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临安一夜听风雨(民国,瓶邪only,强强,暧昧风)

张起灵早上等吴邪前脚刚走,便换装易容混在了吴家的家丁中跟着出了门。他临走时左思右想,自己是穿着嫁衣来的临安,如今总不能在穿着嫁衣出去,只得“借”了一件吴邪的长衫,对此,他颇为惭愧。

只是甫一跨出吴宅,他就觉得不对劲。凭他的眼力与机敏一眼就能瞧出这吴家的四周都有人在暗中窥视,他心中不由暗暗吃惊,不知道这些人是冲着自己来的还是本就针对吴家。无论何种情形,一时间都叫他无法离开。他隐在吴家附近那熙熙攘攘的集市中悄悄观察着那些暗哨。

就在这时,他却瞥见吴邪接过王盟递来的馒头,远远望去,那只是普通的吃食。他暗暗惊讶,这个吴邪在短短的一个上午就让他一次一次地推翻了固有的印象。这算什么,一个堂堂的临安城首富在早市上买馒头和豆浆吃?张起灵从十几岁时就在军政商界摸爬滚打,见过太多富豪巨贾,可无一是他这般的,这个吴邪太奇怪了。

与此同时,他还发现有两个人在后面紧紧地跟着吴邪和王盟,虽然看上去没有多少恶意,但是还是让人难以安心。此时他几乎可以确定,这些暗哨都是针对吴家或者吴邪的,与自己毫无关系,现在转头出临安直奔金陵也不会给对方带来牵连,只是不知为什么,他心中竟然平白生出了些许不安,莫名地有些担心吴邪的安危。

这种感觉对他而言有些陌生。这些年来他总是一个人独来独往,只需要为自己负责,可如今,他竟然会对一个几乎只有一面之缘的人莫名地生出担忧之情,而他平日里惯有的理智却让他同时又对吴邪充满警惕。

这种矛盾又复杂的感情在他心里快速的疯长着,他压了压心头紊乱的思绪,告诉自己,这大概是早上听到吴邪与解雨臣对话的缘故。

十年前到底发生过什么?自己与吴邪是不是真如他们所说那样,曾是旧识?如果是,他又为何不承认?

张起灵瞧见吴邪两人往回走,那王盟不知在他耳边嘀咕了些什么,远远地瞧不清他的脸色,只见他一甩衣袖头也不回地进了大门,而那两个盯梢的人也回到了吴家周围的茶摊里,坐在那儿继续盯着。

他想了一想,还是决定先暂时不走,只是这个决定一下,张起灵便自己吃了一惊。他说服自己,这不过是为了还吴邪搭救自己的恩情罢了。

张起灵从来不做多余的事,可这回却似乎破例了。

张起灵一直默默地注视着整个全局,直到天黑,盯梢的人换了两班,至于这种昼夜不停的行为,可见这些人对吴家、对吴邪的掌控不会有半点懈怠,这也愈发让他不安。

忽然,他看见那些人都站了起来,神色有些紧张,他一侧身,瞥见从吴家走出很多人来,吴邪领着头,人人手里几乎都提着盏灯,王盟在那里不知说些什么,不一会儿人群都散了,朝各个方向走去,那星星点点的烛光也渐渐地消失在临安的浓夜之中。

他瞧见吴邪朝自己的方向走来,忙隐到了暗处,但是吴邪忽然停下了脚步,转过头朝那些盯梢的人看去。

那些人虽然都穿着平常的衣服,可是这大晚上的在吴家附近的商铺内闲坐总会惹人显眼,吴邪更是个眼明心镜的人,也许白天不会注意,可是晚上必然会发现。

张起灵心中暗叫不好,他皱着眉,半个身子都快出来了,一副随时准备上前帮忙的样子。

可是,吴邪这时却偏偏转过了身,刚好看清了他的位置,他一惊忙缩了回去,可惜有些晚,吴邪已经快步朝他那儿走去了。

盯梢的人以为自己被发现了,如今不敢跟去,只得继续扮着自己茶客闲人的角色,但那一双双眼睛却死死地盯着吴邪的背影。

吴邪追了上去,走到拐角张起灵方才消失的位置,那条小巷中只剩一团墨色的浓黑。他小心翼翼地走进,轻声唤道,“是你吗?你在哪里?我刚才看到你了。”

突然,不知从哪里来的一股巨大的力量将他一把拖到了一旁,同时一只手伸了过来紧紧地捂住了吴邪的嘴,他的身子也被夹了起来。吴邪大惊,开始用尽全力地挣扎,可是那制住他的人似乎力气极大,他完全动弹不得,就在这时,吴邪的耳边突然传来一声轻喝,“别动。”

只一瞬间,吴邪立刻就停止了反抗,他听得出对方的声音,尽管只有两个字。

张起灵温热的鼻息撒在了吴邪的耳边,同时吴邪细软的发丝也扫过了他的脸。在黑暗中,两人无声无息地紧紧贴在了一起,时间不知过去了多久,那暗中盯梢的人此时也不知跑到什么地方去了,可尽管如此,吴邪依旧可以感受到张起灵加诸在自己身上的力道没有半分的减退,他感觉到对方似乎并没有放手的意思,不由得挣扎了一下,可是马上张起灵压得更紧了,两个人也贴得越牢了。

吴邪觉得自己的心跳在加速,那个人冰凉的手正捂着自己的嘴,他的那颗心正贴着自己的后背与他一起跳动着。

怎么办?吴邪的脑子里突然就冒出了这三个字。

见他似乎老实了许多,张起灵缓缓地放松了力道,却依然没有松手的打算,又隔了一段时间,他才彻底放开了怀里的吴邪。

吴邪转过身,两人在月光下对视着,虽然朦胧,但是张起灵那张熟悉的面孔还是清晰地映在了吴邪的眼中。

“你还好吗?”月华撒在他的身上,如水波在他周身荡开,他轻声地询问着吴邪。

“我没事。”吴邪移开了目光,小心翼翼地探出脑袋,四处扫了扫,见周围没有人,便对他说道,“我们先回家再说。”

张起灵迟疑了一会儿,没有做声,吴邪皱着眉,一把抓起他的手,“此时需得从长计议,如今临安城里多了许多来路不明的日本人,大晚上的城门都关了,你在外面乱走很容易出事的,我知道你厉害,可是……”突然,吴邪没有再说下去,他发现张起灵正靠着墙壁轻轻喘着气。低头一看,发现他胸前竟绽开着一朵血莲,在月光下更显得触目惊心。大概是刚才挟制他时而扯到的伤口。

吴邪握着他的手更紧了些,此刻也不再多说什么,小心翼翼地牵着他穿过了几条小巷,溜进了自家的大门。

家里只有王盟在守着,见到吴邪带着张起灵进来时大吃了一惊,又见他胸前伤口迸裂血流不止一时慌了手脚,此时吴邪显得异常的镇定,亲自扶张起灵回了房,嘱咐王盟外出寻找相熟可靠的大夫,并且要为大夫换装万不可让人瞧出身份。此举无外乎是不想让人瞧出吴家现在有个伤者,至于大夫,多打发点钱财定能守口如瓶。
【第六章 2】tbc

楼主 观之逸  发布于 2012-06-26 13:44:00 +0800 CST  
那天晚上,吴家大少爷新婚的第二日,吴家忙进忙出得不知发生了什么大事。

张起灵醒来时已是翌日清晨,他躺在床上一双漆黑的眸子霍然睁开,一个翻身坐了起来,同时手刀险险地就要落下,待看清伏在床榻旁的人时,他的手仅离吴邪的脖子一寸的距离。从来没有人敢在他的卧榻旁酣睡。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胸前已经重新包扎好的伤口,望向吴邪的眼神有些复杂。他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一个在临安城可以翻云覆雨的人,掌握着江南古董生意的大批份额,却会在早市上像个普通人一样买早饭吃;一张总是浅笑云淡风轻的脸,但是眉宇间却偶尔会透出些许的落寞与辛酸;他的嘴上会挂着“我和以前不一样了”,只是那双眼眸却依旧清亮无比。

他对自己似乎是毫不设防的样子。

很奇怪。

更奇怪的是,他绝没有想到吴邪昨晚竟然会出来找他。

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了,王盟端着洗漱用的铜盆走了进来。张起灵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接着面无表情地翻身下床。

又是一日春光明媚。张起灵走出房门,看见院子里那株广玉兰的花苞正在微风中轻轻摇弋,他闭上眼轻轻嗅着空气的味道,那是一种沁入人心的安宁的味道,他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自己也会过上两天这样的日子,不再是四处奔走毫不停歇,而是生命中真正意义上的片刻安宁。

此时,他的头开始有些隐隐作痛,那种记忆深处的熟悉感一点一点的涌出,这种平静的、俗世无扰的感觉似乎以前也曾有过。

“少爷,大夫说只要再换几次药注意别再剧烈地扯动伤口就成了,您也知道张爷他身子骨本就底子好,这些小伤不会有什么大碍的。”王盟一边服侍着吴邪洗漱,一边说道,“我方才瞧他下床那动作可利落了。”

吴邪斜睨了他一眼,说道,“过一会儿我就跟他去说,他爱走就走,老子不留他,只是走之前好歹也要通知一声。我又没打算想要一直留着他。”

“是是,只是少爷今个儿咱还得去铺子里收账,要不要……”

“照去!”吴邪扔下手巾,丢下一句话。

吴邪推开门,发现张起灵正坐在院子中,仰着头默默看着天发呆,似乎是听到了些动静,他转过头,淡淡地看了一眼,那眼神一如既往,平淡无波,就像六月西湖里的水一样。吴邪正准备开口说什么,却见他转过了头去,心里暗骂一声,走上前,站在他身边,也抬头看着天,开口道,“你还是在我家养好伤了再走也不迟。反正也不差那么几天。”

张起灵没有回答,依旧望着天,目光平淡如水。

吴邪撇了撇嘴,知道他不会那么轻易答应,幸好自己方才已经准备了许多说辞,保管能够留下他。他正准备开口,却听到那人不露声色地轻轻说了一声,“好。”

吴邪一惊,低头看他,发现他依然保持着望天的姿势,没有丝毫的变动,一双眼睛并没有流露出太多的情愫,却让他感到有一种难以形状的温和宁静。他知道张起灵,他什么都知道,他知道这个男人一直在做一件自己想都不敢想的事,从十七岁那年初见他时,吴邪就知道,这个人的人生注定不会有安宁的一日。

他只有不断向前走,不能回头,因为命运早已将他的退路擦得一干二净,待他回首时,只余一地的空茫。

他什么时候才能停下脚步歇一歇呢?他又是否知道,曾经有个人答应过他,会在那里一直等他。可如今,他自己却忘记了。

吴邪微微叹了口气,转身叫上了王盟一道出门。

他没有看见,那个坐在那儿纹丝未动的人稍稍移了目光,静静地望着他远去的背影。

吴邪在自家铺子里待了一个上午,回来那一路上,王盟细说着这些日子的收支,吴邪也只是听着,不作评价,正走着,便到了家门口,只见一个汉子正立在一旁,背对着他们。

“少爷,这位军爷来找您,可就是不愿进去。”守门的小厮一见吴邪和王盟,便哭丧着脸迎了上来,说道。

“这位壮士……”吴邪在后面唤道。

那人转过身来,肤色黝黑,左脸上有一条明显的刀疤,一身精壮的肌肉,冲吴邪嘿嘿地笑着,一抱拳,“小三爷!别来无恙!”

