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发】清小纪年【麒麟双生】最终完整版【本刷版】60万字完结





第五十五章 背负


“我们现在到底要去哪里?”这是我们走在这看似连尽头都没有的阔路上时,小花问出来的。


我一听这话,心中一愣,想,这下可算真的是丢了方向了,连小花都问出这样不着边际的话来,也够叫人沮丧了。我从开始到现在,对这里最深的印象就是,黑色的甬道,一条接一条。好不容易走到别人建造的什么见鬼的神秘国家里来了,走的路宽了,没有透不过气来的压迫感了,竟然到最后感觉还是一样的,这浓稠的黑色完全不可知到底到什么时候才能彻底走完。这一路走得也很无语,这无语是当真无语,大家都不说话,几乎只顾自己走路,小贱被你抱抱,我抱抱,到后来都不愿意自己走了。我当真怀疑,带它来这里,它到底是不是真会被派上什么用场。这一路也很清净,清净是因为很干净,没粽子,没棺材,没陈文德的人,没尸体。这里就像从未曾被人进来踩踏过一样,我有好几次都几乎忍不住想趴在地上看看有没有人来走过之后留下的脚印和痕迹。


直到什么时候,在我几乎走着都感到几乎要睡过去的那一刹那,我被由衷地打心底抽了一口冷风,谁撕扯着嗓子惊叫了一声。那声音长长地划破了这黑暗中几乎停止流动的空气,带着余音急转而下,空洞洞地戛然而止。这声音很近。


我们大家一时都没来得及反应上来,只是齐齐止步。过了好一会儿,才有胖子一声惊叫打破了寂静:“他妈的,是谁啊?!”


我刚几乎快要睡着,有那么一时半会儿还真以为听见那声惨叫的只有自己,声音那么尖,简直都不像是人类发出来的。我以为我已经有一半意识开始做梦了呢。倒是被胖子这么一叫唤,才瞬间彻底清醒过来,刚想去回想刚刚那一声惊悚的长音,却在这时候,又是一声。


这声音长时间飘荡在空气当中,我隐约好似错觉一般地闻到了一股腥味。那音色尖厉得有点像超声波,又像谁的喉尖被扎了一根刺,完全超越了我耳膜能接受的界限,整整在我身上掀了一层汗毛。


而且,那声音俨然就在耳边上。


我猛地往旁边一跳,小贱不知道刚刚被谁抱在手里,估计是抱着他的人受了惊吓,手一松,它就落在地上了。我这一跳,直接踩了它的脚也不知道是尾巴,就听见脚边又是一声撕心裂肺的猫厮,我又往反方向一跳,被一双有力的手按住了肩膀。


“嘘——。”


我转头看了一眼站在身后的闷油瓶,他用一只手按着我,另一只手按在黑金刀的刀柄上,做出欲拔刀的动作。我脑筋有点空白,在这么尖厉叫声的逼迫下,我没有办法冷静下来思考,这叫声到底是哪里来的。但是那一刻,我清楚地感觉到了不对。


这一声之后,突然又恢复了安静,半天没有再听到任何怪叫。


但是大家明显已经放不下警觉的状态了。黑眼镜和小花都拔了枪。不知道是谁把刚刚已经暗到不行的手电光重新调整了亮度,周围的黑暗在顷刻之间被照得更加明显了。这里的空旷刚刚我们都研究和见识过了,但是现在在黑暗当中好像出现了一点不一样的地方。


“你没有闻到腥味?”我问闷油瓶。


他半晌终于应了我一声,我想我鼻子应该没有出问题。


“哎,你们看,我怎么觉得好像墙上有东西似的。”胖子嘶哑着嗓子低着声音说话,搞得和做贼似的。


我眼睛随着他指的方向望过去,这么黑,鬼知道那边更加黑乎乎的地方是不是所谓的墙壁。陷落在暗处,显得很远,基本上只是眼睛能比较浅地接触到,至于到底是什么,我觉得大半是胖子心里作用。


这时候又是一声尖叫。


这次的声音,明显更近了,大家都猛然退后了几步。我觉得尖叫声是贴着我的耳膜划过的。这让我处于惯性猛地转了一下头,往我们中间一看。就在瞬间,从小花脑袋后面,有一道黑影一闪而过。


我竟然伸手往闷油瓶面前一挡,推着他后退了几步,同时大声叫道:“有东西!”


闷油瓶估计是被我这突如其来的举动给愣了一下,硬生生地三秒钟没给出任何反应。我也愣了一下,并且头脑中轰鸣了一声,原因是不知道他们谁放了一枪出来。


“啊——!”


又是一声。但是这一声,我很肯定是人声,并且来源于我们这群人当中的一个。当手电光聚焦到我们周围的时候,我正看着一个人影应声倒下。


“操,是谁?!”我叫道。


“是皮包!”我立刻听出来,这是黑眼镜的声音。


我赶紧冲着那倒下的声音几步跨了过去,皮包已经倒在地上,背上是一条长长的牵连到脖子上的伤口,惨不忍睹,身下是一片血污,在手电光的照耀下,隐约现出本该的暗红色来。但他肯定没死,他皱着眉头躺在地上不太好动,假如齐蒙古在的话,肯定有办法帮他稳住,但问题是现在他不在。


“是什么东西?!是什么东西?!”这声音,颤抖得我都分不清楚是胖瘦坨坨当中的哪一个喊了出来,但是我一回头,一个弥天盖地的黑影飞速掠过头顶,再一回头,我们一坨人影当中好像又少了两个,我用手电上下周围都扫了一圈,没有任何东西出入视线范围,但是胖瘦坨坨不见了。


我能感觉到自己心跳得很崩裂。我尽量让自己能镇定下来,当前最要紧的就是找出是什么在攻击我们,才能去救胖瘦坨坨和皮包。


黑眼镜推了推墨镜,慢吞吞地说道:“好像是只大家伙啊。”也不知道是说给我们听,还是说给他自己听。


我一听,不禁想是不是他看到了攻击我们那东西的原形。我刚想问,正在这个时候,闷油瓶猛然拔出了自己的黑金刀,一刀落在右手边,刀锋砍到坚硬的地面之时,发出“刺啦”一声短促尖削的摩擦声,我一看,倒是什么也没有落在他的刀下面。


但是我很快就看到了,有一坨黑影噼噼啪啪地像下雨一样朝着我们的头顶和仰在天上的面孔就下来了,砸到我脸上的时候我愣了一下,小贱开始厉声尖叫,我没有顾得上头顶上继续砸下来的第二下和第三下,先一手从脚边抄起小贱,电筒无意识地被我摔到了地上,照亮了一只死在我脚边的黑乎乎的东西。


是一只蝙蝠,死了的。


落下来的那么多只,都是死蝙蝠。


我只觉得头皮瞬间就炸了,胃里天翻地覆直想吐一下,苦于无奈之前他们吃东西的时候我没最后也没怎么吃,现在胃里除了胃酸,一无所有。


“妈逼,这些死蝙蝠都从哪里掉下的?!”胖子一边拍着头顶上继续在砸下来的死蝙蝠,一边大声说。


“呵呵,胖爷,那蝙蝠尸体带回去弄不好也是个古物,研究研究说不定也能卖个价钱。”黑眼镜边用枪头挑着掉在肩膀上的蝙蝠尸体,边笑着说。


“去你的!”胖子恨恨地骂道。


因为看到是死蝙蝠,大家好像从刚刚的极度紧张的情绪里面稍微弹回来了一点。但是我刚想笑的时候,突然发现,问题没有解决啊!


到底是什么攻击了皮包,弄走了胖瘦坨坨,还没有搞明白啊。总不能是这些死蝙蝠把皮包砸成这样的吧!


这时候,又是一声惊叫。我们齐刷刷抬头看向前上方,又是一大坨黑影,只是这黑影不似之前的死蝙蝠,它不是分散的,而是一体的。这应该才是我们要找的东西,这些蝙蝠,弄不好都是被它杀死的!我正盯着看,感觉自己脸上突然被一层鸟毛拂过,弄得我很痒立刻打了个喷嚏。


“这东西,我好像有印象!”说话的是刚刚沉默了很久的度帆。


东西?


我抬起头来的时候,闷油瓶脸上居然露出了惊讶的神色。我知道这标志不怎么好,一般他露出惊讶的神色,说明见到的这东西很可能是某种未知生物。


我相信,我转头去看的那瞬间,在现在正对我的这条路上,我看到一块类似牌坊的东西。在黑暗中,我只能靠形状去辨认,而这是第一眼。


第二眼,我看到一只从天而降的怪鸟。把它称作鸟,是因为在我的概念里面,我还没有能够找到更贴切的形态词去形容一只现在眼前这样的巨大的,连脑袋在哪里都要经过一番寻找才能似乎看到的生物,也是因为它浑身都是鸟的羽毛。我相信,刚刚刮过我脸的就是它的翅膀或者尾巴。这鸟一停下来,又是一声非人类的怪叫。我的耳膜在经历了这么多次人类和非人类的怪叫声激荡后,已经有点摇摇欲破了。不过怪声的源头总算是全然冒了出来,就是它。


我估计大家都倒吸了一口冷气,因为我连胖子“咻”一声吸气的声音都听见了。我们都后退了几步。


但是我才往后退了两三步,突然脚步被绊住了。绊住我的是我突然抖了一下的心脏,我感觉到一股很强烈的牵扯力,重重地把我的身体被扯住停在了原地,我不知道这是不是一种痛的感觉。可能之前痛多了,这时候反倒直接就变成了一种麻木感。


耳边好像谁说了一句:“这难道就是祖鸟?”


这话音已经开始晃悠在我的意识上空了。我在这牵扯力之下,头也跟着晃了一下,所以眼前一片晕花。我使劲闭上眼睛,摇了摇头,心说,他娘,这关键时刻我要来个旧患发作倒是真也极品了,那我现在就地躺倒好像比较直接一点。


但是我睁开眼睛的时候,却看到了别的东西。


这是第三眼。


眼前模模糊糊地出现了什么装修较好的地方,我认不出这是哪里。有零散的脚步晃过,最后一双腿停住之后转头看了看我,那脸晃得厉害,但我还是看清了。


他看了看我,就转身朝前去了。


“小剑!”我不知道我这一刻看到的是真实的还是幻觉,我刚想迈开步子还是犹豫了一下,就在我正想调整我自己的理智的时候,我看到了一个人——是一个女人。她跟在他的后面走至一个拐角处,动作轻盈灵巧。快进阴影的时候,她从身上抽起了短刀,寒光一闪,照了她一半面孔出来,她稍微转了转头,我立刻看到了她大半张脸。


“陈文锦?!”


“妈的,她要杀他!”我大吼一声,行动跳过了思想,直接就往前冲了。


我发誓,我这第三眼当中,完全没有那只大鸟,视野绝对是开阔的。


“吴邪——!”

楼主 dianxiaoqier  发布于 2013-08-06 21:07:00 +0800 CST  

假如不是我现在能这样灵活地识别他的声音,那这一声残破的嘶吼估计是我这辈子也想不到那是闷油瓶喊出来的。


可我的意识没有让我回头或者停下来。


我第一次感觉自己身体飞了起来,不是坐飞机的那种飞,是类似于走在马路当中突然被汽车撞飞的那种。我所有的感知都在腰腹上,不知道被什么撞了一下,竟然把我直接撞到了天上,我清楚感觉到自己被抛至弧度的最高点,现在正好要砸到地上去。


我顿时清醒过来,眼前那些刚才还模糊乱晃的场景彻底不见了。我也不觉得疼,或者说是身体麻木了。出车祸和跳楼的那种死的不明不白的感觉,我好像在瞬间就领悟到精华了,心中不免想到:妈呀,这次就算死不了,估计也要摔个高位截瘫什么的。


横着砸下来的时候,我又看到了那只所谓的祖鸟。我操,这究竟是个什么玩意儿,我满眼的羽毛,重重叠叠,也不知道到底它有多大。我看到那玩意儿的长喙就在我的脸边上,我几乎是贴着它下坠的。我看到它的眼睛,那空洞洞的恐怖没有多少灵气,我觉得这禽兽的眼睛就是两块黑色的石头。他妈的,这鸟怎么和古书上记载的这么不一样啊,估计是变种了吧。我脑子里面记着的什么彩翼的美感,魅惑人的眼珠,什么都没有看到。倒是这禽兽发狠的样子现在就展现在我眼前,着实的栩栩如生啊。


我明白,多半是这禽兽把我撞飞了。而且看它的样子,假如我要是着地没死的话,大致它也不会放过我,所以我挣扎了好几秒,待会儿是装死呢,还是迅速起身开溜呢。一想,估计后者有点困难,还是装死吧。


不过它倒是直接没让我好过。我还没到地面,就被临空悬了起来。它直接用那尖厉的长喙把我叼了起来。我隔着空气听见胖子在下面一顿乱吼,吼什么我也没听见,就觉得眼珠子有种快要掉出来的感觉。


在它猛然松口之前,我听见了两声连续的枪声。然后我眼睛一闭,就从不知道多高的地方掉了下去。落地时候,我忽然听见“嗖”一声,就觉得身体下面多了一个半软的缓冲。那个缓冲发出一声沉闷的哼声,我被弹了一下,头重重装在地面上。我只听见脑袋里面“嗡”了一声,好像有什么东西裂开的声音,心说他娘不会是头骨裂了吧。旁边传来两声剧烈的咳嗽,然后有团肉呼呼的影子从地上缓慢地撑了起来。


“天真,我觉得,我觉得我早晚要命丧你手。”说完,又是两声咳嗽。


我看清的时候,看到的是胖子,他神情严肃,嘴角还挂着两滴血。


“你他娘不要命了啊!”我被一口气哽了喉咙,竟然觉得胸口很酸。我这么高掉下来,压到他,我估计他这会儿肺都可以开裂了。


“你他娘不要跟老子煽情,你要瘫了,还不是要我和小哥背出去,这么一算,我觉得我还是吐两口血划算点。你怎么样,没事吧?”他伸出手来扯了我一把。


我现在肯定我脑子里面有什么东西裂了,但不确定是不是头骨,有一种什么碎块在脑中晃荡撞击细胞的感觉,又或者是错觉,我也不清楚。我站起来,晃了晃脑袋说:“没事。”


胖子听我说没事,就赶紧抬头看向半空当中。我顺着也看过去,反应力一下跟了上来。我原本以为是那禽兽被刚刚两声枪打中了,所以才松了口,放了我,看来我想错了,松了口放了我是因为,闷油瓶现在骑在它的头上。


我被这场面惊住了,半天张着嘴,看着闷油瓶被它几次几乎要甩下来,却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动弹。我觉得这局面僵持不了多久,遂转身想找点支援他的方法。一转头,发现,这鸟不是只有一只,而是两只。


我身后,小花黑眼镜和度帆都在和另一只鸟周旋,不断有人放枪,我居然忽视了很久打在耳朵边上的枪声。他们对付的那只好像要比闷油瓶骑着的这只更大。世上万物果然都有相生的法则,单独存在的生物实在太少。


“书上不是说这鸟,他娘的性情温和,不喜攻击么?!”胖子一边说,一边开始掏火折子想烧它们。


谁知道,还没等他下手,和黑眼镜他们对阵的那只鸟就一张嘴,喷出一口粘液,那粘液就落在胖子边上,着地直接烧了起来,胖子的裤脚直接被火烧到了,急得他直接跳着脚连裤子也脱了。


脱完,他呆看了我一眼,道:“老子长这么大,第一次看到火龙。”


我说:“你镇定点,这不是火龙,就是只鸟而已。喷出来的粘液估计有自燃的成分,所以才烧起来。”


小花回头丢了一把枪给我,又回头吼道:“这东西肯定有软肋!快找!”


“走开!”我听见闷油瓶的声音从头顶上方传来。抬头一看,他悬在那只大鸟的身后,正向着我们这边撞过来。闷油瓶现在的位置已经很不利了,他屡次刀砍下去,但这禽兽却好似有金刚不坏之身,他砍的都是颈部的位置,“哐哐”声不断,就像砍到了金属。我估计它身上是有什么护甲。现在这个角度,那鸟只要稍稍再用力一下,就能用嘴勾到他了,我捏了一头一手的冷汗,忽然看到它空洞洞的两只眼珠子。头脑中瞬间掠过一丝影像。


对,小花说的没错,每个东西都该有软肋。


我瞄了瞄位置,对闷油瓶大吼一声:“小哥,趴下来!”他现在的位置,就算我枪法再蹩脚,应该也打不中他,但我还是很心慌。


“小花,打眼睛!”我一边说,一边就放了一颗子弹出去。


我果然是枪法不太好,第一枪都不知道打去哪里了,补了好几枪才打到它的眼睛。那巨鸟在被我打中的一刻,突然就停止了一切挣扎,两声几乎震破耳膜的凄惨的叫声之后,便倒在了地上。小花他们喘着粗气全都瘫坐在了地上。


“你怎么知道要打眼睛?”度帆问我。


闷油瓶拖着黑金刀,露出筋疲力尽的样子,原地站了好几分钟,才向我走过来,声音很低地问我:“没事吧?”


我摇摇头,一摇头,顿时有种摇拨浪鼓的感觉,有什么在不断地撞击我的脑神经。到底是不是脑骨碎片?我蹲下去看那两只死了的巨鸟。


鸟还未死绝,我觉得它们嗓子眼里还在冒气,只是我估计它们是绝对不可能起来的了。


我没有回答度帆,因为我不知道怎么回答。现在这空空洞洞的眼睛就像噩梦一样处在我面前,我甚至可以看到里面被打烂了的脑絮。当时看到它们这黑洞的时候,我脑中浮现出一个场景,是它们的眼珠正在被掏出来,还有谁的声音说:这种生物的脑子在眼睛的后方。


这鸟是人工饲养的。


闷油瓶看着我的眼睛若有所思,我以为他又要说什么富有哲理的话了,结果最后,他淡淡说了一句:“你枪法太烂了,我差点被你打死。”


“天真,你刚刚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么突然就失控要去撞这死鸟啊。我操,个人英雄主义你不能这样乱搞啊,你以为你撞上去,它就他娘会因为佩服你的个人英雄气节然后给你自动让路吗?”胖子还揉着他的胸口,大声道。


刚刚那一幕被他这么一说,尽数又跳了出来。我心中被自己惊了一下,妈的,对了!


“我看到了——”


我的话是被两声猫叫打断的,小贱原本受了这么大的惊吓,基本上整个钻在小花的外套里面不住地抖,连头也看不到,但是不知道为什么这会儿,神色惊悚地这么尖叫两声。我心中划过很不舒服的感觉,眼皮跳了好几下,几秒钟之后,这感觉即被印证了。


先烧起来的是小花他们干掉的那只大鸟。很突然的就在度帆的屁股后面冒火了,火势非常凶。这是我们在这里遇上的第几次火我都记不清楚了。我有种感觉,它们刚刚那么长时间没有死,就是在运气为了自燃,自己就算死也要拉几个垫背的。我靠,这些动物全他妈比人有智商多了!


小花在慌乱中,吼了一声:“快撤!”


我刚想撤,一想不对,他娘的皮包还在地上躺着呢!于是急匆匆地艰难跨过大鸟正在全部烧起来的尸体,和被点燃了一片的蝙蝠尸体,在众多浓烟和烤肉味道以及一些稍微有点烧焦的味道袅袅升起的交合点,终于找到了躺在地上的皮包,他已经昏过去了。


我背起他来,脑中那碎掉的脑壳一晃,居然震得我心口疼。我站起来,稳了稳自己的身体,感到手臂被人一扯。


“给我!”闷油瓶说着,就把皮包拖了过去,几乎一只手扛着他,一只手扯着我往前走,我脚下都不知道是在踩什么。胸口的疼痛感又强烈了一点,确切来说,我不知道是我的脑袋痛还是胸口痛,或者两者都在痛。我忍不住想,脑壳碎了的话齐蒙古晚些时候是不是也能找到办法修补。又一想,自己一直觉得他是庸医,从什么时候开始居然趋于承认他医术高明了?


我听见他们都在叫唤,耳边不时传来“哎呀”“哦哟”的声音,我听见胖子在吼“天真和小哥在哪儿”的时候,我刚想开口答他,一张嘴却饱满地呛了一口浓烟,这时候的浓烟里面已经没有烧烤味了,全都是烤糊的味道,着实难过。我猛烈地咳了几声,却在睁眼的同时,看到了泥鳅的胖脸半露在远处的火光之中。


“他们在那!”我一边大声说,一边挣脱闷油瓶,想过去救他。但是才跨出去两步,就被火势拦住了。


我被闷油瓶拽了回来,我听见他的声音淹没在很响亮的“噼啪”声当中:“过不去了。”我没有勇气再去看泥鳅那个方向,我害怕他无助地看着我,经历了这么多年的生生死死,虽说都是亡命之徒,但是我一直都有责任肩负他们各自一半的命。少了左膀右臂,我其实什么也不是。但是,现在这一刻,我除了放弃也没有其他办法。


我几乎是看着自己还差一步,就要越过火烧得最旺的地方了。


闷油瓶在这时候因为挡了一下什么而放开了我的手,而我就是在这个时候,脚下被一把力量给拽住的。力量来得太突然,太大了,以至于我差点失去站立的重心,而下摔在火堆里面。


我低头一看,火堆里面露出来半截人的身体,不是别人,正是刚刚和泥鳅一起失踪的圆二。


他双手奋力拉扯住我的裤腿,我惊讶道他并不是同泥鳅在一起,欣喜感刚要涌上心头以为他还有救,眼睛一瞥,结果看到他的下半身都已经烧在火堆里面我用眼睛都看不见了,不知道还在不在。我心中一阵酸痛,他用眼睛直勾勾地看着我,本来就瘦削的脸上现在全然都是火光在跳跃,火势正在沿着他的身体朝我身上蔓延。


他嘴动了几下,我隐约听见几个断断续续的字:“小……三爷……救我…..”最后一个字吐出来的时候,火已经蹿到他的脖子了,就快到我脚边,烧着我的裤腿了。


我看了他一眼,大概愣了一秒钟,弯腰用最快的速度最大的力量,闭着眼睛用手掰开了他紧紧抓着我脚腕的双手,在火窜上来之前的最后一秒,冲了出去。我手里几乎还握着刚刚没来得及避开的那团火的余烫,但是我没有任何感觉。


我觉得我的神经有点麻木,不知道是因为疼痛还是因为其他。我突然想起了好几年前,大奎死去时候的场景。原来人到了这种时候,形成的一种自我意识都是如此清醒的,这是过了这么许多年,经历了无数次生死我才发现的道理,你永远不会为了将死的生命放弃自己的求生意识。


我只能闭着眼睛,在心里说一句对不起。这话分量太轻,不足以弥补活生生的性命,但是我也别无他法。他们因为我来了这里,而当他们将死的时候,我却只能眼睁睁看着。


闷油瓶冲到我面前的时候,我脚一软差点摔下去。我看着不远处地上躺着的皮包,心里默念他千万别死。耳边明明是噼噼啪啪的火苗高窜的刺啦声,我怎么好像听见里头有潘子在唱歌?


