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人】奶爸小剧场
【重发】（三十八）天命所归（四）
次日清早，辛合又带着阿离又不知道去了哪里，白止在院中点了香支了棋盘，与夜华边下棋边讲古。
没错，就是讲古。
有时候，看似些许小事，追其根由，却能直指上古。
上古之初，盘古开天辟地。后来天数使然，盘古寂灭，众神中最古老的父神母神便接了他的衣钵，掌管天地乾坤。他们依存天道，移四海，化五族，砌六合，筑八荒，天地间这才有了最初的秩序。那时的四海八荒环境恶劣土地贫瘠，不论是天地孕化的还是神力制造的，各族要生存都并不容易。父神母神一壁要改善这样的天地山河，一壁又要制衡迅速发展起来的各族势力，化解他们之间日益激化的矛盾。时如流水，几十万年过去，越来越多的时候，他们力不从心。再后来，天地孕化出十数亿凡尘，父神母神决心稳固住这些凡尘，让相对孱弱的人族妖族迁入其中繁衍生息，于是，开始了长达近十万年的安排部署。
四海八荒从没有人想过，几十万年各族杀伐不断，这片亦是以神力开辟而成的天地，为何不崩不毁，巍然长存。父神母神去后这二十几万年，八荒六合还健在，所有活物可不止应当对东华道一声谢。战乱纷争的破坏能力，没有亲历过的人永远无法想象；便是离了杀伐，人心这东西，也危险之极——只看父神母神身归混沌前最后筑造的海上五座仙山如今已仅存有一，这人心的恐怖，便可见一斑。
人族为岱舆山上的长生不老药争得头破血流，没用上几千年便把一座仙山折腾进了晖耀海底，却没留下一个长生不老的人；妖族想要搬走员峤山上的洗髓池，结果弄塌了仙山却什么也没带走，徒留明铎海底一片狼藉；鬼族将蓬莱山上的同阳花移了个精光，也仅仅只让西荒日照了几百年，回头想再找蓬莱，仙山早已不知飘到了归蒙海的何处，这上古仙草只能就此于八荒绝迹；魔族曾不屑去取方丈山上的归侯剑，可当洪荒第一猛将不廷胡余仅一人一剑便与魔族上万将士同归于尽之后，归侯之地终还是替代了飘荡在浮生海上的方丈山，引得魔族后辈前仆后继。
如今，只剩了一个瀛洲还孤零零立在曾经的虚无海、现下的东海外海之中，不是神族不知道以神芝草净化仙泽便可毫无顾忌地传渡修为，只是瀛洲并不像其余四座仙山一般只是布满了阵法仙术，瀛洲有守护者，那是承了父神一半神力的上古四大凶兽——浑沌、梼杌、饕餮、穷奇，当世能从它们面前活着回来的人屈指可数。
求过……
次日清早，辛合又带着阿离又不知道去了哪里，白止在院中点了香支了棋盘，与夜华边下棋边讲古。
没错，就是讲古。
有时候，看似些许小事，追其根由，却能直指上古。
上古之初，盘古开天辟地。后来天数使然，盘古寂灭，众神中最古老的父神母神便接了他的衣钵，掌管天地乾坤。他们依存天道，移四海，化五族，砌六合，筑八荒，天地间这才有了最初的秩序。那时的四海八荒环境恶劣土地贫瘠，不论是天地孕化的还是神力制造的，各族要生存都并不容易。父神母神一壁要改善这样的天地山河，一壁又要制衡迅速发展起来的各族势力，化解他们之间日益激化的矛盾。时如流水，几十万年过去，越来越多的时候，他们力不从心。再后来，天地孕化出十数亿凡尘，父神母神决心稳固住这些凡尘，让相对孱弱的人族妖族迁入其中繁衍生息，于是，开始了长达近十万年的安排部署。
四海八荒从没有人想过，几十万年各族杀伐不断，这片亦是以神力开辟而成的天地，为何不崩不毁，巍然长存。父神母神去后这二十几万年，八荒六合还健在，所有活物可不止应当对东华道一声谢。战乱纷争的破坏能力，没有亲历过的人永远无法想象；便是离了杀伐，人心这东西，也危险之极——只看父神母神身归混沌前最后筑造的海上五座仙山如今已仅存有一，这人心的恐怖，便可见一斑。
人族为岱舆山上的长生不老药争得头破血流，没用上几千年便把一座仙山折腾进了晖耀海底，却没留下一个长生不老的人；妖族想要搬走员峤山上的洗髓池，结果弄塌了仙山却什么也没带走，徒留明铎海底一片狼藉；鬼族将蓬莱山上的同阳花移了个精光，也仅仅只让西荒日照了几百年，回头想再找蓬莱，仙山早已不知飘到了归蒙海的何处，这上古仙草只能就此于八荒绝迹；魔族曾不屑去取方丈山上的归侯剑，可当洪荒第一猛将不廷胡余仅一人一剑便与魔族上万将士同归于尽之后，归侯之地终还是替代了飘荡在浮生海上的方丈山，引得魔族后辈前仆后继。
如今，只剩了一个瀛洲还孤零零立在曾经的虚无海、现下的东海外海之中，不是神族不知道以神芝草净化仙泽便可毫无顾忌地传渡修为，只是瀛洲并不像其余四座仙山一般只是布满了阵法仙术，瀛洲有守护者，那是承了父神一半神力的上古四大凶兽——浑沌、梼杌、饕餮、穷奇，当世能从它们面前活着回来的人屈指可数。
求过……
【重发】（三十八）天命所归（五）
白止帝君的讲述，自然不会如此简要，是以故事讲到这里，他们的棋已经下了数盘，让夜华惊讶的是，他居然盘盘皆输。
白止瞧着他脸上隐隐的疲态，慢悠悠收了棋盘，“知道你输在哪里么？”夜华深深望着他，摇了摇头。
“心。”白止轻轻一笑，催他回去休息，“故事明日接着听，好好休息。”见他想要开口，白止摆了摆手，“就是静不下来，你可以想想，既然纷争如此危险，当初父神母神为何还要‘化五族’。”
是呀，为何呢？
天地之初，最强大的便是诸神，他们大可以灭掉所有参差出现的非我族类，让整片天地独属于神族。
可是他们并没有。
父神不仅扶植起日后成为神族心腹大患、给他找了无数麻烦的鬼族魔族，母神还抟土造人，一手创造了日后因自保能力不足而连累他们身归混沌的人族，更庇佑了妖族几十万年。
为何呢？
次日棋盘之前，夜华给出了他思考一夜的答案，“独木难支，要一片天地真正能长存下去，就必须优胜劣汰，物竞天择。”
白止拈着棋子冲他一笑，“你倒是敢说，不过，确实。”
若神族担不起四海八荒，不妨也被物竞天择。很残酷，很现实。
求过，我真没法广告啊度娘……
白止帝君的讲述，自然不会如此简要，是以故事讲到这里，他们的棋已经下了数盘，让夜华惊讶的是，他居然盘盘皆输。