见着那人的脸,吴邪又惊又喜,就连一旁的王盟都忍不住走上前去。

“潘子!你怎么来临安了!”
【第六章 完】

楼主 观之逸  发布于 2012-06-26 13:45:00 +0800 CST  
【几乎没有什么变动,瞎子和闷王晚上的行动做了更多的一些铺垫,修了吃虾仁的bug =_,=】

七 不见清明不见雨 不负岁月不负君

这潘子原是吴家的伙计,做事谨慎有勇有谋很是得力,颇受吴三爷吴三省的重用。十年前,吴家出了大事,吴三省下落不明,潘子心灰意冷,便辞了行,如今再见时,竟已是身着中校军服的将官了。

在吴邪幼年的记忆中,对他印象颇深,潘子那时常领着他去看灯吃糖,待他极好。他功课偷懒被父亲责骂时,也总是潘子打着圆场。对于吴邪,他是真心疼爱的。

“都来瞧瞧。”吴邪站在院子中,高喝了一声,执起潘子的手,“这位潘爷,曾为吴家立下汗马功劳,这吴家的大门对潘爷永远大开,随他进出。”

“小三爷,您言重了。”潘子低着头,竟有些不好意思,“当年我着实不该由着自己的情绪扔下吴家,这些年想来您也撑得很是辛苦。若我那时未走,多少还能为您分担一些。”

“哎!过去的事何必再提。”吴邪笑了起来,拍拍自己的胸脯,“你瞧我现在不也过得很好?”说完,便拉着他直走进了大堂,“你可得好好给我说说这十年来你的故事。我猜一定很是精彩。”

潘子十年前离了吴家,便去了上海。上海滩群雄割据,只要你有本事,有手艺,自然可以混的很舒服。而潘子一开始只是看看场,一般说来也不会遇上什么大波折。也就一次,算是彻底改变了他的命运。他在一次别人来砸场的群架中,救下了他当时的老板,也算是那次,那个打起架来不惜命的疯潘慢慢地有了名气。后来他被人推荐给了当时的淞沪警备司令部,算是彻底吃上了皇粮,洗得白白的,保起家卫起国来了。再后来,便是靠着自己的实力,一点一点攒起的军功,爬到了现在的位置。

小厮给潘子奉上了上好的茶,王盟在一旁亲自服侍。

“那你如今怎么来临安了?”吴邪问道。

潘子喝了口茶水,大笑道,“许是老天爷怜悯我,知道我舍不得杭州,故特意叫我回来。我昨日接到上峰的指令,如今算正式调入杭州守军了。我可是欣喜若狂,连夜就带着调函跑来报到了,不过,报到之前,却是先来见见小三爷。”

“这倒是叫我受宠若惊了。”吴邪对王盟说道,“快,把上次收的那把洋枪拿来。”

“唉!小三爷,你这是做什么,我来看您可不是贪您的一把枪。不瞒您说,我反而有东西要赠你。”说完,潘子接下包袱,抖落出一把漆黑的宝刀,“小三爷,你瞧这柄刀如何?”

吴邪走上前去,想要拿起它瞧个仔细,却发现黑刀无比沉重,他手无缚鸡之力,要用两只手才可勉强提起。“好刀。”吴邪放下刀,手指抚摸着刀柄,轻吐两字。

“这龙脊背我只知是古物,想来小三爷必会喜欢,所以特意送来,贺小三爷生辰。”潘子抱了抱拳,说道。

“生辰?”吴邪笑了,一旁的王盟也笑了,说道,“潘哥,如今清明都过了,少爷的生辰是上个月。”

“该死。”潘子皱了皱眉,“我是个粗人,只知道小三爷的生辰在春日,脑子不好使,总是记不得具体日子,您可千万别怪罪。”

“怎会,怎会!”吴邪笑眯眯地说道,“我向来不介意这种事,这么多年,你还惦记着我,还能来看我,我已是心满意足了,怎么会怪罪你。不过既然你赠我宝刀,我也需回你才是。”

他伸手接过王盟递来的锦盒,“这把枪是外国领事所赠,纯金打造,上面还镶嵌宝石,另附三枚金子弹。我一个文弱商人,这种东西自然用不到,也非古物,实在欣赏不来,如今以此物相赠,倒也相配。望其祝你建不世之功,驱强虏以匡山河。”

“小三爷……多谢……”潘子接过枪,轻摇了摇头,“如此贵重,潘某定时刻感怀小三爷这份心,时刻不敢忘自己是个中国人。”

吴邪点了点头,拍了拍他肩,说道,“如果三叔在,看见你今日成就,不知会有多高兴。好了好了,倒是我,如此好的日子,提那些事做什么,你今日不得走了,明日我再送你去报到,今天我俩好好聊聊。”

两人脸上原是挂着笑的,只是突然,潘子脸色陡然变了,一双鹰目死死地盯住了那个站在廊前的男子。

张起灵静静地望着他们,也不出声,没有人知道他是什么时候出现在那里的,又站了多久。

“是你!”潘子的嘴角不自觉地抽动着,猛地跑上去一把揪住了他脖领,“老子宰了你为三爷报仇!”

张起灵反应极快,伸手接住了对方的手,反手一扭,便牢牢地控制住了潘子,他皱了皱眉,问道,“什么报仇?”

“有话好好说。”吴邪大惊,等他反应过来,两人已经相持不下,“小哥,你快放了潘子。”

听到吴邪称呼自己为“小哥”。张起灵不由心神一动,这个称呼从未听人唤过,如今他脱口而出,为何竟如此熟悉?正想着,手劲一松。潘子揉着手臂,还想再冲上前去,吴邪忙立在两人之间,冲王盟喊道,“张爷不熟悉我们家宅布局,迷了路了,你还不快带他去他要去的地方!”

王盟心领神会,忙拉着张起灵就往后院走。
【第七章 1】tbc

楼主 观之逸  发布于 2012-06-26 13:49:00 +0800 CST  
“小三爷!”潘子自然是气急了,一把推开吴邪,却被他扯住,“小三爷,你这是做什么?难不成忘了十年前他是如何害吴家的吗?”

“自然是想忘也忘不掉的。”吴邪抢了一步拦在他身前,“只是如今就算杀了他,我三叔还能回来吗?所有的一切都能变得和从前一样吗?”

“小三爷!这算哪门子道理!”他顿了顿,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难道说,小三爷你……你跟他又……”

“胡扯!”吴邪一甩袖子,“我与他毫无瓜葛!如今他只是要去金陵,还是解家托来的,我也只想着送他去金陵,如此而已!”

一时间,两个人都不再说话,只是喘着气,半晌,潘子终于开口说道,“小三爷,是我冒失了,口不择言,还望你不要怪罪。小三爷向来宅心仁厚,只是我……着实咽不下这口气!”

吴邪说道,“你们二人,如今算来,都是为国效力,他具体想要干些什么我确实不清楚,可是这么多年以来,他这个人心里除了家国何曾有过别的?”

“小三爷,你居然还信他!”潘子不由得拔高了声音,“十年前他说的多好听,可是东北主帅仍命丧皇姑屯,三省尽落日本人手中,我可没见着他为国捐躯啊!”

吴邪顿了顿,喘着气说道,“那你要我如何做?他在北平刺杀汪藏海失败,解雨臣书信一封,难不成要我亲手把他往外推吗?老汪是什么人你也清楚,干过什么勾当什么买卖就连江南的街头巷尾都传遍了,你莫不是要我把刺杀他的人再绑着送回去吧!我方才说的清楚,我与他此番不过是偶遇,难不成换做别人就救偏是他就不救了?如今这事我已然做下了,过些日子送他走了,这件事便结了。我不曾寻思找他清算旧账,就是不想再与他有半分纠葛!”

吴邪说完,按了按太阳穴,说道,“潘子,我知道你心里窝火,你对我三叔的情谊我吴邪都看在眼里,只是,这件事我不想再追究了,我和以前不一样了!我不想再让这个人出现在我今后的人生中了!”

潘子不说话,只是低头盯着地上的青砖。

一时,两人都面如菜色地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忽然,潘子拔脚便往门外走去。吴邪叹了口气,心道潘子必然是不愿原谅他此举。却见他在门口停了停,转身冲吴邪说道,“小三爷,那柄刀就送给那位张小哥,一事还一事,孤身刺杀汪藏海这桩事,我敬他是条汉子,宝刀赠英雄,小三爷喜欢拓本,我下次定给你寻到好东西。不过,请你告诉他,等赶走了日本人,我定要好好向他讨回十年前那笔帐。”

看着潘子绝尘而去的背影,吴邪终究还是牵了牵嘴角,笑了。

后屋的小院中央支着一张小桌,王盟将菜碟呈上,对一旁呆呆望天的张起灵说道,“张爷,菜齐了,请慢用。”

他收回放空的目光,看了一眼桌上精致的四碟四碗,转向王盟,轻轻说道,“多谢。”尽管如此,他却丝毫没有动筷的意思。

王盟撇了撇嘴,不想理他,转身便走,却瞧见了站在门口的吴邪,低头唤了一声,“少爷。”

吴邪点了点头,走过去,扫了一眼桌上的菜,淡淡地说道,“他不吃河虾,你把炖肉换上来吧。”

张起灵闻言一怔,仰头便道,“你为何得知我饮食癖好?”

吴邪抖了抖眉,冷声道,“我猜的。”

张起灵微微皱了皱眉,不再多说什么,拿起了桌上竹箸,稳稳地夹了一筷子菜,送进嘴中。菜很清淡,很合他口味。

“这是江南的藕,你尝尝。”吴邪也搬了把椅子坐下来。张起灵低头看着自己碗中的那块藕,突然放下了筷子,盯着他,问道,“十年前,到底发生什么?你我到底是何关系?”

吴邪不理他,只是一味地朝他碗中夹菜。

张起灵一把握住他的手,指节粗糙,掌心微微出汗,却异常冰凉,一双冷清的眸子望着他,底子里却有喷薄而出的热火,吴邪侧了侧脸,避开了他的目光,同时想要抽去自己的手,却被对方抓得更紧,他皱了皱眉,说道,“你抓痛我了。”

张起灵蓦地松了手,低头道,“抱歉,我手头不知轻重。”

吴邪揉了揉自己的手,看了他一眼,慢慢问道,“你还记得多少?”

张起灵猛地抬头,说道,“我只记得十年前皇姑屯一案,我身受重伤,醒来时只知自己奉军上将身份,其余一无所知。”

吴邪点了点头,说道,“其实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十年之前,你我曾有一面之缘,论不上情谊有多深厚。”

“如果你知道,请你告诉我。”张起灵罕见地有些急切,“无论多少。”

吴邪眯着眼注视了他一会儿,忽然莞尔一笑,“你何苦要知道?”

“我只是隐隐地觉得那些过往很珍贵,不该忘记。”

吴邪一愣,看着那被长长的刘海掩住的眼眉,心中不由地一痛,被封在心底的感情竟不知何时渐渐地翻腾了起来惹来阵阵绞痛。

该死。

吴邪心里骂了一句,狠狠地咬了咬筷子。

两人这顿饭吃得极为沉闷,除了吴邪偶尔开口问问他这十年来的生活外,两人之间再无他言,张起灵更是多一字也不吐。

“今日潘子说的话,你不用往心里去。”吴邪不动声色地执起茶碗,像是漫不经心地说道。

张起灵瞄了他一眼,没有回答。
【第七章 2】tbc

楼主 观之逸  发布于 2012-06-26 13:50:00 +0800 CST  
吴邪一侧头,说道,“我早就说过,这些都是过去的事了,等过些日子你养好了伤,想去哪儿就去哪儿,没必要为了一两句话跟自己过不去。”他显然是在担心张起灵会因为潘子的那席话再次不告而别,他知道,这个人绝对做得出,所以他必须先得给他说清楚自己的态度。

闻言,张起灵仍是不置可否,一言不发。对此,吴邪颇为无奈,只能抿着茶,赏着院中的春花。

“我想出去走走。”张起灵突然说道。

吴邪一惊,顿了顿,“还是等再过些日子吧?”

张起灵淡淡地看了他一眼,吴邪并没有妥协,“你的伤才刚刚重新包扎好,你就不能歇一歇吗?最早也得三日后,而且我得跟你一块儿出去。”

看着吴邪那张毫不退缩认真的脸,张起灵一瞬间觉得这个人好像是真心是在为自己考虑的。

真心。想到这个词,张起灵不禁皱起了眉。

三天后,张起灵带着围脖,遮住了半张脸,一身藏青色的长袍裹着身子,隐在人群中也不引人注意。吴邪也特意换了身平常衣衫,领着张起灵便要出门。

“少爷,我跟着你一起去。”王盟为吴邪披上一件褂子,“你只带他一人,要是有些闪失,我怎么向老爷夫人交代?”