“小哥,我背不起这么多条人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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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里真的心疼死了。。撸主天真控!!小三爷一生推!!

楼主 dianxiaoqier  发布于 2013-08-06 21:09:00 +0800 CST  




第五十六章 真正的开始


幸好皮包没有死。但是他身上的伤非常严重。闷油瓶瞥了一眼他的伤口,回头对我说:“要是一个小时内得不到处理,就要死。”我听完这话十分郁闷,但是现在除了赶紧往前走,没有什么更好的办法。他的伤口得到了简单包扎之后,由度帆背着他。


我发现,之前我的第一眼是没有错误的,只是这不是一块牌坊。而是一个凌空架起的石拱门。我有些诧异,这石拱门在黑色和身后跳窜的火光交错当中显得尤其阴森。就像是竖在地狱门口的标志,上面原本应该有一块什么金牌匾的宽处却没有任何表象性的东西挂在上面,空得很奇怪。但是两边这两根形状说不好是圆还是方的落地柱上面,倒是有一些东西。我粗略地扫了一眼,发现还是那种我不能全部看懂的文字,我没有足够的时间去研究上面所写的内容,扫过两三行,觉得好像在写什么种族争斗的故事,小花催促说,我们要赶紧往前走,否则会有火势朝着这边蔓延的危险。


闷油瓶也盯着柱子看了好半天,我觉得他看这些文字的时候表情很奇怪,眉头皱的很紧,不知道在想什么。但是他抬头往前走的瞬间却又恢复了面无表情。


我们越过石拱门的瞬间,大家都愣了一下。


这是另一个空间,至少我感觉是。假如说,我们进门之后,已然和外面有了很大程度上面的不同的话,那这里,不同的程度更大。


“我觉得火烧不到这里……应该……”胖子边说边哆嗦。


这里极冷,我已经不太记得门外最后那个石室的温度到底有多低了,我们一走过来,就像过了什么界,这里的水雾极重,水雾倒也不结冰,那些冰凉的潮湿感就全部钻进皮肤上张开来的毛孔当中,这冷倒是瞬间就直接渗入骨髓了。


我回头企图去忘一眼那高窜的火焰,烧得怎么样了,却发现身后不知道是被什么屏蔽了视觉,竟然一点橘色都看不见了,全都是朦胧的黑。


我瞬间有一种恍然大悟的感觉。


我们现在才是真正进入,刚刚那一段不过是过度。那两只祖鸟应该算是最后的守卫了,我们很可能现在才算是真正进入了那个神秘的地下国。我心中带着一种沉重的恐惧感,前后都是黑,而这黑还这么模糊,而我的大脑好像从刚才开始就始终有点混沌,我觉得我处于某个临界点,而对于这种感觉,我不知道作何解释。


拱门之后,是一个对开的石门。这门上依然有麒麟图案。我又去看了眼闷油瓶,他脸上倒是没有什么表情的变化,看到麒麟也没给反应。但我总觉得,他和这里未必没有联系。世上很多巧合的事情其实都有原因。


小贱显得很奇怪,它到了这里来之后,竟然没有因为冷而缩在小花的衣服里面,反而探出了头来,我隐约听见他的铃铛响了一声,又响了一声,但是我去看其他人,他们脸上都没有表情,好像只有我一个人听见似的。度帆在进去连接着的甬道之前,回头望了我一眼,这一眼,我已经看出古怪来了,我觉得八成我是走在他给我指的对的道路上。


“你之前看到什么了?”胖子突然凑过来问我。


我没有忘记看到的陈文锦和李如风,只是我不确定,那究竟是不是只是我的幻觉。至于为什么凭空会生出这样的幻觉来,我也找不出理由。就算不是幻觉,现在我们也只能按照这样的路线往前走,就算着急,我也不可能一步就找到他。所以慌也没有用。我只对胖子说了句,没什么。胖子一脸狐疑地撇开了头,没再说什么。一抬头,就撞上了闷油瓶的目光。他不露声色地看了看我,就把头转过去了。


皮包被喂了一点水,我们找了一件厚棉袄裹在他身上。


“这里太冷了,他要是一冷睡过去了估计这辈子就别想醒过来了。我们赶紧往前走。我刚探了下,前面好像要暖和一点。”黑眼镜一边说,一边点了一个火折子,结果瞬间就灭了。他愣了愣,把头转向小花。


“我可不知道灭火是因为温度低,还是二氧化碳啊。”小花一边说,一边在背包里面找东西,不知道在找什么。掏了半天,他掏出来一根收缩性的棍子,瞧不出来是用来干嘛的。


我们走了没几步,就停了下来。


撞顶了,我们面前是两面对开的石门,关闭着。我原本当它很难开,结果小花手一伸,门就开了。没有费任何力气。黑眼镜凑近门上,指着半当中说:“这门之前已经被人开过了,有人进去过了。你们看,门上有被砸过的凹槽。所以说,假如进去之后,这里面有什么危险的东西,估计也已经被前头的人清理干净了。”


他话音刚落,胖子就反驳道:“那可不一定!那刚刚那段路照理说前面的人应该也走过了,那两只鸟怎么就没有被他们弄死啊?我可没有看出来,那禽兽原本有四只啊。”


没错,胖子说的没错。但是黑眼镜说的也没错,这门看样子确实是之前被人开过了。而我基本上结合第六感可以肯定,如果李如风是尾随陈文德他们进来的,那他现在十有八九已经在这里面的某处了,不是他,是他们。上一批人肯定是陈文德的人和李如风。


所以,他们是用了什么奇异的办法来避开那两只祖鸟的?


“有什么东西,是他们有我们没有的?”小花喃喃说道。


我想了想,他们有我们没有?羊皮?难道是拍到的之前那班公错湖底里面沉在底下的岩画?总不可能拿照相机出来给鸟看吧。不对,那鸟还没有眼睛。那必须是能感受到的东西,说明那东西是有可被感知的能量的。


究竟是什么呢?


突然,当我眼睛划过石门上的麒麟时,脑中瞬间闪过一道白光。我长久以来一直忽略了一样东西,几乎都要被我忘记了——是那根麒麟图样的青铜。


那东西在李如风手里,这是我唯一能想到的符合条件的东西。


石门被打开之后,我们鱼贯而入。这是一条窄道,看似并不是直的,因为前方视线能触及的地方就有转弯了。这门打开之后,寒气竟被驱散了一点。我终于感觉到了一丝人气回归。


但是好景不长。我一脚跨进去之后,身体被狠狠揪了一下,这是一种被揪起来的感觉,而难过的不是胸口,是我的脑袋。


是脑中的感觉。我觉得脑中好像有无数裂缝正在越裂越大,就像即将要炸开来一般。我眼前几乎一片漆黑,也不知道是因为路黑,还是因为头要爆炸,导致我眼睛看不见。


我停了下来,一把扶住墙。手指触到墙壁的瞬间,我好像听见谁在前面说了一句:“这墙壁上好像都是先前看到的那种矿石嘛。”


“吴邪?”


这喊我的声音很耳熟。不是闷油瓶,也不是胖子。但是还没容我去看,就跟着听见嗡的一声,这声音充斥了整个大脑,我想,这可能是脑袋被炸掉的声音。


我眼前的黑无懈可击,一点光丝都没有,但是我感觉到我周围有人,有类似人的呼吸声和脚步声,和一些细小的不被发觉的声音。


我听见哐嘡一声,是金属砸到什么的声音。


“啊——!”然后一声尖叫。这尖叫声太刺耳,竟然分不清发出它来的人究竟是男是女。


“你杀了他!他是我侄子!”这声音很耳熟,虽然听起来很吓人,带着歇斯底里的惊悚的崩溃,每个字都在颤抖。


“操,你用什么打的他?!”这是另一个人,这个声音冷静了几分,没有歇斯底里,却只有恐惧。


没有人回答,然后就是一片寂静。半晌,有个冷静的男声,低着嗓子说:“这下出事了。”


一片死寂。


“我想,那里面有救你的办法。”不知道过了多久,又重新有人讲了这句话。这个声音很熟悉,但是又有些不同。平静没有波澜。


我眼前渐渐有了光亮,我睁开眼,却没有感受到强烈的光线。这里也很暗,唯一的光线来自面前打开来的这道门。


这是哪里?


当我环顾四周认清的时候,我不禁倒吸一口凉气。这是曾经一度出现在我梦里困扰我的地方。在闷油瓶宣称自己要进门十年不出来的那段时间之内,我夜里梦见的多半都是这里,同一个场景,同一块地方,同一个他离开我的场景。


而这高大的青铜门现在就在我的面前,又一次的。


这里竟然是长白。我想,这肯定又是梦,是因为我脑壳被震坏了,引起了一连串的反应。我甚至在前不久还看到陈文锦揣着刀要去杀李如风,而未知那场景的真假。但是现在,这面前的一切却显得十分真实。


青铜门竟是开着的,虚掩着,露出一条中等大小的缝隙来。这门假如我目测不错的话,和烂柯山,还有昆仑的是一样的。我指的是大小,一样的顶天立地,有一种超乎时间一切的压迫感。好像这东西阻隔的是人世和另一个空间。


我才一转身,耳边就听见了声响。


闷油瓶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了青铜门口。他竟然穿着深青色的布衣,这是什么年代?我看到他的时候,他正要往门里去。


“小哥!”我急忙叫了他一声。


他居然停了脚步,回头看我。他的目光异常坚定,没有任何迟疑。他说:“等我。”然后就钻进了门里。


我愣在了那里,门沉沉地关上,我没有来得及走进去。他那句话显然不是在对我说,他两眼放空,根本目光就没有落到我脸上过。


那么,他说等我,是对谁说的?


我醒过来的时候,有一种很饱满的绝望感。但是我睁开眼睛的时候,闷油瓶却在我面前好好杵着。我已经不再能分清楚现在眼前看到的究竟是实物还是幻觉了。我有了一种全然的丢失感,感觉自己好像被夹在某两个空间的交界处,一时竟然连自我都找不到。


我究竟听到看到了什么?我能感觉到自己在呼吸,不管是真是假。那个叫着有人杀了我的声音来自于三叔。我不会听错,不管那声音有多变形或者歇斯底里,它还是太过于熟悉了,以至于我一听见就能辨别出来。


那么有人杀了我?但是我这不是还活着嘛。


闷油瓶脸色看起来很焦虑,我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的脸上在无形之间竟然增加了如此多的面部表情,从前他一直都是一张扑克脸,基本上除了偶尔会皱个眉头什么的,剩余就是一张白纸,透过不透明的白纸,没人能知道他心里在盘算什么。但是现在他脸上的焦虑这么分明,是因为我,还是因为他需要的那个等他的人结果没等他?


我不知道我究竟在想什么,思维有点混乱。看来人堕楼不留后遗症这种事情大概只可能发生在神仙身上。


“吴邪?能听见我说话吗?”


这熟悉的声音突然从我后脑勺的上方冒出来,而这说话的人肯定不是闷油瓶,因为他依旧抿着嘴蹲在我左前方,一声不响地看着我。


“齐豢?”我终于构思清楚了这个声音的来源,不禁猛然转头去看他。

楼主 dianxiaoqier  发布于 2013-08-06 21:23:00 +0800 CST  

但是这动作被后面的一个力量制止了,然后我听见齐蒙古说:“你别转头,你晃一晃头,看看有什么反应?”我下意识地照着做了,还是之前那种哐当哐当的声音,我忍不住看着闷油瓶问:“你听到什么声音没?我脑子里面的。”


“天真,你瞎说什么呢,你要是脑子里面有声音那岂不是头骨碎了?那你昏过去了肯定就得一觉睡死了……”胖子说道一半,愣了愣,感觉自己好像说错话了,又立刻改口说:“反正肯定不会有什么事情,我就觉得你可能有点贫血。”


闷油瓶依然皱着眉头不说话。其实我很庆幸,这一刻我好歹算是知道自己应当是活在现实世界里了。我隐约看到前面站在小花旁边还有一个身影,看侧面好像是张陌。他和齐蒙古怎么突然会出现在这个地方的?


齐蒙古表示他自己都不知道是怎么来的。而张陌则是一贯的态度,问了也是白问,他完全忽略被我从口中问出来的这个问题。


齐蒙古用手指按了两下我的脑袋,问我:“痛不痛?”


“不痛。”


“我猜……”


“什么?”闷油瓶问道。


“可能是那个东西,但这是我的猜测,具体是什么个情况,这里没有仪器,我也不敢说什么。但愿不要出什么问题。”


我一开始还不明白那个东西是在指代什么,当我看到闷油瓶脸上划过一丝不经意不容易发现的惊讶的略带恍然大悟的表情之后,我突然记起来了什么。主要是我看到了他手腕上那串珠子,当中挂着那个小黑石。


他们是不是在说我脑中那个什么记忆磁石?


还没等我想完整,齐蒙古就推开我站了起来。我被他使劲一推,差点头又着地,还好有胖子的脂肪顶在前面给我借了一把力。


齐蒙古边抖动着双腿,边啧啧有声,一副好像发现了诸多秘密的腔调,我瞬间就想到当时在金玉满堂看到他在给自己做广告时候的场景了,和现在这调调颇像。


“这里的这些墙,都是同一种材质组成的。我觉得多少都有可能性,他一而再再而三出现这种问题,是因为,这种石头。”他说完,用手敲了敲墙壁。


有应声,但是这墙壁给予的声音并不寻常,并且很小。


“胖子你不是说,之前你们在那个石头块那边他也是这样么。你看是不是同一种?”齐蒙古继续道。


我这话听得懵懵懂懂,显然胖子也不是特别的明白,眼泛白光,平平地“啊”了一声,看了看我,好像又有所领悟到真谛似的,去敲墙。


“是同一种。”说话的不是胖子,而是度帆。我对上他的眼神,瞬间明白过来,度帆之前潜心研究过的只有一块石头,就是之前那块,我们从它后面的缝隙到了有湿壁画的那个房间。我突然心中一缩,一个念头顿时惊起,赶紧起身,伸手去摸墙壁。


“果然是这样!”我惊讶得发现自己之前的理论居然得到了奇迹般的证实,而这在当时只不过是一个有依据,但是不太足的胡乱假设。之前在闷油瓶祖先棺材那个石室当中,在门洞上发现的那块刻有麒麟图案的石头,是嵌入在山体当中的,当时我就想过,会不会那石头是一直延伸出去的,在整个山体当中都会有嵌入在墙壁之内。直到看到上面那个石块,然后再到这边,原来真是这样。而我没有想到的是,这延伸的方向竟然是一路向下的,还是不知道是整个山体之内到处都是呢。


而我这手边上一路出去老远的墙,站在这只能看到个拐角也看不到尽头,应该都是这样的石头。


在齐蒙古的话当中,我突然得出了一个很人毛骨悚然的推测,我脑袋里面的那个所谓的记忆磁石,难不成就是我手边现在所能摸到的这种?就算不是,却是不是也有个相呼应的关系在里面,所以我才会在每一次一贴近的情况下就立刻产生反应。


而这些反应是不是就是我那部分丢失的记忆,现在正在一点点回来?


可惜它们都不太完整,有完整的画面的却没个重要的后续,有后续的居然没有画面。


我的记忆又定格在闷油瓶那最后的回头之上。我不禁看着他,低声问:“你是在叫谁等你呢?”


我声音这么低,也不知道他是不是真的听见我说的是什么,他只是偏头看着我,没有语调地“啊”了一声,我迅速说:“没什么。”


他那神情我还记得很清楚,他说“等我”这两个字,说得坚定稳固,无论他在说给谁听,那人对他来说一定非常重要。我想,闷油瓶应该也是有过去的,说不定那个人对于他的意义非同一般,只是他现在未必还记得。我有点担心,他会不会之后突然就把这么个人凭空给想起来了?我又想起之前在李家宅子门口的那条河边,看到那张同我一样的脸,顿时觉得心惊肉跳。


后来我才知道,这突然想起来,是有预兆的。


有了这样的分析,我开始怀疑,我脑中碎掉的不是骨头,而是那块磁石。我不知道这和脑骨碎裂哪个更严重,因为我对那块石头基本上没什么概念,之前也不了解其对我的影响。要是以后转而变成脑瘫或者脑残,那还不如死干净点好……


“果然什么?!”胖子的口气又焦又燥,把我吓了一跳。


“齐兄弟,我觉得天真就是有点贫血,没事晕两下,你要是说他之前摔一摔还是把脑子摔了问题出来,那我那个肉垫就真的白当了!”


“没事的,没事的。你急毛啊!他哪句话里面带着说道我摔坏脑子了?”我安抚他的情绪。我能理解,他那两口血不能白吐,搞不好现在还带着内伤呢,不然这英雄主义行为不完全白搭了么。


“齐医生?嗯?”胖子跳过我,两眼望着齐蒙古。


“我不知道,他脑子里本来就有些许问题。”齐蒙古一副无所畏惧的调调,话讲的是理所当然的口气。


“………”胖子两眼干瞪着他,被一口气憋着生咳了半天。


闷油瓶一直都皱着眉头没有说话,半晌,他才对众人说:“走吧。”


后来小花告诉我,他们进来的时候,齐蒙古和张陌就在门后面。张陌差点跳出来要攻击他们,幸好是我及时神情呆滞地倒在了地上,齐蒙古一眼就看到了我,不然估计枪要走火了。说着神情紧张地看了看我,郑重问道:“你到底是什么问题?”


我一愣,随即呵呵了两声,尽量口气随意地说道:“没事,就是身体各处有了一点小毛病。我也有点莫名其妙。”


闷油瓶意味深长地看了我一眼,然后往前走。走至一半,却停下来。在他边上有个人影晃了出来,不是别人,正是张陌。我看到他侧了侧头,又突然回头望了望我这个方向,就继续朝前走了。张陌也回头看了看我,我觉得他脸上有一种难以言喻的神情,在黑暗之中,也可能是仅有的亮度让我对他的表情产生了曲解,那是一副知道什么事情却没有讲的表情。我第一次看到,这张家的人脸上,居然会有这种神情,所以我觉得可能是自己看错了,张家人不把事情做交代脸上的表情不都一向是理所应当的嘛。


“你们看到李如风了吗?”我这话其实是问的张陌,因为齐蒙古连自己怎么来的这里都不知道,我没指望他。


果然,他突然就跳起来说:“怎么?!李家那小子不见了?!对啊……我都没注意!”


张陌顿了顿说:“看到了,在我们前面进来的。但是,我不能肯定他还活着。”


我一惊,急着问他为什么,他却不再说话,只是一个劲往前走。


我又想到刚刚那一幕,难道说之前看到的那些是真的?是正在发生的事情,而且张陌也看到了?


我走了没两步,突然胸口一阵痛。这痛的和之前的都不太一样,这痛就像是我的心脏被狠狠捏了一下,然后这种疼痛的感觉居然遍布了全身,似乎每根神经和每个细胞都被像传染到了痛感一样。


这是死期将近的预兆吗?


走到拐弯处,黑眼镜居然停在那里,蹲着不知道他在看什么。


这隧道过了这个口子貌似好像宽了一点,在视觉上产生一种一路被放大的畸形感觉。


“怎么了?”胖子问道。


黑眼镜转过上身,依然保持着蹲着的姿势。小贱在小花的手里叫了一声。不知道是谁手里的手电忽闪了一下,灭了。周围突然就少了一层光。


黑眼镜在灭掉的光后面,脸瞬间陷进了一半的黑暗里面。他看着我们这边,只是他带着眼镜,我也分不清楚他到底在看谁。


“怎么了?”小花也问,随即走过去蹲下来看,只一秒,他带着一脸惊讶的表情回头来望着我。


“吴邪……”他声音在打颤,我意识到了事情的不对。


我两步走过去,然后看到了一张脸。


他闭着眼睛,斜靠在墙壁上,就像死了一样。


我看到的是我的脸。


我蹲下去,伸手就去撕他的脸皮,没有任何反应。这是一张真实的我的脸,没有人皮面具。


他是齐羽。


我听着自己狂跳的心脏,它就像随时要带着所有的这些痛感从我嘴里面蹦出去一样。


“他死了?”我几乎认不出来自己的声音,抬头看着闷油瓶,我觉得自己的嗓子里面在冒血,声音在发抖。我曾无数次幻想齐羽死掉的场景,我觉得假如他是另一个我,那他必须死,不然死的就是我自己。但是当真他这一脸死状地出现在我面前的时候,我却不知道从哪里得来了这样浓重的恐惧感。这感觉,就像死的是自己。


半晌,都没人说话,我连呼吸声都听不见。


“好像还有气。”齐蒙古说。







楼主 dianxiaoqier  发布于 2013-08-08 23:18:00 +0800 CST  







第五十七章 另一国之阻碍


“他身上没有伤口,看来要么是中毒,要么是别的什么隐蔽的原因,反正他现在昏得蛮死的,这一时半会儿,我估计也很难醒过来。你看吧。”齐蒙古说罢,居然回头来望着我。


他这最后三个字一说出来,我就领悟了其中的意思。他说你看吧,意思就是在问我要不要解决掉他。我有种神经绷直的错愕感,小花和黑眼镜都沉默着不说话,小花目光是直勾勾看着我的,而黑眼镜,我估计他也是在看我吧。这沉静的黑色下,他的墨镜镜片居然黑得都发亮了。


闷油瓶也不说话,但是他没有看我,而是蹲下去,在齐羽身上搜搜摸摸,好像在找什么东西。


胖子问道:“有么?”


闷油瓶过了半天,貌似将他浑身上下都搜遍了,之后才站起来,看着胖子摇了摇头。


“妈的,他肯定是和那个狗警察串通好的,果然是不在身上了。那天真,我们宰了他吧。”他说完就要去掏枪。


我用眼睛看着胖子把枪举起来,摆出一副要爆齐羽脑袋的架势之时,终于神经突然给了我强烈的刺激反应,用手一把堵住了枪口,说:“别杀他!”