白止瞧着他脸上隐隐的疲态，慢悠悠收了棋盘，“知道你输在哪里么？”夜华深深望着他，摇了摇头。
“心。”白止轻轻一笑，催他回去休息，“故事明日接着听，好好休息。”见他想要开口，白止摆了摆手，“就是静不下来，你可以想想，既然纷争如此危险，当初父神母神为何还要‘化五族’。”
是呀，为何呢？
天地之初，最强大的便是诸神，他们大可以灭掉所有参差出现的非我族类，让整片天地独属于神族。
可是他们并没有。
父神不仅扶植起日后成为神族心腹大患、给他找了无数麻烦的鬼族魔族，母神还抟土造人，一手创造了日后因自保能力不足而连累他们身归混沌的人族，更庇佑了妖族几十万年。
为何呢？
次日棋盘之前，夜华给出了他思考一夜的答案，“独木难支，要一片天地真正能长存下去，就必须优胜劣汰，物竞天择。”
白止拈着棋子冲他一笑，“你倒是敢说，不过，确实。”
若神族担不起四海八荒，不妨也被物竞天择。很残酷，很现实。
求过，我真没法广告啊度娘……
【重发】（三十八）天命所归（六）
然而父神母神不仅仅留了四海八荒和残酷的物竞天择，他们还留下了一座水沼泽学宫。
所有人都以为，当年的水沼泽学宫只是为了于乱世中保全各族的青年才俊而建，不少人还在暗地里嘲笑父神人老体衰霸气不复存。
可实际上，它的存在，是为了延续父神母神几十万年积累下来的所知所学，让这些知识能够最大限度地传播开来，以供各族提升实力。
昆仑之东寿华野，寿华野东水沼泽。碧海之中巨龟背上那连绵的宫室不仅美轮美奂灵韵天成，其中四斋诸学所蕴藏的智慧技巧，那才是旷古烁今的瑰宝。
可惜的是，这座学宫仅仅存在了六万余年便在三族混战中毁于一旦，曾受教于其中的千余弟子也在沙场上兵戎相见，死伤殆尽。
不幸中万幸的是，还是有少数人存活了下来，甚至存活至今，比如父神的关门弟子东华，比如折颜白止，比如母神的传人——辛合。
有些本领的传承，不可避免地会黏连着责任的传承。这无关于你想不想愿不愿，而仅仅是因为，舍我其谁。
所以东华注定会战到八荒一统天地共主，所以辛合也注定会为了十亿凡尘不停奔忙。
求过……度娘你醒醒，我是良民！
然而父神母神不仅仅留了四海八荒和残酷的物竞天择，他们还留下了一座水沼泽学宫。
所有人都以为，当年的水沼泽学宫只是为了于乱世中保全各族的青年才俊而建，不少人还在暗地里嘲笑父神人老体衰霸气不复存。
可实际上，它的存在，是为了延续父神母神几十万年积累下来的所知所学，让这些知识能够最大限度地传播开来，以供各族提升实力。
昆仑之东寿华野，寿华野东水沼泽。碧海之中巨龟背上那连绵的宫室不仅美轮美奂灵韵天成，其中四斋诸学所蕴藏的智慧技巧，那才是旷古烁今的瑰宝。
可惜的是，这座学宫仅仅存在了六万余年便在三族混战中毁于一旦，曾受教于其中的千余弟子也在沙场上兵戎相见，死伤殆尽。
不幸中万幸的是，还是有少数人存活了下来，甚至存活至今，比如父神的关门弟子东华，比如折颜白止，比如母神的传人——辛合。
有些本领的传承，不可避免地会黏连着责任的传承。这无关于你想不想愿不愿，而仅仅是因为，舍我其谁。
所以东华注定会战到八荒一统天地共主，所以辛合也注定会为了十亿凡尘不停奔忙。
求过……度娘你醒醒，我是良民！
【重发】（三十八）天命所归（七）
人族妖族迁徙入凡尘，说起来短短几个字，做起来转眼上百年。个中纷杂千头万绪，白止不多说，已参与政务几万年的夜华也可想而知。
何况，两族之内也不是所有人都能接受这种安排——从四海八荒的争夺中黯然退场，难免种下些不甘心；揣度神族是恃强凌弱驱赶他们，难免再种下些怨愤。
就是砍成万千小块儿就可以发的意思？到底哪里看着像广告？？？
人族妖族迁徙入凡尘，说起来短短几个字，做起来转眼上百年。个中纷杂千头万绪，白止不多说，已参与政务几万年的夜华也可想而知。
何况，两族之内也不是所有人都能接受这种安排——从四海八荒的争夺中黯然退场，难免种下些不甘心；揣度神族是恃强凌弱驱赶他们，难免再种下些怨愤。
就是砍成万千小块儿就可以发的意思？
到底哪里看着像广告？？？
【重发】（三十八）天命所归（八）
于一这一些，当一年一的一白一止一与一辛一合一无一暇一他一顾，只一一一心一一一意一地一妥一善一安一排一着一迁一徙；殊一不一知一这一看一似一会一慢一慢一消一散一的一小一情一绪，却一真一的一在一寿一不一过一百一三一毒一缠一身一的一人一族一与一天一劫一难一渡一仙一身一难一修一的一妖一族一内一根一植一了一下一来，甚一至一兜一兜一转一转，传一承一至一今。那一些一本一就一见一仁一见一智一的一真一相，在一如一此一漫一长一纷一杂一的一传一承一中一早一已一变一得一扭一曲一模一糊；着一落一在一此一间一凡一尘，呈一现一人一前一的一便一是一对一神一族一根一深一蒂一固一的一恨、子一虚一乌一有一的一吃一了一神一仙一肉一便一可一以一成一仙一的一传一说一以一及一从一洪一荒一时一代一的一远一祖一那一里一承一传一来一的一针一对一神一族一的一武一艺一与一器一械，比一如，灭一神一箭。
到底哪里像广告？？？
于一这一些，当一年一的一白一止一与一辛一合一无一暇一他一顾，只一一一心一一一意一地一妥一善一安一排一着一迁一徙；殊一不一知一这一看一似一会一慢一慢一消一散一的一小一情一绪，却一真一的一在一寿一不一过一百一三一毒一缠一身一的一人一族一与一天一劫一难一渡一仙一身一难一修一的一妖一族一内一根一植一了一下一来，甚一至一兜一兜一转一转，传一承一至一今。那一些一本一就一见一仁一见一智一的一真一相，在一如一此一漫一长一纷一杂一的一传一承一中一早一已一变一得一扭一曲一模一糊；着一落一在一此一间一凡一尘，呈一现一人一前一的一便一是一对一神一族一根一深一蒂一固一的一恨、子一虚一乌一有一的一吃一了一神一仙一肉一便一可一以一成一仙一的一传一说一以一及一从一洪一荒一时一代一的一远一祖一那一里一承一传一来一的一针一对一神一族一的一武一艺一与一器一械，比一如，灭一神一箭。
到底哪里像广告？？？
