口气，脑袋一热粗喘着气就要扑上来动手。


关屹见势不妙，忙往后拉了林景行一把，拦在前面挡住了林世岩抬手挥来的一巴掌。


林世岩见自己一巴掌打到关屹的脖子上，不仅没停手，反而更没了顾忌，推了关屹一把喝骂道：“你又算什么东西！”


林景行在背后扶了关屹一把，目光森然的喝了一声：“林世岩！”众人都被这声直呼其名吓了一跳。


“少爷！”关屹忙回身拽住林景行，语带焦急的小声制止林景行冲动的行为。林景行直视着林世岩，等关屹再次出声提醒，才收回了目光，轻轻一个手势招来几个小弟，不容置喙的吩咐：“四叔喝多了，你们几个扶他去房里休息。”这意思便是要软禁林世岩了，但也总好过当着亲朋的面，在林世岐的灵堂前直接起冲突，关屹这次没再阻止林景行，又怕小弟们处理不当，目光扫过祁宽，示意他跟上去帮忙看住林世岩。


林世岩叫骂的声音逐渐被拉远，关屹这才又轻轻叫了声：“景行。”


林景行却似早等着关屹叫他，憋了一肚子的气都等着这时候发，勃然转身冲关屹怒道：“你就那么喜欢管闲事吗？别人羞辱很爽快是不是？既然这样，下回大街上随便谁打架，你最好都冲到前面去跟人家说，不要打啦，你们一人打我两拳就好啦。被人家打都不知道躲，我都唔知你是人是狗！”


关屹被骂的愣在原地，黄咏霞才松了一口气，哪想到这两位又吵起来了，她安抚的摸了摸关屹的手臂，犹豫了片刻终于还是追着去安抚怒火中烧的林景行去了。


关屹摸了摸脖颈被巴掌打到的地方，有些火辣辣的烧灼感，他自嘲的低头笑了笑，林世岩的一巴掌，哪有林景行这几巴掌打得疼。

晚饭时由林世岩一手造成的闹剧让守夜的气氛更加阴郁，时节已是腊月二十八，新年的气息已愈见浓烈，虽然外宅附近人家稀少，却仍旧挡不住深冬的寒风夹杂着孩童的欢笑和热闹的鞭炮声一起刮进灵堂。


林景行找到在廊下独自仰望的关屹，两人并肩而立，却都没有开口的意思。直冲云霄的烟花绚烂而耀眼，照亮了整个天空，一时所有人的目光都被吸引过去，林景行也跟着仰起了头，那其实只是乡间普通人家燃放的烟花，丝毫不及他曾经在大都市中看过的烟火晚会，但在这样一个夜晚，却显得格外夺目。


烟花燃尽，天空重归寂静，林景行终于听到关屹开口，几日来难得的主动与他交谈：“你说，这世上真的有轮回吗？”


林景行怎么也没预料到关屹会同他谈论这些虚无缥缈的事情，更拿不准他这么问是什么意思，打量了关屹半天才斟酌着措辞说：“人死了，还不就跟放完的烟花一样，一把火烧成灰，轮回那些，不过是和尚为了赚钱骗姑父那种人的。既然活在这世上，便好好活着，这辈子有福享福，没福造福，哪里还想什么后世。”


关屹闻言偏头看了林景行一眼，笑了笑才又看向天空，语气轻松的说：“我倒愿意相信真的有轮回，总说有缘无份，若是这辈子结的缘够多，也许下辈子还能遇见呢。”


林景行只道关屹是想起了自己早逝的父母，一时也感叹起自己的身世来：“也不知道我跟我爹妈算不算有缘，不过无份倒是真的，你比我还好一点，至少还跟他们多结了点缘。”又问：“要是真有轮回，还有来生，你还要当你爸妈的儿子吗？”


“嗯？”关屹被问得一愣，复而摇了摇头，无不戏谑的说；“估计是当不了了，他俩走了那么多年，算算如今也该投胎落地，牙牙学语了。说不定已经做了哪个幼儿园里的一对青梅竹马呢？”


“哪有你这样讲爸妈的。”林景行嬉笑着轻踹了关屹一脚，自己却也忍不住胡诌起来：“这样算的话，我爸如今岂不又是一条好汉了，不知道现在正在哪个学校里泡学妹呢。”林景行说得兴起，一件件把自己年轻时做过的荒唐事安到他那从未谋面的父亲头上，又一次次被自己的设想逗笑。