胖子惊讶地看了看我,半笑不笑地问:“为什么?”


我没有回答他,而是转向了闷油瓶,问他道:“你刚刚在找什么?”


“照片。”


我突然反应过来,对了,之前那张很重要的线索照被他偷走了,我几乎都已经把这件事情给忘记了。胖子看着我恍然大悟的表情,又补充说道:“不止那个照片,还有之前他们拍的湖底岩画的照片,他混过来的时候,我和小哥觉得他身上有。但是可惜,当时也没有找到。”胖子的牙齿在说话的时候上下碰到了一起,发出刺啦一声。这声音在洞壁上来回弹跳了两次才消失,之后胖子收起了枪,看了我一眼,用很重的口吻说:“天真,你不解决他你之后别后悔。”说完,就靠去了墙上。


我不知道。或许胖子是对的,可能等齐羽醒过来,他就开溜了,或者更糟。他也可能会趁我不备偷袭我直接把我给干掉。这都是很有可能发生的事情。但是我终于认清了一件事情,就是不管我心里多想解决他,但是要他当着我的面有意被我们杀死,我肯定做不到。我注定是个不心慈却手硬不起来的人。


我回忆起之前梦见过的片段,齐羽说,假如不是我,他不会这样活着。这话我记得。所以我想问问他,问问他这个人为什么和我生了一张一样的面孔。这依然是我的一个心结,在他或者我死之前,这个心结必须被解开。


我的心脏又猛揪了我一下,但是我站着丝毫未动。假如我的毛病无法得到救治,那我有几点希望,如下:


把以前失掉的记忆都找回来。


把齐羽的事情搞清楚。


死的时候不要死在闷油瓶面前。


我望了望闷油瓶,现在的痛都只是一下下的,并且不会持续太长时间,没有像上次那样一痛就直接让我有一种要断气活不了的感觉。我深刻希望那感觉来的时候,能给我一个缓冲的时间,好让我来得及离开。


“他要多久才会醒过来?”我问齐蒙古。


他又蹲下去检查了一番,重新站起来对我说:“不知道。他气不弱,不知道到底是什么原因引起来的昏迷,我说不好。有可能很快醒,也有可能要点时间,还有可能……不会醒。”


“你的意思是植物人?”度帆突然从身后方冒出来,他自看到和我一模一样的齐羽的面孔,脸上就一直带着一种超级茫然的神色。我能理解,换做谁谁也都这样。他这种不明就里的,站在这看着一个活的,一个半死不活的,两个人一模一样的一站一靠,弄不好先当我们是亲生兄弟,却听胖子问我要不要灭了他,八成以为是我们兄弟不和。对此,我不想解释太多。因为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去解释齐羽是谁这个问题。


张陌是最后那个蹲下来看的人。他掰开他的左手手腕,只看了一眼,就“哼”了一声,却放了他的手,只说:“过几个小时就能醒。”我也不知道他哼那一声是什么意思。


“我们要往前走,不可能呆坐几个小时等他醒过来。鬼知道这边会冒出什么东西来。”胖子叫道。


“那要不带上他吧。我们继续往前走。”黑眼镜也站了起来。


“啊?我们已经有一个受伤的了,还不够啊。”胖子看了一眼被我们平放在一边的皮包,说道。


皮包的伤势据说已经没有什么大碍了,齐蒙古的出现当真是解决了很多的疑难杂症。他给皮包处理过伤口,说是伤口非常深,有没有后遗症不知道,但是他处理过了所以命肯定能保住。之前他已经醒过来了一次,嘴里还在念着“火啊”,“快跑”之类的不清楚的词语,喝了点水又睡了过去。


我说:“我背他。”说着就要弯下腰去背他,结果手臂被闷油瓶一把揪住。他几乎是用眼睛瞪了我一眼,语气却没什么变化道:“我来。”


“天真,我现在发现你确实脑袋砸坏了。我那一下算是白挨了。”胖子朝我翻了翻白眼,跟在闷油瓶后面提脚就往前走,不再看我。


我们走了没多久,就被难住了。


这里的石墙一直没有发生质的变化,但是很可惜,我的记忆很没有觉悟感,始终没有再跳出来分毫。行至我以为的甬道尽头却发现,这里并不是尽头,而是甬道变宽的地方。以为石墙的材质依旧是那种不变的黑石。


这个地方就像孕妇隆起的肚子,是个很大的半圆形,而另一面则向里面弯曲。


这种形状形成的洞室一般都是由地质变化比如位移或者压力所形成的。而这里的空间显得很大,所以才让我起初看到的时候,以为甬道走完了。而我们骤然发现甬道没有走完,倒不是因为第一时间发现了墙上的石质没有发生改变,而是因为找到了连结口,才会顺利推断这一块只是因为挤压才偶然形成的。


这顺眼下去的连接口,其实就在我们走出来的正对面,但是,它是关的。


墙上有和之前一样的对开的两扇石门,却关得严严实实,这回还是小花伸手去推,却没有推动。我们一愣,大家都上去伸出手来试一试,最后连闷油瓶推完都摇了摇头。


我不禁一愣,难道我们要原路退回去?


我们一时都面面相觑,大家均保持沉默。我估计我这是大众心理,这不能进,肯定只能退。但是到了这个时候,别说我们甘心去退,能不能顺利退出去,也说不定。后路我们自己都明白,除了那些死于非命的尸体外,我们到底有谁给自己留下后路了?


我浑身汗毛孔都张得很大,最后冷静地说:“肯定有办法,大家分头找找。”说完,我开始拿着手电沿着石门一寸寸找过去。


石门上没有什么具体的东西,但是我发现它中间留了缝隙,说明石门并不是完全被封死了,还有打开来的可能,这就说明还有希望。这无疑是可以拿来聊以慰藉的一件好事。


但是我们一众找了将近一个钟头,也没什么收获。倒是发现这里有几个矿泉水的水瓶子,被丢在墙角里,上面没有盖上什么灰尘,看似前面已经有人来过了。这些人肯定是开了门进去了。发现这个之后,我们更加奋力地四处搜索。


依旧无果。


又过了半个小时,胖子往地上一坐,说:“我们这么找太盲目。”他说的有道理,但我依旧把头摁在门周围的地上到处找痕迹。其实我并不知道自己要找什么,我想,这门应该是有开关的。


突然胖子哎呀了一声,我循声去望他。随即闻到一股淡淡的血腥味,他离开我的距离很近,所以这味道第一时间就飘来了我这里。


他手上不知道被什么划开了一个口子,左手的食指上还在不住滴血。他迅速把手指整个塞进嘴里,含糊不清地说:“快快快,谁有胶布来一个。”


我从包里面找了一个OK绷递给他,他贴好了伤口,突然又哎呀了一声。我以为他又怎么了,谁知转过去看他却发现他在看地面,正是他的血滴下去的地方。闷油瓶也站在边上,脸上的表情看起来像是发现了什么。


我迅速靠过去,胖子说:“小哥,你看这像是什么?”


他们都被吸引了过来,大家纷纷靠过来看。地面上胖子滴下去的那些血很明显地凹陷在了浅浅的凹槽里,而这凹槽仔细去看的话,好像周围细细地分布了很多。


闷油瓶看了一眼之后,就走去四周都看了一下。前面灯照不到的黑暗里面,我突然听见他说:“像是一幅画。”


“画?”


我在心中猛然一惊,这些看似凌乱的纹路,难道真能组成一幅画?


“没错。将这话描出来,门就能打开来。”说话的是张陌,他靠在离开闷油瓶不远的墙上,整个人都深陷阴影,看起来有几分恐怖。听他这说话的沉着的口气,看来他是早知道这门上机关在哪里了,怪不得刚刚一直没见他怎么动手去找。


“描?怎么描?”胖子问道。


他这一问,我突然脑袋一炸,顿时明白了。我听到胖子自己也吸了一口气,大致是知道怎么个描法了。


“你的意思是……是血?”我尽量压制自己发颤的声音。


他没回答,但是我好像看到他点了点头。


“喵——!”


这一声猫叫把我们都吓了一跳。小贱从刚刚开始就在这屋子里面乱转,我以为它要上厕所,却不知,是它发现了什么东西。它这一叫之后,基本上等于警铃,但是事情发生的时候,我们已经来不及反应了。


一声巨响,就像天塌下来的声音。从头顶横断下来一块大石,将整个石室分为两半。


小贱纵身跃入了我的怀中,我大吼一声:“小哥!”


却没有了动静。


他和张陌恰恰好就被隔在了另外一面。


可是祸,偏偏不单行。


随即而来的是一阵骚动声。我秉气去听这些动静,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个头很大的尸蹩从墙角各处都开始如洪水般冒了出来,我不知道这些尸蹩是哪里来的变种体,不会飞但是爬行速度奇快无比,个头都要比普通尸蹩大两三倍。我觉得我裤裆里的毛都立起来了,不过几秒钟,这房间似乎已经没了伸脚的地方。我从地上拎起小贱,踮着脚掏出火折子去烧尸蹩,一脚踩下去感觉脚下面噼噼啪啪直响,不禁感到一阵恶心,这鞋子底下想也知道有多恐怖,全都粘了尸蹩的粘液和尸体残迹。


“操你大爷!这虫子是不是看到小哥不在就冒出来了?!”胖子大声骂了一句,拎着火折子满屋子逃窜。


“尸蹩是被血引过来的!”度帆瞪着胖子吼道。


黑眼镜呵呵笑了两声,道:“花儿,以后下斗记着带杀虫剂,不管有没有张起灵。”


小花之前从包里面掏了半天摸出来的那根短棍如今正好派上了用场。只见他把短棍一抽,一头撑地,凌空一跃,便翻到了左墙侧面的半截石台上。


“快上来!”他站稳之后,便准备把我们一一带上去。


黑眼镜拉住他的手一跳便上去了。上面那个石台我之前一直都没有留意到,在高处,伸出来一人宽,长度也足够我们都上去。


在我正要伸手去抓小花的手之时,突然想到一个问题,大喊一声“糟了”,便把手中的小贱丢给了小花,然后转身一钻,朝着门口奔去。


皮包和齐羽还在地上!既然这些尸蹩是被胖子的血引来的,那皮包身上那些已经止住血的伤口很可能成为最大的目标。我憋着一口气,踩着尸蹩跑过去。地上的尸蹩越来越多,有的顺着我的裤腿往上爬,我感到屁股上好像被咬了,一阵钻心的痛感随之而来。


小花在我身后大声喊我,我头也不回地大声说:“我要救皮包!”


他们所在之处,尸蹩堆得几乎有半墙之高。我不敢用火,害怕不小心烧到他们,只得用刀子一点点拨开尸蹩。那些尸蹩在我手臂上咬了很多伤口出来,一股浓烈的血腥味扑鼻而来,也不知道是我的还是来自这堆尸蹩底下。我忍着痛,手和刀子并用。


不能再有人死了。


楼主 dianxiaoqier  发布于 2013-08-08 23:22:00 +0800 CST  

度帆飞奔到我边上,从身上掏出来一只小药瓶,打开瓶盖就是一股呛鼻的酸味,他将瓶中的粉末倒在尸蹩堆上,尸蹩便冒出烟来,混着一股难以言喻的臭味道。


“什么东西?”我问他。


“化骨粉。”


我惊讶地愣了一下,这玩意儿岂不是也能把他俩给化了?!身后不停发出刺啦刺啦的的冒烟声,我回头一看,发现小花正要从石台上跳下来,而齐蒙古和黑眼镜都站在石台上不停向地下倾倒着什么,我心里一下有了数,这种吓人的东西也只可能蒙古大夫那里有货。


“要不快点化掉点尸蹩,等你把他俩从底下拖出来,估计也死了。”度帆用不容反驳的口吻说道。


胖子终于冲出层层包围,成功地跑到了我们边上。


“老子这辈子最恨虫子!”他喘着粗气,已经是满身的伤了。


“胖子,你他娘先上去!你身上那血口子只要没合上,就会有尸蹩缠着你。”我对他叫道。


“他娘的,天真,我也想上去啊,你以为我想在这里给你们添乱啊,你觉得小花能拉得动我么,就他那骨架子。”


“你要对他有信心。”


“天真,不是我对他没信心,我是对我这一身的肥膘没信心。”他说完,伸手一使劲,就从尸蹩堆里面拖出了一个形似人状的爬满了尸蹩的整体。


我一阵反胃,居然连脸都看不清楚,不知道是齐羽,还是皮包。


“小……三爷……”是皮包的声音,是他!


“没事,没事,我们有化骨粉,这些虫子都难逃一死,你不会有事的!”我一边用刀子去搁他身上的虫子和脸上的虫子,一边闻到浓烈的血腥味,更多的虫子在涌过来,到最后我甚至不知道是在割他的肉还是那些虫子。


我很想大声喊闷油瓶,假如他在的话,只需要一点血,这些虫子就能退散。我估计我血液里面的麒麟竭已经失效了,或者是功效不足,这些尸蹩太强,我的血已经不够威力镇住他们了。假如这里没有被隔成两半,皮包可能在第一时间就能得救。但是现在,我不知道他还能不能活下去。


“小三爷……别……管我了……你快走……”皮包说得断断续续,重复了好几遍,我才听清楚他在说什么,我眼睛一下就模糊了,心中只有无限的酸痛感,一时间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一刀割在自己原本的伤口上,血滴滴答答滴在皮包的身上,小个头的尸蹩顿时散了很多,只留下几个大个头的。我顿时心中一喜,我的血好像还管用。只是我自己也被尸蹩咬了好多伤口,之前都没有留意后来是不是还有被咬的迹象。我一时又感到十分懊恼,刚刚一开始就该放血的。于是我用刀将伤口划得大一些,血不间断地滴下来。


“天真你干嘛?!你他娘不要命了啊?!”胖子一把夺过我手中的刀,“你就算现在把尸蹩全部驱赶走,他这样子你真当他还能继续活吗?!”


我站起来直接给了胖子一拳,“能活!”


胖子没有回手来揍我,只瞪了我一眼,抹了把脸,伸出手来徒手就把皮包身上几只异常大的尸蹩活生生扒了下来。紧接着他又伸手在尸蹩底下一掏,扬了下眉毛,把手缩回来,对我说:“那小子不在。”


我心中一惊,难道齐羽跑了?!


“在这里!”小花叫了一声。我回头一看,只见小花贴在墙角边,正用竹竿拨开一层上涌的尸蹩。


这时候忽然一声巨响,我感觉地面晃了一晃。


那道死闭的门,在缓缓打开,同时那道刚刚落下来的石面正在上升,我就在这个时候,终于重新听见了闷油瓶的声音:“别待在中间,靠边!”


他的话音刚落,地面的晃动比之前更猛烈了一点,只见这地面在当中正沿着某种弧度分开来。


我的眼前顿时亮了,那亮度是来源于地面,准确来说,是地面开裂部分,下面的火光。


这下面竟是火。


但是这些响动都在一瞬间同时停止了。地面开了一条缝,很多尸蹩摔了进去。而关死的石门没有完全被打开,仅是开了一个人过不去的大小。而石面好歹算是上升了一点高度。尸蹩看到石面上升,拓宽了它们的行动空间,竟争先恐后地往另一边涌去,我隔着下面的空隙只看到两掌落地,那一掌是闷油瓶的,而另一掌,应该是张陌的。尸蹩在一秒钟内就开始四散而逃,顿时连同我们这边的尸蹩一道如同潮水一般退得一只不剩。


“果真是奇血啊。”手中还端着化骨粉小瓶子的齐蒙古惊叹道。


只见闷油瓶和张陌一前一后地钻了过来。他脸色有点泛白,我猛地站起来,竟然眼前一黑,又跌了下去。是刚才放血放太多了。我还没来得及抬头,手臂就已经被他抓住了。


他皱着眉头望着我的伤口,脸色变得更加煞白了。我却看着他手心的伤,只觉得有很多根刺一根根往心脏上扎。


“你们用什么开的门?”胖子问道。


“血。”张陌说罢,看了一眼闷油瓶,皱着眉头不再说话。


我顿时头皮一炸,原因是张陌的回答和他的眼神都证明了我的猜想。我没有眼花,闷油瓶的脸色是煞白的,一点血色都没有。我眼观这门,基本上算打开了三分之一,那说明地面上的所谓的画纹已经被填满至少三分之一了。


“你究竟放了多少血?”我颤抖着声音问。


他瞥开目光没有继续看我,淡淡地说:“没很多。有张陌,不是我一个人的。”


这时候齐蒙古检查完了皮包,声音很低沉地对我说:“这孩子,基本上没救了。”




楼主 dianxiaoqier  发布于 2013-08-08 23:22:00 +0800 CST  




第五十八章 血印


我没有直接去看皮包那血肉模糊的脸,而是用难以置信的眼神看着齐蒙古,希望是我自己耳朵出了错,他说的其实是:这孩子,基本上没事了。


但是,看到齐蒙古表情的那一刻,我知道,皮包可能真的活不了了。


“他伤得太重,之前那伤原本就重,然后又……”我不知道他有没有再继续说下去,我忽然觉得瞬间什么都听不见了。


生死原本一直都靠得这么近,几乎连明显的界限都没有。以前我从来没有发现过,直到现在,我深刻感到浑身发寒。


皮包是我一手培养起来的,他虽然做事很利落,平时却依然像孩子一样。他本来就还是孩子。这一趟的目的,他就算不是知道得很确切,肯定也心里有数。但是我这命还没有找到着落点,他却已经活不了了。他还这么年轻,他甚至都还没来得及好好找个女人过日子。


“小…..三爷……”他尽力把眼睛睁大看着我,他的眼睛周围都是在冒血的伤口。他伸手抓住我的衣角,我知道他是有话要说,便把头低下去,把耳朵凑到他的嘴边上。


“用…….我的血……开…….门……”


我猛地抬起头来,声音几乎哽在喉咙口,却硬是换了口气,憋出平静的语气:“你一定不会有事的。”


眼泪从我的眼睛里面涌出来,我抬头用手胡乱抹了一把,低头正好看到他扬了扬嘴角,眼睛依旧大睁着看着我,拽着我衣角的手却突然滑了下去。


齐蒙古用手探了探他的鼻息和心跳,摇着头说:“走了。”


我没有说话,把他轻轻放在地上,沉默了一会儿之后,用手抚过他的眼睛为他闭上,站起来抬头深吸一口气,用袖子擦干了刚刚掉出来的眼泪,声音平静地说:“他的血可以用来开门。”


这里没有安葬他的地方,而我们也没有别的路可以选择。除了用他的血来冲破前面的阻碍,我再想不到更好的办法让我们这么多条命一起继续活下去。


皮包,假如还有下辈子给我们再见的话,希望大家别再以这种方式重逢了。


闷油瓶只是看着我却不说任何话,我竟发现他脸上有一种从未有过的柔和表情,带着些许苦涩。胖子先是难以置信地看着我,然后走过来,伸手拍了拍我的肩膀,点了点头。


“这还有一个。”小花说,“我看他也很难活得成了。”


他指的是齐羽。比起皮包的脸,我更难以接受去看齐羽的,那样子仿佛看到的是我自己。他身上的伤不比皮包轻多少,同样是血肉模糊。他是刚刚被小花从尸蹩堆里拽出来的,小花发现他的时候,他并不在原位,想必之前已经醒过了。可能是醒来的时候,已经被尸蹩咬得差不多了,所以没能成功逃跑。


他在离开皮包不远处的墙角里躺着,齐蒙古给他验了验伤口,回头对我们说:“嗯,伤口有几处是致命的,但是……未必没有救。”


“天真!”胖子几乎是咬着齐蒙古的尾音冲我叫起来的,“你要是这样都还要救他,那你就太对不起皮包的牺牲了!这家伙就是该死,我看我们应该直接放他的血!”


我没说话,我只觉得可笑又讽刺。皮包死了,而齐羽却貌似还有救。而现在这选择确实是折磨人的,胖子说的也没错,我在听完之后非常想点头表示赞同。但是那毕竟是一条人命。不是我软弱,只是,亲手去杀一个能活过来的人,我确实还做不到这么狠。不管他是不是曾经有许多次想置我于死地。


闷油瓶看了看我,突然对大家说:“先留着他,血不够就杀了他吧。”


看来他是看出来我的心思了,我突然就松了一口气。胖子“哼”了一声,表示自己的不满,别人也没再说话。


地下的火烧得很均匀,没有高窜的势头,也没有熄灭的意味。


“为什么这下头是火?”胖子看着张陌问道。


张陌沉默了很久,才用低沉的声音缓缓开口说:“这是一种刑罚方式。被判了死刑的人就被丢进这里。大概有人无意间启动了点火的机关。”


“你怎么知道这么多?”度帆挑着眉毛说了一句。


张陌没有再说话,而是走向皮包,从腰间掏出来一把刀。


我的眼睛被刀光晃过,两步便跨了过去,一把从他手中夺过短刀,说:“让我来。”


我说让我来,只是心里不想由着他被任何其他人宰割。既然他喊我一声小三爷,那这种满手沾血要下地狱的事情必须还是由我来做。


我用刀割开皮包的脖颈,就像杀害所有动物时候那样给他放血。技术上来说,这并非是一个很艰难的过程。他还没死多久,血没有很明显的滞塞,皮肤一旦被割开,血就非常顺畅地流了出来。小花他们找来了几个空的水壶,直到每罐都盛满。但是我却感到异常艰难,一直秉着气,不敢去闻这样浓烈的血腥味。期间谁都没有说话,我只能听见暗红的液体下落在瓶中发出来的声音,不间断的,撞击在周围的墙壁上,像是一种奇怪的哭泣。他这算是死得其所吗?能算吗?


闷油瓶叫我们全站在角落里面,自己和黑眼镜拎着装满了皮包血的水壶,将血铺进地上的凹纹之中。


“血全倾满的时候,门就会开,门一开,就跑进去!不要犹豫,犹豫就是死。”张陌对我们说。


我突然感觉一根筋被吊了起来,他的意思是说,这地面的裂口是会覆盖住整个房间的,那我们中假如谁慢了一拍,可能等在他身后的仅仅就是一个“死”字了。


这门的开启并不是随着血液一点点注入而缓慢移开的,看着这一点不动的样子,我逐渐明白过来,这是一个整体性的过程。需要在血液不间断一次性输入停止后,才会发生反应,就和闷油瓶之前开那三分之一相同。但是我好像又估计错了,当黑眼镜将壶中最后一滴血洒尽,地面却纹丝未动。我们都屏息凝等着石面的上升和地面的继续开裂,以及最重要的门的开启。结果,等了半天,什么都没有。


“出了什么问题?”胖子问。


“不会真是血不够吧。”小花带着调侃的语气说道,我估计他本意是想调节一下气氛的,谁知道黑眼镜来了句:“还真是。”


我脑中一闷,已经料想到了胖子接下来要说的话。果不其然,他立刻接了话问:“缺了多少?”