【重发】（三十八）天命所归（九）
所幸十亿凡尘里这种传承少之又少，在其间穿梭了十几万年，白止与辛合统共也不过遇见过一百来回。却不知道夜华父子俩是个什么运气，才逛了二十来年居然就遇上这么个个中翘楚，委实让人哭笑不得。
故事说到这里，又已近黄昏，这一日的棋盘上，夜华依旧一局未胜。
白止一边收拾棋盘，一边看着夜华微皱的眉头暗自好笑，到底还是少年人，连着两日一局不胜，心下恐是有些意难平。
夜华却在此时轻声道，“帝君，凡尘十数亿，仅凭您与帝后之力来修补，恐非长久之计。”
白止有些诧异地望向他，对上那双沉黑的眸，眸中坦然的认真，心下微动，不由笑道，“当然不能长此以往，不过这个，我们可以明日再聊。”
一夜无话，又是天明。白止本打算这日只品茶聊天，可到院中一看，夜华早已将棋盘摆上，恭候多时。于是，又一日的絮絮与厮杀就此开始。
夜华昨晚猛然想起曾经见过的那个封印着三毒浊息的世界，是以今日一见便以此相询；白止很惊讶夜华居然知道妙义慧明境的事，询问过后他略一沉吟，索性把因由和盘托出。
于维护十亿凡尘这件事上，父神母神之后，没有谁敢不谨慎小心。
人族妖族迁徙而入后的百来年，十亿凡尘曾因三毒浊息而岌岌可危。彼时辛合修为尚不足以应对，白止偏又不擅长创世之法。当是时，三族混战一触即发，东华还是折损了五成修为造了妙义慧明境收纳三毒浊息以解燃眉之急。其后几十万年，几人各自苦修，所防最甚的便是十亿凡尘再次动荡亦或妙义慧明境崩塌。
十二万年前，十亿凡尘隐隐又现崩塌之兆，十几万年与人族妖族共存，这些凡尘早已不是当初初生可比。辛合知道，他们即便已经有足以媲美当年父神母神的修为，若是遇上再次大规模崩塌，也根本无法一举消弭那样的险情。是以夫妻俩嘱托折颜看顾只有两万岁的白真白浅，自此辗转红尘，修补凡世。
从那时起，白止便开始在各处凡尘设置封存阵法，辛合也不断寻找有慧根仙缘的凡人，授以收集封印甚至清除三毒浊息之法，令他们守护阵法，并尽可能地帮助阵法将三毒浊息封印在各自凡尘的阵法之内。这么做虽不能根本解决问题，但却可以分担妙义慧明境的压力。毕竟三毒浊息这种矫情东西，沾了谁的仙泽就必须谁来清除，若是由着它们尽数灌进妙义慧明境，那迟早有一天会要了东华的命。
可凡尘十数亿，白止辛合即便马不停蹄，要一一设置阵法教化凡人也需要十几二十万年的时间；而凡人寿数偏又极短，得以聆听他们教诲的人根本等不到他们回头再去之时。所幸凡人很懂得变通，于是很多凡尘里便开创出了五花八门的密宗教派甚至一方势力，他们代代相传，有些湮没于浩瀚的时间长河里，有些，却得以流传至今。
夜华那晚在白头峰上看到的便是此处凡尘中这种教派的门人，白止辛合回来修补此处凡尘和阵法并净化三毒浊息的同时，也会对他们指点一二以兹鼓励。若不是遇上他们父子俩，两人此刻应该住在白头峰后的白帝谷里，也就是这个教派的本门所在。
夜华听到这儿，恍然记起行走于十亿凡尘时，曾发现很多凡尘里都有名为“白帝”之处，或城，或山，或谷，或国，而今看来，竟是名出有典事出有因，不由暗暗称奇。
可他思索片刻，却不免忧虑，“我之前见过妙义慧明境，它如今怕是满了。帝君可还记得数年前四海八荒曾普降大雪十日？不瞒帝君，若我所料不差，那只怕是东华帝君修补妙义慧明境所引发的异象。而那之后太晨宫便一直闭宫，想来多半是因为东华帝君修为损耗过甚，一直在沉睡中。若果真如此……”夜华深深望进白止眼中，“恐怕便是东华帝君，要彻底净化那些三毒浊息也凶险至极。即便不必担心妙义慧明境，可它如今已满了，只怕我们还得另寻他法解决三毒浊息的问题。夜华冒昧，敢问帝君，可介意天族插手？”
白止神情莫测地看了他半晌，却扯出一抹苦笑，“不介意，却不能。”见夜华面露疑惑，他点了点已分出胜负的棋盘，“你既能赢这一局，想来是有悟明心了。那这个为何，你正可以好好参一参。”说罢他便起身，施施然回了自己屋里。
不介意，却不能？夜华却琢磨着这句话，久久不能回神。
服就一个字……
所幸十亿凡尘里这种传承少之又少，在其间穿梭了十几万年，白止与辛合统共也不过遇见过一百来回。却不知道夜华父子俩是个什么运气，才逛了二十来年居然就遇上这么个个中翘楚，委实让人哭笑不得。
故事说到这里，又已近黄昏，这一日的棋盘上，夜华依旧一局未胜。
白止一边收拾棋盘，一边看着夜华微皱的眉头暗自好笑，到底还是少年人，连着两日一局不胜，心下恐是有些意难平。
夜华却在此时轻声道，“帝君，凡尘十数亿，仅凭您与帝后之力来修补，恐非长久之计。”
白止有些诧异地望向他，对上那双沉黑的眸，眸中坦然的认真，心下微动，不由笑道，“当然不能长此以往，不过这个，我们可以明日再聊。”
一夜无话，又是天明。白止本打算这日只品茶聊天，可到院中一看，夜华早已将棋盘摆上，恭候多时。于是，又一日的絮絮与厮杀就此开始。
夜华昨晚猛然想起曾经见过的那个封印着三毒浊息的世界，是以今日一见便以此相询；白止很惊讶夜华居然知道妙义慧明境的事，询问过后他略一沉吟，索性把因由和盘托出。
于维护十亿凡尘这件事上，父神母神之后，没有谁敢不谨慎小心。
人族妖族迁徙而入后的百来年，十亿凡尘曾因三毒浊息而岌岌可危。彼时辛合修为尚不足以应对，白止偏又不擅长创世之法。当是时，三族混战一触即发，东华还是折损了五成修为造了妙义慧明境收纳三毒浊息以解燃眉之急。其后几十万年，几人各自苦修，所防最甚的便是十亿凡尘再次动荡亦或妙义慧明境崩塌。
十二万年前，十亿凡尘隐隐又现崩塌之兆，十几万年与人族妖族共存，这些凡尘早已不是当初初生可比。辛合知道，他们即便已经有足以媲美当年父神母神的修为，若是遇上再次大规模崩塌，也根本无法一举消弭那样的险情。是以夫妻俩嘱托折颜看顾只有两万岁的白真白浅，自此辗转红尘，修补凡世。
从那时起，白止便开始在各处凡尘设置封存阵法，辛合也不断寻找有慧根仙缘的凡人，授以收集封印甚至清除三毒浊息之法，令他们守护阵法，并尽可能地帮助阵法将三毒浊息封印在各自凡尘的阵法之内。这么做虽不能根本解决问题，但却可以分担妙义慧明境的压力。毕竟三毒浊息这种矫情东西，沾了谁的仙泽就必须谁来清除，若是由着它们尽数灌进妙义慧明境，那迟早有一天会要了东华的命。