吴邪摆了摆手,说道,“有他在,还会有什么闪失,你怕他保护不了我吗?”王盟腹诽着自家少爷未免太过自信,谁知张起灵是否会出手保护。

临安市集熙熙攘攘,吴邪只顾走在前面,指着一旁的店面向他介绍。“这家的盐水鸭是金陵来了,皮肥肉厚,味道甚好。呐呐,那家的墨不错,虽然现在时兴用蘸水钢笔了,不过纸笔墨砚还是传统的好……”

吴邪一转头,发现张起灵只是盯着他的后背,似乎并没有在听。心中难免一乱,他避开了对方的目光,嘟囔了一声,“你在看什么?”

“有人跟着我们。”张起灵说得轻巧,好像并不在意。

“都盯着我快一两个月了,也不知道是哪儿来的。那天晚上你不是也发现了吗?”吴邪不以为然地说道。他确实早就发现了有人总是在暗中盯着吴府,盯着他。一开始,他很是慌张,可是时间一久,却不见对方有什么动作,不由得懈怠了下来,心想着,自己现在只是个正正经经做古玩的小商人,也没什么把柄能落在别人手中。

“那边好像吵吵闹闹的,我们过去看看。”吴邪顺手拉着张起灵的衣袖便往一边的人群中挤,显得很是自然。

只见路边搭着一个高台,上面站着一个男人,身穿日式和服,正抱着手臂冷眼看着台下众人。“还有没有人上来挑战我?”他高声喊道。

“脚踢冀晋鲁,拳打苏浙皖。”吴邪念着挂在高台两边的对联,抬头看了一眼横批,冷笑道,“这个东瀛浪人真嚣张。”

“到底有没有人上来!?”那个浪人站在上面眼中透着蔑视,“你们是不是都怕了?”

“我来!”话音未落,一人翻身上台,亮出了太祖长拳的架势。那人冷笑了一声,竟然摆出了同样的起势,“我要用你的招式打败你。”

那上台的汉子右脚撇步上前,双手化掌,向前双抄而上,那东瀛浪人也不示弱,侧身闪过,顺势,左手化掌朝着他面门而去,却是虚晃一招,右手握拳暗暗蓄劲直击对方腰部。那汉子被他击中,连退数步,接着便被一掌击中胸口,打落下高台。

“哈哈哈!这种本事还敢上台来献丑!想来你们国家果然是没有真本事的人,如此看来,不如把大片疆土让给我们这些有本事的人!”
【第七章 3】tbc

楼主 观之逸  发布于 2012-06-26 13:51:00 +0800 CST  
吴邪一听,不由得怒了,恨自己不是练武之身,此时也顾不得出门前王盟一再嘱咐地低调行事了,高声喊道,“我临安城竟无勇士,让东夷鞑龘子这般言语羞辱吗?!谁把他打趴下,我赏他十块大洋!”

他话音未落,身后的张起灵扯掉围领正要上前,却不知何时,有一人劲风正猎,“霍”的一声跳上了高台,还未瞧个清楚就见一人一身黑色洋装,双手插在口袋里,鼻梁上架着一副水晶片的铜骨墨镜,显得很是漫不经心,站在那里嘿嘿地笑着。

“哟,不好意思,我这人最爱抢风头,那位小哥承让了。”那黑眼镜张嘴就是一口的京片子,冲着张起灵笑了笑,然后把目光投向吴邪,说道,“这位小爷有趣得紧,不过我不要你的大洋,若我赢了,你请我去前面的楼外楼喝上几杯如何?”

吴邪笑了,回道,“莫说喝几杯,就算喝上三天三夜也成。”

那黑眼镜转头对那浪人笑道,“我忒想和那位小爷喝酒了,那就只能对不住您了。”说完,脸上便变了颜色,一拳上去,出招极快,击中了对方的眼眶。

“你的,耍赖!”那人显然还没有反应过来,就被打了,心中忿忿不平,低吼了一句,挥拳回击,却被黑眼镜灵巧地闪过。

“这叫出其不意攻其不备,不过我说了,你也不明白。类猫画虎不成,我瞧您还是回老家再多学个几年,莫要学艺不精就急着贪别人家的东西。”黑眼镜的脸上挂着笑,用那只手抓住了对方挥出的手臂,用力反扭,只听“咔嚓”一声,那手便像面条似的挂着了那个浪人的肩上,他抬腿便是一脚,将对方踹下了台。

黑眼镜的另一只手始终插在衣袋里,他嘻嘻笑着跳下了台,冲吴邪走来,却一偏头,对他身后的张起灵说道,“哑巴张,你脸色真难看。”

吴邪一愣,转头问道,“你们认识?”

张起灵没有说话,倒是那黑眼镜抢了一句,说道,“我俩以前一起在日本留过学,”他顿了顿,“倒退三十年的话,你们还得恭恭敬敬地给爷行礼问安,唤声贝勒爷。”

“原来你是满人。”吴邪笑道。

“哟哟,瞧您这口气,如今是民国了,难不成你大概和其他汉人一样歧视我们满人吧?”

“怎会!我只是奇怪你一北人怎来了南方。”吴邪忙解释道,“我对你心存敬佩,又岂会介意你身份?”

看着吴邪那张正儿八经辩驳的脸,他笑得更欢了,“若我告诉你,我从新京而来,是满洲国的侍从武官,你还愿意同我结交吗?”吴邪闻言一愣,讪讪地笑道,“你不会是日本人吧?”

黑眼镜哈哈大笑了起来,一把搂过他,往楼外楼走去,“跟你说,老子是上三旗正黄旗的正宗旗人……”张起灵跟在后面,冷冷地扫视了一圈周围,那些盯梢的人此时却已不再了。

微风入林,阵阵檀香四溢,一人正坐院中,闲敲棋子,忽地开口问道,“这次出场如何?”

院中本除了他并无旁人,却有一男人低声回答道,“皆在掌握之中。只是……”

“只是什么?”他急切地问道,象棋棋子被紧紧地攥在手中。

“只是我私做主张,把那把刀赠给了他。”

他闻言似乎松了一口气,说道,“那把刀只有他配得上,旁人还没那个资格。赠了也好。他如今过得如何?”

“不知。对我所言之事似乎毫无反应。”那男人顿了顿,似乎有些犹豫,“是不是太狠了些?”

“再狠的事都做过了,何况这些?”他落下棋子,淡淡地说道,“为了吴家,不得不这么做。”

“盯着阿邪。”他最后吩咐道。
【第七章 完】

楼主 观之逸  发布于 2012-06-26 13:51:00 +0800 CST  
【没什么太大的变化】

八 坠花湮落春风卷 婉转深沉不可说

“原来是临安城的吴小三爷。久仰久仰,我真是瞎子,有眼不识泰山,自罚三杯先。”那黑眼睛得知吴邪身份后,显得颇为惊讶,二话不说,连喝了三杯酒,北人豪爽尤见一斑。

“什么吴小三爷,今天,你不是满洲国的侍从武官,我也不是临安城的首富,你我不过同是这国土上的臣民。”吴邪笑道,也满上了酒,一口干掉。

“小三爷好爽快!”黑眼镜赞了一声,大笑道,“再来一杯!”一边说一边就往他的杯中添酒。

“只是你一个内侍武官,怎么跑出来了?”吴邪突然开口问道。

黑眼镜脸上笑意更浓了,看了他一眼,说道,“都说南方人精明,如此看来,一点不假,我这次来,可是大事。”

“就此打住。”吴邪突然摆了摆手,“你说的大事,必不是我这等人能操心得起的。还不如不听的好。我们只喝酒。”

黑眼镜一愣,马上就恢复了笑脸,说道,“也对,小三爷如今生活安稳,自然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吴邪一听,立马撂下了酒杯,说道,“这话我可不爱听,谁不想过安生日子?不过,若是民族大义,我等血性男儿岂能坐视不理?你这不是小瞧我了?”

黑眼镜嘻嘻一笑,说道,“是我不好,我给小三爷赔罪了。不过,说起这事,兴许小三爷还真帮不上忙了。”

看吴邪起了兴趣,黑眼镜牵了牵嘴角,为他空了的杯子又满上了酒,“如今,虽已是共和,时局却不见得有多少改观。北方重农,皇权在他们心中还是颇占分量的,如今,受日本人挟制,皇室即便有意,也无力动作。若得出路,襄助皇室也是一条途径。”

吴邪愣了一愣,忽然笑了,说道,“那你是如何想的?”

他推了推鼻梁上的墨镜,似乎是在观察着吴邪,笑道,“我想听听,小三爷的看法。”

吴邪举起酒杯,此时却只是浅尝辄止,淡淡地说道,“我想,我帮不了你。”

黑眼镜是个聪明人,自然明白他话中的含义,不会自讨没趣,咧嘴没心没肺地笑了笑,说道,“今个儿不论这事,我们相遇也算有缘,”他看了一眼旁边毫无存在感的张起灵,“真没想到,你会认识他这种人。”

吴邪一愣,这话竟然是对张起灵说的,本以为以那个闷油瓶的性格必然不会理睬,而他竟淡淡地看了黑眼镜一眼,出乎意料地回答道,“前几天刚刚认识的。”

闻言黑眼镜嘿嘿笑了起来,扭头又细细地打量起了吴邪。

“你们似乎很熟。”吴邪说道。这话听上去不知算是陈述还是疑问。

“不算熟。”黑眼镜否认道,“我只是好奇,他怎么会跟着你罢了。”

吴邪迟疑了片刻,还是决定搪塞过去,“我发小与他相识,说他要来杭州,托我作陪罢了。”这话说假也不假,说真也不真,只是漏了点关键的东西。吴邪自有考量,虽然张起灵对这个黑眼镜没有表现出过于明显的戒备,但他刺杀汪藏海而被追捕是桩大事,自然越少人知道越好,这样就算事发,也不会有太多的牵连。

张起灵对他的说法不置可否,黑眼镜却是一脸的不信,不过也只是微笑着点了点头。

“小三爷,西湖醋鱼、龙井虾仁、斩鱼丸、栗子鸡还有生爆鳝片,都齐了,东坡肉给您焖着,还有今个儿早上刚到的新鲜蚕豆都给您备着,您三位先慢用。”楼外楼的小二眼尖,一眼就认出了吴邪,端着菜上了雅间,老远就吆喝了起来。

黑眼镜看着菜,“啧”了一声,说道,“如今,我都想留在临安不走了,这吃着菜,看着西湖的景,这才叫生活。”

“我不知这些合不合你们口味,胡乱点了些我们当地的名菜。若是不喜欢,我可以再点。”吴邪说道。

黑眼镜夹起了虾仁,白玉鲜嫩,配合着清明时节杭州的龙井茶叶清香扑鼻,他扯了扯嘴角道,“小时候,只在宫里吃过一回。那年我刚刚进了书房读书。早就忘记味道了。”他突然像是变了张脸似的,嘻嘻笑了起来,“还真是要好好谢谢小三爷啊。”

“不……不客气……”吴邪瞧那人刚才还一副感怀的模样,却又立马变得不在意了,不由小声叹了句,怪人。

张起灵耳朵极好,又坐得近,自然听了去,嘴角轻微地荡起了一个弧度。

他夹了块醋鱼,放进嘴中,细嚼了下,不由皱了皱眉。吴邪见状,说道,“有些甜,兴许你吃不惯,可以换些别的尝尝。”

张起灵并没有放下筷子,却仍然夹了一块,这次吃时便不再皱眉,他转眼看了看吴邪,没有说话。

——“我不吃河虾。”

——“那试试这个,这可是临安名菜,若没尝过,可别说自己来过临安城。”

——“怎么是甜的。”

——“你北方来的,兴许是吃不惯,不过这味道若多尝尝,喜欢上了,我保你忘不掉。”

酸甜的味道刺激着味蕾,吴邪突然轻声地说道,“就算喜欢上这味道了,也不一定忘不掉。”像是在自言自语,他避开这盘醋鱼,再也没有动过一筷子。
【第八章 1】tbc

楼主 观之逸  发布于 2012-06-26 13:53:00 +0800 CST  
“多谢小三爷款待,就此别过,后会有期。”三人酒足饭饱之后,在饭店门口分手作别。

“后会有期。”吴邪点了点头,微笑着说道,“今日喝得痛快,来日你再来临安,我们再喝上几杯。”

那黑眼镜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张起灵,走上前按了按他的肩膀,只见张起灵轻轻点了点头,两人不知在打什么暗号。他咯咯笑了两声,又朝吴邪拱了拱手,随后转身而去。

和张起灵两人并肩往回走着,彼此也不说话,吴邪心里一直在盘桓着那个黑眼镜,他看上去确实是个爽快人,也好说话,但说的大多是无关痛痒的闲话,到现在,那是什么样的人,来临安干什么,自己还是一概不知。吴邪不由叹了口气,这个人本质上和身边这位并没有太多区别,一个爱嬉笑一个无表情,但却都把心思埋在深处,不是简简单单就能刺探而出的。

吴邪刚到门口,就见王盟亲自站在那里引着脖子候着,瞅见他们两个平安回来,兴冲冲地迎了上来,他不由轻笑道,“你今个儿怎么这么闲,站在门口迎我?”