“缺了好一些纹路呢。”


“天真?”胖子转向我,笑得很和善,一脸无奈又肯定的表情。我知道他的意思,齐羽就躺在我左手边的地面上,被大片阴影笼罩在眼睛看也看不清的黑暗之中,依旧没什么动静。小贱本在我手中,见我犹豫,为了避免自身遭受不必要的危险,特地纵身跃进了小花的臂膀之中。


我没有说话,磨蹭了一会儿,心中估摸着这血量也不大。齐羽再放血可能就真的要死了。于是我决定,自告奋勇放我自己的血。谁知道我还没有说话呢,就猛地感到地面一震。


又是一震。


紧接着的场面直接把我震撼住了。那地底下的火,原本没有任何的变化,这时候却突然,窜高了很多,几乎要跳窜到地面上来。随即整个地面上的画纹都亮了起来,由带血的暗红色,瞬间变成了火烧的颜色,就如同那烫印师的铁烙,烧得发红发光,沾着火色,仿若地狱。


我看得呆了,这画——这画如此眼熟。


几幅画面从我脑中闪过,是那青铜门。眼前这地上发亮的一对麒麟,就好似青铜门上那本该有的完整图案。


一双,身体相对的麒麟,腾云驾雾。


但是我们大致都看得太投入,或者是被这突如其来的变化给惊住了,居然也没有发现那石面是什么时候已经不见了,面前恢复了之前的空空落落。所以那地面突然裂开来的时候,我还没有做好完全的心里准备,一脚差点就踩了空。我赶紧退到墙角,伸手想去拉扯皮包的尸体。闷油瓶一把从身后拽住我:“快走!到前面最后也还是要撇下他,不如就这里吧。”


“啊——!”这鬼叫的一声惊天响,我都不知道来源于谁的嗓子。


一转身,正好看到皮包的尸体已经到了裂口的边缘,然后就滚进了熊熊的火焰之中。我心中一颤,遂觉得心脏腾空了一下,紧接着就发现大叫的人是齐蒙古。


他面无人色地指着一处较黑的地面裂口,瞪着双眼不说话。


我顺着他的手指望去,居然看到有个黑影正在往里面跳。


操!我脑中炸了一声,只听得自己大叫一声“拦住他”便纵身扑了过去。


是齐羽!我操!是齐羽!我们怎么会谁都没有反应过来,刚刚那明明没有变化的地面怎么就会一下子发生变化了呢?那最后缺少的血是齐羽放的!


我扑过去,正好一掌按住他悬挂在边上的手,但是他的半个身体俨然已经落入火中了。他抬头,用一张惊悚的,布满了伤口的脸看着我,我分明看到他嘴角扬起了笑容,在火中映衬得格外狰狞。


“你不能死!你还没有告诉我你究竟是谁?!”我冲他吼道。


那裂缝正在向我脚下扩张过来,我非常明白,依照这速度,我最多还有三十秒的时间。


“呵呵!”我听见他的笑声,被跳跃的火焰光吞噬了一半,悠悠忽忽倒是有几分像鬼哭。


“吴邪,呵呵!我被他们灌了药,本来就是死路一条。所以不介意用我的血为你开这个门,因为我知道,你反正也不可能活着出去。你死这没好处,我必须要让你知道真相!”


裂口已经到了我的脚下,我听见他飘忽在地下吹来的滚烫的风中,那声音幽幽地响着:“吴邪,我活过这么多年光景,然后有天,突然被人赶出了自己的生活还不止,还要被人追杀。我一直在想,这是为什么?直到我弄清真相才知道,原来我活了这么多年,都是没有自我的为你而活,荒唐至极!一切全都是因你而起,所以一切都要到你去终结!”


我的手掌底下突然腾空,那张脸带着胜利者的笑容,姿态偏偏张开双臂,跌了下去。那张脸让我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惊恐感,只觉得自己身体也在跟着下落。脚下迅速失重,我以为,我也要跟着齐羽葬身这火海之中了。这里面到底化了多少白骨我真不知道,但我心中在这一刻却异常的平静。我第一次,在真相之前,却步了。


忽然,我的腰上感受到一股坚实的力量,我只感觉到自己被提了起来,等我反应过来的时候,面前是闷油瓶。我脑中感觉乌烟乌烟的,只听得身后沉默一声闷响,是那石门在我身后关了上去。

楼主 dianxiaoqier  发布于 2013-08-08 23:25:00 +0800 CST  

它将刚刚那一切都关在了外面。我突然醒悟过来,假如这门从我们现在站立的这一头所打开,那地面照样还是会裂开,如同打开了真正的地狱之门,而这里惩罚的不只是待惩罚者,而是每一个贸然进来贸然出去的人,都不可能被放过。


“吴邪?”闷油瓶摇晃我的肩膀,我感觉到他好像在叫我的名字。他很少叫我名字,让我忽然就有种不太真实的梦境感。


“小哥,”我用劲捏了一下自己的脸皮,“我,他死了?”


他将一只手搭在我的肩膀上,使了很大的劲,仿佛希望他的力气能由外而内地平息我心中的恐惧和失真感,我听见自己的骨头在他的手指间发出“咔咔”的声音,他大约自己也听见了,这才松开了一点气力,眼睛却依旧死死地锁在我的视线上。


半晌,他终于吐字清晰地说:“没事了,你活得好好的。”


闷油瓶能给我一种力量,那种叫我在站不稳的时候重新站稳的力量。


是啊,我还活着,死的是齐羽。既然他要我去看清真相,那我就如了他的意,一路走到底去看清真相。就算那真相到最后真如他所说,是要命的,我是一定不可能活着出去的,但是死的时候清清楚楚就不存在死不瞑目的威胁性了,这样也好。就和他一样,他一定是看清了最后的真相之后,才能死得这么痛快。


不过,他说“他们”给他灌了药,这个“他们”究竟是谁?难道是陈文德他们?我不由得心生寒意,我这一路到这里依旧没有真正遇上陈文德的队伍,一路看到的都是他队伍里的死人。他队伍里死了这么多人,好像还有走散的,那么这前面的路,他到底成功带进来了多少个人?到时候真要有个什么动起手来起来,不知道我们会不会因为人少而被压制。


过门之后,我们又重新陷入了黑暗。


黑暗中,小贱不知道被谁抱在手里面发出呜呜的声音来,就像一个小女孩的哭泣声,尤为惊悚。忽然谁点了灯。


不是灯,是火把。这是又一条甬道,两边有专门搁置火把的空底圆柱,有几根火把被他们陆陆续续点了起来。


“谁还留了火把给我们,真是好心。”胖子嘀咕道。


甬道瞬间变得灯火通明,高窜的火光却让我有了好几分的忌讳,要不是逼不得已,手电基本上都没有电池了,我一定一支支火把给它掐了。


我眼睛才适应这光线,就发现脚边有个人状的阴影,便叫了一声:“这里有尸体!”遂发现,这根本不是什么尸体,而是雕像。抬眼一看,原来是我之前没看清楚,现在一看这甬道倒并不像是甬道,更像是什么宫殿的入口,两边都陈列着军队一般的雕塑,我脚边踢到的不过是倒在地上的几尊。


“操!开眼了!西安秦始皇帝的兵马俑我还没有见过,倒是现在这里开了眼了!”胖子拍着大腿大声说道。


他说的确实不错,这眼前的两列雕塑,确实像是兵马俑,除了倒下来的几尊,排列得尤为整齐。但是不同的是,没有马车,却有女人。


这兵马俑里面竟然有女人在列。我看得也觉得挺奇怪。这些雕塑都比较简单,脸上却可能因为当时雕塑水平的限制,人物的面孔并没有被表现得很形象,鼻子眼睛能看清楚的都长得几乎一样,还有一些根本就没有脸的。所以分辨男女就是看个衣着。男人的衣着看着像是战袍,却显得很古怪,帽子是很长的矩形,而头顶上似乎还有两个角。也不知道是在表达服装特色还是人物特色。而女人的衣服就比较简单了,一件长裙,因为有胸部,所以一眼就能看出来这是女人。


“妈的,天真,你说这些会不会和那玉俑一样,里面裹着死人啊……”胖子拿颤抖的声音幽幽地对我说。我一愣,这倒真是不一定。这种地方就算出现任何东西,也只能当做是平常。


“墙上有画!”小花在前面大声说道。


小花站在前面比较远的地方,而我站在顶着门没有几步路的地方。听了他这话,我下意识地看向自己面前的墙壁,这里的墙上却没什么东西,只有一些淡淡的印子留在墙壁上。于是我沿着墙,一边看一边向小花那边走过去。


这画倒是很奇怪,从远离了火光的地方突然就出现了。为了照明,度帆和胖子将几支火把取了下来,过来照壁画。我看着他们拎着火把过来的时候,就心上有了一丝不太安稳的感觉,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有什么不太对。我看到张陌依然站在我刚刚站着的位置,一直看着墙壁也不动。我隔得远,也看不到他脸上的表情。


火光靠近,壁画现出了原形。这色彩倒是一点不像青铜门外面我们之前所看到的,那湿壁画色彩倒是很艳丽,但是眼前这幅,俨然老得我都认不出来年代了。在我的认知里面,这种简陋粗糙的绘画手法,可能已经是三千多年以前的东西了。但是着色倒是非常均匀,虽然颜色十分单调,几乎只有红蓝绿黄黑几种基本色。


“这壁画,不完整啊。”黑眼镜嘀咕道。


我也发现了这种问题,这壁画记载的好像是某种混战,却找不到一个看起来像是开始的点。图上有很多表现得是战争场景,他们的装束就和这些男性石像一样,但是我没有在图上看到什么女性人物的踪影。我从他们手中接过一支火把,去看左面墙上的画。画确实是两面都有,左面墙上画的东西也差不多。


但是我忽然看到了一个女人。


是一个女人,她却也戴着和男人一般的高帽,身上看起来像是要表现她极其华丽的衣服,而女人面前跪了一地的人。我突然看到,她身边好像有什么。我把眼睛凑到近处,几乎连鼻子都压到墙壁上时才看清楚,这极小的东西好像是两只麒麟。看到麒麟我顿时眼睛一亮,不禁想去搞清楚这女人究竟是谁。


接着的一幅画,有一只麒麟在天上。而另一只则被放大了数倍,被一群人拥簇在中间,那群人都做出跪拜的姿势,而那女人则是依旧站在刚刚的位置山。接下来的那幅图,看起来比较血腥,场景被换了,没了刚才那个女人,依旧是两只麒麟,一只在天上,一只则在被一群人宰杀。这血腥的场面虽然是粗糙的寥寥数笔,却依旧能看到四溅的鲜血,而天上那只麒麟的身躯是扭曲的。之后便又是战争场景了,这显然是一支精良部队,骁勇善战,一连好几幅图都在表现他们打了胜仗的场景。


我刚看到兴致处,这时候却突然有人惊叫了一声,接着只听得齐蒙古大声说:“画在消退!”我一听立刻感到脑中像是被什么锤了一下,刚刚那种诡异的感觉又重新回了来。一定有什么地方是不对的!


当我再去看我刚刚看过的地方,那几幅画显然也正在退色。


对了!前头进门的墙壁上就该有壁画的,所以为什么墙上面会有那样多的印痕,那是因为壁画消退了的原因,但是痕迹还是总会有的。而那些壁画为什么会退去,直到这里的什么地方才又重新出现……


——“是火!”我几乎是失声叫出来的。


没错,是火!怪不得那画开始的地方离开火把很远,而这时候连到这里的这些都在消退。是火让壁画褪了色!


我不由得大惊,怔怔地看着手中的火把。这火光显得很妖异,竟然不是橙红色的光,却是蓝紫色的。怎么会是蓝紫色呢?只见张陌从远处灭了两只火把皱着眉头朝我们速度极快地走过来。


我的肩膀被谁扯了一下,还没等我反应过来,手中的火把也被人灭了。只听得黑暗中,闷油瓶的声音出现在我旁边,“火把上被人擦了毒!憋气!”他把什么塞进了我的胳膊里面,然后扯着我的衣袖就往前走。我感到手心里面毛茸茸的,这才知道原来他塞给我的是小贱。


那股子最后被我嗅入鼻腔的烟,竟让我头昏起来。眼前全都是黑色,看起来像是掉入了什么深渊当中,顿时没了尽头。


直到什么地方,我们才停了下来。周围没有光亮,我并不知道这是一个怎样的地方,只觉得一股诡异的寒风从哪里透过来,钻进我脸上张开的毛细孔里,让那种战栗的感觉从血液里面渗出来。这里应当很空旷并宽敞,因为我能听见自己的呼吸发出来的极小的回音。


闷油瓶的手放开我之后,我站在原地没有动,我没有听见他移动的声音,却觉得他好像不在我旁边了。


我听见凌乱的脚步声出现在了四周。


怎么还没有人搞点光出来?


我心里越来越感觉渗得慌。从衣兜里面掏出来一个火折子,一摩擦空气便燃了起来。


我忽而听见有什么东西落到地上发出一声极小的衣服摩擦地面的声音,是谁倒了?


火光却照到了远处站在门口的一双腿。我下意识地往那里走了走,一边在想那是胖子的腿还是度帆的,那裤子的颜色好像是深褐色,肯定不是小花,这种老气的裤子他不会穿的。


老气?


我忽然停在了一半。冷汗由头顶冒了出来。那不是我们中的任何人。那是个别人。而且他不止一个人,我在火光中看到墙上投射的几个黑影,不由倒吸一口凉气。想开口喊闷油瓶,却硬是憋着气什么都说不出来。


小贱在我手中极不安稳地颤抖起来。


突然,谁扯了我一把,我听见某种沉重而急促的呼吸声在身后很近的地方响了起来,又是一团嘈杂的声音。


我闭着眼睛回头一望,首先看到的竟然是胖子的屁股。


胖子自觉自己的屁股被照亮了,回头来看,却面露难色地对我说:“眼镜兄好像被那毒烟给熏到了。”但是我没有看到黑眼镜,看到的是半跪在地上的小花和侧面着我的齐蒙古。


在火光最后熄灭的刹那,我一转头,看到的先是站在我前面背对着我的闷油瓶,他手中持着黑金刀,将刀尖抵在地上。


我的目光从他肩上越过,看到那黑洞洞的阴影中立了一个人。


那人虽然在阴影中,我却能把他看得很清楚,甚至衣着的颜色,黑色短款棉袄,和深褐色的长裤,那些都是旧东西,都是我认识的,在冬天见过多次的衣服。


最后跳跃的火光下一张深刻的久违的面孔,伴随着我手中火星子的跳灭,眼前一黑,却依旧留了个远远的身形面部轮廓在我的瞳孔上。


小贱空空地叫了一声。


黑洞洞的空气好像突然没了流动感,我像鬼一样声音哽塞地叫了声:“三……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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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要尽快更完!!!!!!

楼主 dianxiaoqier  发布于 2013-08-08 23:29:00 +0800 CST  




第五十九章 历史


空气的流动在我耳边戛然而止。


看到这张久违的凌厉的熟悉面孔,我心中没有任何的大喜过望,甚至没有情绪。我不知道为什么我胸腔的气流在这一刻貌似不是很流畅,总觉得嗓子口有血腥气在涌动。


这是不是三叔?是三叔还是解连环?我不自觉地回头去望小花,父子之间总要有点心心相印吧,要真是他老子,他自该有点反应吧。却忘记了这漆黑的地方,我回头也什么都没有望见。这一刻谁都不说话,估计他们几个也已经发现这石室里还有别人。


谁在我身后点了一盏矿灯,忽然我周围就被一圈光圈了起来,而三叔站在外面。我猛地听见谁倒抽了一口凉气发出“嗖”一声。然后我看到三叔的旁边原来还定定地站着一个人。我一眼就把他给认了出来,这人不是别人,正是那金包玉。他那张文质彬彬的面孔在黄色极强灯光拖带出来的光晕下依旧没有改变任何的模样,我一下子就回忆起来金玉满堂着火的那天,还有那张被齐羽带走的照片,这么一张一脸从容淡定,并不具备太多商业气息的面孔,让我实在很疑惑。我们从第一次接触到现在,不过几面之缘,他却犹如幽灵一般好像手上拽了一条长线,一直混迹在我们中间。他到底是个什么样的鬼?!


“怎么是你?”我惊讶道。


那金包玉没有做声,只冲我扬了扬嘴角,算表示听到我说话了。三叔也点了手里拎着的矿灯,沉默地掏出一支烟来,朝我走过来,在我面前站定,语气当中竟叹了口气似的说了句:“孩子,终于看到你了。”说着,伸手拍了拍我的肩膀,把烟点了,抽了一大口。这句话把我的脾肺给吊了起来,之前那些记忆在那种无所遁形——“你杀了他!他是我侄子!”他的声音不知道是散荡在这四壁还是只在我的头脑中。


我下意识地往后倾了倾身,这难道就是度帆所谓的要带我来的地方?


果然度帆突然走到了我面前,用极为狐疑的目光打量三叔,最后终于还是没有说话。


闷油瓶却没有收刀,依旧这么站着。只是他将目光紧紧锁在金包玉身上,我突然想起来,当时在金玉满堂的时候闷油瓶就提醒过我要小心这个人,心说,没准闷油瓶知道这人的底细。


“他这毒中得不浅。”是齐蒙古的声音从我身后飘了上来。齐蒙古说这样的话顶多带个拖音,声音还是极为沉着淡定的,虽然自己总是被拖累到命悬一线的地步,只要不踩着那条线,他就这样不慌不忙给人看个病,如同在他自家医馆里一般,旁若无人。现在这里头突然冒出来两个大活人,他也当没看见。


三叔也不问任何问题,只轻轻瞅了一眼齐蒙古,我看到他眼中放出异样的光来,那光不寻常。他们应该是认识的。


黑眼镜躺在地上,我能感觉自己心口在发颤。他依旧没有摘眼镜,这样遮着我也不知道他是睁着眼还是闭着眼,但是他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平静得让我觉得很恐慌。但是小花却一脸沉着,抬起头来,只是冷冷地说了句:“毒是后来有人故意涂在火把上的,那些火把,估计也是故意被人留下来设计我们的。”他说完,目光横扫过三叔和金包玉。


我一愣,回头正好对上三叔的目光。他先皱了下眉,随即“哈哈”笑了起来。“雨辰,这涂毒的事情我向来是不干的,你也知道,所以别在说这种话的时候看着我说。”


“他现在到底是个什么情况?”我问齐蒙古。


“我不知道。”齐蒙古推了推他鼻梁上的眼镜,回头飞快地看了我一眼,随即发现我边上还站着三叔,脸上飘过一丝诧异,但他立刻也只是随意挥了挥手,继续道,“理论上来说,我们都该中毒才对,但是你看,我们好像都没什么事,但他却有了明显的中毒的迹象。”


其实我也纳闷这一点,黑眼镜的嘴唇开始泛出紫色来,在灯光下有些偏黑,很诡异。既然毒在火把上,那我怎么好像没什么反应?我刚刚可是拎着火把在手里的……还是说,因为我自己本身就有一身毛病,而这区区的小毒就算有反应也已经不足以让我挂齿了…….


金包玉还是带着那张半笑不笑的脸朝着我们走过来,我看到黑眼镜脸上竟然出现了一丝惊讶的神色,看来他没有昏过去。但是那惊讶不过是一闪而过。金包玉只是俯身看了一眼黑眼镜,没有说话。


胖子用眼角冷冷地瞥了他一眼,我听见他看了看我,自己小声嘀咕:“很眼熟嘛,好像哪里见到过。”


金包玉还是没有说话,只是看着胖子笑了笑。不知道为什么,他的笑让我顿时脖颈后头生出来不少寒意。


“呵呵,看来这毒,原本就是要针对我的。”黑眼镜说话声音带着撕扯的沙哑,有些音节非常不清晰,但是口吻当中却依旧带着那种随意的口吻,就好像中毒的本来就不是他似的,“没事。我暂时死不了。”


他说这毒针对他,我倒是没有听明白他的意思。就是说,下毒的是看准了只有他会中毒,我们都不会?那怎么可能,难道认识这么久,要突然被告知黑眼镜其实也有异于常人的体质,所以我们中不着的毒他能中?不过我细想想,这世界上,到底有什么东西是不可能的。


金包玉又是一笑,始终没说话。


“你到底是什么人?!”胖子大约是看不下去他那欠揍的表情了,跳起来用枪指着他问。


“我是你三叔的手下,这一路,我都跟他在一起。”他依旧微微笑着,说话的语气很自然,半点破绽都没有。


我觉得这事情太诡异。之前在金玉满堂的事情我记得很清楚,人人都对他毕恭毕敬的,称他一声金老板。就算是三叔这种老江湖,在那种地方,也不见得会有如此高等级的待遇。看他的一脸书生气就不像是平三门里面走本事的人,倒像是上三门或者下三门的。他居然说自己是什么三叔的手下,呵呵,我倒是觉得见了鬼了。


“真的?”我看着三叔问道。我问这个问题的时候很紧张,手心里捏了一把冷汗。假如他要说是“真的”,那我估计,这三叔未必真会是三叔,可能连解连环都不是。我将手里一把贴身的小刀攥得很紧,只怕他有个什么行动,我还能抵上一抵。


果然,他说:“他说的是实话。”


我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小花突然从袖子里面变出他那可以收缩的竹竿来,朝着三叔就刺了过去,三叔巧妙地身体一闪,用手指就夹住了小花的棍子,紧接着一推,小花在那头反倒被棍子戳中了,退了好几步回去。


“小子,你干什么?!”三叔的口气当中带了怒气出来。


“你真的是三叔?”我终于开口很直白地问他。


他的回答很简单,只说了一个“是”。但是他看着我,我觉得那眼神告诉我,他没有撒谎,至少我认为没有。我现在已经不敢相信自己对小时候的记忆了,一来记忆不完整,该想起来的东西我还没完全想起来,二来,小时候的那个三叔,到底是不是三叔,我实在搞不清楚。我喊的三叔,到底有几回是真的三叔,我完全不知道。


“他是吴三省。”小花边说,边将黑眼镜从地上扶起来。


我不禁恨得牙痒痒,这世界上他妈的还能再多点bug的事情。我原本活得好好的,怎么突然周围的世界就变成这副样子了,人人不分,人鬼不分。


突然我听见小贱的铃铛声音,幽幽地飘在空气当中,简直就是鬼声。


声音是从刚刚见到三叔的那个方向传来的,我不知道哪里忽然间吹来了幽幽的冷风,混合着潮湿的阴凉。闷油瓶已经不在刚刚那个位置站着了。


随即我转了一圈,这个石室很大,却很空,但是我却隐约听见水流的声音,是幻听?


