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新年贺文《两耳之间》(瓶邪\/架空短篇\/By 夏子煦)

《两耳之间》

By 夏子煦

第96章








————未完待续————

楼主 夏子煦  发布于 2017-06-10 18:02:00 +0800 CST  
《两耳之间》

By 夏子煦

第97章


我还是在十班,我们班换了教室,调了座位,来了几个新同学,没了云彩的位置。胖子也回校上课了,但他看起来比从前沉默了许多,我走进教室的时候,他抬头看我,那双眼睛里多了许多苍老的东西,好像时光哗哗地流走了很多年。

有些人对我投来怪异的目光,有些人对我指指点点窃窃私语,我能猜到他们在想些什么,说些什么,但是很奇怪,我完全不想理会他们。我觉得自己有很多事情要做,根本不想把时间浪费在他们身上。

我从未觉得大脑像现在这样好用,就算是在得病之前,也并没有过这种感觉,似乎抑郁的那段时间把我所有的负能量都释放完了。现在的我就像一台加足了马力的发动机,蠢蠢欲动跃跃欲试只想上路狂奔。

这种感觉非常神奇。

上课的时候,老师讲的所有内容我都听得懂,感觉自己像台高速运转的人工智能电脑,一边飞快地翻以前落下的课程,一边听老师讲新内容,飞快地记笔记,飞快地消化理解,我以前都不知道原来学习是这么容易的事情,感觉下次月考冲进前300名根本不是问题。

体育课的时候像打了鸡血一样,跑完了1000米也不觉得累,感觉就算围着操场再跑十圈也完全不是问题。俯卧撑可以连做几十上百个,打篮球从球场这头跑到那头几十分钟也不知疲倦。胖子抖着一身神镖站在场边看着我,满脸都写着不可思议。

我也觉得自己似乎有些兴奋过了头,但是之前那段抑郁的时光实在是太黑暗了,我想可能是那时候压抑过度了,现在释放一下或许也并不是什么坏事。最关键的是,这种感觉太棒了,身心舒畅,每一个毛孔都打开了,每一个细胞都觉得舒服,让我觉得自己已经完全好了。

关于抑郁的记忆就好像做梦一样,细节都记不太清楚了,我甚至不太相信自己竟然曾经抑郁过。我不想再继续吃药了,药物让我常常陷入昏睡,睡的时间越长我做的梦就越多越混乱,醒过来就会头晕和恶心。

于是我偷偷停了药。

停药之后的感觉非常好。熬过药物戒断期后,我觉得整个人都特别有精神,每天有说不完的话,一空下来我就拉着胖子滔滔不绝,就算胖子不像从前那样多话,我也可以一个人讲完全场。我甚至可以和班上那些不太熟悉的同学打成一片,把他们全都逗得哈哈大笑。我不在乎他们心里是怎么想我的,也不在乎他们眼神里飞快闪过的异色,我只想不停地讲话。

胖子说我整个人的气场完全变了。我不知道他指的气场是什么,但我觉得现在这样很好,我的思维非常敏捷,大脑转得飞快,每一秒钟都有无数新的想法产生,并且马上就想要付诸实施。

我想写作,我就用两节自修课的时间洋洋洒洒写了几千字;我想把大脑里飞快闪过的画面画下来,我就立刻去买了一套油画颜料,晚上写完作业之后我就在家画画,一晚上画几十张用完了全部的颜料,画完了之后我也不觉得困又开始继续复习英语。

我好像完全不需要睡眠一样,就算一晚上只睡两三个小时,第二天起来照样精神焕发荣光满面。

我很兴奋地告诉闷油瓶我已经彻底恢复了,他点头,表情很温柔。但我觉得他似乎并没有很高兴,看向我的眼神里依然藏着很深的忧虑。我想他可能是不太相信我这么快就好了。又或者是他觉得我冷落了他,因为之前视频的事情,我们向学校保证了不再联络,所以在学校里不能有太多接触。他的班级和我的班级也不在同一层楼,我们碰面的机会非常少。

我开始上学之后,他也不能再以探病的理由天天到我家报道了。而我每天要忙着学习,忙着锻炼,忙着交际,忙着改变其他人对我的印象,留给他的时间自然也就少了,他不高兴也很正常。

我想我应该找点时间跟他好好谈谈,让他明白我是在为我们的未来努力。所以这天放学后我没有回家,而是去了一趟百货大楼买了一堆吃的用的东西,把身上的钱花得一个子儿不剩了,然后拎着几大包东西去找他。

这学期学校不再给他提供免费住宿之后,他就从学校宿舍搬了出来,在外面租了一个很便宜的单间。我病好之后跟他来过一次,房间很小很旧,光线也不太好,是那种私房改造的隔间,但好在房间里还有个独立卫生间,勉强能住。我盘算着什么时候找个借口跟我妈开口要笔钱,帮他换个大一点舒服一点的房子。

就这样一路想着一路找,好不容易凭着记忆在那些长得差不多的私房里找到闷油瓶住的那一栋,上楼之后却发现他不在家,敲了半天的门也没人应。

难道说他还在学校上自习没回来吗?

看了看表,嗯,这个时间的话,他确实很有可能还在学校自习。

那就等等吧,我把所有的东西都堆在他门口,然后靠着门在地上坐了下来。




————未完待续————

楼主 夏子煦  发布于 2017-06-11 22:17:00 +0800 CST  
贴吧升级之后让我好绝望!!!我根本找不到我最新更新的文了!!!我都不知道我更到第几章了!!!这个贴吧是怎么肥四啊!!!!我也看不到你们的留言和评论了!!!要疯!!!!

楼主 夏子煦  发布于 2017-06-14 10:12:00 +0800 CST  
两耳之间

By 夏子煦


——98——

时间过得很慢,陆陆续续有其他的租户回来,但是仍然不见闷油瓶的身影。

我开始不停地看表,脑子里不断地冒出一些可怕的画面,他是不是在学校出了什么事?会不会有人侮辱他?还是走路的时候被车撞了?或者碰到劫色的没躲开?遇见仇家跟人打起来了?被楼上掉下的花盆砸中脑袋了?踩到没关好的窨井盖掉进下水道了?……

一万个念头飞过去,我越来越焦虑,不得不靠抽烟来让自己冷静下来。我抽烟的速度很快,不一会儿的功夫地上已经攒了一圈烟头。妈的,我应该买个手机,要不然太不方便了。虽然才等了不到一个小时,但我觉得我已经到极限了。我想我应该下楼找个小卖部给他打个电话。

我把烟头朝地上一扔,狠狠一脚踩上去碾了几下,一抬头却正对上刚从楼梯上来露出半个身子的闷油瓶。

看到对方我们俩都是一愣,然后同时开了口。

“你怎么……”

“你去哪儿了为什么这么晚才回来你知不知道我等了你多久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担心你难道你就不能主动跟我联系一下吗是不是我好了你就觉得可以不用管我了……”

他才刚说了几个字就被我连珠炮一样啪啪啪啪甩出一大段话打断了,我看着他微张着嘴愣住的表情才回过神来。我他妈在发什么神经啊?我又没告诉他自己要来,这会儿乱发什么脾气啊,说的这叫人话吗?

“对不起,我……”我搓着手急切地想道歉。

他却走过来摸了一下我的头发,很是温和地说道:“我不知道你今天会过来,对不起。”

“不,不是,是我的问题,我等得太着急了……”

“进屋说吧。”他又摸了一下我的头发,弯腰提起了地上的东西,“这都是你买的?”

“嗯。我想你可能会需要。”

他点了一下头,没再说话,打开门进去了。

我跟在他后面进去,随手把灯打开了。屋里整得很干净,他东西少,倒也不显得这屋子多小。

刚在床沿坐下,他就倒了一杯水递过来:“晚上的药吃了吗?”

我握着水杯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告诉他:“那个药我没吃了。”

“你停药了?是医生让你停的?”他的手一顿,脸色顿时严肃起来。

“那个药我吃了不舒服,”我道:“而且我现在挺好的,根本就不用吃药了。”

“最好还是去医院再看一下,药要吃到位,不然容易反复。”他也在床沿坐下来。

其实他说的话没问题,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我突然就觉得很生气,干嘛老要我吃药啊,我又没病为什么要吃药啊?明明知道那个药让我不舒服还要我吃药,是不是见不得我好啊?