可凡尘十数亿，白止辛合即便马不停蹄，要一一设置阵法教化凡人也需要十几二十万年的时间；而凡人寿数偏又极短，得以聆听他们教诲的人根本等不到他们回头再去之时。所幸凡人很懂得变通，于是很多凡尘里便开创出了五花八门的密宗教派甚至一方势力，他们代代相传，有些湮没于浩瀚的时间长河里，有些，却得以流传至今。
夜华那晚在白头峰上看到的便是此处凡尘中这种教派的门人，白止辛合回来修补此处凡尘和阵法并净化三毒浊息的同时，也会对他们指点一二以兹鼓励。若不是遇上他们父子俩，两人此刻应该住在白头峰后的白帝谷里，也就是这个教派的本门所在。
夜华听到这儿，恍然记起行走于十亿凡尘时，曾发现很多凡尘里都有名为“白帝”之处，或城，或山，或谷，或国，而今看来，竟是名出有典事出有因，不由暗暗称奇。
可他思索片刻，却不免忧虑，“我之前见过妙义慧明境，它如今怕是满了。帝君可还记得数年前四海八荒曾普降大雪十日？不瞒帝君，若我所料不差，那只怕是东华帝君修补妙义慧明境所引发的异象。而那之后太晨宫便一直闭宫，想来多半是因为东华帝君修为损耗过甚，一直在沉睡中。若果真如此……”夜华深深望进白止眼中，“恐怕便是东华帝君，要彻底净化那些三毒浊息也凶险至极。即便不必担心妙义慧明境，可它如今已满了，只怕我们还得另寻他法解决三毒浊息的问题。夜华冒昧，敢问帝君，可介意天族插手？”
白止神情莫测地看了他半晌，却扯出一抹苦笑，“不介意，却不能。”见夜华面露疑惑，他点了点已分出胜负的棋盘，“你既能赢这一局，想来是有悟明心了。那这个为何，你正可以好好参一参。”说罢他便起身，施施然回了自己屋里。
不介意，却不能？夜华却琢磨着这句话，久久不能回神。
服就一个字……
【重发】（三十八）天命所归（十）
又一日天明，却是乌云盖顶，风雨飘摇。辛合昨日带着阿离去了白帝谷尚未归来，白止将棋盘摆到了窗边，并细心地在夜华身上结了层仙障。
夜华拈着手里的棋子出神，却始终不落子也不说话；白止端着茶盏望着窗外的风雨，思忖着要不要给辛合传个信儿让她收着些，这样下三日只怕要闹洪灾……
眼看日将近午，一声叹息才悠悠入耳，白止忍不住笑骂，“唉声叹气的，倒比我像个老头儿。”
“帝君，天君是不是……”不知道三毒浊息的事情。长久的思索过后，夜华对自己的猜测有七分笃定，三分心寒。
“他不知道三毒浊息的问题，也不知道妙义慧明境。”白止拂着茶叶末，了然接口道。
夜华手上的棋子转了转，落到了中规中矩的起手位上，声音也跟着落了下去，“的确，这件事情若是放到九重天的朝堂上，讨论到最后，很有可能就是清理掉一部分十亿凡尘。”
这话夜华说得有所保留，其实他心里清楚，真要放到朝堂上，其结果只可能更糟。
自东华传位于第一代天君，十几万年过去，天规越来越繁复，等级越来越森严，神仙却越来越道法不昌又越来越清高入骨。
不知从何时起，四海八荒的大神仙小神仙们理所当然地自以为身为神族便高人一等，他们瞧不起向阴而生的鬼族，瞧不起为战而存的魔族，瞧不起苦求造化的妖族，尤其瞧不起生死轮回都掌握在他们手中的凡人——这已经不能被视为可以与他们相提并论的一族了。
这种瞧不起甚至深入到了神族内部——生而仙胎者，不但修行比其他人容易，修为成就也极易比他们高，寿数还比他们长，权利又比他们大，是以他们虽然承认人族妖族的得道成仙者和奇缘飞升者，却并不如何真心接纳，甚至还为他们单列了好些极为严苛的天规守则，这导致神族渐渐分成了天神派和修仙派，九重天的朝堂上这两派神仙尤其泾渭分明，他们唯一不会争论的，可能就是对神族以外其余众生的蔑视。
仅仅只是在这样的认知前提下，若是让他们知晓那些生存在十亿凡尘里的蝼蚁几十万年来都在制造着并且越来越多地制造着三毒浊息这种累积起来可以动摇天地乾坤的东西，甚至这种麻烦若是神族至高无上的几位尊神解决不好还很有可能威胁到包括他们在内的天下生灵，那清洗人族清理十亿凡尘已经就是个呼之欲出无需讨论的解决方案了，更何况，八荒之上还有虎视眈眈蠢蠢欲动的鬼族与魔族。
若是放到三百年前，夜华即便不忍即便犹豫，最终怕是也会同意如此处理；可是如今，他却无论如何都不想这么做——这种偏差的认知，带给他带给素素带给阿离太多的痛苦和伤害了，他即便不能扭转其他人的想法，也绝不能一错再错。
“以东华的手段与风格，他为何宁可给自己添这许多的麻烦，也始终没有这么做呢？”白止听了他的话，只云淡风轻地落了子，又风轻云淡地问道；夜华怔愣了下，这个他倒没想过。
白止似乎也没打算要他回答，自顾自地又说，“当年父神的水沼泽学宫里一直预备着一门功课，尤为重要的功课，便是去凡世历练。只是后来父神母神为十亿凡尘身归混沌，并没有等到人族妖族彻底迁入其中安定下来，所以这门功课，到最后也只有六个人按照父神当初的设定去修了。”
“哦？是哪六位？”
“东华，墨渊，折颜，少绾，辛合，还有我。”
夜华正要落子的手一顿，诧异地望过去，白止却轻轻一笑，“我听说，现如今的九重天上，五品之上的神仙除非犯了错下凡历劫，否则几乎是不踏足十亿凡尘的。”见夜华皱着眉头点了点头，白止摇头叹道，“可惜。”凡人寿数虽短，但悟性高者颇多，与这样的人攀谈，对参悟天道不无助益。凡尘的悲欢离合爱恨情仇虽多为命格簿子所框囿，但总有天数机缘之时，得遇那种时刻，必会得一些感悟，只可惜，那是可遇不可求的……
“帝君，真的没有更好的办法清除三毒浊息么？”
白止边拈着棋子思索着棋路，边淡淡回道，“这十几万年来，佛祖与元始天尊皆派了不少弟子去凡尘传教传道，试图从根源上遏制三毒浊息，效果也是有的。若说我们还能做什么……”白止深深地看了夜华一眼，“将来若是……倒是可以考虑在凡尘里长驻神仙看守净化，在那之前嘛，就先交给我们吧。”