“小哥呢?”我从胖子手里面夺过了矿灯,照了一圈。


“刚刚不就站在这里嘛……”胖子指着先前闷油瓶站的位置,道,“不见了。”


我瞬间石化了。


闷油瓶不见了。


“那个他们家的好像也不见了……”齐蒙古说,他指的是张陌。


“天真,小贱好像也不见了。”


那三叔来时的方向,有幽幽的冷光漏出来,好像破了的月。


闷油瓶有很久没有这样失踪过了,虽然以前他一直都是专业失踪人口,他突然不见并没有什么不正常的,但这一次,我觉得有点眼皮跳。也可能是真的不习惯他在隔了很久之后的这种老毛病再犯。


而且失踪的还不止是他一个人,当然,张陌之前也一直是神出鬼没。这个人,好像永远只在我们需要帮助的时候才出现。或许张家人,就要一起行动,这个我可以理解,但是他们干嘛要带走小贱?


眼前那冷光,我并不知道来源于什么。我的胸口就在刚刚突然抽搐了一下,顺道带着肺都痛。他有没有想过,他这样一走,弄不好我死在半路上的话,那他可能就看不到我了。


发现他已经不在这里的那一刻,我没有拔腿去追他,因为我知道,假如他要失踪,那他就能失踪,这不是我拔腿一跑就能追上他的。眼前这条路并不长,一截很短的狭窄小道,那边连着不知道什么又一处诡异的地方,我能看到那冷光,好似是月亮投映在湖水当中泛出来的白光,一层薄薄的朦胧,却让我感到毛骨悚然。我知道就算我现在奔跑到那白光边上,闷油瓶肯定也不会在。


算了。


“他的毒能不能缓和?”我回头去问齐蒙古,伸手指着黑眼镜。


他叹了口气说:“我给他吃了一颗药,不知道能撑多久。”


黑眼镜哈哈笑了两声:“小三爷我命硬,死不了这么早。我们往前走吧。哑巴他们肯定是从前面这条道走的。”


胖子站起来,往前走了几步,用灯晃过那条狭窄小道,遂回头对我说:“你们最好过来看看,这里墙上……”


右边的墙上是一张类似名单的东西。上面所有的名字都是用红色的笔写的,我留意到,名字全都是张XX,但是有几个名字显得特别的大,红颜色也比别的要深,真的像是用血写上去的一样。我数了一下,一共是六个张起灵,其中有两个被画了叉,最后两个是上下连着的,但是倒数第二个上面划了一条删除线。


我皱着眉头看着这一墙的名字,那张起灵的名字尤其刺眼。这难道是小哥他们家的家谱?左面的墙上,以前可能有过什么,但是现在墙面貌似被故意剥落了一层,所以几乎只留了很浅的一些辨识不清的痕迹。


三叔就在我边上站着,用狼眼的白光照着整面墙。我听见他喃喃自语:“果然是这样…….”


“什么意思?”我问道。


“张家的起灵是选出来的,这个你可能知道了。这是他们家族历史上所有的张起灵。叉掉的说明已经死了,而这小哥原本不该是张起灵,但是因为本该成为张起灵的他的上一代因为某些原因而没有成为张起灵,所以小哥才被迫做了张起灵。他是他们家最后一代张起灵,很可能他们当时聚集生活的族人基本上都已经死了。”


他叹了口气,又说:“他现在失踪,要么是想起来了。”


我大为震惊,三叔指的这个想起来,让我想到了之前张陌对他说的话:


“你指的……是他的身世?”


三叔转过脸来看我的那一刹那,我感觉到他眼中有一道光闪了一下。他来回踱了几步,最后在我身边站定,道:“差不多了。”


说完,他随即伸手掐住我的后脖颈,在我完全没有防备的情况下,几乎施力把我整个一提。他动作极快,我眼前还是一片模糊,就感觉周围他们的脸在我面前一晃而过,几乎分辨不出谁是谁,我就被他带着到了那个泛白光的地方。


那白光并不是什么月,而是来自于一口井。这里也真是奇了,居然有井。我果然对井的印象不好,自从烂柯山之后,这会儿看到我就觉得自己这次非要和它结梁子了。


果真如此,三叔将我按着脖子往井里面一推,我听到风声卷着胖子的吼叫“天真——!”,紧接着就是扑通一声,简直震耳欲聋,我掉进了水里。我抬头的那一刹那,随即看到一团黑影,劈头盖脸地落了下来。


我没有做好任何准备,肺里没有气。下来的黑影又对我施了一把力,让我沉到更深处去。那深处,好像有水流的叮咚声,却又好似听错了。这水冰得不知道有零下多少度,竟然没有结冰,也是奇事。估计当时珍妃被慈禧扔进井里就是这种感觉吧。


呵呵,我这辈子都不会料到,最后自己是被三叔给杀死的。


“你杀了他!他是我侄子!”

楼主 dianxiaoqier  发布于 2013-08-13 01:05:00 +0800 CST  

他的声音好像就在头顶上方飘着。我这时才发现,肺活量不好原来到了这种时候就要吃亏了。要换个憋气时间长点的,没准还能多活一分钟,我这会儿已经开始漏气了。我不禁在心里冷笑,我吴邪这辈子都他娘攀上的是什么亲戚啊。


三叔,我到底是不是你侄子啊。


我的意识好像从头顶飘了一圈之后,渐渐又回了过来。


但是我睁开眼睛,却怎么都是黑暗。


“现在怎么办?”有个男人的声音,颤抖得很厉害,几乎带着微微的哭腔,从黑暗中突兀地冒了出来。


死寂,很久没人说话。


“这玩意儿怎么在你手里?”一个女人说。


没有人答她这个问题,只有个从容镇定的男音说:“赶紧出去找,那个东西没有出现在这里,肯定也在附近。”


“药好像起作用了!”这是另一个女人的声音。


半晌没有人说话,有细碎的脚步声带着微微的回音,在往远处走。


“我有个想法……上次从那底下找到的那种石头呢?”那个从容的男音说。


“找到没?”第一个女人问。


“嗯,找到了。”


这是三叔的声音。


我醒过来的时候,居然看到极为刺眼的灼热的光线。


是火光,三叔竟然坐在我边上烤火。


我头痛欲裂,发现自己好像并没有死。但是这个“三叔”实在很可疑。我伸手摸到了口袋里的短刀,用拇指抵住刀鞘。


谁知,他倾过来,一把抓住了我的手臂,看着我说:“小子,你连自己叔叔都要杀?”


我一震,随即感到很愤怒,直接就把刀拔了出来,举在胸前对着他。


“你是三叔的话,你干嘛要杀我?”


他翻了下白眼,把衣服重新穿上,面上竟然带笑地看着我,口吻轻蔑地说:“我杀你?那现在在和我说话的是鬼?!”他笑了两声,突然收起了笑,神情严肃地对我说,“小邪,我带你下来,是有些事情必须当面和你说清楚。金包玉一个毛头小子,也想来诈我,真当我这么多年白活了。”


他说完,把一件已经烘干的毛衣递给我。我这才发现,自己身上追穿了一件短袖,怪不得这么冷。


我把刀慢慢收了回来,把他递给我的毛衣套上。


“那个金包玉,你在金玉满堂见过吧?”他掏出一支烟来,在火堆上点燃。又顺手递给我一支。


我边接过烟来,边点头。


“我猜的不错的话,金玉满堂真正的东家应该就是他。而且,火也应该是他自己放的。不对,应该这么说,那整件事情原本就是一个圈套,这圈套本身就是他一手策划的。”


“为什么?”我听得有点糊涂。如果三叔说他是金玉满堂的主人,这点凭借当时那些侍应生对他的态度来看,我倒确实可以相信。但是他为什么要搞这么多事情出来,还要放火烧自己的房子呢?


“以绝后患。”


“什么意思?”


我问了他这个问题,他却没有回答我,而是直接跳开了。吸了一大口烟,继续说:“黑瞎子的毒,我怀疑也是他做出来的事情。他们俩之间估计以前有过什么关系,但是后来应该是关系决裂了。他说过:人天生就不知道忠诚,所以一旦背叛,就要受到惩罚,否则,这个世界上就没有忠诚可言。他既然能说出这种话,想必是什么事情都做的出来的人。他主动来接近我,也是非奸即盗。我早就知道他一定不单纯,但是到现在为止我还不能确定他的身份。”


“那小花他们和他在一起岂不是很危险?!”


我有感觉他并非说了全事实,有一些可能是,有一些可能只是他说来给我听的。不过,这也只是我的直觉罢了。


“假如他的目标是黑瞎子,那他也达到目的了。但是我后来发现不是,他的目标很可能是你。”


“我?!”


三叔把最后一口烟抽完,把烟头扔进了火堆里。转过头来对我说:“所以,我才把你带下来。”


火光隐约穿透夜色,三叔身后是一座大宅。


“这是哪里?”我低声问,自己的声音和鬼音一般飘在空中,把我自己吓了一身鸡皮疙瘩。


不,这不止是大宅。这建筑物从蒙着雾的黑暗中,显露出不算清晰的轮廓,那高耸的姿态不难看出它的巨大。我站起来,希望能从黑色中把它看得更明白一点。越看,却越发觉得这庞然大物的建筑显得非常眼熟。


这建筑看似并不是很近,也并非紧贴地面。距离地面还有一段蜿蜒的台阶,我这么看看,就深感那台阶也足够长的,长得能把人给走死。那崎岖蜿蜒而上的一层又一层,仿若是直接连着天宫。实际上它连着什么,我却看不清楚,只能看到层层的飞檐在浓雾背后忽隐忽现。光那气势就已经是铺天盖地了。


“这是样式雷?”我惊讶道。


“这是九回宫。”


我这才恍然大悟,刚刚那么熟悉的感觉来自哪里。之前那湿壁画室内,墙上所绘制的那扇敞开来的城门里,那巨型的建筑应该就是眼前这栋没错了,虽然不是完全一样,但是看这架势,应该是错不了。原来,这就是样式雷的九回宫。


样式雷的九回宫,几乎没有被记载过。但曾经还是被人所提到,虽然也只是寥寥数字,说它是:盘踞炎黄龙脉,西至昆仑,北至长白;越无数高地,隐于山体,无人知其貌,见其踪。九为九字,内结阴阳两气,人魂皆居,藏有前人惊天之秘。


这些并不是我大学时候学来的,后来是有了古玩铺子之后在一本古代建筑记载的杂书上看来的。样式雷的东西我们学了很多,那九回宫却从来没有听过,那时候就引起了我的兴趣。不过兴趣这种东西,一般我都没有什么执念,时间一过也就忘记了。这种历史上神奇的产物,我竟然会在这里见到。但到底是不是如同记载的那样神乎其神,又是史上最大。我就不知道了。毕竟一个建筑,居然被说成横穿中国,想想也觉得很荒唐。


“这是九回宫,但不是样式雷。”


“啊?!”这种建造得如同皇宫一样的东西,三叔居然说不是样式雷。“那这是谁造的?”


三叔转头看了我一眼,并不回答我,半天之后突然开口说:“这里以前是一片战场。”说完,叹了口气,又转头问我:“之前那壁画你看清了多少?”


我半晌才反应过来,他说的是那个甬道之内的,被毒火消减了近一半的壁画。一幅幅我之前看到的画面重新在我脑中过滤了一遍。


“张起灵他们家就是那样发迹的。”


我突然脑中一抽,全部印象锁定在那两只麒麟身上,随即被这想法震惊地张大了嘴,不会吧……“你的意思是说,小哥他家的原形其实是麒麟?!”


三叔“啪”地打在我脑袋上:“放屁!我说你怎么就不能长长脑子呢?!不是身上有麒麟就是麒麟变过来的,那要是人家纹个龙,纹个佛,那难不成就说他家前身是只龙,是个佛?!不动脑子!”


我莫名其妙被他骂了一顿,心里一万个不爽,但是又不好说什么,想想也是。但是,那上面究竟还有什么?除了那两只麒麟,难不成是那个位高权重的女人?


哦,对!底下那群人!


我恍然大悟地刚想说话,三叔摇了摇手,打断我说:“他们一直以来选出张起灵这号人物,一方面是为了家族内部有个当家的,二来,其实是最重要的,这个被选出来的张起灵一定是这一代最强的,只有他有能力去保护好这里面的一个秘密。”他边说,边转身去望眼前这半淹沉在浓雾当中的建筑。这里寒气逼人,我一边听他说话,一边忍不住直哆嗦。


“什么秘密?”


“长生不老。”


其实这个答案我本不应该意外,后来我一直在想,那本被齐羽偷走,到最后都没再出现的阿保的日记本,上面有就相关的记载。虽然不过是聊聊说辞,但是大约结合了后来的一系列事情,也能被猜出来一个大概。


“那个尸玉散,是不是长生药?”


“是,但只是长生,长生是不死,并不是不老。这是两个概念。”


三叔又掏出一根烟来,点上之后抽了好几口,然后才重新开始说话。这次,他讲了一个故事。


上古的那场涿鹿之战,九黎族的首领蚩尤率八十一个兄弟同炎黄部族,为了争夺牧猎和浅耕的地带在涿鹿之野展开长期战争。


炎帝部族节节败退,黄帝亦是九战九败,最后无法,只得去找外援。


那时候正好是西王母和赤松子在研究不死药的阶段,赤松子请教了西王母一些秘方之后,结合自身条件,找到了非常残忍的方法,练了一种水玉,其实最后真正所制成的不死药是那尸玉散。可惜,尸玉散有限。但是西王母找到了更好的妙方。最后黄帝能战胜,除了得到西王母派下来天命玄鸟的帮助,更重要的其实是被历史遗漏的一支精良部队。


这支部队原本就是为了战争而生,他们是一个神农部族。张姓。他们生来就骁勇善战,有比别人更好的战争体格和本领,但是这个族有血病,死了很多人之后最终只剩下来二十一个人。其中还有感染者。西王母有两头神兽麒麟,麒麟是凶猛之兽,但是护主衷心,并且麒麟长寿,能活两千年。西王母于是将这支部族招来了昆仑山,将其中一只麒麟赐予他们,命他们将麒麟宰杀,把麒麟宝血灌进体内代换那些坏死的血液。如此一来,这支队伍就是一支非常精良的不死兵队。


但是另一只麒麟兽因为看着同伴被杀害,故此脱逃,因已成年,所以很容易就飞走了。为此,西王母找了很久,却没有将其寻回。


之后,这二十一个张姓族人就被派去支援黄帝同蚩尤的战争,协同九天玄女,终在中冀之野,将其擒杀。


但是这个部族所有剩下来的二十一人通通是男性,无法生殖繁衍后代。这麒麟本身也只能活两千年,所以千把年之后,麒麟血就要渐渐失去效用,这个族落还是逃不掉灭族之命。但是西王母很有私心地希望他们能继续生存,能世代去守护自己的成果,也就是长生不老。长生不老其实并不是一种药,而是一个空间加上一定时间的回倒。这当然需要借助外力,而这外力就是来源于青铜。青铜从上古开始就是一种邪物,它自身带着天地间无法抗拒的强大力量,青铜之力可以延续这个部族的生命,却有个很大的弊端,这弊端就是源自于青铜的能量,会和本身的麒麟血发生冲突,让他们丧失记忆。


但是,后来出了一件事情。


那只逃走的麒麟回来复仇了。它原本是西王母的神兽,麒麟一向护主,自然不会去伤害西王母,而它的目标是不二的,就是张姓部族。在麒麟的突袭之下,张姓部族出了一位年轻有为的人,他用刀砍下了麒麟之首,不仅保护了族人,更获得了麒麟之血。西王母大惊,问及这位年轻张姓人的名字,他曰:“姓张,名起灵。”于是这位张起灵成为了全族第一代领袖,此后,“起灵”便成为了这个部族首领的头衔。全族在身上纹上麒麟,以表身份。


而蚩尤虽败,但他本是武战神,其九黎族的族人都是骁勇善战的。传说,九黎族就只有一个女人,这个女人后来就嫁给了第一代张起灵,第一次繁衍了后代。为了维护血统,张家此后一直都只在族内通婚。


“张家守的是长生不老的关键,所以经常遭到血洗。古代那些皇帝,为了长生不老的秘方,基本上什么都能干得出来。但最后一次遭到大规模灭族的根本原因,却好像是因为最后第二任张起灵娶了一个外头的女人。族内因为血缘问题开始了内部的长时间厮杀和角斗,最后有二十一个人逃到了这里。但是那一任张起灵失踪了,不过他和那个外来的女人生了一个儿子,他的儿子就是最后一代张起灵,你知道是谁了。”


是闷油瓶。




楼主 dianxiaoqier  发布于 2013-08-13 01:18:00 +0800 CST  

那二十一果然是张家一个命数,从开始的二十一到最后的二十一。


三叔突然看了我一眼,就这一眼,我立刻感觉到他还有什么没有告诉我。


“所谓的长生不老的秘密,他们守的到底具体是什么?”


“我们进去之后,你会知道的。”


我想了一想,还是忍不住问他:“三叔,你是不是瞒了什么事情没有告诉我?我以前是不是出过什么事情?比如,死过一次?”


我看到火光蹿跃中,他回过头来,眼神惊讶,面上也露出惊恐的神色。我突然觉得我可能是戳到点子上了,自己猜的八九不离十,但就是不知道他们到底对我做过什么。我第一次,在我的生平,活到现在这个年纪,觉得三叔这么可怕。就像在心底深深被抛开一个洞,还漏着风,那里面隐藏着什么不可见人的阴谋。


但是他只怔怔地看着我,却不说话,渐渐的,脸上的表情缓和过来。之后,只见他把手背在身后,一个转身,就大步往前走。


“我没害过你。”他说。

楼主 dianxiaoqier  发布于 2013-08-13 01:19:00 +0800 CST  




第六十章 九回宫


我步履维艰。


我们行在蜿蜒而上的台阶上。这台阶周围缭绕的浓雾,我看不到上面,回头却也看不到来时的路。越接近,我就感到周围的嗡鸣声越大,不知道是耳边的还是脑子里面的。


这个宫殿是不是真的建造在云层里面?我有种在爬长城的感觉,不过以前去爬长城的时候怀带的是英雄气节,现在觉得好像前面等自己的是鬼门关,这台阶简直就是鬼楼梯的翻版,看着尽头却走不完。


对于闷油瓶家的历史,我还是处于一知半解的状态。倒不是说三叔说得不清楚,只是他说的不完整,我觉得他省略的部分应该是最关键的。可是即便我现在满腹问题,却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切入提问。而且现在三叔走在我前面,几乎不回头看我。自打我问完那最后一个问题之后,他就好像有意同我保持行走间距一般,只是在甩我很远的时候,略微放慢脚步。


虽然我没有表明态度,但是我信三叔说的话。就像他失踪了这么多年,所有人都以为他已经死了的时候,我坚信他活着一样。


“到了。”前面传来三叔的声音。


果然,我走完最后的几级台阶,看到了这宫殿的庐山真面目。


黑色里面这硕大的建筑简直就是养鬼的好地方,死气沉沉,飘在半山腰。在我面前竖起一道高墙,连颜色都分辨不出来。正中间是个门洞,普通的圆拱两边各有一个圆洞,像是空洞的人眼,及时让我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我隐约望见,自己的右手边有一尊巨型塑像,可惜连塑像的头我都看不到,太高了。我心说,他娘的灵山大佛什么时候被移植到这里来了。


这派头,俨然是另一座紫禁城。


三叔回头来看了我一眼,这意味深长的一眼,我却没能领会其中的深意。但是他什么都没有说,只说了两个字:“走吧。”


他打开狼眼,跨了进去。圆拱门两边各有一尊石像,石像是士兵的样子,手里面拿着触地的长枪。狼眼的光线在幽暗和散发着奇特味道的空气当中,拨开了一层灰,细小的颗粒在白光里面乱飞。这味道让我的脑子一下子像是进了水一般,我立刻用手捂住鼻子,气味却还是从指缝里面钻进来。


这味道很熟悉,在哪里闻到过。


连着入口的直接就是一条暗道。我心中郁闷,这他娘是什么设计?!但是暗道没有走多久就走到头了。暗道尽头有一扇石门,三叔不知道伸手转了哪里的机关,石门就开了。


门一开,就有一股浓烈的霉味扑鼻而来。我边咳嗽边跟着三叔走了进去。


里面很黑,从那霉味里泛出潮湿气来。三叔手中的狼眼能照到的范围比较有限,我只能隐约感觉出来,这里像是一个大厅。三叔的手电一晃,忽然晃到一处楼梯。


我脑中随即白光一闪——这地方我见过!


这里就是之前我莫名其妙看到李如风走过的地方!!


我被自己这个恍然大悟吓住了——既然真的有这个地方在,那么也就是说,很可能我之前莫名看到的那一幕是真实的,那么——陈文锦真的要杀李如风?!


还是说……已经杀了。


对,我差点忘了!是三叔要杀李如风!


我一把拽住三叔,这种恍然大悟的感觉就像是谁在瞬间掐住了我的脖子。我用连自己都不认识的声音厉声说:“你是不是让陈文锦去杀李如风?!她是不是也在这里?为什么你们要杀他?!”


三叔没有动,他的狼眼白光一闪,就灭了。


四周再度就沉入了黑暗。我听见三叔在靠近我的地方吸气的声音,但是这种诡异的平静只停顿了一秒,紧接着我就听见“砰砰”两声,两道妖风擦着我的耳朵飞过。


是谁在放枪!


三叔把我一拽,我整个人就趴到了地上。随即又是两声枪响。


“吴三省,你就他娘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我就知道你死不了!”