脑子一热我就脱口而出道:“都说我已经好了啊你为什么不相信干嘛还要我去医院啊我不需要吃药医院的医生才有病那都是些庸医我这么健康的人还需要吃药简直就是草菅人命不可理喻……”

我嘴里的字一个一个迫不及待争先恐后蹦出来像打机关枪一样根本停不下来,直到我看见他站起来转身要走,才一下子慌了。

“别走!”我一把抓住他的手腕,“我错了我不该乱说话的我不是故意的,小哥你别走……”

“我不走,”他叹了一口气,语气都软下来:“我去给你买些吃的,你还没吃晚饭吧?”

“不用买,我那袋子里买的有吃的。”我指了指我拎过来的那几个大袋子。

他过去翻了翻找出一些面包问我道:“这个有点干你要吃吗?”

“嗯,没关系。”我接过来大口咬下去,现在我只在乎食物的功用而不在意它们的味道,吃什么对我来说都差不多的,填饱肚子就行。

“慢点吃,喝点水。”他拿了一盒牛奶出来,插好吸管递过来。

我没有去接,只就着他的手吸了一大口,然后问他道:“你吃饭了吗?”

“嗯,在学校食堂吃了。”见我不接,他只好举着牛奶坐在我身边。

我一边咀嚼一边偷偷抬眼看他。他垂着眼睫的样子特别好看,没有了平日里的冷硬漠然和冰寒气,坚毅的面部线条也柔和了许多,下巴的弧度非常优美,就连喉结看起来也十分性感。我盯着他淡粉色的薄唇,突然觉得心里有点燥热,嘴里也有些发干,忍不住伸出舌头舔了舔嘴唇。

“怎么了?”他抬头看见我盯着他,眼带疑惑地问道。

我摇摇头,没说话,把剩下的面包全都塞进嘴里,又就着他的手喝了一大口牛奶。

“你的脸很红,有哪里不舒服吗?”说着他伸手过来在我额头上摸了摸,又放到我脖子后面摸了摸。

他的手凉凉的,可是被他摸过的地方反而发起热来。

“没有,就是……有点热,屋里有点闷。”

“那我把门打开通通风。”他站起身道。

“不用!”我也跟着站起来,抓住他的胳膊猛力把他往我面前一拽,他向前一个趔趄,手里捏着的牛奶都洒了一些出来,现在我们俩站得非常近,几乎快贴到一起了。

初秋的天气依然很热,我只穿了一件T恤,而他也只穿了一件很薄的衬衣,隔着布料我都能感觉到他身上透过来的凉意。

气氛一下子有些不对劲起来,他的胸口剧烈地起伏了几下,我似乎都能听到从他的胸腔里传来的猛烈的心跳声。

谁都没有动。僵持了一会儿之后,我开口道:“你身上很凉,我能贴一会儿吗?”

他梗着脖子没出声,我就当他是同意了,于是侧头把脸贴上他的脖颈,双手从他腋下伸过去,在背后交叉,炙热的掌心紧贴着他的后背。

他的气息明显有些不稳了,讲话的声音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吴邪……牛奶要洒了。”

“你喝掉吧。”我没有抬头,用力把他按进我怀里。

“……不要这样,吴邪。”他喘气的声音很粗。

“不要哪样?”我把一只手抽出来,撩起他的衬衣下摆伸进去,贴着皮肤,顺着腰线,往上,嘴里问道:“这样吗?”

他的呼吸一滞,像是要躲开我的手似地,不自觉的就往前挺了一下腰。

我没有停手,继续往上,顺着他光滑的皮肤,沿着脊柱缓缓摸到他的后颈。

他的呼吸愈发粗重起来,一阵阵的热气都喷在我的耳后,让我觉得后背一阵酥麻,嘴里似乎更渴了,心里也渐渐有些不耐起来。

伸手往他下身探过去,那里果然已经鼓起来好大一块了。

我抬头,在他耳边轻声地,一字一顿地说道:

“小哥,你——硬——了。”



——未完待续——

楼主 夏子煦  发布于 2017-06-14 22:14:00 +0800 CST  
宝贝们哪,不是我不想更新啊, 而是下章是肉……好大一锅肉。贴吧现在……有点严……瓶邪吧也……查得严……好似不能顶风作案。我说过好多次了嘛,请大家低调打卡上车,却总是有些人不那么低调。好嘛多的我也不说了,99、100和101章大概暂时贴吧这边是不能发出来了,这三章请大家移步新浪微博去看。
夏夏的微博,搜“夏子煦”就能搜出来。点进去就能找到最新的三章。
稍后晚些时候我会把这三章具体的链接贴过来的。

楼主 夏子煦  发布于 2017-06-19 16:20:00 +0800 CST  
两耳之间 第99章地址:http://weibo.com/1269960633/F7mVSmNY9?from=page_1005051269960633_profile&wvr=6&mod=weibotime


两耳之间 第100章地址:http://weibo.com/1269960633/F7P4jaRfV?from=page_1005051269960633_profile&wvr=6&mod=weibotime&type=comment#_rnd1497883564713


第101章还差个尾巴没写上去,今天就先不贴101章的地址了,明天晚上我会把101章的尾巴写好重发一次,明天晚上我微博更新了再贴101章的地址过来。


有微博的小伙伴可以关注一下夏夏的微博,微博那边更新的速度会比贴吧快一些,也比较准时。但贴吧这边也会保持一直更新不会断更的。

楼主 夏子煦  发布于 2017-06-19 22:44:00 +0800 CST  
两耳之间

By 夏子煦


第101章




(说看不清楚的小伙伴请点击选择“查看原图”,或者移步去微博看这一章。夏夏的微博,搜“夏子煦”就能搜出来。)

楼主 夏子煦  发布于 2017-06-21 22:22:00 +0800 CST  
两耳之间

By 夏子煦

第101章




(说看不清楚的小伙伴请点击选择“查看原图”,或者移步去微博看这一章。夏夏的微博,搜“夏子煦”就能搜出来。)

楼主 夏子煦  发布于 2017-06-23 22:31:00 +0800 CST  
最近几天比较忙,忘记更新了啊啊啊
原谅我
明天晚上一定准时更新
给大家爱的么么哒!
【听说催更十分有效哦!大家催得勤奋些我就不会忘记更新了

楼主 夏子煦  发布于 2017-06-29 00:26:00 +0800 CST  
两耳之间

By 夏子煦

第103章


——103——

我的抑郁症复发了。

来得非常突然,没有一点预兆。

好像上一秒自己还在天堂,突然不知道为什么就掉到地狱里去了。

之前那些让我痛不欲生的感觉全都卷土重来了,累,头痛,失眠,耳鸣,对所有的事物都失去了兴趣,反应迟缓、记忆力减退。时间慢了下来,思维也慢了下来,世界失去了明亮的色彩,一片粘稠的黑暗。

当我意识到自己可能病发了之后,我立刻找出了之前的药,那时候医生给我开了三个月的药,而我只服了两个礼拜就停了药。或许闷油瓶说得对,我不应该擅自停药的。

我重新开始服药了,以为自己能像上次一样很快从情绪的黑色漩涡中走出来。但是这次似乎不管用了,药吃了好几天,除了头疼恶心这些药物副作用之外,我整个人的状态没有任何起色。

我的肩头好像背了一座大山,它压得我低着头走路,低着头上课,低着头吃饭;我不想与他人有目光接触,不想说话,也没有力气多说话,怕自己露出破绽,更怕被别人发现我有病。

每天早晨我都躺在床上,心里重复着起床刷牙洗脸出门的步骤,一遍一遍告诉自己:这很简单很容易做到的,但有的时候能成功,有的时候则不能。

我快一个礼拜没有去找闷油瓶了,不知道他会不会等我。可我不敢去见他,我怕自己不能装得若无其事,我怕他怪我之前偷偷停药结果弄得复发,我怕他厌恶我的反复无常,更怕他对我失望,怕他离开。

我偷偷给自己加大了药物的剂量,双倍、甚至三倍的服药,我希望自己能够赶紧恢复好去见闷油瓶。巨大的药物副作用几乎要把我的神经撕裂,头晕得好像每时每刻都要跪倒在地上一样。在付出了这样沉重的代价之后,情况总算有了一点好转。

虽然药物副作用依然让我十分不舒服,但我的精神好了一些,晚上能够睡得着也能吃得下东西了,大脑也不似之前那样混沌。尽管还比不上前段时间的状态,至少也能够正常和其他人交流了。我也知道这样去见闷油瓶还有些勉强,但消失一个多礼拜,再不去的话他也差不多该起疑了。

我像之前那样买了晚餐带过去,结果还没上楼他就从楼梯上跑了下来,然后抓着我的手腕一路把我拖进屋。

进屋后门都还没关上他就转身盯着我问道:“出什么事了?”