“难得没跟着少爷,心里难免有些不安。”王盟为他取下褂子,边走边说,“厨房已备下饭菜了,现在要用吗?”

“不必了,我们在外面吃过了。”

王盟一愣,说道,“那用点酒酿吧,我特意吩咐厨房弄的。我比较健忘,如今依稀只记得从前张爷比较喜欢……”

“王盟。”吴邪看了他一眼,神色有些复杂,止了他的话,“还有别的事吗?”

王盟听吴邪的语气有些生硬,也不知哪一句说错了,喏喏地说道,“今个儿下午,日本领事中村先生来过一趟,请少爷务必参加下次的商谈会。”

吴邪皱了皱眉,说道,“那个狐狸眼?”

“就是他。”

那中村领事长了对吊三角眼,吴邪本就不待见他,便给他取了个绰号,狐狸眼。

吴邪显得有些颇为不耐,“什么商谈会,我可不想跟他们做什么生意,更何况他看中的还是那份战国帛书。替我回了他。”

“那人也倔得很,今个儿没等到您,说是明儿还要来。”

“那好办,下次他再来,还说我不在,我看那狐狸眼还能怎么办?”吴邪接过王盟递来的手巾,擦了擦手。

“只怕没那么简单。”王盟无不担忧地说,“来者不善,日本人看上的东西,不会轻易罢休。”

“难不成,他还来硬抢?”吴邪挑了挑眉,“这说到底天上挂着的还是青天白日旗,脚下踩的地还没跟着他姓呢。”

张起灵闻言,竟诧异地看了他一眼,不知是何意。

吴邪摆了摆手,说道,“你不是说有酒酿吗?一会子送到张爷屋里头去。我累了,王盟你去吧,别来管我就是了。”他吩咐着,把两个人都赶出了房间。

天色到底是暗了下来。

张起灵默默地拨弄着碗里的小糯米丸子,刚才王盟那句话,他自然是听在了心里,只是若再如先前那样贸贸然地问他自己与吴邪的关系,多半也是得不到自己想要的答案。他定了定,心里有了主意,开口问道,“吴邪他……这十年过得好吗?”

王盟本来就知道这个人闷声不吭不爱说话,正浑身不自在着,可张起灵突然的发问,反而让他有些吃惊,不过稍瞬即逝,取而代之的是冷冷的回答,“少爷他过得好还是不好,张爷您真的在意吗?”

张起灵也不恼,淡淡地看着他,仿佛是在等他的后话。

王盟倒也不负所望,脸色一沉,说道,“要是您真在意,当年就不会这么对他。”

张起灵真怕自己把那句“到底如何对他了”给问出来,不过,他到底是稳了稳,流露出惆怅的表情,说道,“我也有自己的苦衷。”

果然,王盟本来就压着的怒火一下子就被点燃了,他也顾不得什么身份不身份了,“您有苦衷,那我们少爷就活该倒霉?他当年待你极好,听说你是来筹款谈和的,极力劝说我们三爷,吴家当时可是相当于把自己挖空了,可你呢?你是如何对吴家、对我们少爷的?别的不说,我们三爷到现在也没个踪迹!”

筹款谈和?十年前?张起灵是满心的疑问,却又不敢追问,默默地喝着甜羹,不说话了。

王盟见他不语,便也不再说什么,脸色却是极难看的。

十年前,大帅后有日本人逼迫,前有国军北伐,立场堪虞。虽然对当时发生的事,没什么太多的印象,但照王盟的说法,自己当年应该是来过南京的。

当年在皇姑屯炸车案中身受重伤而失去的那段记忆,到底是什么,自己当年做了什么对不起别人的事,为什么,一点也想不起来?

张起灵静静地看着王盟为他收拾完之后,带着满脸的怒气走出了他的房间,关门时却还是轻声的。他灭了油灯,却没有任何宽衣睡觉的意思,只是在黑暗中静静地坐着,天很黑,衬得月光很亮。

他不知道自己这样坐了多久,他只是坐在那里望着地上那些窗户上一格一格的影子,大宅里渐渐地安静了下来,一天又过去了。

短短的几天里,他觉得自己似乎知道了很多东西,可是却更加的迷茫了,相比那些知道的,有太多,他不知道的。原本这两天就打算辞行,但是,如今,这件事像是根刺似的横在了他的心里,他知道自己不弄明白是走不得的。只是现在,他眼下有桩更要紧的事要做。

他站起身,脱下了长衫,换了一件稍紧身的衣服,悄无声息地溜出了吴家。
【第八章 2】tbc

楼主 观之逸  发布于 2012-06-26 13:55:00 +0800 CST  
“什……”还未等那个守卫把话说出口,张起灵就迅速地朝他后颈一捏,那人立即瘫软在地昏死了过去。

旁边那人一个手刀也砍昏了一个,两人交换了一下眼神,那人推了推鼻梁上的墨镜,双手一撑,像条鱼似地滑进了窗户。

夜依然很黑,只是不知何时飘来了大片的云,把月亮遮得严严实实。

张起灵抬着头,看着那朵云,静静地看着有些出神。无风,那云一丝未动。

天上的风还未来,身边却是一阵的劲风,他似是慵懒地回头看了那人一眼,对方冲他点了点头,“到手。”

两人一个翻身,落在了院外。

“哑巴张,多谢。”

如意料之中的没有回答,黑眼镜也没想要他说什么。

“别再去找他,他帮不了你。”沉默了一会儿,张起灵的声音在深夜里低沉的响起。

“他?”黑眼镜咯咯笑了起来,“哟,我怎么有点听不明白?”

张起灵死死地盯了他一眼,冷冷地说道,“别告诉我,今个儿,我们是偶遇。”

黑眼镜砸吧着嘴,干笑了两声,说道,“他生意做得很大,和洋人都有联系……”

“别拉他下水。他和我们不一样。”张起灵打断了他的话,“你做你自己的事。复辟清廷,他不会有兴趣的。”

黑眼镜挑起了嘴角,说道,“你不是前几天才刚认识他嘛。再说,我也没骗他。”

“但你也没说真话。”

“哈哈哈,哑巴张你好意思说我吗?”黑眼镜大笑了起来,“你不也有许多事瞒着他吗?我瞧他倒挺相信你的,连通缉犯都敢窝藏,不过,你对他又有几分信任?”

张起灵被戳中要害,沉默不语。

黑眼镜顿了顿,问道,“什么时候回北平?”

张起灵还是没有搭理他。

“哟,你不会真怕了汪藏海吧。”黑眼镜咯咯笑道,“听说那老小子到现在还趴在床上,你下手也忒狠了。不过没弄死他,你难得失手了。”

“你到底想说什么?”张起灵突然问道,结束了毫无意义的对话。

他顿了顿,嘴角挂了一抹笑,说道,“上次问你的问题,可有答案?”

张起灵淡淡地看了他一眼,说道,“十年前,我就知道,做日本人的傀儡,不会有好下场,复辟绝对不是一桩好事,特别是背后跟着日本人。”

“你们大帅和我们的情况不一样。”

“真的吗?”张起灵望着他,淡淡地问道。

在日本人眼里,清廷遗老们不过是他们实行满蒙独立再慢慢吞并的工具罢了。名义上的皇帝,只是为了能让平民接受而已。十年前皇姑屯一案仍历历在目,不顺他们心意的结果,只有一个。即使复辟成功,结果反而是成了亡国奴。若是要摆脱控制,就要把日本人赶出去,而他们手上没有一兵一卒。曾经寄希望于奉系军阀,然而去年十二月的一桩大事,东北军算是被彻底瓦解,而后更是内部斗争不断,如今早已山河日下,上月南京一纸东调,彻底粉碎了他们多年来企图假手东北军的幻想。同时,这也是为什么张起灵会独自一人站在这里的原因。

黑眼镜知道,共和已经快三十年,大势已去。

他突然嘻嘻笑了起来,尽管这种情况下,没有道理也不应该出现那样毫不在意的笑容。

没有解释,也没有辩驳,只是问你愿不愿意,不愿意也不强求,这是他自打从娘胎带出来的骄傲。只是,有些事,明明知道不可能,却只能一直做下去。

因为,停不了。

即使做不到也没关系,兀自笑春风。

黑眼镜如此,张起灵亦如此。

他其实并不想知道对方什么时候回北平,也不在意他留在临安的目的,更不想知道,他最终的目的地。就像现在,对方没有问自己的目的,要拿什么东西,就帮他做了这一票。他从来不会好奇张起灵,张起灵也不会过问他。他们怀着各自的目的,在不会冲突的情况下,才会有默契。而这种默契却是建立在平等的交易之上。张起灵不会平白为他做什么事,同样,他也不会平白为对方做什么,他们两个人心里都有一笔账,你欠我多少我又欠你多少,从来都不会出错。在这一点上,他们是相似的人。

只是今天张起灵身边的那个小三爷,却和他们都不同。想到这,黑眼镜不由得又笑了。尽管对方摆出一副老练的样子,可是,自己只用了几句话还是让他把老底交待的干干净净,怎么看,也不像心机深重的人。反而,像是个极重情义的人。

他的名字,似乎是叫吴邪。

虽是个好名字,却并不适合这个时代。
【第八章 完】

楼主 观之逸  发布于 2012-06-26 13:56:00 +0800 CST  
【改的不多,就开头改了点貌似】
九 行差身陷连环套 踏错误入相思局

解雨臣给吴邪送来的嫁妆里面有一台最新上海产的收音机,他便毫不客气地把它拿出来用了,能收到的广播很有限,而且听上去也不清晰,不过倒确实是个稀罕物。他每天早上起来都会打开听一会子的要闻,有时候也会调个台,听一会越剧,心情好时,还会跟着哼上一小段。

张起灵在吴家已经住了快半个月了。两人虽同住在一个屋檐下,但却并不常见面。因为吴邪总会有意无意地避开他,这一点甚至连张起灵都察觉到了。可尽管如此,他从早上一睁开眼到晚上阖上眼一整天里发生的所有巨细匪靡的细节吴邪全部都知道。

那位吴家相熟的大夫也从未见过吴邪那般紧张过,那个人的伤几乎已经没什么大碍了,可是他依然每天雷打不动得被请来,诊断完之后又是塞大洋又是请上席吃饭的,搞得大夫都有些不好意思了,唯一让他颇为困扰的,就是吴小三爷像是魔怔了似的,总喜欢在席间一遍又一遍得询问那个人的伤情,他几乎每日都在重复着同样的话,“小三爷您放心”,“小三爷他再休息几日就大好了”,有时甚至连他自己都有些不耐烦了,可吴邪依旧不改。

那日本领事上次来过撂下话来,结果第二天却没来,害吴邪空准备了一套托辞,不过不来,倒也合了他的心意,免去了不少心烦事。

日子如流水般平静得和以往并没有什么不同,只是宅子里多了一个人。

“少爷,今天还是不出门吗?”