来袭者点了灯,四周变亮了一些。但是我抬眼却是什么都没有看见。只感觉,有什么硬邦邦的东西慢悠悠地顶住了我的后脑勺。


这是我第二次被人用枪抵着脑袋。第一次是被双儿。这一次,我不回头也猜到了七八分。


“陈文德。”我念出他的名字来,来人把枪在我脑袋上敲了敲,示意我别乱动,“小子,你最好别乱动,枪口无眼。”不知道为什么,我心里并不害怕。我这觉悟大有等着行刑的犯人,反正是死到临头就变得大无畏的感觉。我看了一眼身边的三叔,他的肩膀上有血冒出来。


“哼哼,”三叔捂着手臂站起来,血还在不停地冒,他满手的血却只当没看见,看着前面用枪指着自己的满脸皱纹的老家伙,脸上露出讽刺的笑,“这话好像该我对你说吧。阿四叔,我都叫你叔,你年纪这么大,这破逼事你也没少搀和,死到这份上了,还不该你收敛点啊!真作孽!”


那站在对面的陈皮阿四倒也没什么反应,只拿嘴角扯了扯自己面上那层皱得仿佛随时要掉下来的皮,道:“事情还没完。”


他们不止两个人,陈文德原先带下来的队伍还剩了不少人,我看了看四周,估摸着也全都在这里了,大致也有十几来个。


“你和解连环,简直就是吴老狗和解九的翻版,万事不合作!事情发展到现在这个份上,你眼睛还瞎着是吧,告诉你个事儿!解连环死了!呵呵!”


三叔依旧从容不迫,从口袋里面把烟掏出来,叼在嘴里。只见他突然眼睛朝右手边一斜,从上面立刻翻下来两道影子,那白色的灯光忽地又灭了下去。


陈文德显然是被吓了一跳,退后了几步。我一感觉到那枪离了我的后脑勺,立刻转身,冲着黑暗里面恰到好处地给了他裤裆一记,我听见他“唔”了一声,我跟着摸出短刀,突然,枪响了,那子弹贴着我手臂飞了过去,我感到小臂上一热,有一些液体从开口处流出来。但是我没有任何犹豫,冲上去就要刺他,却被他躲开了。


我眼睛适应了一点黑暗,能隐约看到那只枪头对着自己的面孔,我知道他又打算要开枪。此时,我面前忽然下来一道黑影,那动作神速得极为惊人,等我反应过来,自己已经被从那枪口处拽开了。


“快走。”他把我拽到楼梯上,才放开手。


这黑影下来的时候,我多少已经料到是他了。除了他,谁还有这种非人的本事。


“三叔还在下面。”


“操!快走啊!你小子他娘啰嗦什么?!”我才说完,三叔的声音就出现在了我边上。


“快走!”是张陌的声音。


我手中突然被塞了一个毛茸茸的东西,随即我感到我的手背上一阵热乎乎的潮湿。两团绿光在黑暗中简直可以充当照明工具。我一边大步往上跨,一边摸了摸它的脑袋。


子弹好几次都是贴着头皮飞出去的。我不得不弓着背爬楼梯。我知道,陈皮阿四他们肯定就跟在我们身后,我能听见从身后传来的一堆乱七八糟的脚步声。


一直到我气再也喘不上来的时候,他才突然扯了我一把,随即停了下来。


他将我一推,我紧接着就听见什么东西滚下去的声音,接着是很重的关门声。然后我的身体很突然地就被谁箍了起来,他双手都紧紧放在我背后,好像为了稳固我的站立点一样。


“小哥……”


然后,我发现,我这感觉是有道理的——两声震耳欲聋的天雷来袭同时,伴随着地面的猛烈晃动。我简直怀疑,这里有顷刻间崩塌的危险。


等地面的摇晃过去,他缓缓松开手。突然左手边亮了一盏灯。


闷油瓶的脸第一时间出现在灯光里,我刚想开口喊他,旁边却有了一点动静。闷油瓶微微皱了一下眉头,显得似乎也有些意外。


“吴邪?”


灯光里,缓缓勾勒出另一张年轻的面孔来。


小贱突然从我手中跃了出去,它跳进他怀里之后,亲昵地用脑袋蹭它,喉咙里不停地发出“嗯嗯”的声音。


“小剑……”


他没死。


他手里拎着手电筒,就这么站着看我。我看到他身上有好几道血口子,似乎受了不轻的伤。他的脚伤显然是还没有好,现在正一瘸一拐地朝我走过来。白光中,他的眼珠子很黑,眼神显得有些迷茫。不知道为什么,我忽然看到了小时候的他,奔逃在我面前,一次次回头冲我笑。这场景只在我脑中闪过片刻,之后就消失了。我感到心中一阵酸涩。


闷油瓶眉头始终没有舒展开来,居然瞪了我一眼,走去一边坐了下来。离开我不远,却也被阴影环绕,我只能瞧出他的一个大概的身体轮廓。


李如风走到我面前,用一种不可置信的目光上下打量我,让我觉得和他不见了好像有些年头了。只是这底下,究竟过去了多久,我们自然都是没有什么数目的。过了好几十秒,他才突然笑起来说:“我以为我可能要一直被困在这里。”我这才知道,我们冲进来之前,这里一直是从外面被人反锁的。我想那估计也是陈皮阿四干的好事。


我一直将从半路上得来的他的那刀型剑鞘留着,我从口袋中将它摸出来,递给他,手指却不小心被刀刃划出了一个很大的血口,不由倒吸一口凉气,忽然感觉,那口子到正好和我手臂上刚刚被子弹擦出来的伤疼到一块儿去了。


这时候,我看到他身后还赫然站着一个人。


那人依旧沉在黑色当中。我大声问:“是谁?”


她这才从重重叠叠的影子当中走出来,说道:“是我。”


我脑中一炸,是陈文锦。


但是惊讶的好像只有我一个,三叔从我身后用冷冷的口气说了句“好久不见”也算是打招呼了。而闷油瓶是全然没有反应。张陌倒是显得有点意外,不过他意外的并不是陈文锦的出现,而是这两个人都突然从哪里冒了出来。我怀疑,他是不是还记得李如风是谁。


但是他也不吭声,我们一时大家都不说话,气氛十分尴尬。尤其是鉴于三叔和陈文锦两个人的关系,我就更不知道此时好说什么了。既然李如风安然无恙地活着,她之前端着刀进去的场景要么就是我自己纯粹意淫出来的,要么就是她杀人未遂,或者她划伤他之后良心发现,也可能是我搞错了。


正在我胡思乱想之际,陈文锦倒是终于开口说话了。她秀气的面孔即便是在这么黑的地方也没受到什么影响,一身黑色贴身棉衣,隐约显出她曼妙的身材曲线。我不禁要感慨,真是好看的女人啊。看起来当真是不像我三叔这辈分上的人。我用眼角偷瞄了一眼三叔,他俩要是真的还凑在一起,这看起来不禁有一种老牛吃了嫩草的错觉。


“你受伤了。”


“嗯。”我被她一问,到有点受宠若惊地尴尬了,刚想继续接话头,却被人打断了——“没事,小伤。你既然看到了,就来帮忙处理下吧。拿点纱布出来,吴邪也受伤了。”


我这才发现,原来,是我自作多情了……


“我要有什么纱布,这小子的伤我早就处理了,何必等到现在。”


这话也不是对我说的,她口中的“小子”大约指的是李如风。比起李如风身上深一条浅一条的伤来说,我这点子弹的擦伤确实不算什么。


我一边找纱布,一边问李如风:“你这到底什么回事?”


他却笑着没说话,陈文锦接过话头说:“这也算我间接害的吧。毕竟大家都是姓陈。呵呵。吴邪,你帮他把身上的伤包扎下吧,我得帮你三叔把那颗子弹取出来,不然他这膀子可就废了。”她说着,也不知道从哪里变出来一叠干净的纱布扔到我手里面。


谁又点了一盏灯,照得李如风身上的伤口泛出一阵血亮的白光来。


“我来!”




楼主 dianxiaoqier  发布于 2013-08-13 01:21:00 +0800 CST  

一只手很有力地打断了我的动作。闷油瓶几乎是用抢的把我手中的纱布取了过去,撕了一截下来,先把我手臂上的伤口扎好,然后才撂下我,去给李如风处理伤口。他做什么动作都奇快,等我反应过来,手臂上都已经裹上纱布了。


李如风把头低下去,显得很隐忍。在闷油瓶给他处理伤口的整个过程中,他都没有吭气,我怀疑他连气都没有呼过。


闷油瓶十分利落地包扎完他的伤口,转身就把剩余的纱布塞回了我手中,就一屁股坐到边上去了。居然自顾自地不知道从哪里搞来了一根烟,点了在那里抽。我操,之前一直是我发烟给他,他还推个两三下才接过去抽一抽。现在倒好,他居然还自己备上烟了?!


一旁三叔一直呻吟声不断,要不是他还间歇性地骂出几个脏字来,我觉得我们几个大男人肯定都要被他这么“哼哼唧唧”地哼出一身热汗来。


“他妈的,老子要早知道要挨一枪,就把齐家那个蒙古大夫给带过来了!你这半吊子的三脚猫工夫估计还没那蒙古大夫强!哦哟…….你轻点……嗯嗯嗯嗯……”


那最后暧昧的尾音顿时让我脸上一热。


“你别叫春似的行吗?”陈文锦说。


我瞬间有笑容僵在嘴边上,她的声音好耳熟。


“度帆果然有问题。”三叔突然低沉着声音说道。


我一惊,心说这度帆不是他派出去的角色吗?没事还一路杀人。


“度帆难道不是你安插在我们身边的吗?”我已经极尽全力把话说得委婉了,其实我想说的是:度帆不是你安排来逼走李如风不成,就要直接杀他灭口的吗?


“是。”他倒也不避讳,我顿时心凉下去半截。


“但是我没让他杀人。”他看了一眼李如风,又说,“我只让他做过一件事情,就是带你来找我。”他这个“你”指的是我。


李如风并没有什么反应,只是面无表情地看着三叔和陈文锦。


“度帆对你们说过什么?”三叔问我。


我沉默了一下,原本不打算再追究这件事情,但是他既然问到了,那我还是照实说:“他说你安插他进来是为了恐吓李如风然后逼走他。而且,之前….....我还看到,文锦阿姨你端着一把刀跟在李如风后面……”那“阿姨”的称呼着实让我觉得别扭。


我一说这话,却惊讶地发现三叔脸色立刻变了,表情有点吓人地看着她。


但是她却惊讶地张大了嘴巴看着我,仿佛下巴随时会掉下来似的。“你怎么看到的?!那时候你在这儿?!不可能啊,你要在也不至于到现在来啊。”


啊?!难道我看到的是真的?!她是真的要杀李如风灭口?现在居然承认得还这么冠冕堂皇。


“怎么回事?”三叔厉声问道。


“我看到这小子跟在我哥的队伍后面,鬼鬼祟祟进去了,就知道他要有危险。我哥这个人,精明了四十几岁不是白痴,后面有个大活人跟着他,他能感觉不出来吗?所以我估计八成是个套儿。于是就跟上去了。”她说完,又转头看着我,一脸不可思议的表情,“可是,你怎么看到我拿着刀的?”


我一时不知道怎么解释。因为我也不知道我是怎么看见的。估计这里有很奇怪的视觉磁场吧,或者是人脑天然的预见之力,就那么一瞬间,我确实就是看到了。看到是看到了,不过理解一直不怎么对。


“那么度帆到底是什么人?”我问。


“就是一个以前来过这里,盗墓未遂的,所以被我雇来给你们带路。但是他好像不止在我一个人这里吃饭啊,好像吃百家饭啊。”三叔说着,用眼角去斜陈文锦。


然后我惊讶地得知了,陈文锦的哥哥当真就是陈文德。我操,我对这女人的好印象又少下去了几分。看起来这么漂亮并且知性的一个女人,居然有一个混蛋一样的哥哥。最牛逼的是,陈皮阿四居然是他俩的老子。我越想越无语,陈皮阿四虽然我也只是对他的事迹早有听闻,除了这次以外,之前的接触他倒是还没机会害过我,但是此人绝对不是一般那种心狠手辣的亡命之徒,人命这种东西他对他来说,可能永远都轻于鸿毛。不知道关键时刻,他会不会也愿意牺牲亲儿女的性命去达成自己的目的。说是人一旦残暴惯了,在他眼里,到也就众生平等了,没了血缘和种类的分别。


看来陈文锦和陈文德并非一路货色,我明白三叔的意思。这么说来,那度帆可能是同时被陈文德他们收买了,虽然我不知道他们为什么要针对李如风,但这也让我放心下来,三叔并没有害他的意思。


“你……”我刚打算问问李如风当时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却见他抬头给了我一个眼神,叫我别出声。接着,他转头看向刚刚陈文锦站的地方。


由于光照确实有限,所以我一眼只能看到那黑暗中的死气沉沉,半晌也不见有任何可疑的影子晃动。


就在我想将紧绷的神经放松下来的时候,闷油瓶突然动了一下,我这才猛地看到,茫茫一片黑暗中,有个更深的影子突然晃了一下。大家都瞬间警惕了起来。


闷油瓶不动声色地朝我走过来,有意放松步子,显得很沉着,仿佛刚刚那影子一晃他全然没有看到似的。


果然,那黑暗中的影子没有再动过。


直到闷油瓶走到我面前,突然一伸手,向侧面扔出去一个什么细小的硬物,只听“啪”一声,那声音并不是很重,明显撞击到的不是什么硬邦邦的东西,而是个有弹性的软物。


是个人!


那影子再次一晃,我就听见急迫的脚步声带着回音一路远去。


“糟了,那人跑了!”


我一边叫一边准备追上去,却被闷油瓶手臂一伸就拦了下来。


“他跑不了多远。”他放下拦我的手臂,淡淡地说道。


我心说,他连人都没有看到,是人是鬼都还不知道,居然就说他一定跑不远……他估计是看出了我的这点想法,于是又补充道,“你没听见那脚步声吗?轻一下重一下的,肯定是有条腿是废的,前面是死路,上去不是那么容易的。他没法逃离这一层,你急什么?”


他说完,便看向李如风。我总觉得闷油瓶这个人有什么特殊的本事,特别是在未卜先知这一方面,成就格外突出。他一看李如风,李如风就开口说话了。


他说:“没错。他腿不好。肯定是那个人没错。”


“那个人是什么人?”我追问道。


“我那时候半路突然跳下来,就是起初脱离你们那会儿,就是因为,我走着走着,突然觉得脚下的地面在往上拱。于是我就蹲下来,把地砖给卸掉了,结果有个黑影突然就跳下去消失了。我估计他本来是要爬上来的,却正好遇到我踩到了那块活动地砖,他没有成功地掀开盖子。被我发现之后,就只能逃跑。我追了下去,却发现那人并不是单独一人,他是跟着一个团伙的。却又显得并不像完全就是团伙里面的人。我当时其实也是跟着他进来这里的,但没有想到陈文德他们却是想杀他灭口……你们进来之前,我和文锦还正在找他。”


我被他的那声“文锦”给呛了一下:“他是谁?”


我看向陈文锦,却隐约觉得她神色有点惊慌,不知道是不是光线不足的缘故,她并不搭话。李如风过了半天才回答我说:“你认识他的。”


我认识?谁啊?齐羽死了,还有谁?该在的都在,还有谁值得他们这么卖一卖关子的?……我刚想叫他别卖关子直接说是谁,却突然脑中晃过一张人脸!——


老痒!


李如风的眼神告诉我,我猜的是对的。


“他应该还在这儿。”李如风说。


和普通的大厅一样,这里很空旷,也很大。打着光一眼望去,空空落落,几乎没有任何可以藏身的地方。老痒在这里的话,究竟能藏到哪里去?


刚刚一直不知道躲在哪里的小贱突然就窜了出来,低低地叫了一声,高挺着尾巴,朝西北角的地方慢慢走去。我跟在他后面,几乎连气都不敢喘。小贱脖子上的铃铛在不经意之间响了一下,我立刻感到浑身上下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它最后停在一个立柜前。


这木质的长立柜上面还有精细的雕刻花纹,呈半打开来的状态。其实它也只是微微露了一条缝,但是这条缝令我紧张起来。小贱停在立柜前就不动了,回头深情款款地望着我,我知道,我找到老痒了。他应该就在这里面。


也不知道是什么时代的产物,我伸手去触碰那柜门的时候,竟有一种触碰到墙灰的感觉,总觉得它是随时都要碎掉的。木头极易被腐蚀,可是这里的却保管得如此好,实属难得了。


我错了。柜子“吱呀”一声被打开来,里面随着阴影的离开,内部的空间一目了然——什么都没有。我松了一口气,却同时一阵失望。就在我这失望的情绪还没过去的时候,突然感觉到右边有一抹轻飘飘的凉风吹过我的面孔,我刚想回头,却看到闷油瓶极快地伸手,从柜子的后面一把抓到了什么,把他直接给拖了出来。


我被这一系列的动作惊到了,所以当我看到老痒又陌生又熟悉的面孔出现在我面前的时候我愣住了。一句话都说不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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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会尽快的 。。。跪倒


楼主 dianxiaoqier  发布于 2013-08-13 01:23:00 +0800 CST  







第六十一章 老痒


这真的是老痒。几乎没怎么变。头发比之前看到他时候的那个板寸要长出来了不少,脸上还带着震惊的神情,被光一打,显得极其狰狞。身上一件半旧的黑色棉衣,手里握着一柄刀。


“老痒……你怎么会在这?!”


“吴邪?!”他语气当中带着很明显的惊喜。


要不是闷油瓶抓着他,我估计他肯定会纵身扑上来抱我。想到我就觉得浑身不自在地汗毛竖。


“其中事情太多了,说不完的。我刚刚在这里找路,可以上去二楼,没想到能在这里遇上你!”他惊喜得像个未成年的,我却总觉得事情有点不对。不过我想,多数就是我对他心存芥蒂的问题影响了我的感觉。毕竟看到他,我有点不寒而栗。


“你能不能让这位小哥先放了我啊,我的手臂快被掐断了……”他说着看了看我,又朝着闷油瓶努了努嘴。闷油瓶没说什么,看了我一眼,就放开了手。


老痒开始扯着我有一句没一句地东拉西扯。三叔和陈文锦在一边看着,半天都没开口说话。但是老痒表现得极其热情,他旁若无人地对我说了一堆无关紧要的话,最后才说:“从这里上去的路好像被人封了,我怎么找都没有找到。”


三叔这才给了一点反应。他哼一声,道:“不可能。”他一说完,大家都开始忙着找上去的通道了。老痒突然把我扯到一边,鬼鬼祟祟地低声对我说:“你这个三叔,你别信他太多。”说完,一边对我是使着眼色,一边也开始到处摸摸索索起来。


我不禁看向三叔那边,他半个身体都沦陷在阴影当中。


寻了半天终究还是无果。


“这里暂时安全,我们还是停留下吧,伤兵这么多,腿不好的,胳膊不好的都有,这样上去倒也热闹了。”陈文锦拿手电光打去李如风身上,“看看,这里还有一个裹得和粽子似的,要是这样上去,那吴邪你背着他吧。”


我被自己的口水呛到咳了半天,一抬头就看到闷油瓶给了陈文锦一个冷冷的眼神。


陈文锦不知道又从哪里变出来一些水和干粮分给我们吃。我很好奇,她是不是在这里挖了一个洞曾经生活过一段时间,怎么老能变出东西来。三叔并不吃东西,只依靠在一侧的墙边闭着眼睛坐着,手臂上那个伤耗了他不少气力。


我站起来,走去较远一点的地方放水。


水刚放完,我就听见身后有声音。来人脚步声放得很轻,但是我还是察觉到了,等他几乎贴到我身后之时,我冷笑一声,说:“你的性子果真还是这样,凡事都太急。”


身后的人愣了一下,我转身,拿枪端过鼻尖对着他。


我一转身,就看到了慌了神色的老痒。他手里反握着一把刀,刀尖几乎已经要戳到我的背了。“假如你下手狠一点,我现在就死了。”


他突然笑了一下,“是,因为我并不想杀了你。”


“那你的目的是什么?”我问他。


“呵呵,目的?我会告诉你,你先告诉我,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很简单,早在桑桑的时候,我就已经见到过你了。你既然鬼鬼祟祟跟了我们一路,那你当然是有目的的。你大费周章到这里总不是为了和我叙旧的吧。其实你明知道我在哪里吧。”


“呵呵,看来你当家的没白做啊,长了不少见识。你说的没错,我跟着你们一路了。我原本不想进来参和这一脚,但是后来有人说,假如我不来这里一趟,得到一样东西,我未必能活得和正常人一样长。你懂没?这是有弊端的,有人告诉我,我会早死。”


“谁告诉你的?”我心里猜,他要的东西,估计十有八九也和那个什么西王母的长生不老的秘密有关系,不然干嘛要跑来这里啊。


他笑笑,居然掏了根烟出来点上,又越过我的枪头递给我一根,给我也点上火,笑着对我说:“你。”


“我?”


他抽了一口烟,道:“我起初真的以为是你,后来才知道,原来好像不是。不过,也不能这么说,我到现在也有点搞糊涂了。这事情太玄乎,但我也知道的七七八八了,就差你这一点,我想知道。”


我听得云里雾里,连举着枪的手也放下来了一半。他到也没有趁机来袭击我,只说他的话:“叫你小心你那三叔,是因为他曾经参与了这整件事情,你的事情他知道得很清楚。我今天一看你这样子,我就知道,你还被蒙在鼓里呢。不过我也不知道怎么给你解释。”


“你说清楚点,我他娘就不明白你到底在说什么。”我心里骂他说话一点逻辑都没有。


“我问你,那个‘你’在哪?”


“死了。”我狠狠抽了口烟,我知道他是在问齐羽。


他表情有了明显的迟钝,半晌才缓过来,道:“呵呵,吴邪,你……”


突然我觉得头开始发昏,我看到他在我面前动嘴皮子,却听不见他的声音。我操,该不是抽烟抽上头了吧。


不对不对!妈的!他娘的老痒他害我!!