“没事。快考试了,这几天我爸管得严。”我很平淡地说道,没有去看他的眼睛:“吃饭吧。我买了糖醋里脊。”

这顿饭吃得很沉闷,我不讲话的时候闷油瓶通常都没有太多话说,他不是一个会找话题跟人聊天的人。吃饭的时候我知道他一直在盯着我看,但我觉得自己演得还不错,他应该不会发现什么异常的。

可是人算不如天算,饭吃到一半,我的胃里忽然一阵翻涌,就好像有人拿了根棍子在我胃里翻搅一样。我忍了又忍,几次把涌到喉咙口的东西强行咽下去,但是胃抽痛得太厉害了,最后还是没忍住,冲到厕所吐得天翻地覆,眼泪鼻涕一大把。

闷油瓶也跟着我跑了过来,但我不想让他看见我这样狼狈的样子,所以我把他推出门外锁上了门。他就一直在外面敲门,我在里面吐,他就在外边敲,一边敲一边喊我的名字,声音听起来像要哭了。

吐完之后,我用凉水洗了脸,把自己简单清理了一下才拉开门。

他站在门外,离我半臂的距离,眼睛红红地看着我。

我莫名觉得有点心酸,又不想让他难过,于是笑了一下说道:“你不会以为我怀孕了吧?……”

结果他的表情看起来更难过了。唉,我真是没用,连个笑话也讲不好。

“吴邪。”他伸手来摸我的脸,温暖干燥的指腹从我的颧骨摸到下巴,“抑郁……复发了吗?”

他的声音低沉而温柔,说出的话却让我心里一惊。没可能这么快就被发现的啊?这两天我已经明显有好转了,他可能也只是猜测或怀疑吧。

“没有。”我摇头,矢口否认。

“那为什么会吐?”

“可能是糖醋里脊太油腻了,肚子饿吃急了胃里就不太舒服。”我把手覆在他的手背上摩挲了一下,又伸手去搂他的腰:“先别说这个了。这么多天没见,你不想我吗?”

他沉默了片刻,半晌,垂了眼睫道:“……想的……每时每刻都在想……”

“那我们来做吧。”

我拉他上床,脱衣服、亲吻、抚摸、交缠,一切都和以前做过的一样,唯一不同的是,我不发热。

我很焦虑。为什么我不激动?为什么我不出汗?为什么我不喘?为什么我底下没有反应?以前不是这样的啊,以前明明只要他一靠近我,我就会发抖,他随便亲我两下,我下面马上就会起立,可是现在我们都脱了衣服抱在一起了,为什么我竟然不勃起?

我明明那么喜欢他,喜欢到可以为了他去死,为什么我竟然对他没反应了?这不科学!这不可能!这不可以!

可能是我刚吐过肚子里没东西所以没力气,可能是前段时间做得太多小兄弟累了,可能是我最近没睡好无法集中注意力……

可是一千种一万种理由,也改变不了事实——对着他我硬不起来。

这实在是太可怕了。闷油瓶看向我的眼神也很惊讶。

他会不会以为我不喜欢他?他会不会觉得我以前在骗他?他会不会认为我在外面偷吃了野食?他会不会以为我这么多天没来其实是去找了别人,甚至在别人那里纵欲过度所以无法勃起?

现在说什么都没用了,唯一能证明我自己的方式就是立刻勃起给他看。我也顾不上那么多了,自己抓着自己的老二就开始撸,只恨它不争气,竟然在这样的关键时刻给我掉链子。

“吴邪。”闷油瓶叫了我一声。

我没理他,继续用力撸。

“吴邪!”闷油瓶提高声音又叫了我一声。

他肯定是等急了,我两眼只盯着自己的手,嘴里应道:“别急,你再等我一会儿。”

但其实我自己真的很急,我用的力气那样大,撸的速度那样快,明明刺激这么大,明明它都已经快被我撸破皮了,可是为什么它一点变大变硬的迹象都没有呢?

“够了!!”闷油瓶厉声叫了一句,像是忍无可忍似地用力抓住了我的双手。

我抬头看他,老实说,认识他这么久,我还是第一次在他脸上看到这样失态的表情。

片刻之后,他用近乎哀求的语气跟我说道:“吴邪,去医院吧。”

我挣扎了一下,想把手从他手里抽出来,一边说道:“我这里没问题的,真的,不信你再等我会儿,我马上就能……”

“吴邪!”他打断了我的话,指着我的两腿之间说道:“你的问题,不在这里啊……”他用潮湿而哀伤的双眼看着我,然后抬手点了点我的太阳穴:“你的问题——在这里……”

我愣愣地看着他,有点不明白他是什么意思。

他沉默了一下,而后叹了一口气:“你复发了。”

当他说完这句话后,我忽然觉得自己不用掩饰了。什么都不用掩饰了,真的,掩饰没有用,他什么都知道,他什么都看穿了。

我的眼泪就迅速而凶猛地落下来。

上天连我唯一可以用来证明自己爱他的方式都拿走了。不能和他做,今后我拿什么来爱他?言语那么苍白,思想那么缥缈,我怎么让他相信我爱他?连身体都给不了他,我还有什么能给他的?

我活着还有什么意义?

生活太让人绝望了。




————未完待续————

楼主 夏子煦  发布于 2017-06-30 00:05:00 +0800 CST  
两耳之间

By 夏子煦

第104章


——104——

因为这件事的打击,即便我没有再私自停药,这一次的好转也只维持了不到三天。

三天之后,抑郁的黑云又再一次笼罩了我。

我就再加量,吃更多的药片,一把一把地吞,希望自己能够彻底摆脱抑郁。

但是上帝不再眷顾我了。

我因为服用过量抗抑郁药物在家中休克,被送到医院。他们给我洗了胃,我清醒之后,又被送到了精神科。

医生跟我妈谈了很久,他要我住院,但我不信任他。因为当我妈去帮我拿化验结果的时候,我偷偷问他,我不能勃起是不是因为抑郁症造成的,他的眼里一瞬间露出了十分鄙夷的神色,虽然他飞快地掩去了自己的情绪,但还是很不巧被我看见了,从那一刻开始,我不再信任他了。

所以我坚持不肯住院,也不肯再去他那里看病。我妈只好给我换了医生,新医生调整了我的药物配方,同时给了我好几种药一起吃,但结果收效甚微。之后我又去了几次医院,医生换了好几拨,吃的药也调整了好几次。

每换一种新药的时候都会产生强烈的副作用,恶心,反胃,头晕,昏睡,醒不过来。但我依然每天都在坚持按时按量吃药,我想活下来啊,我想陪在闷油瓶身边。所以不管药物副作用让我有多么难受我都没有再停过药,可我仍然再也没有机会见到阳光。

我的生命力似乎正在飞快地流逝,没有人知道我正在坠入越来越深、越来越黑的海底。我眼睁睁看着我在乎的人们渐行渐远。我想哭,我的心里波涛汹涌,眼睛却流不出泪水,哭不出声音。

药物带来的平静的假象让我父母以为我正在逐渐好转,只有闷油瓶表现得异常焦虑。他拼尽全力地对我好,恨不能把一颗心都剖出来放在我面前。

黄昏来临的时候,他总是坐在我身边给我读诗。他给我做我曾经最喜欢的糖醋里脊和狮子头,他陪我玩电子游戏,他给我找新电影回来看,他搜罗有趣的新闻讲给我听,他给我许多许多的时间和陪伴,他做了一切他能做的。

我知道他想让我重拾对这个世界的信心,我也努力使自己去配合他,让自己看起来对这一切有兴趣。但事实上,这太难了,也太痛苦,我就像一个失去了味觉的人,他努力把全世界的山珍海味找来摆在我面前,我感激他为我做的,可是我就是尝不出味道。

所有的游戏对我来说都乏味不堪,所有的电影对我来说都没有颜色,就算给我一整个春天的花我也不能感受到一丁点愉悦,任何的事情对我来说都失去了意义。

这个世界喧嚣又热闹,鲜活又生动。

可是世界在我隔壁,与我毫无关系。

就好像我与其他所有人之间隔着一层玻璃,横亘着一条无法逾越的鸿沟,这么近又那么远。

不是谁的错,我也不厌恶这个世界——恰恰相反,我感激身边每一个人,我觉得世界很美。只是我已经失去感知那些美好的能力了,我厌恶自己,厌恶这种自我厌恶带给身边人的负能量,于是我觉得愧疚,闷油瓶对我这么好,我却只能不断把负面情绪带给他——这种愧疚进一步加重我的负罪感和自我厌恶,也让我的梦境越来越混乱了。