吴邪点了点头,“你把账本给我就行了。”他顿了顿补充道,“天越来越热,我是懒得出门。”

王盟低头偷偷笑了笑,递上了账簿,端上刚泡好的茶。

春日正好,王盟打开窗子,和熙的风缓缓地吹了进来,吹得人心里痒痒的。

“没什么太大的问题,不过这些日子好像收到不少水头。”吴邪看完了账簿,摘下了金丝眼镜,抿了一口茶。

“现在这兵荒马乱的,土匪四处乱窜,看到哪里有乱点子就就地刨古董了。如今这北面的生意大不如前了,还是我们南方来的安稳些。”

要说吴邪是做古董生意的倒是一点没错,但是吴家起家却是靠的盗墓。历时三代,从吴邪的爷爷吴老狗开始,一直到他三叔吴三省时的鼎盛时期,吴家的盘口遍及长沙和杭州,只是后来吴三省出了事,这下地的事也越来越少做了,但正经的古董生意却是越做越红火,吴邪也算是转了行当从一个土夫子变成了个大商人,但是毕竟还是离不开这个圈子,混的还是这口饭。虽然从来没下过地,不过他从小耳濡目染的,像是“水头”“乱点子”这些盗墓圈内的黑话,他到底还是知道一些的。

“让下面缓一缓,我们的钱也不是那么好赚的,收来了卖不出去,捂着又不能生钱。以后让他们眼睛睁大点,只收明前好的。”吴邪道。

说着,吴邪把账簿放进了书柜里专门存放的格子,却不禁意间看到了那幅画轴。他呆了一下,立刻坐了回去,瞥见王盟在那里若隐若无地傻笑,没好气地问道,“王盟,你今个儿怎么一直笑?我记得我没给你加月钱呐,要是我说梦话时给你加了,你可得告诉我。不过,你到底有什么喜事你说出来也让我高兴一下啊。”

王盟愣了愣,微微笑了笑,说道,“少爷,你有没有觉得,这两天你好像没来由的心情好,笑也多了,就连话都比平时多。”

“有吗?”吴邪一低头,说道。

王盟轻轻点了点头,说道,“您这几天说的话,比去年一年都要多。您本来可是除了我都不怎么跟旁人说话的,可是昨个儿,您跟新来的那个小伙计扯了一下午的闲话,害人家正经事都没得做完,被何叔训了一顿。不过,实在是难得。”

吴邪闻言,抬起眼皮,望了他一眼,目光有些闪烁,说道,“好你小子,以后做什么事可得躲着你点,快,快,你快出去,离我远点儿,”一边说着,一边就把他往外推去,“我中午想吃醋鱼了。”

“知道了,少爷。”王盟笑着点了点头。

看着吴邪脸上隐隐的笑意,王盟转身慢慢地向厨房走去。走了几步,刚好看到张起灵在院子里坐着呆呆地望天,他也抬起头,发现天上连一片云也没有。这个人脑袋里到底在想什么,王盟觉得自己从来没有搞明白过,也不想搞明白。

张起灵似乎是注意到了他,目光移向了他,王盟冲他微笑打了声招呼。他只是轻轻点头致意,又恢复了先前放空的状态。

吴邪默默地从格子里摸出了那幅画轴,小心翼翼地解开,笔墨浓重,万里山河图。他怔怔地看着,有些失神。白纸黑墨,气韵生动,走势豪迈,大气不凡。这其实并不是他画的,他画不出这种风格的画作,那画上的墨浓重得显得有些刺眼,让他每次看到这幅画的时候,都会想起它的画作之人与之截然相反的神情。

一寸山河,一寸血。他瞧见自己飘逸劲道的瘦金字安然地位于画卷之上,回忆不由得如潮水般涌来。

他抛开那幅画,拿起了自己桌上的墨,磨了起来,又抓起一支狼毫,一笔挥下,群山已在眼前。半晌功夫,一副几乎一模一样的万里山河图跃然纸上。他搁下笔,看了一会儿,轻轻摇了摇头,正准备把它撕了,却被人从身后握住了手!

吴邪大吃一惊,扭头一看,发现张起灵那双漆黑的眸子正淡淡地望着他。

“小……小哥……”吴邪后背惊出了一身白毛汗,心里怒骂了一声,这家伙怎么像鬼一样走路毫无动静。

张起灵看了他一眼,淡淡地说道,“我敲过门了,你没听到。”

不管吴邪略带紧张的神情,张起灵从他手中抽过这张画,仔细端详了起来,又看了看他,这才淡淡地说道,“少了点气势。”

“所以,才要撕了。”吴邪上前想要把画儿夺过来,“你不在屋子里养伤,怎的四处乱跑?”

张起灵一闪,画还在手中,他似有深意地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突然拿起了桌上的笔,在画上提笔写下七个字,一寸山河一寸血。
【第九章 1】tbc

楼主 观之逸  发布于 2012-06-26 13:58:00 +0800 CST  
浓重的墨在宣纸上化开,他并没有蘸墨,但字迹依然力透纸背,在吴邪的书桌上留下了淡淡的墨迹,那七个狂草大字张扬在纸上展现着与主人外表毫不相符的热情。

吴邪静静地站在那里看着那七个字,脑袋里一片空白,先前想要夺过画而停在半空中的手不禁轻微的颤抖了起来,他不知道该说什么,该做什么,甚至不知道该想什么。回忆就像大坝,他把闸门关得紧紧的,可是却依然抵挡不住那汹涌的潮水。

——“小哥,这幅画叫什么?”

——“还没有名字。”

——“万里山河,一寸山河一寸血。我来题字好吗?”

——“好。”

张起灵看着有些出神的吴邪,心中不禁纳闷,莫非是在怪自己乱给他的画题字吗?只是,不知怎么的,看着这幅画颇为眼熟,这笔势、这画风、这布局,越看越觉得不对劲,他也是懂画的人,知道这绝不是吴邪这样的儒商的画风,倒颇像是一个久经沙场的武官所作的。

这七个字,在他第一眼看到这幅画的时候就已经浮现在脑海中,就像是被封存了许久的酒,在等待一个开启的时机。只一眼,便不自觉地有想要落笔的冲动。他从来都不会有如此放肆的行为,在一个根本不算熟的人的画作上随意的题字。那一刻,仿佛手和身体都不听使唤,他只想着,那七个字,就该是出现在这画上的。

“吴邪?”他低声唤着他的名字,但对方毫无反应,像是沉溺在另一个世界中,他悄悄地卷起了画,不想再打扰他的思绪,转身想要离开时,无意间瞥见了那副曾被深藏在书柜格子里装裱精美的画卷。

一副一模一样的万里山河图。

只是那画却更不像是吴邪画的。

那画上也是七个字,七个相同的字。不同的是,那题款是俊秀的瘦金体。纤细瘦直,看似柔弱,实则铁画银钩、铮铮铁骨,“直如矢、劲如铁,望之如枯藤老树,妖娆攫拿,亦如游丝枭空,烟酝直上”。

张起灵忽然觉得头好疼,这种疼痛像是遍及全身的毒,一旦发作,浑身上下每一块肌肉,每一根血管都跟着一起痛。

那是什么?是回忆吗?那是就算撕裂自己也不想忘记的回忆吗?

张起灵苍白的脸色终还是引起了吴邪的注意,回过神的吴邪忙收起了那副画,扶着他坐下,还以为他旧疾又犯了,准备去找大夫,却被张起灵一把拉住衣袖。

“我没事。”他紧闭着眼,本来就白皙的脸此时更无血色。

吴邪有些担心,说道,“房间里有张床,可以小憩,你去那儿躺一躺,我还是去找大夫来瞧瞧才好。”

张起灵摇了摇头,不做声。

吴邪也不敢动,只能静静地站在他的身旁。

日光斜照进房间,暖风入室,一人坐着,一人站着,只有那立式的西洋大钟不知疲倦地摇摆着。也许,时间能永远停在这一刻不知该多好。

“少爷。”王盟站在门外,见状先是一愣,忙又恢复平常神情,一颔首说道,“中村先生又来了,在大堂内等候。”

“不是说了,他若再来,就说我不在府中,打发了他。”吴邪皱着眉,走过去对王盟说道。

“怕这次恐怕不是为了战国帛书的事儿来的。”王盟看了看张起灵,犹犹豫豫地说道。

吴邪点了点头,说道,“那我去看一眼。”他转过头看了一眼张起灵,后者仍然坐在椅子上,只是目光盯在他身上,正静静地望着他。

吴邪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只得牵了牵嘴角,勉强露出笑意,转身跟着王盟离开。

望着他远去的背影,张起灵并没有离开吴邪的房间,他拿起那副更早一些的万里山河图,环顾了一下四周,把它挂在了墙上。

那是那幅画原来就该在的位置。一枚老钉子下面那块比周围略淡一些的墙面和这幅画的大小刚刚好,这是他第一次检查时就发现的细节。

张起灵站在那里看了一会儿,转身拿起吴邪画的那张,疾步走了出去。
【第九章 2】tbc

楼主 观之逸  发布于 2012-06-26 13:59:00 +0800 CST  
“中村先生。”吴邪脸上挂着的是标准的微笑,亲切阳光,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两人是多年挚友,“哎呀,真是抱歉,上次你来的时候,我刚好出去陪朋友吃饭了,实在是失敬失敬。”

那狐狸眼笑了笑,说道,“你们中国人有句话叫‘有朋自远方来,不亦说乎’,吴先生朋友多,可以理解,可以理解。”

吴邪先是一愣,马上笑道,“不知中村先生这次来所为何事?”

狐狸眼盯着吴邪看了一会儿,淡淡地笑了,从怀里摸出一张烫金的请柬,雪白的纸面上画着日本的国花,递到了吴邪面前,“下周请吴先生务必赏光。这是我们大龘日本帝国关东军参谋长第一次来中国,更是第一次来南方。”

吴邪微微笑了笑,接过请柬,却没有看一眼,说道,“我最近身子不大好,去上海恐怕有些不方便。”

“不必去上海,”狐狸眼眯起了眼睛,显得眼睛更小了,一双眼闪着精光,像是吃定了他似的,“参谋长之前已有行程安排去上海,来杭州完全是观光。”

他特意强调了观光二字,反而让吴邪心里发毛,这种步步紧逼的状态让他浑身不自在,也知道眼下这种情况,自己是无论如何也推脱不掉的,即便如此却还是想要反抗,“我吴邪何德何能只是个做古董生意的小商人,参谋长先生位高权重,犹如高岭之花,我高攀不上也无缘结交。”

“吴先生太自谦了。”狐狸眼顿了顿,似乎没有听出吴邪话中的揶揄之意,“参谋长虽然身受天皇陛下重托,但是也是个和蔼可亲的人,而吴先生能够在短短的时间内将吴家生意扭亏为盈,气魄和能力让我们都很佩服。参谋长这次特意点名要邀请吴先生,自然是看中了吴先生应该可以为中日两国友好做出一点贡献。”

“呵呵,”吴邪笑了起来,说道,“你们日本有句谚语‘有能力的老鹰总是把爪子隐藏起来’而我,绝对不是一只老鹰。”【注:能ある鹰は爪を隠す】

“吴先生却也绝不是一只鸡。”狐狸眼看着他,说道。

吴邪看着眼前似笑非笑的人,心中拿定主意,底线之上还可圆滑,否则粉身碎骨也断不会做对不起家国之事。

见吴邪沉默,那狐狸眼笑了,说道,“只是请吴先生赏脸吃个饭而已,不会如此吴先生也要推脱吧?”

吴邪浅笑,说道,“中村先生都这么说了,我再推辞倒显得我矫情了,”他打开请柬看了看,“到时候我一定去。”

得到了肯定的回答,那狐狸眼很是满意,连连点头。

吴邪无意留他用饭,所以他告辞时便没有留他。中村走后,王盟不由得有些担心,问道,“少爷,难不成你真要去赴会?”