“可是……”夜华还想再说，白止摆了摆手，“便是所谓的尊神，也只能尽人事听天命，可奋力不可强求，懂吗？”见夜华还是一脸的无法释怀，白止便试图转移话题，“你那儿子倒是养得好，辛合喜欢得恨不能拐回青丘。我看小家伙天资不错，好好栽培，将来会是个人物。”
见夜华只嗯了声便不再言语，白止落下一子便又换了个话题，“想来你很熟悉八荒的地图吧，你可知，我青丘的领地为何四散各处？”
这是个问句，夜华不好不答，何况内容还真勾起了他几分兴趣，“当年我曾问过师父，他说帝君对地盘，不是占，而是担；从前我不太明白师父的意思，而今看来，这些地方应该是有什么与十亿凡尘情况相似的需要看顾的东西，只是不知到底为何，还望帝君解惑。”
白止哈哈一笑，“猜的不错，东荒有我跟辛合的故乡，这个自然不能拱手让人；至于东北西北东南西南四荒，那里有撑天的四极。上古时曾连下三年暴雨，暴雨中水神冰夷与风神帝江宿敌大战，撞断了当时的天柱以致天塌地陷。母神补天时重筑了四极来撑天，为防它们再被人损毁，便设置了隐藏阵法与守护封印。母神去时，嘱我看顾它们，洪荒混战那会儿，我便控制了这四荒，到东华一统四海八荒后，这几处也就成了我的属地。好在当年三族的掌权者多数都出自水沼泽也知晓个中情由，而这几处那时也颇为荒凉麻烦，若非如此，他们又怎会让我独占如此之多的土地？只是时移事易，这些因由随着知情者的陨落长眠，早已不为人知了。”
夜华听了，轻轻一叹，“帝君高义。只是委屈了白家，只能做地仙。”
白止闻言，抬手点了点他，摇头笑道“这怎么悟了没多久就又回去了？神仙九品，哪一品名为地仙？东华掌管仙籍，这阶品他认可了？天族叫惯了，神族就真的分了？”
夜华一愕，忽然醍醐灌顶，躬身施礼道，“帝君教训得是。”
白止端详他片刻，忽然问道，“你知道这几日我为何与你说讲了这许多吗？”
夜华心中一紧，面上却很淡然地拱了拱手，“帝君抬爱，提携晚辈。”
白止笑骂，“少给我打官腔。”后又正色道，“你的确与墨渊很像，各方面，尤其是活得只有身份没有自己这一点。可不知为何，我总觉得……你可以活得不一样，至少，我希望。”
夜华诧异地看过来，白止就笑，“今日你可总算有了点儿表情了，甚好！年轻人不要总老成得一板一眼，看得我这个老头子都觉得闷。”
这话夜华完全不知道要怎么接，只好拈了枚棋子，紧盯着棋盘装模作样地思索棋局。半晌，却忽然省起白止之前说了他什么，在心里小小声地反驳，像不像他不知道，可他却是做过自己的……
求过……
又一日天明，却是乌云盖顶，风雨飘摇。辛合昨日带着阿离去了白帝谷尚未归来，白止将棋盘摆到了窗边，并细心地在夜华身上结了层仙障。
夜华拈着手里的棋子出神，却始终不落子也不说话；白止端着茶盏望着窗外的风雨，思忖着要不要给辛合传个信儿让她收着些，这样下三日只怕要闹洪灾……
眼看日将近午，一声叹息才悠悠入耳，白止忍不住笑骂，“唉声叹气的，倒比我像个老头儿。”
“帝君，天君是不是……”不知道三毒浊息的事情。长久的思索过后，夜华对自己的猜测有七分笃定，三分心寒。
“他不知道三毒浊息的问题，也不知道妙义慧明境。”白止拂着茶叶末，了然接口道。
夜华手上的棋子转了转，落到了中规中矩的起手位上，声音也跟着落了下去，“的确，这件事情若是放到九重天的朝堂上，讨论到最后，很有可能就是清理掉一部分十亿凡尘。”
这话夜华说得有所保留，其实他心里清楚，真要放到朝堂上，其结果只可能更糟。
自东华传位于第一代天君，十几万年过去，天规越来越繁复，等级越来越森严，神仙却越来越道法不昌又越来越清高入骨。
不知从何时起，四海八荒的大神仙小神仙们理所当然地自以为身为神族便高人一等，他们瞧不起向阴而生的鬼族，瞧不起为战而存的魔族，瞧不起苦求造化的妖族，尤其瞧不起生死轮回都掌握在他们手中的凡人——这已经不能被视为可以与他们相提并论的一族了。
这种瞧不起甚至深入到了神族内部——生而仙胎者，不但修行比其他人容易，修为成就也极易比他们高，寿数还比他们长，权利又比他们大，是以他们虽然承认人族妖族的得道成仙者和奇缘飞升者，却并不如何真心接纳，甚至还为他们单列了好些极为严苛的天规守则，这导致神族渐渐分成了天神派和修仙派，九重天的朝堂上这两派神仙尤其泾渭分明，他们唯一不会争论的，可能就是对神族以外其余众生的蔑视。
仅仅只是在这样的认知前提下，若是让他们知晓那些生存在十亿凡尘里的蝼蚁几十万年来都在制造着并且越来越多地制造着三毒浊息这种累积起来可以动摇天地乾坤的东西，甚至这种麻烦若是神族至高无上的几位尊神解决不好还很有可能威胁到包括他们在内的天下生灵，那清洗人族清理十亿凡尘已经就是个呼之欲出无需讨论的解决方案了，更何况，八荒之上还有虎视眈眈蠢蠢欲动的鬼族与魔族。
若是放到三百年前，夜华即便不忍即便犹豫，最终怕是也会同意如此处理；可是如今，他却无论如何都不想这么做——这种偏差的认知，带给他带给素素带给阿离太多的痛苦和伤害了，他即便不能扭转其他人的想法，也绝不能一错再错。
“以东华的手段与风格，他为何宁可给自己添这许多的麻烦，也始终没有这么做呢？”白止听了他的话，只云淡风轻地落了子，又风轻云淡地问道；夜华怔愣了下，这个他倒没想过。
白止似乎也没打算要他回答，自顾自地又说，“当年父神的水沼泽学宫里一直预备着一门功课，尤为重要的功课，便是去凡世历练。只是后来父神母神为十亿凡尘身归混沌，并没有等到人族妖族彻底迁入其中安定下来，所以这门功课，到最后也只有六个人按照父神当初的设定去修了。”
“哦？是哪六位？”
“东华，墨渊，折颜，少绾，辛合，还有我。”
夜华正要落子的手一顿，诧异地望过去，白止却轻轻一笑，“我听说，现如今的九重天上，五品之上的神仙除非犯了错下凡历劫，否则几乎是不踏足十亿凡尘的。”见夜华皱着眉头点了点头，白止摇头叹道，“可惜。”凡人寿数虽短，但悟性高者颇多，与这样的人攀谈，对参悟天道不无助益。凡尘的悲欢离合爱恨情仇虽多为命格簿子所框囿，但总有天数机缘之时，得遇那种时刻，必会得一些感悟，只可惜，那是可遇不可求的……
“帝君，真的没有更好的办法清除三毒浊息么？”