有一天早晨,天刚蒙蒙亮,我听到胖子在楼下叫我,我一下楼就被胖子拖着往前走,越走周围的环境就越熟悉,越走我就越心惊。然后果然走到了云彩家楼下,接着就看到云彩从楼上跳下来,摔在地上发出沉闷的钝响,红红白白的脑浆溅了我一身。

我一下就惊醒了,从床上翻身坐起来之后发现自己满身都是冷汗,刚刚梦里的一切清晰得就像真的一样。就在这时,我突然听到楼下传来胖子叫我的声音。我转头一看,外面天刚蒙蒙亮。虽然心里有种很不好的预感,但我还是下楼了。一下楼就被胖子不由分说拖着往前走了。

我跟胖子说话,他都不理我,只一个劲儿往前走,我挣扎,但是胖子的力气比我大,我挣不脱,只能硬生生被他拖着往前走,结果又走到了云彩家楼下。我一抬头就又一次看见云彩从空中坠落,摔在地上炸出绚丽的血花,那些血溅到我身上的时候还是温热的。

我一睁眼就发现自己刚从床上翻身坐起来,心脏“砰砰砰砰砰”跳得飞快。那个梦里的感觉太真实了,似乎那些血液的温度还残留在我脸上一样。我刚要抬手去摸自己的脸,就听到楼下又传来胖子叫我的声音。我明明不想去的,却不知为什么又下了楼,然后又被胖子拖到了云彩家楼下。

一次又一次,循环往复,我和胖子无数次看着云彩跳下来,无数次看着她惨死在我们面前,却又无能为力。每一次当我睁开眼睛的时候,我都以为自己是真的醒过来了,可是下一秒却又发现自己依然在梦里。

我就像希腊神话里的西西弗斯一样,因为众神的惩罚,被困在一个永无止境的死循环里,一遍一遍重温我最痛苦的记忆,没有尽头。

到后来,当我再一次茫然地从床上坐起的时候,我已经分不清现实和梦境了。我不知道我到底是醒着,还是进入了下一个循环。




————未完待续————

楼主 夏子煦  发布于 2017-07-03 21:34:00 +0800 CST  
两耳之间

By 夏子煦


——106——

通往高台的路一如我现在的人生,走得万分艰难却不得不披荆斩棘向前跑。身边的人都像疯了一样,他们眼里燃烧的火焰让我胆颤心惊。我拼尽全力推开那些拦在我身前的人,一路跌跌撞撞爬上高台。有人在拉扯我,有拳脚落在我身上,但我都完全感觉不到痛。

我的心里眼里只有那个高挂在十字架上的人。巨大的铁钉从他的肩膀和手腕处扎进去,将他固定在木质十字架上,从他的指尖和脚尖落下来的血淋淋漓漓连成线,而他低垂着的头始终没有抬起来过。

死了吗?不……不可能……他怎么可以死在我前面……就算是梦里也不可以……

可我的腿软得几乎站不直,我害怕得根本不敢去想如果他真的走在我前面我要怎么办。我整个人都在发抖,心跳得快要冲出胸口,就这样深一脚浅一脚地向他走过去。

这时那个举火把的人突然发现了我,他把火把猛地向我一挥高喊了一声:“抓住他!”

不知从哪里迅速就跑出来一个人迎面抱住了我,然后使劲儿把我往台下推。我开始奋力挣扎,一边竭尽全力地大叫“张起灵!”“***!张起灵你他娘的给老子醒过来啊!你睁开眼睛看看我啊!”叫到脱力的瞬间,抱着我那个人推着我向后退了一大步。

可是就在这时我发现他的指尖似乎轻微地颤动了一下,片刻之后,他终于缓缓抬起了头。血珠顺着他瘦削的下巴滴下来,那张被我描摹过千万次的脸此刻透着灰败的气息。

他对我动了动嘴,但似乎已经发不出任何声音。可他一直在重复地说着什么,我仔细辨认了他的口型,发现他说的是两个字“回去。”

“回哪里去?你要我回哪里去?你在这里,我还能回哪里去?”我的眼泪就开始流出来,我转头对着那个举着火把的人声嘶力竭地喊道:“你们疯了吗?到底为什么啊为什么!你们为什么要抓他?!他做错了什么?!”

那人十分冷漠地看了我一眼,顿了顿才说道:“他诱奸未成年少年,这都是他咎由自取。”

“什么诱奸!!什么诱奸?!!**妈!!老子是自愿的!!”我对着抱住我那个人一顿拳打脚踢,想挣脱他的束缚去抢火把。但他抱得非常紧,无论我用多大的力气他都没有松开一厘一毫。

“大家都看到了,你已无需多言。”那个举着火把的人看了一眼高台下的人群,开始向着闷油瓶脚下的柴火走过去。

我吓得心跳都要停止了:“住手!住手啊!要烧就烧死我吧,求你们了,放他走!都是我的错,是我勾引他!是我诱奸他!我有罪,你们来抓我!”我声嘶力竭,涕泪横流。

但那人无动于衷。火把点燃了柴火堆,火焰窜起来,木柴发出噼里啪啦的爆裂声,高台下是此起彼伏的叫好声,火光映红了闷油瓶的脸,但他却似乎一点求生的欲望也没有。

他的脸上一如既往地波澜不惊,没有害怕恐惧亦没有不甘,只有一种解脱后的平静。他就那样用非常温柔的眼神看着我,然后动了动口型对我说道:“再见。”

“再什么见!操,谁他妈要跟你再见!”我跳起来咬抱住我那个人的肩膀,我用手肘打他的脸,我拼命扭动身体去推他。但他不躲避也不还手,始终死死地抱住我,不让我靠近火堆。

挣扎中,我的手似乎碰到了什么硬硬的东西,像是个刀柄。说时迟那时快,我飞快地握住那个东西一拔,“噌”地一声,是匕首脱鞘的蜂鸣声。

再没有丝毫迟疑,我一手抱住身前那人的腰防止他逃脱,一手举起匕首从背后狠狠刺进了他的右肩。

人的身体很软,匕首刺进去的时候就好像扎进一块豆腐。刀锋埋得很深,怀里的人一声闷哼,身体颤抖了一下,却依然死死地抱住我,我听着空气中传来的爆燃声,终于起了杀心。

这都是梦,我告诉自己说,就算杀人也不犯法。想到这里,我转动匕首,握紧刀柄猛力斜向下一拉——匕首很锋利,斩肉断骨,血光冲天。

空气中充斥着浓烈的血腥味,流到我手上的血黏滑温热,那人的身体晃了一晃像要倒下去,却又挣扎着重新搂紧了我。他的脑袋搁在了我的肩头,用一个最温暖的姿势抱住我。

“吴邪,醒一醒。”他在我耳边这样说道:“别怕,我在。”

我突然举得他的声音十分熟悉,低沉又温柔。

我拔出匕首,身前的人一个剧烈的颤抖,似乎有什么温热的液体喷到了我的后颈上。身边好像安静了下来,我听不到火焰噼啪燃烧的声音,也听不到广场上此起彼伏的呼号声了。周围不再喧闹,没有了晃动的人影。

怎么回事?我在哪里?

我茫然地举起手,好多血,这把匕首为什么看起来这么眼熟?好像小花送我的那把匕首,一样的削铁如泥,一样的乌金刀刃。我记得当时清理物品的时候我没舍得扔,为了怕自己乱来还特地把它挂上了墙。

我抬手擦掉眼睫上沾着的血,四下环顾了一下,这不是我的房间吗?可是我为什么站在书桌上?在我面前就是两扇大开的窗户,只要再往前一步就能直接从窗口跨出去了。

但是我身前有一个人拦住了我。他背对着窗口,紧紧地抱着我,不让我迈出向前这一步。

屋子里一片狼藉,书架不知道为什么倒了,桌上的东西都摔得乱七八糟,到处都是血,窗棱上,玻璃上,书本上,桌上,地上,全都是斑驳的血迹。

我还没有分清这到底是梦还是现实,怀里的人却好像终于撑不住了一样开始往下滑,我下意识地双手一环抱拉住了他,他的头就无力地向后一仰。

紧闭的双眼,唇角的血迹,灰败的脸色,那张让我癫狂,让我日日夜夜心心念念的脸,闷油瓶的脸。

握在手里的匕首“叮铃”一声落了地,我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整个人软了下去,直往下滑,我拼命拖也拖不住,只能跟着他的身体一起跪坐下来。

更多的血从他背上涌出来,染红了我木质的书桌,而他不能再睁开眼睛看我一眼,也不能再伸手摸一摸我的脸。

我看着自己满手满身的鲜血,终于绝望而疯狂地哭出来:“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救人!救命啊!!”