关屹看着林景行熟悉的侧脸，不自觉的便挪不开眼。他知道林景行是来道歉的，从小到大，林景行一直没在他面前掩饰过自己的少爷脾气，维护他时，林景行不顾一切，不惜与自己的亲叔叔翻脸，可发起火来，也从没给关屹留过脸面。只是火发完，被骂的人还没反应过来，骂人的那位就已经懊恼起来。不知道要纠结多久，林景行才能下定决心过来找他道歉，但到了跟前，却又扭捏着开不了口了。这情形，关屹见过太多次，以至于林景行无需一言，他蹭过来的同时，这场道歉就已经完成。

林景行并不是个执着于感情的人，对于家中的姑姑叔叔尚且不觉亲厚，更不肖说一年难见一面的大伯母黄咏霞。与其说林景行为黄咏霞撑腰，不如说是为关屹出头。关屹自然是知道林景行的初衷，他感念林景行的维护，也理解林景行的愤怒，相同的情景，曾经无数次上演。年少时的他也曾时有差池，林景行唯恐他受捶楚，总是颇讲义气的想要替他揽下。在林景行看来，自己揽下错事，周叔也不会把他怎么样，关屹自然也不会挨打，一举两得的妙计，却总被关屹自己破坏，常常惹得林景行气的要跟关屹绝交。

关屹想，其实一直没变的人是林景行，他一直把他当兄弟，自己还曾觉得林景行罔顾两人身份差别的义气之举太单纯，如今才惊觉更幼稚的原来是自己，白长了十几岁，反倒不如小时候清醒。

直到撞上林景行偏头看过来的目光，关屹才猛然从凝望中回神。这次他没有错过林景行突然消失的笑容和片刻的尴尬，关屹没有像往常那样慌乱的隐藏起自己，反而深深的，用力的看了林景行一眼，仿佛在做最后的告别，然后才低下头去，仿佛什么也没发生过一般轻声道：“进去休息一下吧，明天还要忙一天。”

今天码字又自己回头看了看，可能昨天尾巴写的有点隐晦，好像有人误会景行最后又打了阿屹，声明一下并没有啊，说“那几巴掌”是指的林景行说得那几句话伤人。
其实本来昨天那段没有关屹挨一巴掌和后来的冲突的，是想把林景行维护关屹的情节表达的更直观具体才又临时加上的。
在人设里的设定关屹刚来林家的时候，是有给林世岐和黄咏霞当干儿子的打算的，后来不了了之了，但是关屹还是跟黄咏霞她们住过一段时间，所以有点感情。林景行是知道这层，又怕关屹在林世岩面前吃亏，才会来替黄咏霞出头。本来是想给林景行加分的情节，但是不知道怎么写着写着又自然而然的渣掉了，林景行这作风，亲妈如我也救不了他了。

不等两人再说什么，便被分别叫住。林世岚站在屋里唤景行过去，关屹则被深夜赶来守夜的关信拉住。


林世岚把林景行喊去，目光却一直在关屹身上徘徊，直到关信注意到林世岚复杂的神色，主动过去打招呼，林世岚才收回目光，朝关信点了点头道：“阿信来了？阿屹陪你哥去给大爷上柱香吧。”


关屹欠身应是，关信安慰道：“三姑姑节哀。”


这次林世岚只微微笑了笑，似乎并不想多说话，关信便也不再多啰嗦，只由关屹领着，去给林世岐上了香，又安慰了一番大爷的遗孀黄咏霞，两兄弟才在外间寻了个僻静的地方坐下来闲聊片刻。


“嫂子是不是快生了？”关屹不想被大哥看出疲态，点了根烟刻意打起几分精神，主动同关信没话找话的聊起天。


关信皱着眉看弟弟嘴里的烟头忽明忽暗，忍不住问他：“你现在一包烟抽几天？”


“啊？”关屹愣了下，手里夹着烟暗自计算了下，最近似乎真的抽烟抽得太凶，以往一包烟能抽三五天，现在几乎是一天一包了。他当然不敢这么跟关信讲，只含糊其辞的嬉笑道：“最近事情多，抽得稍微有点多。”


关信斜睨了他一眼，深知这“稍微”里有多少水分，却也懒得去同他计较了。知道他是真的扛不住了才会拿烟顶着，多啰嗦也没用。


关屹见大哥不再追问，忙岔开话题又问了一遍：“嫂子是不是该生了，让她一个人在家不安全吧，要不你还是先回去？”


“还早呢，这才七个月，过完年倒是差不多。我那岳父岳母今年也早早的都过来了，家里有人照顾，天天把你嫂子伺候得跟老佛爷似得，不知道胖了多少斤。”关信谈起老婆和即将出生的孩子，面上多了几分柔软。


关屹也微微笑说：“我上次看了，嫂子那个样，生出来多半是个靓仔。只是不知道我赶不赶得上喝细仔的满月酒了。”


“怎么？又要出门？”


关屹点点头：“广西那边还是不安分，原本是定着过完除夕就过去看看，如今大爷突然走了，可能得晚些时候去了。”