白止边拈着棋子思索着棋路，边淡淡回道，“这十几万年来，佛祖与元始天尊皆派了不少弟子去凡尘传教传道，试图从根源上遏制三毒浊息，效果也是有的。若说我们还能做什么……”白止深深地看了夜华一眼，“将来若是……倒是可以考虑在凡尘里长驻神仙看守净化，在那之前嘛，就先交给我们吧。”
“可是……”夜华还想再说，白止摆了摆手，“便是所谓的尊神，也只能尽人事听天命，可奋力不可强求，懂吗？”见夜华还是一脸的无法释怀，白止便试图转移话题，“你那儿子倒是养得好，辛合喜欢得恨不能拐回青丘。我看小家伙天资不错，好好栽培，将来会是个人物。”
见夜华只嗯了声便不再言语，白止落下一子便又换了个话题，“想来你很熟悉八荒的地图吧，你可知，我青丘的领地为何四散各处？”
这是个问句，夜华不好不答，何况内容还真勾起了他几分兴趣，“当年我曾问过师父，他说帝君对地盘，不是占，而是担；从前我不太明白师父的意思，而今看来，这些地方应该是有什么与十亿凡尘情况相似的需要看顾的东西，只是不知到底为何，还望帝君解惑。”
白止哈哈一笑，“猜的不错，东荒有我跟辛合的故乡，这个自然不能拱手让人；至于东北西北东南西南四荒，那里有撑天的四极。上古时曾连下三年暴雨，暴雨中水神冰夷与风神帝江宿敌大战，撞断了当时的天柱以致天塌地陷。母神补天时重筑了四极来撑天，为防它们再被人损毁，便设置了隐藏阵法与守护封印。母神去时，嘱我看顾它们，洪荒混战那会儿，我便控制了这四荒，到东华一统四海八荒后，这几处也就成了我的属地。好在当年三族的掌权者多数都出自水沼泽也知晓个中情由，而这几处那时也颇为荒凉麻烦，若非如此，他们又怎会让我独占如此之多的土地？只是时移事易，这些因由随着知情者的陨落长眠，早已不为人知了。”
夜华听了，轻轻一叹，“帝君高义。只是委屈了白家，只能做地仙。”
白止闻言，抬手点了点他，摇头笑道“这怎么悟了没多久就又回去了？神仙九品，哪一品名为地仙？东华掌管仙籍，这阶品他认可了？天族叫惯了，神族就真的分了？”
夜华一愕，忽然醍醐灌顶，躬身施礼道，“帝君教训得是。”
白止端详他片刻，忽然问道，“你知道这几日我为何与你说讲了这许多吗？”
夜华心中一紧，面上却很淡然地拱了拱手，“帝君抬爱，提携晚辈。”
白止笑骂，“少给我打官腔。”后又正色道，“你的确与墨渊很像，各方面，尤其是活得只有身份没有自己这一点。可不知为何，我总觉得……你可以活得不一样，至少，我希望。”
夜华诧异地看过来，白止就笑，“今日你可总算有了点儿表情了，甚好！年轻人不要总老成得一板一眼，看得我这个老头子都觉得闷。”
这话夜华完全不知道要怎么接，只好拈了枚棋子，紧盯着棋盘装模作样地思索棋局。半晌，却忽然省起白止之前说了他什么，在心里小小声地反驳，像不像他不知道，可他却是做过自己的……
求过……
【重发】（三十八）天命所归（十一）
连着几日边聊边下，却是头一回出现这种两个人都没在思索棋路却都不说话的情形。
白止的手指在棋盘上敲了片刻，轻轻一叹，“四海八荒古往今来都快聊过一遍了，有些话题，也不能总回避。”看着夜华骤然一滞的身形，白止笑了笑，“这一局留到明天继续吧，有些事，你可以抛开九重天那些条条框框，抛开天仙地仙太子天君这些身份虚名，甚至抛开你自己，站到更高的高度，重新想一想。格局这个东西没必要固守，你说是不是？”说完他拍了拍夜华的肩膀，起身而去。
待他走远，夜华捏了捏眉心，唉，到底躲不过要谈论那桩婚事呀……
然而次日，白止的开场白却让严阵以待的夜华始料不及，他说，“跟你说了你可不能让我家那几个小子知道，我们当初生他们，就是打定主意要让他们帮忙守四极的……”
彼时他正倚着窗沿煮着茶，甫进门来的夜华闻言一惊，被门槛绊了一个踉跄。
白家的老大老二老三皆生于洪荒时代三族混战之时，所有人都叹服白止夫妻旷达洒脱不拿乱世当回事儿，也只有他们自己知道，一边看顾着十亿凡尘六道轮回四荒四极一边还要征战八荒守住家园，除此之外还得克服九尾白狐与灵狐族通婚不好生养的问题努力造狐并把他们拉扯大，那是何种滋味。
白家的儿子都是被放养长大的，而且个个都在三万来岁上就承了君位独守一方，这其中有多少出于本心有多少出于无奈，也只有白家人自己才心知肚明。
老三白颀出生不久，恰逢一场大战，辛合伤了元气一直修养到天地一统才见好，白真白浅出生已是几万年之后的事情。
白浅出生后母女俩都体弱多病，折颜被拽去青丘住了十几年，母女俩的汤药补药更是喝了近万年，自此，白止决定不再要孩子。
一统之后，白止让儿子们都住回了青丘，白家这才有了两万年的团圆日子；后来十亿凡尘异动，白止辛合入凡尘修补，儿子们才一个个回了自己的封地。
九尾白狐体质特异，公狐狸与其他狐族婚配，繁衍后代很是艰难，怀胎动辄对母体伤害甚重，是以青丘几脉至今也只有白凤九一个孙辈。
这唯一的一个出生时便差点儿一尸两命，几个媳妇倒还好些，几个儿子却谈孙色变避之唯恐不及……
夜华听了一个多时辰白家的往事琐事烦心事，愕然发现四海八荒公认的最自在洒脱的这一脉上古神族，其实活得根本不轻松。
这一刻，在他面前絮絮叨叨的不是名动八荒的一方霸主，而只是个为家事为儿孙操心伤神的男人。
“你知道这四海八荒，除了十亿凡尘和妙义慧明境，还有多少类似的潜在危险么？”在抱怨完再这么下去青丘五荒最后只能都传给九丫头之后，白止忽然话锋一转，问了个风马牛不相及的问题；夜华一时没反应过来，只下意识地摇了摇头，白止便长长一叹，“东皇钟归侯剑冰夷帝江上古灵巫，这些是明确知道所在的；盘古斧元魔珠，这两样若是现世，任何一个都是一场天地浩劫；鬼族魔族，仲尹与离境若是弹压不住，眨眼间又要天下大乱；四极和六道轮回，哪个坏了修起来都不比十亿凡尘容易……唉，数一遍脑仁儿都疼。”不待夜华反应，白止又问道，“你知道一旦这些出了问题，当今天下又有几个能够应付么？”夜华皱眉，白止却自顾自地说了下去，“佛祖东华元始天尊还有我与辛合，顶多再算上折颜。”他顿了顿，又是一叹，“显而易见，人手少，麻烦多。”