————未完待续————

楼主 夏子煦  发布于 2017-07-08 18:11:00 +0800 CST  
我最近很不喜欢贴吧,贴吧改版后我总是不能按顺序看到更新,也不能找到最新的留言。而且现在我消息列表里全都是大家的点赞,我都看不到评论和留言了。
所以请大家不要点赞了,直接评论和留言吧,说一句催更也比点个赞强啊!
这段时间因为看不到大家的回复所以更新的热情也降低了很多……
今天晚上应该会更吧……
还是希望大家不要再点赞了,为数不多的一些评论都淹没在点赞里我都看不到了……希望百度出一个像微博那样不看点赞只看评论的功能……

楼主 夏子煦  发布于 2017-07-14 10:04:00 +0800 CST  
两耳之间

By 夏子煦


——107——

买菜回来的我妈看到满屋子的血差点晕过去,最后还是邻居帮忙打了120,呼啸而来的救护车把我们带到了医院。

接诊的医生说,匕首扎穿了闷油瓶的右肺,救护车来得再晚一点的话,华佗在世也救不了他了。

从他被推进手术室起我就在手术室门外哭,那时候一心想的都是,如果救不回来他的话,我一定毫不犹豫用那把匕首扎穿自己的心脏。到后来我就开始一边哭一边用头撞墙,额头渗出血也不觉得痛。我妈来拉我,被我直接推倒在地上。

我知道自己情绪失控了,但我没有办法。我的心脏痛得像要爆裂开来,我声嘶力竭地尖叫,用手抓胸口想把整颗心脏都揪出来。

很多人过来抓我,一些白大褂在我眼前晃动,我不认识他们,我也不想让他们靠近我,所以我奋力挣扎手脚并用把他们推得东倒西歪。我听见有人哭,有人叫,于是更多的人围上来,混乱中我的胳膊被人拽住了,有个尖锐的东西扎进了我的手腕。

一些什么冰凉的液体顺着血管爬上来,很快我就觉得头有些晕,手脚有些无力,但大脑却感觉更加混乱了。有好多只手拖着我不知道要把我拖到哪里去,我有些茫然地喊了几声,“妈,别让他们把我带走……”“妈,我要守在这里……”

但我不确定自己到底有没有发出声音,也不知道我妈有没有回答我。我就去咬那些抓我的手,我不想在这个时候离开,我想手术室门打开后第一个知道闷油瓶是不是还活着。可结果是我整个人被抬起来了。

我感觉自己被放上了一张床,有人在拿东西绑我的手脚,我开始有些害怕了,于是剧烈地挣扎起来,但是有更多的手按住了我。最后我被绑得结结实实完全没办法挪动了,我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但是我有一种很不好的预感。

我就一边哭一边大声地喊我妈,希望她能救救我。远远地好像能听见她的哭声,又好像听到她在远处说话的声音,可是又听不真切,不知道她在跟谁说话,也不知道她在说些什么。

这时候有个白大褂过来用一些冰凉的液体擦拭我的额头和太阳穴,我正想要问问这是要干嘛,他就趁我一张嘴迅速塞了个什么东西到我嘴里,甚至一直下压塞到我的后槽牙那里,让我十分地不舒服。

我就用舌头顶想把那个东西顶出去,这时又有人往我太阳穴上贴了两个什么东西,还没等我反应过来,突然地一下子,一股电流穿透了我的大脑,就好像有人拿了一把刀直接从我的太阳穴刺了进去,疼痛来得剧烈而迅速,我抽搐了两下就丧失了意识,彻底陷入了黑暗。

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我在一间陌生的房间,有一些人在房间里走动,全都是陌生的面孔。我的大脑里一片空白。

我就愣愣地躺在床上,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在这里,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一直流泪,整张脸都湿漉漉的很不舒服。

然后就有一个满脸泪痕的女人过来摇我的手。

我很茫然地看着她,看了很久之后才问她:“你是谁?”

“小邪!!是妈妈呀!!”她抓着我的手一下子哭得撕心裂肺。

我看着她哭,心里不太难过。

等她哭了一会儿之后,我就问她:“今天几号?”

“15号。”她一边擦眼泪一边回答我。

“几月15号?”我问她。

“11月15号。”

“哦。”我默默转回头看着天花板,脑子里很空,没有什么内容。

过了一会儿之后,她还在哭,我又问她:“今天几号?”

“11月15号。”她又回答。

“我在哪?”我问。

“你在医院。”

“我为什么在医院?”

“你抑郁症复发,失控伤了人,医生给你做了电休克治疗。”

“哦。”我答应了一声。

过了一会儿我才理解她的话一样,又再问道:“我伤了什么人?”

“……你……”她犹豫了一下,“你打伤了几个医生和护士。”

“哦。”我转回头,再没有什么话说。

不久就有一个护士进来,叫我拿水喝药。

我问喝什么药,又问水在哪里。

喝完药之后,我妈问我要不要去厕所,我就问厕所在哪儿。从床上下来的时候,我发现我的上身穿着自己的衣服,下身却穿着医院的病号服。

“我的裤子呢?”我问我妈。

我妈迟疑了一下,表情有些奇怪。

这时候那个发药的护士正好从我床边经过,听到我问她转头看了看我和我妈,然后很是稀松平常地说了一句:“做电休克尿失禁很正常,这没什么的。”

“哦。”我又应了一声。尿失禁了啊。谁给我换的裤子呢?我想了一下,但也不太在意。觉得明明应该是很让人羞赧和难过的一件事,但我心里却好像没有什么起伏。

之后的几个小时,我整个人都有些呆呆的。我好像忘记了很多事情,大脑里很空旷。我觉得我似乎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要去做,但又想不起来是什么,记忆都很模糊,线索很混乱。我努力去想的话,就会觉得太阳穴很痛,头也开始发晕,我就不想了。

我妈有的时候在旁边守着我,有的时候又不知道去哪里了。后来我爸也来了,我认出了他。

当天晚上天黑之后我就开始睡觉了,并且很快就睡着了。做了一个梦,很安静,只有我一个人,站在一个白色的大房子里,没有家具,墙壁都是白色的,前后左右看过去全都是白色的。什么也没有。

但是第二天早晨醒过来之后,我的眼泪打湿了枕巾。

因为就在我睁开眼睛的一瞬间,我想起来了一个人。

他抱着我,在我耳边用低沉悦耳的声音说道:“醒一醒,吴邪。别怕,我在。”




————未完待续————

楼主 夏子煦  发布于 2017-07-14 23:08:00 +0800 CST  
两耳之间

By 夏子煦


——108——

跟着他的脸一起被想起来的是铺天盖地泛黄的回忆。

我把匕首插进他身体时柔软的触感,他寸步不退的坚持;
我们在那张小床上大汗淋漓,肢体交缠,鬓角厮磨;
他站在我的房门口说,你给了我全世界;
蝉鸣叶碧,楼下树荫里他仰起脸,我趴在窗口与他静静对视;
考场桌子上他留下的小纸条,教师办公室里他竭力保护我的姿态;
满身是血的他在那个废弃厂房里对我说,我去杀了她吧;
光影摇动,他把我压在宽大的化学实验台上狠狠贯穿;
大雨倾盆的冬夜,他站在我家的楼下,用空洞又苍凉的眼神看着我;
学校宿舍楼的506,他跪坐在我面前说,假如,我们之间有100步的距离,只要你向我走一步,我就会向你走完剩下的99步;
淳安漆黑陌生的山路上,飞奔而来的他把我紧紧地抱在怀里;
不大的书桌前,我发烫的脸,擂鼓般的心跳,他落在我脸上的吻;
教学楼前微微弯着腰的他,对背上的我说,下来,我跟你去;
操场上几十人的混战中,我们背靠背的信任,并肩作战的热血澎湃;
开学那天早晨阳光清冽的凤起路,他微微怔愣的表情,迎着我张开的双臂……

我躺在床上用双手捂住脸,哭到泣不成声。

原来,在我们此生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在他还不认识我不了解我的时候,他就已经对我张开了双手敞开了怀抱,做出了接纳的姿态。

他这一生,从未拒绝过我。

我妈提着早饭进来,以为我怎么了,慌得一把拉开我的手。

我就看着她,哭着问道:“他还活着吗?”