吴邪叹了口气,说道,“瞧他那副模样,我这次推了,恐怕还会有下次,这次去看看也好,摸摸他们的底,瞧瞧他们到底想做什么。”

“只怕是场鸿门宴啊。”

“即使是鸿门宴,我也得硬着头皮上,你先前说得对,日本人看上的东西,果然很难罢休。”他苦笑了一声,“王盟,准备马车,我下午去次铺子。”

午后,一架小巧低调的马车停在了西湖边一间门面不大的古董店门口,门可罗雀生意清淡。虽然这并不是吴家最大的店面,生意也不是最好的,但是只要吴邪说到“铺子”,必是指这一家。这家小店是他三叔的一个堂口,曾经的掌柜正是吴邪。如今,这里算是总店,所有的钱都要交到这里才作数。

那本是给无所事事的大少爷一个消遣的方式罢了,可是一夕之间,当他不得不从襁褓中走出来时,才发现这间小铺子对他来说是再也回不去的记忆,他保留着这里全部所有的一切,也算作是对曾经的自己一种祭奠。

陈旧的招牌没有变,掉漆的红木大门没有变,门口的台阶依然少着一块青砖,上面甚至还有张起灵十年前留下的淡淡血渍。

只是人变了。
【第九章 3】tbc

楼主 观之逸  发布于 2012-06-26 14:00:00 +0800 CST  
站在柜台后的是一个满脸堆笑的心腹,对着吴邪点头哈腰,一旁的红木贵妃椅上不见了一个慵懒、偶尔会对来人有些不耐烦的小老板。

吴邪轻轻笑了,坐在了那把贵妃椅上,闭起了眼。

也许只有这样,他才仿佛又回到了十年前。

王盟没有打扰他,对那掌柜点头致意,对方心领神会,领着王盟进了内堂。

“盟哥,账面已经交了,这里是所有的帐,你对一下。”那掌柜拿出钥匙打开钱柜,给王盟清点。

“一分不少。”半个时辰之后,王盟很满意的点了点头,“辛苦了。”

“哪儿的话,不过,盟哥,你看看这个东西。”那掌柜从柜子里小心翼翼地取出了一只锦盒,递给王盟,“这东西我实在吃不准,所以也不敢上架。”

王盟把那只锦盒拿在手中仔细看了看,眉头拧成了麻花,“像是战国的物件,我也看不出是个什么。”

说着,他一挑帘子,走到吴邪身旁,轻声说道,“少爷,这玩意您给看看。”

吴邪似是有些恼他,抬了抬眼皮,懒洋洋地转向他手里拿着的锦盒,不由得目光一亮,忙问道,“怎么得的?”

“回东家的话,前几日一个算命的瞎子,拿来卖的,说是江湖救急,只卖一块大洋。”那掌柜恭恭敬敬地回答道。

吴邪倒吸了口冷气,拿着这锦盒,对王盟说道,“回府,马上!”

两人火急火燎地冲回了家,吴邪更是二话没说失了以往的风度,旁人与他打招呼也没得理,兴冲冲一头钻进了自己的屋子。

“少爷,这到底是什么东西?”

“王盟,咱们这次可捡到宝贝了。”吴邪笑着举着那锦盒说道,“如果我没看错,这只紫金盒子可以追溯到战国。”

“可以打开吗?”王盟问道。

这个问题倒是给吴邪难住了,他皱着眉,把那盒子的顶盖一拧,露出了一个转盘。上面有八个孔,每个孔上都有一个数字,像是最近刚流行的电话的拨号盘,“这种盒子是最古老的密码盒,你要知道密码才能开。”

这时,不知何时站在屋外的张起灵脸色铁青的走了进来,他一直盯着那只盒子,目不转睛,忽然,他伸出自己那根奇长的手指,迅速地拨了八个数字,咔一声,整个盒子盖自动翻转了过来,一条铜质小鱼安稳的躺在盒子里。

另一边,在间和式的屋子内,一个男人穿着和服坐在那里煎着茶,留声机里放着日本的音乐,显得悠闲自得。

日式的房门被移开,两个人跪坐在门外,一个是有一对狐狸眼的中年男子,另一个身体健壮一副浪人装扮。他并没有看来人,一手往釜中投入茶末,一手不停地搅动茶汤,开口说道,“中村君,事情办得怎么样了?”

“请您一切放心。”中村回答道。

那人闭起了眼,深吸一口气,轻轻笑了,说道,“中国的茶好香。”

说完,他拿起一支笔,在桌上的那张纸上划去了吴邪的名字。
【第九章 完】

楼主 观之逸  发布于 2012-06-26 14:02:00 +0800 CST  
【改动不多,只改了结尾的地方】
十 人生如棋我为卒 谁人见我退一步

吴邪从店里拿回来的锦盒是一只古老的密码盒,在他一筹莫展的时候,不知何时现身的张起灵轻易地拨出了八个数字,打开了这只紫金盒子。

“小……小哥?”吴邪看了看盒子里的小铜件,又扭头瞅了瞅一旁脸色铁青的张起灵,忙站起身,诧异地问道,“你怎么会知道密码的?”

张起灵紧抿着唇,默不作声,手指轻轻地划过那只紫金盒子,不住的有些微微颤抖。

“小哥,这是什么东西?”吴邪好奇的问道。

张起灵像是在沉思之中,他从盒子里拿起那枚铜鱼,置于手心。那枚铜鱼造型很普通,尽管技法并不显得很高明,但是形态依然栩栩如生,特别是鱼眼上方眉毛的位置有一条弯弯的小蛇,显得精细无比,他紧皱着眉,忽然说道,“蛇眉铜鱼。”

吴邪向王盟递了一个眼色,王盟马上掩上门走了出去。

“小哥,你是不是想起什么来了?”

像是犹豫了很久,张起灵神色显得有些颓靡,他并没有回答吴邪的问题,像是完全没有在意他似的,此时他的注意力完全都放在了那枚铜鱼上,他只是轻轻摇了摇头,也不知道是何意思。

这种扑面而来的熟悉感,让张起灵感觉浑身不自在。他把铜鱼交给吴邪,去拿桌上的紫金盒子。

盒子并不大,里面的空间更小,只有一根拇指的大小,刚好放下那枚铜鱼。

头痛欲裂的感觉,在这里短短不到一个月的时间里一次又一次地袭来,提醒他,那段被遗忘的过去。

“小哥,你没事吧?”吴邪见他脸色越来越差,忙拿过他手中的盒子,关切的问道。

良久,张起灵抬起头,注视着吴邪,眼底竟是一抹化不开的凄苦,那本是一座万古不化的冰山,此刻却像是被外力一点一点碾碎,他竟然露出了那种眼神。

“吴邪,我想要想起来。”

吴邪一愣,垂下头,脸色也跟着变得难看了起来,他忽然轻轻笑了起来,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说道,“会想起来的,早晚有一天,你会想起来的。”

你想起来的,不仅仅会是这些,还有我拼命想要忘记却怎么也忘不掉的过往。

午后,张起灵坐在院子里,静静地望着天空发呆,他常常一坐就是一天,从正午时分坐到满天星斗,一动不动。吴家人也已习惯,没有人会去打扰他。

这半年来,从西安到东北,又从北平到临安,这兜兜转转从西到东、从北到南没有停留过一刻。他没有一刻不想要找回自己十年前丢掉的记忆,但是在这匆忙的岁月里,他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当他以为自己的记忆停留在北方而因此在那里徘徊了十年,却不曾想到,打开记忆之匣的钥匙却流落在南方。以至于,他不曾一次沮丧地想,是不是今生再也想不起来?那种强烈的不甘折磨着他,整整十年了。

于是,他开始寻找更有意义的事。没有时间留给自己去找回忆;既然无论如何都想不起来,就顺其自然好了;比起找到回忆,现在有更重要的事要做。他总是这样安慰自己。可是,偶尔他也会想要疯狂一把,把所有的东西都丢在身后,只为自己奔波,在这三十年的人生中,能有一天是为自己而活的,只要一天就够了。

只要一天。

但是,他做不到。

他不能看着自己的家乡一步一步被抹掉,他不能看着家乡的孩子们连一句国文都不会说,他更不能看着对方像水蛭一样吸干自己的血然后再把贪婪的目光投向更远的地方。他寻求着能够一劳永逸将对方彻底赶出去的办法。

他不停的找,从西到东,从北到南。

也只有这一刻,记忆对他来说,才不是那么重要的存在。

在国仇家恨面前,什么都变得毫无意义了。

从去年十二月的西安之变之后的三个月,让他对自己所处的整个东北军彻底失望。主帅前往金陵一去不返,二十万东北军群龙无首,紧接着一出出一幕幕的自相残杀、内部争斗,让整个东北军陷入了万劫不复的灭亡境地。三月,南京来的一纸东调,东北军接受了国民政府的整编,而他们也不得不离开自己的家乡。一些不愿离开家乡的人有些变成了游击队,有些加入了满军。

张起灵已经不记得自己当时是什么样的心情了,对他来说,情绪是最没有用的东西。他只用了半柱香不到的时间,就把自己所有的东西都整理完成,只留下了自己那套奉系上将的蓝灰色军服。他那奇长的手指最后抚过那竖肩章,随后毫无留恋地转身直奔金陵。

没有时间了。不能再拖了,如果这样下去,在东北的殖民就会根深蒂固,到时候难以拔除。张起灵一路向南,他没有选择,只能去金陵。

如果不是在出北平前的小插曲,让他不得不拔刀,如今,他又该在何处?他生命里也许不会有现在这样短暂的平静。

他仰起头,天上那片云,从何而来,又飘向何处。

他不知,何处是归处。
【第十章 1】tbc

楼主 观之逸  发布于 2012-06-26 14:04:00 +0800 CST  
鸣蜩之月。

与上月同样的时间,吴邪端坐在禅房内,一手执着茶碗,眼睛却紧紧盯着棋盘,忽然狡黠地一笑,一车直入对方腹地,嘴角上翘,有些小得意,“将军。”

坐在对面的老和尚淡淡地笑了,拿起了自己的马,吴邪的脸色骤然变了,“等等,我怎么没瞧见你这儿还藏有匹马。”

老和尚看着吴邪一脸心痛的表情,吃掉了他的车。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他手指自己的“将”,说道,“置之死地而后生,以身作饵,你轻敌了。”

吴邪笑了,点头道,“罢了,罢了,我总是赢不了你。不来了。”

老和尚也不说话,默默地收拾着棋盘,忽然说道,“这次来,吴公子看上去似乎心情很不错。”

“我前几日收到一个好物件,”他说到这里,眼睛都亮了,“我瞅着应该是战国的东西。不过今日没带来,下次带来给您瞧瞧。”

“喔?”那和尚忽然来了兴致,问道,“是个什么物件?”

吴邪抿了口茶,说道,“一只紫金锦盒,那盒子是个密码盒,做功考究,里面有条小铜鱼。”

那老和尚一听,眉毛便拧成了麻花。

吴邪见他神情有变,忙问道,“大师这是怎么了?”

他连忙一展愁眉,微笑说道,“没什么,没什么,我只是忽然想到池子里的鱼还没有喂。”

“这本是件高兴的事,可是最近却有桩叫我头痛的事。”他顿了顿,懊恼地说道,“那个狐狸眼说什么参谋长要来临安,请我作陪,推都推不掉,烦透了。”

“日本人?”老和尚若有所思。

“就是。”吴邪忿忿地说,“他们贼心不死,惦记着吴家那张战国帛书。”

那和尚安慰道,“许是没你想得那么严重。”

“如此最好。”

两人又喝了一会子茶,说起了婚礼的事,之后又扯了些闲话,吴邪便起身告辞了。

老和尚目送吴邪离开,转身回到自己的禅房内,脱下僧袍,换上一件寻常缁衣,临走时戴上一顶斗笠,疾步朝临安府警备司令部走去。

整个司令部并不大,门口站着警卫,见那老和尚在门口走来走去,粗声粗气地便来赶他,“这里是司令部,化缘到别处去!走!快走!”

那和尚不走,却也不说话,一双眼死盯着门内。

警卫恼了,上来便拔起拳头,恶狠狠地说道,“你若再不走,就把你抓起来了。”

和尚看了他一眼,一点也不见怯色,“我要见你们潘爷。他上次来我这儿求的卦,我已经解开了。”

那警卫上下打量了一番,说道,“你法号是什么?在何处修行?”