我只觉得浑身发软,就像刚刚抽的那不是烟,而是软骨散一般。我心道,这下肯定死了。原来他还留了这一手,这小子现在真是精明啊。脑子都比从前好使了。


跟着,我就感到眼前一黑,世界也就黑了。我手指软软地还想扣动扳机,给他一刷子,但他那句“我并不想杀了你”就突然浮上了脑子,结果我手指头就没有给足力。


我估计我醒得也并不慢,睁眼前,我猜了一下会是什么情况。我估计我还活着,肯定被老痒绑起来了。他要逼我带他去找那什么长生不老的秘方,但殊不知我也不知道那在哪里。


但是我完全估计错了。


周围好像有光亮,我的眼睛被刺得有些睁不开我没有被任何东西束缚住,手脚自由,不过是感觉有点麻。


睁开眼睛,有雨水滴到我的脸上,我感到嘴里干涩得发苦,便伸出舌头来接一点雨水。


等我从地上爬起来,才看清楚周围的景色。周围的光亮来源于身边的这盏灯,雨水也不是什么雨水,是从岩壁上掉下来的水滴。我眨了眨眼睛,又一滴掉下来。


这是哪里?


这悠长的洞,看起来好像有几分眼熟。但是这样黑漆漆的,却也看不出什么所以然来。我觉得浑身痛,我低头看自己的衣服,身上穿的衣服样式也很奇怪,也不知道是什么年代的什么款式的衣服。还留有很多处的伤痕。看来我伤得不轻啊……


突然,那黑洞洞的尽头响起了脚步声。


我的心一下就悬了起来,神经也绷紧了。


是谁?


远处,终于渐渐在墙壁上形成一道人影,他走路的脚步声其实不大,主要是这周围太安静了,所以我才能听得如此清楚。我往后退了两步。


先钻出来的是一只黑猫,这黑猫长得挺眼熟的,长得和小贱很像,不过就是脖子上没有那奇特的铃铛。那黑猫冲我低低地叫唤了一声,眼睛在黑暗中闪着绿色的幽灵一般的光。


那人终于跟在它后面钻出了阴影。


我突然愣住了。


那是小哥,穿一件短装的青衫,看起来就像七八十年代的学生装。我刚想开口叫他,岂料他看到我,只略微停了一下,就一个箭步冲了过来。


他的手环过我的肩膀,紧接着我就感觉到有柔软的东西贴到了我的嘴唇上。他带着还没有喘匀的呼吸,在我唇上辗转,还十分用力,感觉就像要把我吞下去一样。我直接被他这突如其来的动作给搞懵了,就觉得自己有点呼吸不畅,气提不上来,有频临断气的危险。


他终于停下来,却又使劲抱住我,把头埋进我的脖颈间。


我听见他说:“终于找到你了。”


终于找到你了。


我睁开眼睛,没有被捆绑起来的束缚感。闷油瓶的声音和呼吸几乎还在我耳边上,而这些好像都不是真的。因为我睁眼第一个看到的不是他,而是三叔。


三叔临空圆瞪着双眼看着我,模样着实吓到我了。我几乎是从地上弹起来的,这才看到了闷油瓶蹲在一边,屁股对着我。我心说,果然梦总比现实要好看很多。


三叔看我跳起来,就坐去墙边上自顾自地抽烟,说:“醒了。”也不知道他在和谁说话。


我看了一眼周围,李如风还靠在墙上闭着眼睛,没看到张陌,陈文锦也在睡。


难道刚刚老痒那个事情也是梦?


“老痒呢?”


闷油瓶转过来看着我,他皱着眉头。我看到他身前地上好像躺着一个人。


“死了。”他说。


老痒死了。


在我的前侧现在有一泻冷光,来源于边上的那盏矿灯,现在它显得尤为亮堂。老痒的尸体就平躺在冷光底下。


他身上没有明显的伤痕,但是皮肤在灯光下隐约泛出紫色,好像是中毒。我很奇怪,当时我是怎么突然失去意识,之后,他又是怎么突然就死了的。


“怎么发现他的?”我看着闷油瓶问。他看着我,面色深沉,却并不答话。


“我发现的时候,他就死了,体内原本就有毒吧。”三叔靠在墙上,一边抽烟一边说。我看到歪斜在他边上的陈文锦醒了,她打着哈欠扭了扭身体,开口就问:“怎么了?”


“老痒死了。”我冷声说道。


“老痒?”她语气显出她皱眉的表情。只见她迅速站起来,走至老痒的尸体旁边,蹲下来检查了一番,回头对我说:“可能是慢性毒。”


“说不好,这里还是危险的,我们还是赶紧走吧。”她补充道,眼神复杂地看了看我。


陈文锦去把李如风喊了起来。但是李如风的状态并不好,他醒过来的时候显得有些迷糊,陈文锦摸了摸他的额头,说他在发高烧。她推断可能是他身上的伤口发炎了才会引起发烧。但是这里却没有可以换的药。齐蒙古不在,不是谁身上都能变出药来的。


“来时的路已经被封死了。现在只能找找往上去的出口了。”陈文锦边说,边起身去搜索所谓的“出口”。而三叔抽完烟,定定地看着李如风一会儿,突地转头看到我在看他,赶忙将眼神收了回去。我心中微微一动,隐约觉得有什么不太对头。


我低头去看老痒的尸体。我的心情很复杂。这不是第一次让我看到老痒的尸体。我几乎好像才见到他没几个小时,然后他就这么突然的死了。他到底来这里是干嘛来了?哦,对,他好像之前在说,他不来这里活不长的问题。他到底最后想告诉我什么呢?他说的话,我现在记得也不是特别清楚,但是总觉得这里面好像有什么逻辑不太对。


闷油瓶在我想得出神的时候,突然扯住我,递给我一个小小的帆布拉链袋。我一惊,手上这小小的袋子,还是老痒的东西。我认得它,这小袋子还是我小时候送给老痒的短笔袋,军绿色的。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时隔这么多年头的缘故,现在端在手里居然会感到有些陌生。


我看了一眼闷油瓶,他没有说话。显然东西是他从老痒身上拿到的。我把笔袋打开来。里面装着极少的东西。一支原子笔,一支自动笔,还有一块橡皮。我只觉得心头有点发酸。这是很难过的感觉,也不算悲哀,毕竟,他死了也不止一次了。只是这次,我想他应该是真的死了。


我突然发现这里头好像还有东西。掏出来一看,我就有些惊了。这里面放着两块和我起初得到的那种黑磁石一样的石头。就是那种被称为记忆磁石的东西。并且大小完全和我兜里到现在还揣着的那一块相同。我一想,搞不好那之前,在胖子边上的那张床上落下石头的人就是老痒!


里面还有东西。




楼主 dianxiaoqier  发布于 2013-08-14 22:49:00 +0800 CST  

我将它抽出来,只一半,就重新塞了回去。我已经知道是什么东西了。那是一根青铜枝杈。散发着奇怪的青铜味。不知道为什么,我对他有这种东西,并不感到惊奇,唯一有的是毛骨悚然的感觉。


可能是我盯着这个笔袋发呆发了很久,闷油瓶伸手轻轻地拍了拍我的肩。我一抬头,就撞上他的目光,依旧是冷静的,没什么波澜。


“小哥,你看到他的时候他已经死了?”


“嗯。”他道,“我醒过来的时候,吴三省在他边上。我走过去发现他已经死了。”


我心中一惊,“你说,你看到三叔在他边上?!”我特地把说话声音放小,尽量口吃清楚地问他。


他看了我一眼,点了点头。“是的,不过……”他没有把话说完,我再追问,他就不说话了,只一脸沉默深思的表情。


我看了看坐在李如风那边的三叔,站起来朝他走过去。不知道为什么,我觉得心里很慌。假如他一口承认是他杀了老痒,那我该怎么反应才好?


我走过去,在他边上坐下来,问他要了支烟。


“我是怎么突然之间失去意识的?我记得我失去意识的时候,老痒还在说话。”我抽了一口烟,问三叔。


“我怎么知道你啊?”他瞪了我一眼,“他突然把你背了出来,说你昏了。我一看就觉得你好像也只是睡着了。所以就让你继续睡了。我那时候也很困,我自己都不知道我自己怎么睡过去的。”


“那你什么时候醒的?你怎么发现他死了的?”我尽量装出随意的口气。


但是三叔还是发现了,“你怀疑我?呵呵。”他冷笑两声,“我醒过来的时候去放水,结果被他绊倒了,就发现他死了。我才蹲下来,小哥就过来了。”末了,他又说了句,“随你想吧。”说完,捂着受伤的胳膊,站起来就冲阴影里走。


我琢磨了一下,总觉得这事情有哪里不太对头。到底问题出在哪里呢?


我点了根烟,蹲在墙角里面抽。小贱坐在我面前挠痒,脖子间的青铜铃声发出一些极为细小的响声。张陌也不知道去哪里了,到现在都没有出现。而老痒的尸体就这么横在半路上,我的目光不管往哪边扫,都能扫到尸体身上。


我抽完烟,绕过尸体,走到李如风身边蹲下来。


他脑袋上全都是汗,面色惨白。我找了一些水喂给他喝,他浑身都是滚烫的,看来烧得非常厉害。我的手到他嘴边,他突然伸手一把抓住。


“小剑?”我喊他,他却没有反应。但是他牢牢抓着我的手臂偏偏没有放开来。我看到他嘴在动,好像在说话,嘴里发出“嗡嗡”的声音,我却什么都听不清楚,只好把头使劲凑上去,听听他在念什么。


“我那时候就说……假如你还活着,我的命……就是你的……”他说的断断续续,我只隐约听到了这几个字。


“你在干嘛?”三叔的声音突然在耳后蹦了出来,我一个激动,直接就趴在了他的身上,又赶紧抽身跳了起来。原本应该是我紧张才对,不知道为什么一回头却看到三叔一双慌了神的眼睛。


而我一回头,还看到了闷油瓶,他站在老痒的尸体前面。距离我并不太远,我能看到他面无表情的脸。他猛地回头,就向着阴暗处走去。我看着他的背影,心里很是烦乱,一边想三叔干嘛这种表情,一边想闷油瓶别是误会了。我真心完全没有意识到,刚刚那动作是有多让人误会。


我跟着闷油瓶一路走到黑暗当中去。他几乎走到被封住的石门那。我在离开他不太远的地方停住了。停下来却又不知道要说点什么。莫名其妙解释这种事情,我觉得实在没有必要,更何况,眼下我们没有出路,而且这里还横着一具朝天的尸体,这尸体还是老痒。我实在没有闲情逸致在这个时候腾出心来谈情说爱。


算了。我正打算转身,他却一个箭步过来扯住我。他使的劲很大,一个转身把我按去了墙上。我被他这突然的动作吓到了。他用力地呼气,我听见气体从他鼻腔进出的声音。我一低头就看到小贱竖着尾巴站在边上。


于是,那梦里面的场景好像突然间活了过来。


我脑中似乎有什么奇特的“兹兹”声,感觉是什么在融化一般。那是很奇怪的感觉,好像瞬间有很多影像在眼睛里面闪过,我却什么都抓不住,一下子就不见了全部。


我闭了闭眼睛,睁开眼。


“小哥,我们是不是之前哪次下斗的经过被我彻底给忘记了?”我操,这是什么问题。我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闷油瓶依旧粗重地呼吸,丝毫未动。


“我说实话,我最近老梦到奇怪的东西,而且我也不知道究竟到底是不是梦。”


我其实知道应该不是。只是单纯是梦的话,那我这种人,梦是记不住的,睁眼就忘记大半了。这些能被牢牢记住的,估计十有八九是记忆里面的。那有可能就是我以前想不起来的东西,现在在被一点点想起来。不是说,脑中的石头裂了,应该能帮我恢复记忆么。


“能不能不要再逼我了?”他突然说,把头埋在我的脖颈之间。他的头发落在我的脸上,让我觉得很痒。他一字一字地说,语气却是软的。


“啊?”


“呵呵。”他突然冷笑两声,顿时把我浑身的汗毛都调度起来了。“还是你本事,居然能把我逼得想杀人。”他说完便放开了手。


“小哥……”我一时语塞。


他背对着,声音冷冷沉沉地说:“放心,我不会杀了他的。”


这时,张陌的声音在不知道哪个角落响了起来:“找到路了!”


张陌不见了那么久,原来一直在找通道。


那通道竟然被隐藏在刚开始我找到的那个木柜子里面。里面有一处被张陌打通了,一个狭窄向上蜿蜒的通道就出现了。我一看,黑幽幽的,一眼就觉得渗得慌。


这个过道只能容纳一人经过。我们一个个地钻进去。我突然想到了什么,于是叫闷油瓶先进去。自己则反身走了回去。


我走到老痒的尸体旁边,用自己里面的一件薄衣服盖住了老痒的面孔。就在我刚想转身走的时候,突然脚被什么绊住了。


我一低头,就看到了一双手,顿时心里一沉,知道不好了。随即,眼睛稍微抬起来一点,赫然看到,老痒已经顶着我刚给他盖上头的衣服坐了起来。


我脑门上霎时汗如雨下。我操,这要是诈尸也就算了,但显然我没那么好运气。他眼睛已经睁了开来,血红一片,就像刚刚杀红了眼的屠夫。我没有想太多,用力挣了一下,没有挣脱他。他气力已经变得奇大,我拼死用手推了他一把,几乎使出了吃奶的劲道,总算他一个踉跄,还没站起来就被我推到了地上,但是后坐力一发,我自己也跟着一个向前直接摔了个狗吃屎。


“小哥!”我大叫一声,一边爬起来,一边往那入口钻。


闷油瓶果然等在我通道的入口处,听见骚动,已经在准备钻出来。这洞口张陌没有花心思去挖,只能勉强过一个人,十分狭窄。我直接挤了进去,把闷油瓶直往里挤。


“刀刀刀!”我一边说,一边喘气,心想自己身上这把刀怕是难以招架得住,还得借一下闷油瓶那把黑金刀。


老痒果然跟到了入口处,身形笨拙地往里钻,好像是没有成功。我刚刚准备松一口气,却发现自己的脚踝被他死死抓着。他的手臂长长地贴着地面,像蛇一样扭曲在一起死抓我不放。


“我操!”我心中恼恨,急急地伸手去接闷油瓶的刀,却忘记了他那刀重得要死,我一只手完全持不住,直接脱力,“哐嘡”地就把刀掉在了地上。


前面立刻响起了三叔的声音:“妈逼,你们吃屎的啊!砍了他的手啊!”


闷油瓶重新拿起了刀,看了我一眼,我只觉得刀锋由我脸边上险走而过,直直得落在了我的脚踝边。顿时一股带着腥味的液体直扑我的鼻子,湿了我脚踝裸露在外的皮肤。黏黏糊糊地顺着往下淌。


周围突然就死一般地安静了下来,突然!一张脸伸到了黑兮兮的入口,那面孔在手电光的余光之下显得无比狰狞,要比我刚找到他的时候狰狞许多。他突然嘴里出了一口黑气,我听见空气当中突兀地飘出来两个字:“吴……邪……”


我愣了很久,老痒的手就在我的腿边上。血还在滴。他的脸却已经消失了。


我眼睛一扫,忽然发现一样东西。


就在他断手的袖子底下,好像压着什么。我颤抖着手去碰他的断臂。原来,他的袖口处有一个隐蔽的口袋。国内的衣服为了防盗,在哪里都会开两个不起眼的口袋来增加噱头。那口袋现在裂了一半,里面有两张纸片露了一只角在外面。我将那纸片从中取出来,这才发现,这不是什么纸片,而是几张照片。


第一张,是我和他的照片。我心头一酸,这好像是我大学时候和他拍的。当时我们家门口有一棵很大的青松,晚几年再回去看的时候,那青松已经不在了,那处地也完全变得不认识了。


我翻到第二张,愣生生地抬头看了一眼闷油瓶。闷油瓶一看我的脸色,也凑了过来。这就是之前齐羽从胖子手里骗走的那张照片。看来,老痒口中所谓告诉他那些事情的“我”,果真应该就是齐羽。


第三张照片很旧了,我一眼看下去,竟没有清楚看出来那上面究竟是个什么东西。后来又仔细看了一遍之后,才发现,这上面是一口棺材。照片是从一个斜着的角度拍的,所以拍得看都看不出来是什么。我仔细研究了一下,旁边还有一些阴影,这阴影倒影在棺材上面,映出来一个被拉长的长方形类似的东西。我怎么都觉得这瞅着有几分眼熟。


“你们在磨蹭什么?!”三叔又在前面鬼吼。


我突然脑中灵光一闪,这一定是那鬼地方!!


就是很早之前,我们被陈文德半路找借口绑走之后,带到的那个什么见鬼的实验基地,那个已经被双儿毁掉的地方。果然!那个地上的印子果然是放棺材的!操,那棺材究竟是什么?!那棺材难道就是解连环在信中说的那个他们保护的秘密的关键?!


我刚想着,把照片随手塞进自己的口袋里,准备往前爬。心不在焉的当下突然就听见前面传来小贱的惨叫声。


“不对!这密道是个机关!”这次的声音是陈文锦的。我听见她尖叫了一声。随即我就觉得我膝盖下开始有了地震一般的震颤感。


我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周遭就已经有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不会要塌方了吧……我悲剧地想。还没来得及容我考虑,老痒的断臂已经被震得飞了出去。我身下也出现了一条裂缝。我抬头看了一眼闷油瓶,勉强笑了笑,脑子里面飞快闪过黄泉路的画面。


这看来原本是通向地狱去的。我们找错道了。


在我身体腾空之前,耳边居然莫名其妙多了两声枪响,混在小贱撕心裂肺的惨叫声当中。我第一个想法是谁开枪打中了小贱,紧接着就看到了端着枪的那个人,在我视线里面倒了过来。他半趴在地面上,手紧紧拽着什么不让自己掉下去,而我却已经腾空了。


那脸正是陈皮阿四那张皱巴巴的老脸。我心中竦了一下,操,他们居然之前没被炸死!果然,他边上几乎以同样2B的造型趴着陈文德。


然而,来不及容我多看,我的身体已经在往下坠了。我很快发现,坍塌的不止一个洞,而是这一层楼。


我飞在半空中的时候,突然间停住了。整个身体摇晃在半空当中。我看向底下,下面是红色的一片,我忽然觉得,这好像还没离开之前齐羽葬身的那处刑罚之地。这底下弄不好真是什么十八层地狱。我听见好几声惨叫,眼睛能看到的地方没有任何人如我一样,荡漾着悬挂在这里。我估摸着是三叔他们可能已经掉下去了。


我抬头看了一眼,拽住我的正是闷油瓶。


他用右手那奇长的手指发力,企图拽我上去。但是他自己也并非身处什么有力的地形,随便一晃,弄不好连着他也要被我带下来的。


好死不活,我的胸口袭来阵阵痛感。


这痛一波一波,一波高过一波,我被他扯着的膀子有了麻木感,胸口的疼痛也有了麻木感。我突然脑子清楚了一点:就算现在我不死,也未必能活着出去。这个道理,我明白很久了。

楼主 dianxiaoqier  发布于 2013-08-14 22:52:00 +0800 CST  

我抬头冲闷油瓶闭着眼睛摇了摇头。我觉得鼻子阵阵发酸,好像鼻炎一样。底下的红色越发鲜艳而耀眼。闷油瓶的脸在那红色当中显得光彩熠熠,那火光倒是正好衬托他清秀的面容。他用刀架在一块凸出来的岩壁处,那黑金刀有了弯曲的幅度。那刀像是要断了,一把再好的刀估计也承受不住两个一米八多的大男人的体重。要是闷油瓶在救一个姑娘,搞不好还真能救一把。再这样下去,不出十秒钟我们都得掉下去。


我的胸口像被谁在拼命挤压,疼得我手上生出来很多汗,像是被涂了润滑剂一样,又向下滑了一点。我看了看他,做出最后的努力,想把自己的手从他的手指间脱出来。但是他却像是知道我有此打算一样,死死地用长手指扣住我不放。看我的眼神当中也充满了恼怒,大睁着眼睛。


我几乎挣脱闷油瓶的时候,却发现陈文德不知道什么时候,居然在摇摇晃晃的地面上站了起来,我心脏在剧烈地疼痛,我看着他一步三跌地把枪口对准了闷油瓶的脑袋——


“不要——小哥——!”我大吼一声,同时听见一声枪响,突地感到手上一松。


那股力道突然间就消失了,我脑中一片唔央,身体轻飘飘地就掉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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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就更一章????这个地方卡的多销魂。。。

楼主 dianxiaoqier  发布于 2013-08-14 22:52:00 +0800 CST  

这些冰冷的雪融化在我的体温之下,我的皮肤瞬间被冰冻之后反而发热地几乎燃烧起来。我手背一翻,在雪地里摸到了一块硬物。我使了点力气,把它从雪中刨出来。是块金牌,我在模糊的视线里还是将它认了出来,这是宫中禁卫军是东西。我再一摸,就发现,这无来由的奇特感觉不是没有出处的,我身下压了一具尸体。我抽出尸体的一只手,那金牌肯定是他手中的。黑衣。看来,刺客是朝廷里的人。


到底是怎么回事?


不过这就是最后一个想法了,我的意识在全身烧起来的时候,突然就萎靡了。


我没有像小时候那样追上他的脚步是因为,我并不知道他们全家现在怎样。我很执着地相信,爷爷肯定是对他们做了什么事情,一般这种事情能搞得别人举家迁移,很可能也搅得别人家破人亡。而我并不知道,爷爷到底又是为什么要去做那些可怕的事情,只要一想到这一点,他在我印象里那点和蔼的老头子形象就直接当然无存了。


所以,当我睁开一点眼睛,看到跳跃的火焰,带着弧度把他的影子投在墙壁上的时候,我突然有些犹豫,要不要睁开眼睛。但是随后,我看到了另一样东西。


棺材。


这棺材我一眼就认了出来,它是爷爷的棺材。爷爷的棺材没有特殊的形状,却要比正常尺寸的棺木高很多,大很多,所以很容易就能被认出来。


我几乎是跳起来的。一跳起来就看到闷油瓶坐在火堆旁边,我们好像在什么山洞里,空气里面夹杂了阴冷潮湿的寒气,冻得我瑟瑟发抖。但是我身上已经莫名其妙多出来一件厚衣服了。我一直看着他,他并不说话,只是带着一半被火光照耀成橘红色的脸对着我。他的眼神被火光吞咽了,我隔得远也看不清。


“我们在哪?”我终于开口。


隔了这么久,让我想起了小时候,我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感觉完全不一样。那时候我很欣喜自己被人救了,执意一路跟着他。他也同样沉默寡言,不像个孩子,但他会笑,他的怒气甚至在说话的时候就会表露出来。他并不隐忍,只是有些冷漠。而现在,他一点点靠近我,一点点远离开火光,那脸上的沉默却让人觉得像潭死了的水,沉静得连心底的波澜都消失了。


他突然就灭了火,在突然的黑暗中,我听见他拔刀的声音,我以为,他是要杀我的,谁知他突然拉了我一把,把我轻巧地一带便拽到了棺材的后面。我们贴着棺木蹲着,他的头就在我边上,离我这么近,我就莫名其妙地觉得心慌,连大气都不敢出。不一会儿,就有脚步声在靠近了。那脚步声并不太近,我感觉它好像徘徊在隔着我们一堵墙的地方,但也并不远。那一声声气闷的徘徊,过了好久才渐渐离开。它消失之后,我终于呼了口气出来,这才发现,闷油瓶的脑袋已经抵在我的胸口了。


我依旧没敢动,他先站了起来,却没有点火。


“冷不冷?”他问我。


“不冷。”我使劲裹了裹衣服,被他问得有些不好意思。


“现在还不能生火。他们的人还没走远。”他轻声说。


“你不是已经走了吗?”