我妈的眼睛渐渐红了,她点头说:“活着。你别乱想。”

我说:“我要去看他。”

我妈说:“现在看不到,还在重症。过两天出来了,你再去看他。”

我就拉我妈的手:“妈你一定要救他!多少钱都要救他!”

“说什么呢,傻孩子。”我妈抹了一把我的脸:“当然要救。”

闷油瓶在重症呆了四天,每天有10分钟的探视时间,但只能一个人进去。我妈怕我受刺激不让我进,我没有强求,因为我自己也害怕。

这几天我又想起来了很多事情,大脑不像刚做完电休克时那么空了,脑海中一些模糊的画面也正在逐渐清晰。可是跟着回忆一同清晰起来的还有幻觉。

噩梦卷土重来,现在我必须要靠镇定剂和安眠药才可以睡觉,可是往往睡不到3个小时就会惊醒,然后我就去护士站再要安眠药。

我不知道幻觉什么时候会出现,也不知道如何区分幻觉与现实。为了不再伤害他人,我唯一能做的就是尽量不要动,不管发生什么都把自己蜷成一团不动,无论是酷刑加身还是山崩地裂江河倒流,我都咬牙扛着。

没人知道躺在床上一动不动的我正在经历着怎样可怕的煎熬。

第五天,闷油瓶终于从重症转到特护病房。

我挑了个他睡着的时间去看他,病房里很安静,有淡淡的消毒水的味道,接在他身上的仪器上有一些数字在跳动着。他是趴着睡的,身上穿了衣服,盖了薄被,看不到伤口。

我轻手轻脚地在病床边坐下来。五天的时间他整个人仿佛瘦了一大圈,阳光下他的脸看起来一点生气也没有,脸色苍白到甚至能看到皮肤底下淡紫色的毛细血管,而他闭着眼睛的样子总让我有一种他再也不会醒过来的错觉。

我终于还是伤了他。

这个世界上我最怕伤害的人就是他,可是唯一能伤害他的人也只有我。

握着他冰凉的手指,一瞬间,万念俱灰。




————未完待续————

楼主 夏子煦  发布于 2017-07-17 22:32:00 +0800 CST  
好多小伙伴抓心挠肝地问,还有多少刀?!!!还要虐多久?!!
我想说,大家不要方……没多少了,真的,再两章,回忆篇就结束了,我们就要回到现在的时间线了。
再坚持一下,回忆篇的最后一章非常非常非常非常的长,完全是两章的量。但是我会考虑大家的心情,如果到时候大家要求特别特别强烈的话,我就不分开两章发了,直接一发完。
明天更109,还是老时间见吧~么么哒(ღ˘⌣˘ღ)

楼主 夏子煦  发布于 2017-07-18 22:55:00 +0800 CST  
两耳之间

By 夏子煦


——109——

直到护士进来给他换药,我才惊觉自己坐得太久了。应该趁他还没有醒赶快走吧,虽然我知道他不会怨我,可现在的我实在没有面对他的勇气。

谁知我刚刚挪开凳子站起身来,手腕就被一只手抓住了,接着一个很轻的声音说道:“别走。”

他醒了?!什么时候醒的??我愣了一下,却不敢转头去看他,也不敢挣开他的手怕扯到他的伤口。

屋里很安静,我都能听到自己急促的呼吸和心跳。他抓得很紧,指节用力得微微有些发白。

僵持了片刻,他慢慢地开口道:“我不痛了,你别走。”

我的眼底就开始泛酸,明明是我做错事,服软的人却是他。到底我是积了几辈子的德才能遇见他啊……缓缓转回头去,那双墨一般沉黑的眼眸里蕴着一点欢喜,一点期盼。他就那样深深地盯住我,好像要一直看到我的灵魂深处,然后他说:“我很快就会好的,这不是你的错,别乱想。”

我沉默着点了点头。

他微微抻着脖子抬头看我:“你能坐下来吗?”

我这才想起他肩膀使不上力,这样抬头跟我说话很是有些吃力,于是赶紧把凳子拉到床沿重新坐下来,又把他的手从我手腕上拿下来,握在掌心暖着。

他似乎放松了下来,整个人陷进白色的床单里,顿了顿又问我道:“阿姨说你做了一次电休克了,疼吗?”

我摇头:“不疼。”

“做完之后心情有变好吗?”

“嗯,有变好。”

“那就好。”他闭了一下眼睛,像是要睡了,但很快又睁开,脸色依然是惨白的,像涂了墙灰。

我知道他累了。之前受伤气血两亏他本来就已经很虚弱,再加上疼痛、睡眠不足,身体损耗极大,好好调养也得个半年一年的才能恢复元气吧。也难为他撑这么久就为跟我说两句话,“我去叫护士拿曲马多(注:一种中枢性镇痛药)给你。你睡一会儿吧。”

替他掩好了被子,起身的时候却又被他拽住衣角,我以为他还有话要说,但是等了等发现他已经闭上了眼睛。

最近他比之前要睡得多也睡得久了,我过去的时候十次倒有八次他是睡着的。护士说他刚做完手术麻药劲儿过去那会儿整夜疼得没法睡,伤口太深了,缝了太多针,打了止痛针也没用。熬过最初那几天才好了一点,现在在镇痛剂的作用下多睡觉对伤口愈合有好处。

但他似乎比从前粘我了,每次我去看他,只要他醒着总是不让我走。从前最不擅长聊天的他也开始主动找些话题跟我说,可我的话却越来越少了。

我几乎没办法去想他一个人是怎么在ICU里熬过那些睁眼无眠的分分秒秒,我太明白不能睡的痛苦了。其实我真的很害怕,我怕将来有一天他也被拉下水和我一同沉溺,怕他变得和我一样,失眠,焦虑,暴躁,挣扎,压抑,绝望,怕他经历我所经历过的这一切。

如果真的有那一天,我没有办法面对自己。

我是不是应该趁现在让他早点适应没有我的生活?

我太累了,已经快要找不到坚持下去的理由了。

我的主治医生来找过我,说跟我安排了下个星期的电休克治疗,之后大概还要做8到12次。他很有信心地跟我说,做完这一个疗程你肯定能好。

我只能苦笑。我那个病房里住的,都是做过电休克的。有的人已经做了十几次了也没有丝毫起色,该忘掉的没有忘掉,不该忘掉的全都忘掉了。他们总是一遍一遍地问,今天几号?

有个大学生做了3次电休克之后,开始看小学英语了,因为她把所有的英语单词和语法全忘掉了;有个原本很帅气的大叔,做完电休克之后变得像个智障,说话结巴,筷子也不会拿了;就连我自己也出现了一定程度的认知障碍,比如隔壁床的人说“微波炉”,但我不明白微波炉是什么,也全然忘记了微波炉的使用方法。

那么再做一次的话,我会忘掉什么?

我还会记得闷油瓶吗?记得我们之间发生过的一切吗?

做完一个疗程的话,我又还能记得多少东西?如果连记忆都没有了,那么我这16年还能算是活过吗?如果16岁的我还要父母像照顾一个小婴儿那样照顾我,我于心何忍?

现在的我活在世上对所有人来说都是个负累。

我心里很明白,这种病是一种持续终生的疾病,通过药物甚至电休克都只能暂时抑制住症状却不能彻底治愈。什么时候我变成了必须要吃药的人?不吃药就不能生活下去吗?

我不想一辈子离不开药物,不吃药就睡不了,不吃药白天就不能动;不想不停换药不停换医生;不想经历每换一种新药的时候强烈的副作用,吃不下饭,恶心头晕,反胃昏睡,思维迟缓;不想被电到尿失禁,然后大脑一片空白地醒过来;更不想每天困在各种各样的幻觉里无法动弹,一遍一遍看着我爱的那些人们全都离开我……

实际上这样子生活下去,不仅对我自己来说十分痛苦,对我的父母来说同样也是一种极大的折磨与摧残。我眼睁睁看着父母被自己消耗到虚脱,大把大把的钱都贡献给了医院。我爸为了挣钱整个人又黑又瘦,鬓角的白发一茬一茬地冒;我妈整天背着我偷偷的哭,眼里的红血丝一天都没有消退过。可我自己又控制不住无能为力,这种感觉真的太难受了。就像是生活在父母常年冷暴力的家庭里的孩子,希望爸妈离婚吧,别再借口为我好,咱们都解脱好不好?