夜华揣摩不透他这到底是想要说什么，也不接话，只静待下文；白止喝了一口茶，再开口却又跑了，“上古神族中，最能生的就是你们龙族。可传到你这一代，你爹就你一个儿子，桑籍那个混小子生再多怕也不顶什么用，你三叔到现在还没娶是不是？”夜华老实地点头，白止就眉头一皱，“这怎么能不愁？”
夜华实在被他绕得头晕，忍不住问，“帝君，您到底想说什么？”
白止深深地望住他，语声肃沉，“若是我们这些人都挡了灾应了劫，四海八荒，可还能找得出后继之人？”
夜华愕然地看着他，刚想要说点儿什么，白止却摆了摆手，“关乎天地之事，用不着讳言。别的不说，墨渊只是封印了擎苍与东皇钟，这封印一旦松动，谁来阻止？昆仑虚三千弟子，元神倒是足够，可本事呢？修为呢？”
“东华无徒无后，不论是给他塞个帝后还是求他收你为徒，你爷爷都试过了，有用么？若是妙义慧明境有个万一让他出了事，太晨宫里的洪荒战将估计一个也剩不下，那之后呢？”
“元始天尊是你师父，他的门下你比我清楚；佛祖慈悲，但到底是西方佛境之主，不到万不得已也不好教他为了四海八荒出个好歹。”
“我白家即便撑得了两代，怕也到此为止了，我是绝不会逼他们生孩子的，甚至白真与折颜……我也随他们。你也是个当爹的，这其中的情理，想必不用我明说。”白止晃了晃手里的茶杯，转头望向窗外的风雨，“可是之后呢？天地间已经十几万年不曾有灵胎运化而生了，还有什么指望？”
满室寂静，这一刻，这里好似连窗外的风雨声都传不进。夜华震惊地愣在那，好半晌作声不得。
白止手中的茶杯颤了颤，漾出一滴茶水，他深吸了一口气又长长地吐出去，“当年你爷爷来给桑籍说亲，我其实很不想答应。我青丘向来崇尚一夫一妻一心一意，龙族有哪个敢说自己做得到？遑论那还是他属意的下一任天君。我白家的儿子已是生来注定与四极与这片天地共存亡了，若我白家的女儿再沦为必须得为四海八荒孕育出最优秀的血脉延续的工具，那我白止，是个什么样的父亲？”他这一问甚轻，可听在夜华耳朵里，却带了无限哀戚。
“可您最终还是答应了。”夜华皱着眉头，已经对后话有所觉悟的心沉了又沉。
“是啊，答应了。”白止叹息，“不但答应了，而且在桑籍闹出那般事体之后也没退婚，甚至接受了你爷爷让小五嫁给下一任天君的提议。”
不说这个决定惹起了四海八荒多少的流言蜚语，不说他给女儿定了一个什么样的未来，单说已经确实发生的——他便亲手将女儿最好的年华都埋葬在了无边的空等里，等一个呱呱坠地的婴孩，长成不知什么品格心性的、甚至最终都不一定会娶她的，准夫婿。
白止端详着眉头紧锁的夜华，声音里透着淡淡的欣然，“你是个好孩子。从你出生起，你爷爷便在信中同我说你是天命所归，我原本是不信的；可后来听了不少你的事迹，我倒也生出几分期许。这次遇见，相处这几日，我觉得我对你的期许，可能已经超过你爷爷了。”瞧着夜华越皱越紧的眉头，白止摇头轻笑，“你不必紧张，我同你说这些不是要施压逼婚，而是出于私心。”
见夜华惊讶地抬眸，白止坦然地与他对视，“与你说的这些，我白家的孩子没有一个人听过。我不想他们负担太重，我还在的时候，他们有资格也有权利恣意地活着。”夜华从他的眼里看到了远古尊神的担当与傲然，也看到了一个父亲的愧疚与宠溺，可一瞬之后，那双眼里却只蓄满了狐族特有的狡黠的笑意，那笑意层层叠叠地笼住了自己，“可我却毫无保留地都告诉了你。既然你是天命所归，那这些早晚都会成为你肩上的负累，早知道早做打算，你说是不是？”白止搁下茶杯，笑意轻敛，“至于你和小五的婚事，坦白地讲，作为一个父亲，我更希望最终婚约作废。我知道你心有所属，阿离说你们是出来找他娘的；而我也告诉了你天族与青丘这桩离谱婚事的前因后果，所以我希望你考虑清楚——在知道了所有一切之后慎重地考虑清楚，然后，告诉我你的决定。你若娶，我白家也绝不会逃避这份责任；你若不娶，那我便去找你爷爷退婚，这次我们来退也算互相打一回脸，面子上便两不相欠。”
“我知道我这么做很自私，对你也很残忍；可我真的做不到父神母神那般，明知鬼族魔族将来坐大一方很可能会危及唯一儿子的性命还真心扶植。我同你讲格局，讲父神母神的高度，其实更多的是希望你能做到我做不到的。所以不论你最后如何决定，我都不会怪你。”白止说完便起身，指了指还在窗边的棋盘，“等你想好了，我们来下完这盘棋。若你的心能站到父神母神曾经的高度，我想，你一定能赢。”
放过吧，谢谢……
连着几日边聊边下，却是头一回出现这种两个人都没在思索棋路却都不说话的情形。
白止的手指在棋盘上敲了片刻，轻轻一叹，“四海八荒古往今来都快聊过一遍了，有些话题，也不能总回避。”看着夜华骤然一滞的身形，白止笑了笑，“这一局留到明天继续吧，有些事，你可以抛开九重天那些条条框框，抛开天仙地仙太子天君这些身份虚名，甚至抛开你自己，站到更高的高度，重新想一想。格局这个东西没必要固守，你说是不是？”说完他拍了拍夜华的肩膀，起身而去。
待他走远，夜华捏了捏眉心，唉，到底躲不过要谈论那桩婚事呀……
然而次日，白止的开场白却让严阵以待的夜华始料不及，他说，“跟你说了你可不能让我家那几个小子知道，我们当初生他们，就是打定主意要让他们帮忙守四极的……”
彼时他正倚着窗沿煮着茶，甫进门来的夜华闻言一惊，被门槛绊了一个踉跄。
白家的老大老二老三皆生于洪荒时代三族混战之时，所有人都叹服白止夫妻旷达洒脱不拿乱世当回事儿，也只有他们自己知道，一边看顾着十亿凡尘六道轮回四荒四极一边还要征战八荒守住家园，除此之外还得克服九尾白狐与灵狐族通婚不好生养的问题努力造狐并把他们拉扯大，那是何种滋味。
白家的儿子都是被放养长大的，而且个个都在三万来岁上就承了君位独守一方，这其中有多少出于本心有多少出于无奈，也只有白家人自己才心知肚明。
老三白颀出生不久，恰逢一场大战，辛合伤了元气一直修养到天地一统才见好，白真白浅出生已是几万年之后的事情。
白浅出生后母女俩都体弱多病，折颜被拽去青丘住了十几年，母女俩的汤药补药更是喝了近万年，自此，白止决定不再要孩子。