关信没有多问，只说：“明天忙完了这边的事，你也跟阿公告个假，三十就回家里来吃年饭，人多也热闹些。”


关屹在地上碾灭了烟头，摇摇头道：“还是不了，我还是留下来陪阿公吧。你那里我去也不方便。”


“我说你是不是觉得我老丈人来住了，那儿就不是你的家了？这大哥也不是你亲哥了？”关信闻言突然就火了，压抑低沉的声音里藏不住急躁。


关屹闻声，对上关信火冒三丈的神色，才意识到自己说错话让关信误会，忙讨好道：“不是那么回事，我是想着，今年大爷赶在年关这时候刚走，阿公心里肯定不好受。三姑姑不回来，四爷……阿公又不乐意见四爷。往年过节的时候老宅里总还有些人气，今年就剩下阿公跟景行，要是我再告假……”关屹瞧着关信脸色稍霁，继续道：“你跟嫂子今年总归是有亲家二老陪着，也不缺我这张嘴，倒是阿公那里，多个人，便也少分凄凉不是。”


关信沉默了片刻，笑笑自嘲道：“你总是有道理的，我讲不过你。”关屹偏头去看，却觉得大哥那笑容里藏不住几分苦涩，果然便听关信道：“自从爸妈走了，我们兄弟俩还没在一起吃过年夜饭。我这当大哥的也是……还教训你呢。”


“哥……”关屹心里一紧，忙唤，关信却摆摆手道：“算了算了，我还不求你了。反正以后日子长着，有空多回家里来吃饭。”


关屹张了张嘴，终是没说什么，只乖乖的应了声“好”。

因为临进新年，为了赶在初一前下葬，灵柩只停一天，翌日清晨便由林景行代子扶灵，送去殡仪馆开了追悼会，让林世岐入土为安了。


本着白头人不能送黑头人的老规矩，林尔鸿并没有出席整天的仪式，只在下午的时候由周叔陪着去祭扫了新作的墓碑。倒是温馨不知从哪听到了消息，一早联系林景行赶到了殡仪馆，参加了林世岐的遗体告别会，又代父亲送上了帛金。


林景行忙着操持葬礼，打过招呼就没再顾得上温馨，林世岚却将两人一举一动看在眼里，到初二回娘家林家老宅时，再次遇到温馨的林世岚终于忍不住同林景行唠叨上了。


“阿景仔，你到底怎么打算的？准备什么时候和温馨订婚？”林世岚拦住刚刚送走温馨的林景行。


林景行一听便皱眉，忙岔开话题敷衍道：“怎么都问我这问题，我跟她只是普通朋友啦，咦，姑姑怎么没去打麻将，牌桌子还没支起来吗？”


林世岚拍掉景行揽住她肩膀的手，轻斥道：“你别跟我打岔。”看林景行撇了撇嘴，又说：“你们呀，就是爱玩，阿佛这样，你也这样？他蔡家的香火我是懒得操心了，你可是我们林家的当家人，还玩？”


“阿公还在，怎么就轮到我当家了。”林景行耍赖：“再说大伯刚走，我这还守着孝呢，哪里能谈婚论嫁的。”


林世岚才不上他的当，直言拆穿：“你给你大伯守得哪门子的孝，你有本事今年都别跟阿佛去那个什么‘聋里’还是‘瞎里’的鬼混。”


林景行忙狡辩说：“是Lonely啦，朋友开的店，我跟阿佛在那里也是有股份的，总是要去视察视察工作嘛。”


“哼。”林世岚不客气白了林景行一眼，道：“你要真孝顺，就先孝顺孝顺你爸爸，还有你阿公。你看看你阿公，大哥一走，他整个人精神都被抽掉几层，整天待在屋子里也不出门，再这么闷下去，迟早要生出毛病。你不如趁着这时候订婚，就算只是为了让阿公高兴高兴，来年再给他添个重孙子，老人家就喜欢这些小东西，当年你爸爸走的时候，要不是我们把你抱回来塞你阿公怀里，让他有个盼头，他哪里有那么容易缓过来的。”


这次林景行也收起了嬉笑，似乎认真思考了片刻才微皱着眉道：“阿公他……可是我也不能就这样随随便便找个人结婚了吧，我是人又不是配种的畜生。”


“你呀！”林世岚几乎被林景行气笑了，要是换了蔡振佛，她大概早就一巴掌打到脑袋上去了：“我们林家就你这一根苗，我们能拿你的婚事开玩笑吗。那温馨是老爷子看定了的人，家世人品长相都不差，人也懂事，是个大家闺秀的样子。再说了，这几天我见了两回，你跟她相处，别跟我说你一点也不喜欢她。”


“我那只是……”