我这辈子最好的运气都已经用光了,这一生中最美好的日子全都过完了,也没有什么想做的事情了,以后都不会变好了,只会比现在更差。

我只是希望闷油瓶能够明白,如果有一天我离开了他,不是因为我不爱他了。恰恰相反,我依然爱他也将永远爱他。

我只是不爱我自己了。






————未完待续————

楼主 夏子煦  发布于 2017-07-19 22:27:00 +0800 CST  
两耳之间

By 夏子煦


——110——

我想过无数种离开他的方式,除了自杀。

虽然自杀是最有效也最快速的办法,但如果我自杀,他未来的日子可能都走不出这件事的阴影,我不想他的下半生都被自责和内疚困扰。在我走后,他还有很长的人生路要走,我希望他能好好的。

所以我希望自己能以一种合理且无奈的方式离开,比如说某种意外。这样的话,我才能不亏欠任何人并获得解脱。无论是闷油瓶还是我父母,都只会觉得遗憾,却也会觉得这是最好的结局。大家可能会难过一阵子,可是随着时间的流逝,慢慢地每个人都会有新的人生,而我就渐渐地被淡忘。无论是痛苦还是愉悦,都会过去,这样很好。

虽然我也明白,意外这种东西,是可遇而不可求的,你在等的时候,意外总是不会发生,但我仍然热切地期待着意外比明天先到来。药物过量、仪器漏电、被其他精神病人误杀、高楼抛物、车祸、溺水,无论怎样都好,随时可以拿走这条命。

我只是没想到这一天竟然真的来得这么快。

第二次电休克治疗的头一天晚上,我照例服了药,又吃了安定片,早早上床睡觉。可是只睡了不到两个小时我就醒了,看着黑漆漆的房间我突然特别恐惧。

我悄悄地起床,出了精神科的大楼,再上外科楼,闷油瓶已经转到了普通单人间。我进去的时候,屋里没有开灯,他还是趴着睡的。窗口漏进来一点月光,刚好让我能够看清他。

“小哥,你睡着了吗?”我轻轻叫了他几声,但他没有醒,可能睡前护士给他服了镇痛药和安定。

在他床边坐下,我把他的掌心贴上自己的脸,是温热的,“小哥,我明天要再做一次电休克了。做完之后我可能会忘记一些东西。”

“不知道明天之后,我还能不能认出你。”

“多可惜,我还没有听你说过喜欢我。”

“要是我真的忘记了,我该怎么办啊?”

“如果我不记得我们怎么认识,也不记得我为什么要喜欢你,不知道你为我做过些什么,也不明白你背上的伤口是怎么来的,你会难过吗?”

“要是我再也想不起来,也不能再喜欢上你,你怎么办?”

我的眼泪开始涌出来:“我不想做电休克,小哥,我不想当着那么多医生护士的面尿失禁,也不想变成连自理能力都没有的傻子,更不想忘记你,不想忘记我们之间发生过的一切。”

“我要生生世世记得你。就算要走,我也要带着回忆走。即便到了阴曹地府,无论等你多少年,我也要第一眼就能认出你。”

“小哥,我要是不在了,你一个人会寂寞吗?你能好好吃饭吗?”

“你会不会哭?会不会把自己的日子过得一塌糊涂?”

“我不在你身边,会不会有人欺负你?会不会有人骂你死基佬?要是你没钱用怎么办?”

“你以后会娶其他的姑娘吗?万一她对你不好怎么办?万一她背叛你离开你怎么办?”

“小哥,我舍不得你,我也放心不下你。”

“要不然,我带你一起走吧?”

说出这句话后,足足过了三分钟我才意识到自己刚刚说了什么。

然后我从他的病房落荒而逃,一路狂奔到楼下。

我知道,我不能再一个人去看他了。

我有了杀人的念头,而且我想杀的,是我最爱的那个人。

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有这种念头,但这是一个很可怕的信号。因为我现在是一个无法控制自己行为的人。当我清醒的时候自然没问题,然而一旦我出现幻觉,谁都不知道被幻觉控制的我最终将做出什么事,而闷油瓶对我,不会做出任何抵抗。

我不想有一天当我清醒过来,发现自己刺穿了他的心脏。我这污秽黑暗的灵魂啊,恐怕连上帝都没办法救赎我吧。

站在两栋楼中间,初冬冷冽的夜风穿堂而过。

我突然想起了西贝的那首《路人》。

【想饮一些酒,让灵魂失重,好被风吹走。可一想到终将是你的路人,

便觉得,沦为整个世界的路人。】

一夜无眠。

我用我妈的手机给闷油瓶的手机发了两条短信。

“风虽大,都绕过我灵魂。”

“张起灵,我爱你。”

第二天早晨,天亮起来的时候,我用一个废弃的针头戳开了精神科住院部大楼天台的铁门。并不是什么难事,只是普通的弹子锁,以前瞎子教了我两天我就学会了。

这栋楼建筑年代有点久了,天台边缘也没有装铁栅栏,只有一道半人高的矮墙。我爬到矮墙上站了一会儿,楼不太高,只有六层,但也足够看到很远很远的地方了。

城市正在苏醒,有人在晨跑,公交车开得很畅快,早点摊旁边围了一圈人,就如同之前无数个日暮晨昏一样,生机勃勃,未艾方兴。

清晨的风带着冬天的寒意拂面而过。我闭上眼睛深深吸了一口气,一阵冷冽从鼻腔一路刮进胸肺。

只要往前一步,就一步。

所有的一切,就都结束了。

所有的痛苦、愤怒、不甘、绝望都将远去。

让我自己解脱,也让他解脱,让我身边的所有人都得到解脱。

我睁开眼睛,向脚下看去。跳下去,其实很容易,我也并不害怕。

可是心底还是有什么东西放不下,让我始终无法迈出这一步。

是什么,到底是什么呢?我在矮墙上坐下来,开始思考,到底是什么让我无法最终下定决心,我究竟在犹豫什么?

时间就一分一秒过去,东方太阳已经露了头。今天是个好天气。

我的时间不太多了,早晨查房的护士很快会发现我不在,而离安排好的电休克治疗的时间也越来越近了,如果被护士和我妈发现我在这里的话,估计往后我要再动点儿什么心思都很难了,说不定他们还会调整电休克治疗的密度。

我得尽快做出决定了。

“吴邪!!!”声音响起的时候,我还以为是自己幻听了。

但是当我转过头去,我真的看到了闷油瓶。

他还穿着病号服,左手握在天台铁门的把手上,胸口正在剧烈起伏,而他的脸色惨白惨白的,眼神里是我从未见过的惊恐。

“你坐在那里干什么?!”他问。

“别过来。”我轻声道。或许这只是幻觉,他现在应该还在房间里睡觉。他怎么会知道我在这里?不可能的。

“待在那儿别动……”他弯了一下腰,又撑着门把手挺起腰,“等我过来。”

看着他一步一步很小心地向我走过来,我的眼睛就开始模糊了。

我突然明白了是什么让我没有跳下去。

是因为他。

我有一万个放弃自己的理由,他就是那一万零一个留住我的理由。我一看到他就想逃,可他一出现,又绑住我双脚。

我从矮墙上站起来,朝他走过去。我想告诉他,是他赢了。

可是命运却跟我们开了一个大玩笑。我刚朝前迈了一步,脚下就突然一个趔趄,也不知是因为这道矮墙年久失修,还是因为眼泪模糊了我的视线使我没有看清楚,又或者风中有什么不知名的东西推了我一下,真的就只是轻轻滑了一下,然后我整个人就失去平衡向外倒去。

那一瞬间我的大脑一片空白,只是觉得不可置信,甚至没有想到要用手去抓住点什么。

可是我的手却被抓住了。

被闷油瓶抓住了。

他用他那只右手,那只被我伤到差点保不住的右手,在那千钧一发之际冲过来抓住了我。很像电影里的桥段对不对?可是他真的办到了,我都几乎无法相信他真的抓住了我。

“抓紧我!!”他的大半个身子都跟着我挂出了墙外,“我拉你上来!”