一统之后，白止让儿子们都住回了青丘，白家这才有了两万年的团圆日子；后来十亿凡尘异动，白止辛合入凡尘修补，儿子们才一个个回了自己的封地。
九尾白狐体质特异，公狐狸与其他狐族婚配，繁衍后代很是艰难，怀胎动辄对母体伤害甚重，是以青丘几脉至今也只有白凤九一个孙辈。
这唯一的一个出生时便差点儿一尸两命，几个媳妇倒还好些，几个儿子却谈孙色变避之唯恐不及……
夜华听了一个多时辰白家的往事琐事烦心事，愕然发现四海八荒公认的最自在洒脱的这一脉上古神族，其实活得根本不轻松。
这一刻，在他面前絮絮叨叨的不是名动八荒的一方霸主，而只是个为家事为儿孙操心伤神的男人。
“你知道这四海八荒，除了十亿凡尘和妙义慧明境，还有多少类似的潜在危险么？”在抱怨完再这么下去青丘五荒最后只能都传给九丫头之后，白止忽然话锋一转，问了个风马牛不相及的问题；夜华一时没反应过来，只下意识地摇了摇头，白止便长长一叹，“东皇钟归侯剑冰夷帝江上古灵巫，这些是明确知道所在的；盘古斧元魔珠，这两样若是现世，任何一个都是一场天地浩劫；鬼族魔族，仲尹与离境若是弹压不住，眨眼间又要天下大乱；四极和六道轮回，哪个坏了修起来都不比十亿凡尘容易……唉，数一遍脑仁儿都疼。”不待夜华反应，白止又问道，“你知道一旦这些出了问题，当今天下又有几个能够应付么？”夜华皱眉，白止却自顾自地说了下去，“佛祖东华元始天尊还有我与辛合，顶多再算上折颜。”他顿了顿，又是一叹，“显而易见，人手少，麻烦多。”
夜华揣摩不透他这到底是想要说什么，也不接话，只静待下文；白止喝了一口茶，再开口却又跑了，“上古神族中，最能生的就是你们龙族。可传到你这一代，你爹就你一个儿子，桑籍那个混小子生再多怕也不顶什么用，你三叔到现在还没娶是不是？”夜华老实地点头，白止就眉头一皱，“这怎么能不愁？”
夜华实在被他绕得头晕，忍不住问，“帝君，您到底想说什么？”
白止深深地望住他，语声肃沉，“若是我们这些人都挡了灾应了劫，四海八荒，可还能找得出后继之人？”
夜华愕然地看着他，刚想要说点儿什么，白止却摆了摆手，“关乎天地之事，用不着讳言。别的不说，墨渊只是封印了擎苍与东皇钟，这封印一旦松动，谁来阻止？昆仑虚三千弟子，元神倒是足够，可本事呢？修为呢？”
“东华无徒无后，不论是给他塞个帝后还是求他收你为徒，你爷爷都试过了，有用么？若是妙义慧明境有个万一让他出了事，太晨宫里的洪荒战将估计一个也剩不下，那之后呢？”
“元始天尊是你师父，他的门下你比我清楚；佛祖慈悲，但到底是西方佛境之主，不到万不得已也不好教他为了四海八荒出个好歹。”
“我白家即便撑得了两代，怕也到此为止了，我是绝不会逼他们生孩子的，甚至白真与折颜……我也随他们。你也是个当爹的，这其中的情理，想必不用我明说。”白止晃了晃手里的茶杯，转头望向窗外的风雨，“可是之后呢？天地间已经十几万年不曾有灵胎运化而生了，还有什么指望？”
满室寂静，这一刻，这里好似连窗外的风雨声都传不进。夜华震惊地愣在那，好半晌作声不得。
白止手中的茶杯颤了颤，漾出一滴茶水，他深吸了一口气又长长地吐出去，“当年你爷爷来给桑籍说亲，我其实很不想答应。我青丘向来崇尚一夫一妻一心一意，龙族有哪个敢说自己做得到？遑论那还是他属意的下一任天君。我白家的儿子已是生来注定与四极与这片天地共存亡了，若我白家的女儿再沦为必须得为四海八荒孕育出最优秀的血脉延续的工具，那我白止，是个什么样的父亲？”他这一问甚轻，可听在夜华耳朵里，却带了无限哀戚。
“可您最终还是答应了。”夜华皱着眉头，已经对后话有所觉悟的心沉了又沉。
“是啊，答应了。”白止叹息，“不但答应了，而且在桑籍闹出那般事体之后也没退婚，甚至接受了你爷爷让小五嫁给下一任天君的提议。”
不说这个决定惹起了四海八荒多少的流言蜚语，不说他给女儿定了一个什么样的未来，单说已经确实发生的——他便亲手将女儿最好的年华都埋葬在了无边的空等里，等一个呱呱坠地的婴孩，长成不知什么品格心性的、甚至最终都不一定会娶她的，准夫婿。
白止端详着眉头紧锁的夜华，声音里透着淡淡的欣然，“你是个好孩子。从你出生起，你爷爷便在信中同我说你是天命所归，我原本是不信的；可后来听了不少你的事迹，我倒也生出几分期许。这次遇见，相处这几日，我觉得我对你的期许，可能已经超过你爷爷了。”瞧着夜华越皱越紧的眉头，白止摇头轻笑，“你不必紧张，我同你说这些不是要施压逼婚，而是出于私心。”
见夜华惊讶地抬眸，白止坦然地与他对视，“与你说的这些，我白家的孩子没有一个人听过。我不想他们负担太重，我还在的时候，他们有资格也有权利恣意地活着。”夜华从他的眼里看到了远古尊神的担当与傲然，也看到了一个父亲的愧疚与宠溺，可一瞬之后，那双眼里却只蓄满了狐族特有的狡黠的笑意，那笑意层层叠叠地笼住了自己，“可我却毫无保留地都告诉了你。既然你是天命所归，那这些早晚都会成为你肩上的负累，早知道早做打算，你说是不是？”白止搁下茶杯，笑意轻敛，“至于你和小五的婚事，坦白地讲，作为一个父亲，我更希望最终婚约作废。我知道你心有所属，阿离说你们是出来找他娘的；而我也告诉了你天族与青丘这桩离谱婚事的前因后果，所以我希望你考虑清楚——在知道了所有一切之后慎重地考虑清楚，然后，告诉我你的决定。你若娶，我白家也绝不会逃避这份责任；你若不娶，那我便去找你爷爷退婚，这次我们来退也算互相打一回脸，面子上便两不相欠。”
“我知道我这么做很自私，对你也很残忍；可我真的做不到父神母神那般，明知鬼族魔族将来坐大一方很可能会危及唯一儿子的性命还真心扶植。我同你讲格局，讲父神母神的高度，其实更多的是希望你能做到我做不到的。所以不论你最后如何决定，我都不会怪你。”白止说完便起身，指了指还在窗边的棋盘，“等你想好了，我们来下完这盘棋。若你的心能站到父神母神曾经的高度，我想，你一定能赢。”
放过吧，谢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