那和尚微微一笑,答道,“贫僧法号三省,在灵隐寺出家。”

桌上是一碗已经风干的面条,没有动过一口,潘子背着手站在地图前,峰眉紧锁。那和尚见状取下斗笠置于桌上,开口说道,“再看也没用,看不出良将精兵来。”

潘子转身,毕恭毕敬的想要开口问候,却被他一摆手止住了,“现在你是官我是民,在这里不必拘礼。”

“是。”潘子请他坐下,问道,“今天您怎么出门了?为何不联系我,我好上寺里去好说话些。”

他摇摇头,说道,“我让你盯着阿邪,可有什么动静?”

潘子沉吟片刻,“最近小三爷都深居简出,不太出门,倒是日本领事上门来了两次。”

和尚叹了一口气,从怀里摸出只锦盒,“我们上了套了。”

潘子拿起那盒子,看了一会儿,颇为疑惑,“这紫金盒子不是十年前从东北被日本人掳了去了吗?”

他点了点头,说道,“我拼命想把阿邪推离是非中心,可是日本人却拼命想要拉他入局。如今,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难不成,这盒子是假的?”

“不,这盒子是真的。那黑瞎子可曾失过手?只是,我们小看日本人了。如今阿邪收了一只来历不明一模一样的紫金盒子,甚至打开之后还有一枚蛇眉铜鱼,他们不惜用两只盒子来设套,当真是不肯罢休。”
【第十章 2】tbc

楼主 观之逸  发布于 2012-06-26 14:05:00 +0800 CST  
潘子皱着眉,想了一会儿,连连摇头,说道,“我是个粗人,还是不明白。”

“这紫金盒子就是饵,如果阿邪不肯答应他们的要求,你猜,日本人会做什么?”

潘子眼睛骤然亮了,“这是栽赃啊!他们定会一口咬定小三爷收的盒子是他们丢的那只,到时候……他娘的,不行,依小三爷的脾气,他肯定不会答应跟日本人做生意的!”

老和尚点点头,“潘子,如今时间不多,你马上准备一艘船去上海,要快!最晚今天晚上要停在码头。其余的我自有安排。”

一边是平静安宁的生活,一边是水流下汹涌的暗流。双方的角力正不知不觉的进行得热火朝天。

离请柬上的日期越来越近,吴邪索性不去想它,每天窝在家里喂喂鸟、喝喝茶,他不再刻意地避免和张起灵的见面,有时甚至会和他一起坐在院子里。而张起灵虽没有彻底放下心中的防备,但也没有了刚来时那样的夸张,两个人总是小心翼翼地保持着适当的距离,试探着彼此的底线。

吴邪总是闲不住的,不像张起灵坐在那里就是发呆。用吴邪的话来说,坐在那里发呆简直就是浪费时间,浪费生命,思考人生的价值还不如像他那样,拿一本书读读来的实惠。

于是,两个人用各自不同的方法来“思考人生”。

一直到很多年之后,当垂垂老矣的王盟每次想起那段短暂平静的时光都会唏嘘不已。那一天,他看见两个人坐在院子里,暮春的暖风轻轻拂面,阳光洒满了小院,旁边一棵珍稀的广玉兰树开出朵朵洁白的花。一人穿着荼白色的绸缎长衫,坐在花架下藤椅上静静地翻着一本德文书,另一人一身中山装,仰着头淡淡地望着天。偶尔一片不知何处吹来的树叶落在了看书人的发上,旁边那人总会悄悄为他摘去,却不叫他发现。他们彼此并没有说一句话,却组成了一副最美的画,温柔了他余下的人生。

也许吴邪已经放下了心中的芥蒂,或者只是压在心底不去触及,王盟并不知道真实的情况到底是怎样的,但是他知道,吴邪的那些久久不愈的伤口正在一点点的结痂,而眼下才是他的少爷原本应该过的生活。

赴宴前的一天,吴邪带着王盟去潘鑫记喝了一会子茶。这是他的习惯,再怎么不愿出门,日子久了,他总会想念市井人来人往的喧嚣。

“王盟,那儿的牛肉煎包闻起来好像挺香的,你去买个来。”吴邪盯着路边的小摊说道。

王盟无奈的摇摇头,说道,“少爷,要吃,咱们还是回家去吃成么,这路边的……”到底有失身份啊。

吴邪没说话,只是瞪了他一眼,王盟立马妥协,忙揣着钱袋,去那小摊前排队。

吴邪百无聊赖的东瞅瞅西瞧瞧,忽然,腰间一凉,背后一个低沉地声音透过来,传进他的耳朵,“吴小三爷,有事儿请您走一趟,别惊动旁人,对你没好处。”

吴邪一愣,侧着头看见一个男人戴着帽子,紧贴着自己,那人一用力,他腰上一痛,忙明白了自己的处境。心中一凛,知道怕是遭人挟持了,自己此时却犹如砧板上的肉,毫无反抗之力,忙道,“这位好汉,有话好好说,你别乱来。”

“哼,你别乱来才是真的。”那男人顿了顿,说道,“你这只小狐狸最好别给我耍什么花招,否则,在你腰上扎个窟窿,叫你讨不着老婆。”

吴邪闻言一惊,却马上镇定下来,说道,“我跟你走就是了,我很乖很听话的。”

那人听到这话,居然轻轻笑了一声,低喝道,“向前走!放松点!”

吴邪按着他的指示走到了码头附近一个僻静的地方,忽然停住了,那人一愣,问道,“你怎么不走了?”
【第十章 3】tbc

楼主 观之逸  发布于 2012-06-26 14:06:00 +0800 CST  
“别闹了!”他猛地转过身,抬起膝盖往那人的裆部就是一击!

“我龘操,你这小子!”那人丢了刀,捂着自己的重要部位,弯着身子痛苦的骂道。

吴邪拾起他的刀,一脸铁青,“我是个养尊处优的大少爷,不过也没你想得那么弱。大和尚,你到底要干什么?”

那人一怔,哭笑不得,“你是怎么知道的?”

吴邪轻哼了一声,走近了他,“你靠我这么近我早就闻到你身上那股子檀香味了,而且全城人都知道我娶了解语花,你却说什么让我将来讨不到老婆的话,你说,这世上有几个人知道这事的?”他摘了对方的帽子,露出了颗光亮亮的脑袋。

“好你小子,”他龇着牙忍着疼,“既然知道,对我下手这么重。”

“喂,喂,要不是看在我三叔的份上和你我多年的忘年交情上,我早就让你成为民国最后一个为皇家服务的人了,啊,我认得一个满洲国的旗人,可以介绍你们认识一下。”吴邪脸色一变,说道,“大和尚,你这到底要干什么?”

和尚抬起头,看着他,说道,“阿邪,你三叔临走之前有没有跟你说,万事都要听我的。”

“有道理的我自然会……”

“听还是不听?”

吴邪无奈的一撇嘴,说道,“听。”

“那好,你明天不能去赴日本人的宴,现在码头上停着一艘船,你连夜去上海,那里有人会接应照顾你,然后你跟着他们去南洋。立即动身。”

“等等,等等!”吴邪闻言大吃一惊,忙说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说明白。为什么我要离开临安?”

那和尚一皱眉,说道,“你不用知道,只要照我说的做就行。”

“这不可能。”吴邪斩钉截铁地说道,“你必须给我一个一定要走的理由。”

他叹了一口气,说道,“阿邪,你入套了。”

随后,他将那只锦盒和日本人可能会用来对付他的办法说了一遍,吴邪听完之后也沉默了。天色渐渐地暗了下来,钱塘江的潮水拍打着江堤,随风入耳。良久,吴邪开口说道,“如果,我走了,吴家上上下下那么多人怎么办?”

他,又怎么办?

“阿邪……”

吴邪打断了他的话,“我不想死,可我也不想让别人死。我不能自己一个人逃。这船,我不能登。我不能连累那么多人,更何况,我家里还有一个通缉犯。无论如何,我都要把他安全送到金陵。我答应过他,我决不食言。”

和尚摇摇头,说道,“你要知道,这么做的后果。”

“我想的很清楚。”吴邪没有半分的犹豫,“请您相信我,这事,我能应付。”

看着那对清亮的眼睛,他险些就要答应了吴邪,晚风一吹,让他猛地清醒了,“不行,这事由不得你,你是吴家的独子,不能冒一点儿险。”

吴邪见毫无还转余地,紧抿着唇,猛地把刀抵住了自己的脖子,说道,“你若不放我回去,今个儿我就死在这儿,你是要带一具尸体去南洋还是怎么着,自己看着办!”

“你!”

那把刀刀锋很利,已经划破了他颈上的皮肤,沁出一点点血丝,可吴邪丝毫不在意,狠狠地盯着他,不退一步。

老和尚看着他,这时的吴邪抱着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态度,眼神坚毅,他完全褪去了十年前的稚嫩青涩,如今的这个人早已配得上他吴家当家的名号。尽管他耍着赖,拿自己做赌注,却不肯妥协半分。老和尚沉默了片刻,摇了摇头,终于叹了口气,无奈的挥了挥手。

吴邪这才放松了下来,喘了口气,方觉颈上一阵刺痛,他朝和尚鞠了一躬,转身便往来时的方向跑去,忽然,他停下步子,冲那和尚喊道,“大师,出家人不宜说粗话,你可别再犯戒了,还有,我不会给吴家抹黑的,我不会做汉奸。”

老和尚看着他一路奔跑的背影,苦笑了一声。

钱塘江的潮水此时正奏着一首进行曲,所有的一切都伴着时间一去不回头。
【第十章 完】

楼主 观之逸  发布于 2012-06-26 14:06:00 +0800 CST  
【感情改了……】
十一 只缘感君一回顾 使我思君暮与朝

傍晚,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张起灵只得坐在屋内,倚着窗看院子的地面被一点一点打湿。

一时之间,外面响起了一片喧闹声,他循声望了过去,瞧见王盟神色十分的慌张,正在派人外出,像是在找什么人。他又仔细看了看,没有见到吴邪。

心里突然咯噔了一下。

张起灵披上一件外衣,悄悄推门走了出去,隐在暗处,听王盟说话。

“你们几个小子,动作快些,去城南找找,少爷常去的那几家戏楼都得挨个寻了去。”王盟拍着几个小子的肩膀,让他们快些出门。那两个下人面面相觑,看着王盟说道,“盟哥,少爷会这么不靠谱,扔下你一个人也不说一声,自己跑去听戏吗?”

王盟闻言脸色惨白,“你小子怎么废话这么多,让你去你就去,叨唠个什么劲!”

那两人见王盟生气,不敢多言,忙喏喏地赶忙出门。

王盟搓着手,在门口来回走动,显得很是不安。嘴里不知喃喃地在嘀咕什么。

“少爷,你可千万别出事啊……”

“怎么回事?”张起灵清冷低沉的声音在王盟的背后响起,让毫无防备的王盟吓了一跳。

“啊,没什么事。”王盟低下头,不敢看他的脸。

张起灵皱了皱眉,说道,“是不是吴邪出事了?”

王盟一怔,顿了顿,便将自己与吴邪在集市上闲逛,他去买吃的,但一回头吴邪就已不在的事情说了一遍。

张起灵听了,沉默了一会,忽然脸色一沉,说道,“糟了。”他马上推开王盟,准备出门,却被对方一把拉住。

“张爷,您这是要上哪儿?您现在可不能随便出去啊。少爷兴许是看到什么新奇的玩意,怕过会儿自己就回来了……”

这话说得连王盟自己都不信。

张起灵那双纯黑的眸子盯着他,他手一哆嗦,忙松开了。

“我去找他,速速便回。”

“不用了。”这时,一个熟悉的声音在不远处响起,吴邪喘着气,雨水濡湿了他的衣衫,柔软的发丝贴着面额,脸上满是雨水。

“少爷!”王盟又惊又喜,连忙上前去扶他,突然大叫了起来,“少爷!你的脖子怎么了!”