“只是好朋友，只是有好感，我都知道你要说什么！”林世岚打断林景行的话，急道：“姑姑是过来人，我跟你讲，这结婚不是谈恋爱，感觉什么都是虚的，你们年轻人就是喜欢由着自己性子，今天卿卿我我，明天又要闹分手。这结婚最重要的还是门当户对，知理讲理，挑个最合适你，能帮得上你的，这夫妻间才能和睦。人家老话讲，夫妻要相敬如宾，举案齐眉，你看这哪点像谈恋爱的。”


林景行试想了一下自己和关屹相敬如宾，举案齐眉的样子，只觉得说不出的怪异，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却又突然被自己刚刚下意识的想象吓了一跳，以至于看到站在自己面前的关屹时，过了几秒才反应过来那真的是站在眼前的活人。


关屹先是欠身同林世岚问过好，才低声提醒林景行：“少爷，阿公叫你过去一下。”


林景行还在为刚刚的肖想而心悸，目光躲闪着不敢落在关屹身上，却又忍不住去看他，目光相撞时才反应过来，忙应道：“我知道了，这就去。”


关屹没再说什么，点头告退。林世岚的目光却一直没离开过关屹，直到关屹走远，她再想质问林景行些什么时，林景行却已经找到了最好的借口，迫不及待的开溜：“姑姑，阿公叫我，我先过去了。”话音未落，人已经闪远了。林世岚若有所思的望着两人消失的方向，还是决定去抓儿子来问问。

蔡振佛整个春节都宅在家里懒得动弹，张华年前就回了老家，林景行和关屹又一直困在老宅，蔡振佛无人可供骚扰，干脆闭门不出了。可蔡振佛又哪里是个能安分的人，在家熬到初四，已经是他的极限。恰巧张华这时给他发了个短信，说是晚上就回城，赶在初五店里开门。


蔡振佛接到短信，立马兴奋的有些找不着北，一来是因为马上就能见到张华，二来也是因为张华看似无心的一条报备短信。


林世岚却是在这时瞧准了时机，凑过来同蔡振佛聊天。


蔡振佛一边回着短信骚扰张华，一边有一搭没一搭的回答着林世岚的问题，有时恰巧碰上张华回了条短信，蔡振佛还会不可自已的笑起来，这笑容在林世岚看来多少有些莫名其妙，她此刻却也顾不上计较，全心只想着如何套蔡振佛的话。


“那小靓仔我见过啦，前段时间跟景仔开车出去，还害他出车祸，好在景仔没事，他自己倒是破了相。”蔡振佛喜滋滋的把张华发来的问候短信看了一遍又一遍，听到林世岚问起白欢，也是随口便答。


林世岚皱眉问：“怎么还破了相？那你小舅舅还把他塞我们戏里。”


“哎呀，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剪点刘海就能挡住的小伤，倒是阿屹被他害的不轻，就是为了这事，被小舅舅打得进了医院。”蔡振佛迫不及待的发短信给张华，想要开车去老家接她回来，却被张华直言拒绝，连带着说话的语气都着急上火了些。


林世岚不客气的点了点蔡振佛的额头：“你小舅舅的事你少在里面掺和，你别以为我不知道景行为了这事，又去找了你小舅的麻烦。”


蔡振佛“啧”了一声侧头躲开老妈的手，他发短信正发到关键时刻，干脆装作没听见不吭声。张华挨不住蔡振佛的央求，终于说出自己车子到站的时间，答应让蔡振佛去车站接她。


林世岚瞥了眼儿子的表情，便觉时机到了，状似无意的随口说：“我看那白什么的，景行那小子也就是玩玩，要真谁说景行喜欢男孩子，对象是阿屹我倒还相信些。”


“哈哈，你也这么觉得吧，还真……”蔡振佛因为张华的短信而聚集的笑容还没散去，听到林世岚的话，一高兴扭头便准备附和，还待说：“还真有眼力！”话才出口，看到林世岚兴趣满满的眼神，才突然意识到在跟谁聊天，连忙打住，后面的话咽进嘴里，却比说出来还更暧昧些。


顿了片刻，蔡振佛也觉出这样话说一半，更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忙找补说：“呃，你也觉得景行跟白欢就是玩玩吧，他比我可混多了。哈哈，老妈你还真有眼光，哈哈。”


可惜林世岚已经有了自己的答案，知道蔡振佛有了戒备，再问不出什么来，干脆对蔡振佛颠三倒四的话也失去了兴趣，也不问他跟谁发短信，只留下一句：“晚上你爸爸说要你陪他去庙子拜财神的，你别想落跑啦。”


蔡振佛闻言顿时苦了脸，对着手机发起愁来，却把出卖关屹和林景行的事忘在了脑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