“我太重了,你拉不住我的。”我说。

“相信我!!我一定会拉你上来!!”他的额头开始渗出冷汗,脸色像纸一样白。

我知道他的右手使不上多大力气。我一百多斤的体重,靠他那一只受伤的手根本撑不了多久,搞不好还会把他整个人拖下来跟我死在一处。我自己作死实在没必要拉他一起陪葬。

“我相信你,但我太累了……”我冲他笑了一下,缓缓说道,“这不是谁的错,是我太懦弱了。”

可叹人世无常,原来我们都输得彻底,赢的是命运。当我想放弃的时候,命运没给我机会,可是当我不想放弃的时候,命运却推了我一把。

他的病号服开始有血迹渗出来,肯定是背后的伤口又崩裂了。这下又不知要在床上多趴多少天了。

我撤了手劲,不再与他紧紧相握:“小哥,你要好好地活着,连我的份一起。”

“吴邪,抓着我,别放手!!”他声色俱厉地对我喊。

我摇头,向他微笑:“小哥,你忘了我吧。”

“吴邪,你答应过我的!你说过不会放手的!”他试图用撑着矮墙的另一只手来抓我,但是一松手他整个人就跟着我向下滑。

“对不起我没办到,欠你的,下辈子还你。”我仰头深深地看着他,其实我真的好舍不得他。

张起灵,这个世界上再也没有比你更温柔和善良的人了。我想把所有的祝福都送给你,在我离开之后,希望你遇到你命定的良人,放下背上的十字架,好好地为你自己活一次。

“求你了,吴邪,别放手……”当他发现我存了求死的心之后,他的眼神就变得哀伤。

没有了交握的纠缠,他根本拉不住我,我正在一分一分向下滑。

“小哥,放我走吧。”我很温柔地对他说道。

我的手掌都已经滑出了他的掌心,他现在仅仅只握着我的四指。

很快了,离最后的结束不过分秒之间了。

但他仍然不死心。

“不,不要!吴邪,求你了,别放手……”他的眼泪,直直地从他的眼眶里落下来,砸在我的脸上,冰凉的。

我第一次这样看着他哭,哭得我一颗心都要碎掉了。

“小哥,别哭了。我够不着你,没办法给你擦眼泪。”

鲜血顺着他的手臂蜿蜒而下,渗进他的手掌和我的四指之间。黏滑的血液使我下滑的速度更快了。

“吴邪……别丢下我……”他哀伤的脸是最锋利的剑,将我刺了个对穿。

如果可以的话,我真希望今天早晨我没有撬开天台的门,不曾出现在这里。如果时间可以重来,我宁愿自己不要遇见他,不要带给他这样多的痛苦回忆却又留下他一个人。好不甘心,却没有时间弥补犯下的错,也没有办法改变结局了。

我努力挤出一个最后的笑容,眼泪却还是滑出了眼眶:“张起灵,前路漫漫,就此别过了。”

“吴邪————————————————”

在他绝望的嘶吼声中,我的指尖也终于脱出了他的掌心。他飞快地向下又捞了一把,但是我下坠的速度太快了,他什么也没抓住。

好遗憾,这辈子没能陪他走到最后,也没机会看到他变成老头子的样子了。希望今天发生的这一幕不会变成他未来的噩梦。

我眼中最后的画面,是闷油瓶逐渐远去的脸,他飞溅的眼泪,出现在他身后的白大褂,以及湛蓝的天空,流动的白云,摇曳的树影。

没有疼痛,也没有声音,我坠入了一片黑暗之中。

——《两耳之间》回忆篇 完——

楼主 夏子煦  发布于 2017-07-23 21:55:00 +0800 CST  
不知道为什么,105章突然被系统吞掉了,明明没有什么违规内容。
好吧,只好把105章补发一下图片了。说看不清楚的点击“查看原图”
微博比较全,如果看的过程中发现有章节被吞了又找不到,就去微博找我~搜“夏子煦”就能看到我了。你们会认出我的。


楼主 夏子煦  发布于 2017-07-28 15:29:00 +0800 CST  
两耳之间

By 夏子煦


——111——

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我有一刹那的失神。

眼前是一片深深浅浅的蓝,看起来有些熟悉,但我分不清自己到底是在哪里。

“醒了?”旁边有一个低沉温暖的女声说道。

我转头,是一张熟悉又有点陌生的脸,我愣了两秒,开口道:“文锦……姨?!”

“嗯。”她点了点头,把手中的书合起来放到一边,“是不是从楼上掉下来了?”

“啊?……是。”我有些茫然地点了点头,有点搞不清状况。

“没事了,那些都过去了。”她站起身来,从旁边拿了一条干净的毛巾递过来,示意我擦脸。

我这才发现自己整张脸都哭得湿漉漉的。有些费力地坐起身来,我接过毛巾捂住自己的脸。

“你先平复一下心情。”她说:“我和小花儿在外面等你。”

文锦出去后,我还是有些发懵,头有些痛,大脑里时间线都乱糟糟的,我甚至想不起现在是哪一年。

一个人呆呆地坐了好半天之后,才觉得混沌的大脑慢慢清明起来,也开始记起来是小花带我来这里的,而我为了找到失踪的闷油瓶主动要求文锦催眠我,帮我找回一些丢失的记忆。

谁知道这一催眠就像时光倒流,实打实地把那些过往的岁月重新经历过一回,每一个画面都栩栩如生,每一个细节都历历在目,就连最后闷油瓶血液的温热触感都似乎还残留在我手上。

可是仍然有一些让我十分疑惑的地方,比如我从六楼掉下去为什么没有死?我的抑郁症是怎么治好的?我为什么不记得闷油瓶了?文锦当年为什么要催眠我?以及后来在医院里到底发生过什么,我都记不清了。从楼上摔下来之后的那段记忆非常混乱且模糊,看来还需要再跟文锦和小花聊一聊。

我把毛巾放在一边,又拍了拍自己的脸,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这才走出了这个蓝色的房间。

小花斜倚在外间的沙发上正在跟文锦说着什么,看到我走出来立刻转头看过来,他对我笑了笑,问道:“还好吗?”

“还好。”我点了点头,顿了顿又问:“我睡了多久?”

小花看了一下表:“差不多六个小时了。”

“后来呢?我从楼上掉下来之后呢?为什么没有死?”

小花看了一眼文锦,又看了看我,然后拍了拍身边的位置,温和地说道:“先坐下来喝杯水,吃点东西,后面的事,我慢慢跟你说……”

当天晚上,我们在文锦家旁边的酒店开了个房间睡了一晚,因为太晚订不到返程机票,只能第二天再做打算。

洗完澡躺下后,小花的鼻息很快平稳下来,想来这一天他也是很累了。

黑暗中,我终于鼓起勇气开始把小花和文锦说的那些结合我的记忆一点一点梳理,白天他们说的时候,我只能茫然地听着,根本不敢去细想,生怕自己当着他们的面痛哭失声。

我知道真相是残酷的,但我没想到,真实的人生比我想象中更为让人震撼。

当年,我之所以从六楼掉下来却没死,还是多亏了闷油瓶。如果没有他,而是我自己跳下来的话,我可能早就摔成一滩肉泥,和云彩一样,再也不能睁开眼睛了。正是由于闷油瓶拉住了我,所以我不是一个有弧度的自由落体,而是贴着墙壁掉下来的,然后砸到了一楼的遮阳棚上,又滚落到旁边的绿化带里,这才保住一条命。

但是从六楼掉下来毕竟也不是闹着玩的,我的腿骨折了,落地的时候撞到了头,在ICU昏迷了一个多月才转出来。

我爸妈还有我三叔都觉得我的病已经发展到要自杀了,国内的医生恐怕看不好了,所以他们联系了文锦,正巧文锦那边差不多到学期末了,于是提前请了假回国了。

文锦回来后第一时间赶到了医院,看了我之前的病历后,立刻判断出我根本就不是抑郁症,而是双相情感障碍,也就是俗称的躁郁症。

这种病,15岁~19岁最为高发。在那个年代,人们对于抑郁症的认识尚且十分浅薄,更谈不上对双相有什么足够的了解了。别说是患者和家属,就是很多基层医生在双相的相关诊断、治疗以及后期管理方面都存在极大的不足。

一些资料显示,当时双相障碍的误诊率高达80%。一旦将双相障碍误诊为抑郁症,后果是很严重的,如果给予抗抑郁治疗,患者不能从抗抑郁剂治疗中获益,将会诱发躁狂快速循环发作,情绪变得更加不稳定,自杀风险提高,结果就是更加难以治疗。

这大概就是我在第一次服用抗抑郁药物后很快变得情绪高涨甚至在性事方面不知节制的原因了。难怪那时候我简直觉得自己天上地下无所不能,每天精力充沛到根本不需要睡觉一样。

然而这种病的可怕就在于,亢奋的时候越猛烈喜悦,抑郁的时候就越是不可抵挡。每一份无来由开心的情绪,都是需要我在未来加倍偿还的借贷。

不费吹灰之力得到全世界的代价就是,只消片刻,便会长久而彻底地失去全世界。




————未完待续————

楼主 夏子煦  发布于 2017-07-28 15:32:00 +0800 CST  

楼主:夏子煦

字数:145547

发表时间:2016-02-06 21:01:00 +0800 CST

更新时间:2021-05-11 22:58:58 +0800 CS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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