尽管已经不再流血,但是吴邪的脖子上仍有一条刺眼醒目的血痕。

张起灵看着他,紧了紧眉。

吴邪没有搭理王盟,他只是看着对面站着的张起灵,这个人的脸他再熟悉不过了,可是不知为什么,就是想再趁着这档口可以多看他两眼。没变,真的一点儿都没变,这额头、这眼眉、这鼻峰、这薄唇,和十年前一模一样。他的样子其实早就刻在了吴邪的心里,磨都磨不掉了。也不知过了多久,吴邪突然笑了,对他说道,“小哥,真抱歉,我不能留你了。”

张起灵意外地没有动,也没有任何反应,那双淡然的眸子只是看着他,看得吴邪有些心虚,从张起灵身体渐渐渗出的寒意,一点点透着雨水滴落在了吴邪的肩头,他不由得打了一个冷颤,扭头避开了对方的目光,对王盟说道,“快去准备马车,马上送他走。”

“我想明天走。”

“不行!”吴邪脱口而出。看着他反常的反应,张起灵眯起了眼,淡淡地说道,“你是不是遇到了什么麻烦?”

吴邪额角一阵乱跳,垂下眼帘,回答道,“现在还没遇到,不过你再待下去,可就要连累我了,所以,还请你快点走吧。”

张起灵闻言一怔,神色变得有些复杂,感觉他身上的气势一下子减退了不少,可是那雨却淋得人透心儿的凉。张起灵淡淡地问道,“你的伤从何而来?”

“与你有关吗?”吴邪怒道,一股脑地说道,“如今你的伤也好得差不多了,在我家白吃白喝养了这么久也该够了吧,我是好客,但也不想总让人占便宜。”
【第十一章 1】tbc

楼主 观之逸  发布于 2012-06-26 14:09:00 +0800 CST  
这话说的极重,吴邪的尾音甚至都有些颤抖,他紧握着拳,手背上青筋暴起。在这些话说完之后,他早已感受不到自己心脏跳动的痕迹了,所有的力气仿佛一瞬间从身体里消失,他断定这些话在击垮张起灵之前,率先崩溃的人绝对是自己。他承受着大雨落在身上的力度,即使是温柔的水,此时也像是鞭子一般打在他身上,生疼生疼的。

张起灵的脸色此时变得极难看,他紧抿着唇,一言不发,只是望着大雨中的吴邪,湿透了的长衫贴在他的身上,雨很凉,连他都有些承受不住了,看着雨水顺着他的脸颊滑落,他的心莫名的竟然有了些痛感,也不知是被他的话刺伤,还是看见他淋雨。张起灵念了一句,“叨扰了。”便转身回屋收拾自己的行装。

一直强撑着的吴邪目送他关上门,不由得身子一软,若不是旁边王盟手脚快,眼看就要摔在地上了。

“王盟,”吴邪咬着唇,对他道,“快,去账房内支些钱,吴家上下每人一张五十块大洋的银票,现钱有多少就分多少,今天晚上就把人都遣了回老家去,一个都不准留。”

王盟大惊,问道,“少爷,这到底是什么变故,怎么如此匆忙?”

吴邪没有理他,自顾自地说着,“不行,这事还得我自个儿做,你得亲自送小哥去金陵。到了金陵之后,也别回来了,听到没有?”

“少爷!”

吴邪一把推开扶着自己的王盟,吼了一句,“还不快去!”

雨,越下越大。

张起灵的东西并不多,他只拿了几件换洗的贴身衣物和那幅吴邪画的画。出来时,只见王盟穿着蓑衣,已经坐在了马车上,一旁的吴邪站在房檐下背对着自己,看不见他的表情。

张起灵沉默不语,望着那背影,一颗心沉到了谷底。

吴邪回过头,看到了他,勉强地笑了笑,笑容既僵硬又难看。张起灵走上前去,站在了他的面前,“多谢。”

吴邪浅笑,没有说什么,只是抖开自己手里的一件斗篷,亲自为他系上,他的动作很慢,系得很是细心,系完了之后,他还稍稍整理了一下,冲他说道,“小哥,你我萍水相逢,虽是缘分,倒不如相忘于江湖来得好。”

一旁两个小厮抬着一把通体漆黑的古刀上前,递到了张起灵的面前。

“我没什么好送你,这把刀与你极为相配,如今赠你总比待在我家库房落满灰尘来的强。”

“我不要。”

吴邪一愣,有些难堪,他转头对王盟说道,“那王盟,你带着这刀,一路上也好自己保护自己。”

张起灵皱了皱眉,王盟能拿得动这把需要两个人拿着的刀?这算什么意思?

可惜吴邪不再多说什么,只是朝他们挥了挥手,随后便自己转身回屋了。

马车缓缓地城外驶去。而此时,吴邪正瘫坐在自己的屋内,凝望着墙上那张万里山河图。他甚至觉得自己可以听到远处滚滚的马车声,一直朝着金陵的方向而去。连一句“再见”都没有,吴邪抱着自己,脖子上有些疼,身子却是冰凉的,当真是“萍水相逢”吗?为什么,为什么还要在十年后遇到他,为什么还要逼自己去说那些话?

——“我不愿再与他有半分纠葛。我不想再见到他,一刻也不想。”

——“我不曾寻思找他清算旧账,就是不想再与他有半分纠葛!”

何苦呢?他从不敢问自己的内心,是否真的是这样想的,生怕得到了让他再也坦然无法面对张起灵的答案。

马车很快就驶出了城,王盟也加快了速度。大风吹起了车帘,雨水敲打了进来,张起灵坐在车内,用斗篷裹紧了身子,闭上了眼。

王盟的车越驾越快,车轮磕在乱石上使得整辆车都晃动的很厉害。张起灵睁开眼,皱了皱眉,问道,“怎么了?”

“怎么了,我也想知道怎么了!”王盟语气像是抱怨又像是焦虑,“少爷他不知道是发哪门子疯,要把人都遣走,还叫我到了南京之后,就别回来了,真不知道他那脑袋里成天在想些什么!”

张起灵一听,心中大骇,却不露声色,问道,“上次那个日本人来,所为何事?”

“说是什么,请少爷做地陪,那人好像来头挺头大的,关东军什么来着……”

自从上次那个日本领事上门来找吴邪之后,他便始终有些不安。他知道吴邪是临安城里响当当的人物,富甲一方,日本人自然会来拉拢。虽然接触的时间不多,只有短短的一月有余,他看上去始终与人有些疏离感,总是摆着一张冷脸生人勿近的模样,却会在不经意间流露出温柔。尽管他并不否认一开始对吴邪,对整个吴家都颇为防备,而且他曾暗中多次查探过吴邪的起居室和书房,但这些日子的接触,吴邪给他的印象并不差甚至可以说他是对他有些好感的。所以,他愈发担心自己可能会连累他。

他张起灵,是刺杀伪军司令汪藏海的头号通缉犯。是伪军的眼中钉,是日本人的肉中刺。

当威逼利诱都不成功的时候,躲在吴家的自己就成了一枚威力巨大的炸龘弹,随时都有可能会要了他们的命。

所以,他在知道中村上门之后本就想在近日主动告辞,却没有想到,今日得了他那样的话语。
【第十一章 2】tbc

楼主 观之逸  发布于 2012-06-26 14:10:00 +0800 CST  
“有时候,我常在想,我们家少爷怎么那么倒霉,十年前救了你,结果吴家差点倒了,如今又救了你,看样子也是一副山雨欲来的模样。”王盟还是稍稍放缓了行驶的速度。

十年前,还是十年前。张起灵闭上眼,脑子却一片混沌。

“张爷,你还记得这辆马车吗?当年少爷就是把你藏在这辆马车里偷偷运到家里的。那时你伤得很重,全是血,怕你当时就不记得了吧。”王盟絮絮叨叨地说着,“少爷后来极少用代步,说常走走对身体好,到最后,家里就只剩下这辆马车,修修补补的却还一直在用着。”

张起灵靠在车内,抿着唇,一句不发,沉默地听着王盟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字。只是突然地,他觉得身子好凉,不由得裹紧了身上的披风。

“那会子你像是个血人倒在了我们店门口,别人瞧见你都绕着道走,当时说有日本人的细作混进了城,查的可严呢,情形啊和现在差不多,也就我们家少爷这种烂好人把你拖了进来。竟没想到,你倒还有那样的背景。张爷,张军座,你知道吗?我那时看见你那样的军爷心里怕得很。”

“那你现在还怕我?”

王盟呵呵笑了两声,回答道,“怕。不过那时候是怕你会不会动不动就杀人,现在,是怕你再伤了我们少爷一次。说实话,我到底是没这个立场说这话的。因为少爷他对那些身外之物根本不在乎,他只是伤心,他拿你当朋友,而你却背弃了他。”

张起灵想了一会儿,还是直截了当地说道,“我不明白。”

王盟轻叹了一声,说道,“那时您不是为了筹军饷想要跟我们三爷合作去刨地嘛,可我们三爷手下的盘口都说只帮您卖,不会下地。你知道,我们家少爷他当时说什么吗——”

——“今个儿我来不是求你们同意的,是来知会你们一声,这忙我是帮定了!人家给的图给的盘子,你们倒好,不出力也就罢了,起出来的货还要五五分账,我吴家啥时候这么爱占人便宜了?都是盘口的大把头了,个个的倒也不嫌臊!你们再敢对张爷说一个不字,就是不把我吴邪放在眼里!”

想起他那张因怒火而烧得通红的脸,张起灵才意识到这个看上去总是温顺的人发怒起来,也是骇人的。

那个时候的吴邪,是什么样子的呢?

张起灵闭上眼,头痛欲裂,却甘之如饴。

奉系军阀在关外纵横多年,早期为了派系之战而多发动战争,因而不得不向日本人借款,往后便授人以柄,多有制肘。

一边是日本人的步步压迫,紧逼他们履行当年支持奉军入关夺权时所立下的承诺,另一边,则是在国军与四大集团军的北伐战场上,他们节节败退。一时之间两面受敌。投靠日本人将土地拱手相让自然是不可能的,最后内部商议之后还是一致决定向国军谈和。

毕竟谈和之后,整支奉系将仍在关外活动,只是换个名头罢了。如此算来,还是划算的。奉系便一边通电南京政府求和,一边派出一人亲赴江南。

而这个人,就是张起灵。

至于为何还要在通电之后再派一人,自是有道理的。张起灵并不是普通的军官,他身为发丘中郎将,带领的是整支军队中最特殊的队伍。他不仅是来求和的,他更重要的任务是为整支部队寻到更有效且长期的财路。

只有经济独立,才能彻底摆脱日本人的挟持。

而当时来钱最快,也是最普遍的方式,就是倒斗。奉军败退之后,北伐军未达之前,由于处于无人看管的状态,清东陵曾一度多有被小规模的盗掘,这倒给了他们一个很好的提示。他们当时最大的一个问题,其实并不是点不到穴,而是找不到专业干这行的人,也没有途径出货。所以在权衡再三的情况下,他们选择了远在江南的吴家而不是更近一些的解家。

一个原因是吴家当时既有下地的喇龘嘛盘也有专门出货的马盘渠道,二是隔得远两方没有那么过分的了解,彼此不会有太深的纠葛,只有生意往来才能长久。

为了不引人注意,当时张起灵是独身一人往南的,没有人会想到,他们的行动早就在日本人的掌握之中,而张起灵则早已被日本人盯上了。

盯上他的理由很简单。一旦张起灵进了临安,搭上了吴家这条线,奉军就没有必要再向他们借款,若是之后东北易帜,奉军将成为他们进军中原、盘食东北的重要障碍。他们的手还伸不到江南,况且对付一个单身上路的人怎么也比对抗一个盘根错节的家族容易得多。

从东北到杭州,长路漫漫,张起灵不知道躲过了多少暗杀、做掉了多少日本特务,可是当他最后千辛万苦到达杭州城外的时候,他还是中了埋伏。对方最后几乎是拼死一搏一定要将他堵在城外,为此甚至动用了十把美制M1921冲龘锋枪,张起灵后来回想起来,自己当时没有死果然是个奇迹。不过,他也没有好到哪里去,当他只用一把毛瑟手龘枪干掉所有人之后,自己的血也快流干了。

他的动作再敏捷,速度再快,反应再灵敏,也躲不过那么多子弹。
【第十一章 3】tbc

楼主 观之逸  发布于 2012-06-26 14:11:00 +0800 CST  

楼主:观之逸

字数:160370

发表时间:2012-04-01 19:16:00 +0800 CST

更新时间:2018-07-29 00:14:45 +0800 CS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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