“没有。”他顿了一下,突然走过来,把一块冰凉的东西塞进我的手里面。那正是之前他从我手里抢走的章印。“收好。来人就是冲它来的。”


我怔了一下,“为什么?你……”突然自己有了一种恍然大悟的感觉。“你之前在雪山上那是故意的?!”怪不得我现在还活着,他就根本没走。


“来人很多,就算我们撤出来的那条路,也埋伏了好些人。他们目标就是要拿鬼玺,我把他们引过来好一并解决。他们只是想拿东西,自然不会对你下手。”


“这鬼玺究竟是什么东西?”


“是把开门的钥匙。”他说得很简短。我本以为会有下文,没想他就此绝了声,不再说了。算了,这东西我捏在手里,也懒得管它到底做什么用。一个东西你必须知道它价值的时候,你就会知道。


“我们在哪里?还是在之前那个地方?”我看了看棺材,却没有在周围看到那扇巨型的青铜门。


“不是。棺材是我带出来的。我们暂时不能回到那里去。”


我惊讶得下巴都要掉了,难以想象,这么大一口棺材,他凭借一人之力从那个我们N人扛着走了一路的地方拖出来,可话被他讲出口的语气却这么随意,毫无负重感,这人已经是大罗神仙了吗?


沉默一阵,我终于忍不住问他:“你为什么救我?”是啊,我实在弄不明白他为什么救我,而且帮我把爷爷的棺材也给弄出来了。天下仇家假如大家都能大度如斯,这天下就不可能会有战争一说了。


他沉默了很久,缓缓地说:“我承诺过。”




楼主 dianxiaoqier  发布于 2013-08-18 23:41:00 +0800 CST  




第六十三章 记忆之巅


他这句话的意思,我隔了好久才明白。


承诺不单单是承诺,而是一场交易。


我后来才知道,这故事有多离奇。我记得他对我说:“你到三十岁的时候,我可能还是二十岁的样子。你到死的时候,我也未必会长岁数。”这话我一听就竖了一身的汗毛。从那时候开始,我才知道,闷油瓶他们家族和别人不一样,但因为这种不一样,所以遭来了灭族之灾。他们的族人比别人要活得长。但不是每个人都是不老不死的,族内有很多人,由于通婚关系越绕越远,人也越来越多。闷油瓶他们算是一个主干,离他们血缘越近的就越是活得长久。很多血缘太远的可能和普通人也没有什么多大的差别。


我突然想到初次见到他的场景,隔了这么多年头,却依旧历历在目。但那时候,我掰着脚趾头也不会想到我们居然会有这样多年说不清楚的牵扯。当今的皇上追求长生不老,不知道从哪里挖掘到了张家族人的秘密,知道他们有不死的宝血和长生不老的秘方,于是派人去追查。我的爷爷吴中,正是领了皇命去追查这件事情的主要人物。闷油瓶的父亲是他们族的这一任族长,族长的头衔都是张起灵,而真名不知。他因为娶了一个藏族的姑娘,所以和族内起了非常大的矛盾,就带着他当时还怀着闷油瓶的老婆离开了族人。


皇帝很快就查到了张家族人那里,直接派了兵去围剿。但是主要血脉其实只有二十二支,包括了闷油瓶和他的父亲。余下来的二十个人,跑去了乌斯藏。据说,那边有他们使命当中真正要守护的秘密。皇帝杀了这么多人,却没有得到任何便宜,肯定不会就此罢休。所以他们要马不停蹄地赶去,将他们最需要守护住的东西给看好。他说,他原先并不知道为什么他们要住得那么隐蔽,他一直都以为是他的父亲娶了一个不被族人认可的妻子,所以他们要一直生活在躲藏之中。后来是因为我的出现,之后,他才知道,原来他们是在躲杀身之祸。


而就是我,把杀身之祸还是最后带到了他们家里。我后来一直想,我那天偶然的落水或许根本就不是意外,那是一场早有预谋的引蛇出洞。我问闷油瓶,假如在救我之前他就知道真相的话,还会不会救我。他说,他当时并不知道我是谁,也不可能会提前预知到这些。其实我也猜到了答案,虽然他没明说,但是没人会用全家人的性命来换我一个人的命的。假如我早知道是这样,我一定自己把自己先淹死。


而我爷爷终于找到了他们。他们撤走得非常快,他父亲在把我丢在隔了吴府大门三条街的地方就跑了,回去之后带着闷油瓶和他的老婆直奔乌斯藏。爷爷却一路追到了乌斯藏。奉命行事四个字,不是儿戏,皇帝交代的事情不能允许有无疾而终的结果,要么就是有成果,要么就是你以死告诉他事情没有办成,否则早晚都是提头来见。


可是张家族人却死都不肯退让,他们在白雪之上,闪身钻进了一处洞穴,点了大火,烧死在了里面。到了最后一步,闷油瓶的父亲顾虑到要为张家保留血脉,所以提出了一笔交易。交易就是,他跟着我爷爷走,而要留下闷油瓶,保他的命。闷油瓶已经是他们张家主干上的最后一支血脉了。


我爷爷点头答应。这事情原本牵扯不上我,但是我爷爷最后却对他说:“还必须要补上一条才能作数。如果将来有需要,你一定要让你的儿子去救我孙子吴邪。假如你们答应,那我今天就和你做了这桩交易。”


而我并不知道原因,闷油瓶也没有再说。


我们将棺材留在了那个山洞里。他带我穿越雪线,下了山。说完这些之后,他就走了。他走得毫无动静,从那之后,我没有再见到他。我没有寄望于见到他,他只是答应了我爷爷在我要死的时候来救我一把,没说要一直跟在我边上。我带着心虚恨着我爷爷。他竟然是灭了闷油瓶全家的人,我怎么都想不到,他这样一个素来都温和平静的人,竟然还是狠心害死了他们全家。但他毕竟还是我爷爷,可能他的棺材得不到安葬也是他天生要得到的报应和惩罚吧。可想到他那最后一条附加的要求,依旧心酸不已。我也没有能再去把他的棺材找出来埋葬掉,因为我一回来,就被皇帝派人来软禁了。我一被软禁就后悔,既然从死亡边缘逃出来,就应该继续逃命的,结果自己又走进了虎口。我被软禁在自家的府中,他们很有人性地没把我扔进天牢,因为害怕条件不好会搞得我自杀或者被活活折磨死。皇帝十分肯定,我一定知道关于长生不老的秘密,他日夜派人来盘查我,软硬兼施,势必要问出个究竟来。而这些人口中都不停地提到棺材。有一日又有人来查问,他还没问就已经没什么耐心了:


“棺材在哪里?!”


“不知道!”


“棺材里有什么?!”


“尸体。”


他狠狠地用剑鞘把我揍了一顿,唾沫星子横飞地对我吼道:“看你能潇洒到什么时候!”说完就扬长而去。我趴在地上喘气,半天没能爬得起来。从那之后,我真正开始怀疑起那棺材来,难道爷爷的棺材里面真的藏了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我被一关就是五年。我一直在院子里,看日出日落,五年,我从来不曾走出这里半步。我想过很多次死,但都说自杀的人,连投胎的资格都没有,我就把那念头又压下去,继续等着哪天皇帝亲自来砍我的头。


圣旨终于下来了,皇帝终于没有耐心再继续和我纠缠了。派了人过来,把家里都十分干净利落地搜索了一遍,顺带搬走了几乎所有的东西,现在四壁徒然的凄凉惨景,看起来倒是真有几分天牢的感觉了。


皇帝的亲信太监,亲自跑了过来,捏着兰花指端着一把刀,将它架在我的脖子上,冰冷的刀锋把我脖子上的毛细血管都冷得缩了进去。我没有任何感觉,反正等这一天等了很久了。他用妖孽的声音对我说:“吴老头莫名其妙地死了,骗谁啊?!那时候带回来的张家的人呢?他肯定是自己贪图长生,直接把带回来的人给私吞了。皇上说了,你只要肯把你爷爷交出来,或者把他藏在棺材里的东西交出来,就可以绕你不死。你看你这么年轻,为了你爷爷一己私心居然就要欺君掉脑袋,这秤杆子你自己掂量掂量,倒是真划算吗?”他一阵阴笑。


我心说,你个死太监,砍就砍了,哪里来这么多废话。于是义愤填膺地对他说:“我都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说的是实话。当时爷爷出去了之后就很久都没有回来,最后回来之后没两天就死了。我根本就没有在那期间见到过闷油瓶的老子,他有没有杀人,取了血独吞,又或者藏了什么东西在他的棺材里,我哪里可能知道。


“我告诉你,你爷爷肯定没有死,他连你都骗了!”他说这句话的时候,我愣了一下,不知道是他的声音让我产生了毛骨悚然的感觉,还是这句话吓到我了。


但我最后还是只轻蔑地“哼”了一声。我也没有欺君,就算真是那样,那放棺材的洞,本来就是黑灯瞎火的时候闷油瓶带我去的,我根本也不知道在什么地方。


他们终于失去了耐心,打算真正把我砍了。


生与死原本也就是一线之隔,我觉得爷爷的那场交易做得并不算公平。一命原本只能换一命,那第二个被要求同样去换的命必定会成为多出来的部分,早晚还是要交付出去的。所以,我的死,都是命中注定好的,只是被我人不像人,鬼不像鬼地偷着多活了几年。


我本该死在十岁那年的河水里,或者死在二十岁那年的雪山上。能被保留全尸的死法都被我错过了,只能等到我二十五岁这年,要死在断头台上。


我低着头,听见侩子手端起酒碗的声音,听见他朝着自己的刀喷酒的声音。我觉得我脖子后面凉飕飕的,不知道这是不是就是所谓的掉脑袋之前的预感,那风阴阴凉凉,也不知道是来自于天然,还是鬼门关。


我挺了挺腰板,死不过是一念之间的事情。并不可怕。


结果我的脑袋还是没能掉。最后一次我睁眼的时候,突然看到一束黑影从我面前一晃而过,而后我就听见了侩子手的惨叫声。有人把我从地上直接提了起来,气力极大,我撩开遮挡面部的头发,就看到了闷油瓶的脸。


我又记起了他的那句“我承诺过”,果真是信守承诺。他总出现在我一只脚即将跨进鬼门关的那一刻钟,不早也不晚。


但是这次他的算盘打漏了珠子。我是重要犯人,那阴不阴阳不阳的死太监,我看到他翘着小指声音尖厉地叫了声:“放箭!”


他带着我跳了起来,越过围墙,他挥刀挡去了像雨一般冲我们砸来的飞箭。


就在我们快要逃离的关键时刻,他带我从围墙上向下跳,我突然感觉胸口一热,低头一看,长箭估计是直接穿心了。有热乎乎的液体从身体里面很急迫地往上涌。


“吴邪——!”他的声音飘在风中,那是我第一次听见他叫我的名字。


我睁开眼,我没有死。


有那么短短的一分钟我以为我已经到阴曹地府了,但我很快确定我没有死。因为闷油瓶就像小时候那样,端着他一张清清楚楚的脸,从上往下看着我。只是,他的脸不再是圆的,他的脸有棱有角,模样清秀,只是现在显得有点惨白没什么血色。


他轻声问我:“你今年多大?”


“二十五,好像。”


他只哦了一声,就没再说别的话。后来,过了很久,我才知道,他为什么会这样问我。因为我几乎有很久很久的时间都停留在二十五岁,到后来,我不再知道自己到底应该怎么去计算自己的岁数。


他说,不死,原本就是不对。这违反了自然生存的法则。带着麒麟血的族人每一个都知道自己的使命,不光光是保护原本该保护的秘密,而且要保护这个世界是正常的。“所以他们宁愿死也不愿屈服。”他说,他指的是那些自焚在乌斯藏的族人。


历来追着他们的宝血不放的君王,对他们家族的存在大多都是道听途说来的,关于麒麟血到底该怎么用,也都是道听途说来的。所以从很早之前,就有了“换血”这个说法。其实根本没有必要。麒麟血重要的是,要到达心脏,才能给予生命。


他看着我,眼中有不确定的光。“在这之前,没有人试过。你是第一个,”他顿了顿,“也会是最后一个。”


“我的血是你父亲的?”我问他。


“不是。”他说,“是我的。”


他的腕上有一个很深的伤口,我看着就觉得心口发闷。我的伤口愈合很快,只是前后都留下了对称的伤疤。我始终没有弄明白,假如不是他的血,我是不是这会儿真应该已经在阎王爷那里报到了。我想我可能真的已经死过一次,而这条新的命是他给我的。


我又问他:“你为什么来救我,弄不好,你自己的命都要搭进去。”


“我承诺过。”他说,他的眼睛看向远方。黑夜在一片蓦然中延伸出去,有泛着光的雪线出现在视觉的尽头。


他说:“我要带你去一个地方。”


……


他的声音飘散在迎面来的风里,我的意识突然被腾空抽离。


我感到自己软绵绵地像腌黄瓜一般被浸泡在水中,浑身没有筋骨和气力,竟和瘫痪的一样。那些本来整合的画面开始变得破碎,我听见耳边的风声,和一些乱七八糟的声音,因为太杂而分不清楚,我听见军队的齐整的脚步声,却看不到有任何人从身边经过。眼前的画面颠三倒四,我感到头疼欲裂,心脏上好像那支箭还在,血还在高高地往外喷,我深刻怀疑下一秒钟心脏是不是会骤停。


突然画面到最后停了下来。


我立在一片树林里。从我右手边传来河水流动撞击石头的声音。


棺材在几经周折之后,现在必须要被送去那个地方。我和闷油瓶步履从容地行在树林中。这次找来的人,并没有知道我们身份的。其中有个叫陈皮阿四的,此人非常贼。他并不谄媚,他的贼和奸诈是在办事当中看出来的。但是这人起码也有一些不错的江湖势头,好歹能派上点用场。他没带几个手下,那些手下一眼能看出来,就是奔着钱来的。


走着走着,闷油瓶突然停了下来。一个闪身,人就闪不见了。

楼主 dianxiaoqier  发布于 2013-08-18 23:43:00 +0800 CST  

他老这样,这么长时间,我除了习惯他定期的失忆症,要对他突然不见也保持一个冷静对待的态度。这也不是第一次了。


他闪出了树林,我挥挥手,叫扛着大棺材的人们都把棺材放下来,停一停再走。我得去看看他究竟搞什么鬼。


陈皮阿四先于我一脚走了出去,我心说,这人真是什么机会都不错过,总当我们半路还能捞宝贝呢。我踩着地上的树叶走过去。河对岸这个大宅子是我们刚刚走出来的地方。李家宅,之前爷爷的棺材就一直放在那里。


我走到河边的时候,正好看到闷油瓶从水里面钻出来。除了他自己,手里面还抱了一个男孩。隔着夜色,我看不清楚男孩的样子。


闷油瓶浑身湿漉漉地把男孩放到岸边上。我凑上去,看了他一眼。我刚缩回头,男孩就醒了,大声咳嗽,把水都咳了出来。闷油瓶挡去了他的脸,我也没有再凑上去看。我催促闷油瓶说:“起灵,走了。”这是我第一次这么叫他,他不喜欢我这样叫他,他曾经说过:“我没有名字。”我这么一开口就后悔了。他果然抬起头来看看我,眼中有不满的神色。


“吴邪,走了!”队伍里有个霍家的女人,尖着嗓子叫我。


闷油瓶站起来,收起了自己的阴影跟上我。


他突然绕到我前面,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我。我终于忍不住问他:“我脸上有狗屎?”边说,边把干毛巾丢给他。


他居然笑了一下,表情神秘地凑过来:“那男孩儿跟你小时候真像。”


我根本就没有看清楚那男孩的长相,不以为然地低着声音说:“弄不好本来就是后世的我,我没投胎投成功,那原形还是必须有的。”我说完就笑了,他伸手过来揉了揉我的头发,把自己湿哒哒的胳膊搭在我的肩膀上。


月亮朦胧地圆着,我耳边是我们的脚步和风交杂在一起的声音。


那些弥乱的声音,依旧盘绕在耳边。


我在朦胧中听见有人叫我的名字。这声音异常熟悉,但我不确定自己能不能醒过来。这是一种奇妙的感觉,像在堕入深渊的同时不停地腾空向上挣扎。我周围那些水藻的污浊气味忽然间重了起来,满鼻腔全都是水的腥味。那腥味里面夹杂了某种异常熟悉的味道。


我终于开始猛烈地咳嗽。一阵阵痛楚像是牵动全身神经一样一齐聚在胸口,我感到我喉咙口有甜腻而腥气的血味道。


“吴邪!”


他又叫我。他一遍遍叫我。他熟悉的声音,一切都像是曾经所发生过的一般。


我睁开眼睛。


周围的光线昏暗而无力,我感到浑身冰冷并且胸口剧痛,头像是被谁拿着双节棍敲碎了一般四分五裂。


这是哪里?!


这里的雾气太重,我完全无法看清楚四周的任何东西。隐隐约约,在我上方现出一张人的面孔,我原本就痛得抽不过来气的胸口,被这张脸一吓,心脏就像直接裂了。我皱着眉头,艰难喘气,混混沌沌眯着眼睛,还来不及看清楚,就听见有人说话。


他说:“天真,你他娘还好没死!”


是胖子。他的脸在雾气当中若隐若现。我不知道真的是雾气这么重,还是我自己眼睛看不清。好不容易,我才看到他脸的全部。他一笑,脸上的肥肉被挤出了好几条褶子。还好有这张脸,把我从乱七八糟的不真实感当中总算捞了一点出来。


但是胖子怎么在这?我脑中现在就像是漏了一块,之前发生过什么,在脑子里面居然毫无印象。


“天真,我检查过你了,你没残废,试试坐起来。”胖子又说。


我一动,都感觉浑身的骨架子是散的。“怎么回事?”我边挪动边问他。


“你问我?!我还问你呢!我操,我一过来,就看到地上横着好几具尸体。没走几步,就被你的尸体,哦!呸!”他狠狠地吐了一口唾沫,然后继续语无伦次地大声说,“我被躺在地上的你给绊了一跤!我当时吓坏了,妈的,以为你死了呢!还好,你还有气!我就说么,看你面相不太像是短命鬼啊!”


我突然想起来了什么。对啊,之前,三叔突然把我给掳走了,从那之后,我和胖子小花他们就走散了。可是之前好像出了什么事情,我还是想不起来。脑子有种他娘的被捅破的马蜂窝的感觉,还嗡嗡直响。


“小花和黑眼镜呢?”


“哎,别说了。我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来的这里。”胖子说着,从身上掏出来一支皱巴巴的被压扁了的烟,叼在嘴里,又摸出来一支打火机,打火机好像受了潮,他使了好大劲才打出火星子来。他猛抽一口烟,这里本来就雾重,从他嘴里吐出来的烟雾,瞬间就把他的脸给淹埋了。“天真,黑眼镜好像不是中了毒那么简单。我也不知道这话该怎么逻辑地和你说清楚。你还记得那条有乱七八糟壁画的甬道吗?那火把上的毒我们都没中,就黑眼镜一个人遭殃,你记得吗?”他没等我给反应,吸了一口烟,又继续道,“后来出了那道子,就冒出来一个傻逼,自称你三叔手下。你有印象没?那家伙肯定不简单。我和你说,那火把上的毒八成就是他下的。黑眼镜和他肯定老早就认识,而且关系不一般。不过这关系不见得是什么好关系。黑眼镜貌似之前被人灌过什么药,涂在火把上的那种毒,就只有血液里面有那种药的人才会吸收。我操,你听着觉得吓人么?他们是什么操蛋的组织吧,我看花儿爷也未必清楚。那小黑现在活不活我真不知道,我们在找你的路上失散了,后来一直没看见。”


“度帆呢?”


“那小子,妈的,早不见了。我们是突然听见一声很大的动静,像是哪边爆炸了,金包玉一听,脸色一变,就跑了。那度帆就跟着他一起跑的。”


一声爆炸……


那很可能就是我们搞出来的声音。对啊,闷油瓶,他哪里去了?!三叔呢?!好像,之前还有陈文锦和张陌,他们都在这里,这会儿怎么全不见了!


我刚想开口问胖子。突然手摸到了自己被水浸透的衣角,突然脑中有一道闪电划过,直接把我劈到了地上。


我终于记起来了什么。


我眼中有熊熊的火,但我掉了下去,却没有被烧死,而是掉进了水里。一切画面瞬间被浸泡在了水里,血在水中慢慢消失,镜头好像被回放一样在倒退。


枪响……我听见了枪响。


是陈文德,他跌跌撞撞从地上爬起来,端着一把枪晃悠到了闷油瓶的边上,他举起来,对着他的脑袋——“砰”一声,我掉了下来。他松开了我的手,血从天而降,像是下雨一样,滴到了我的脸上。


“天真?!”


我反手扯住他,我听见我自己的声音非常平静地问他:“胖子,他是不是中枪了?!我听见枪声了!”


胖子脸色一沉,回了一下头,皱着眉头低声道:“嗯,天真,他死了。”随即,他指了指他站立的后方的某个位置。


胖子说完这句话的瞬间,天好像轰一声就塌了下来。这里有糜烂在空气里面的陈腐气,以及漫天的大雾。从这些没有外形的模糊轮廓里面,我隐约看到有人的轮廓,似乎是半个身体的模样,躺在距离我大约十几步远的地方。


我每走一步,都觉得心脏在被撕裂。


我脑中刚刚那些不清不楚的残破画面顿时都被四散了,现在只剩下来一片空白和一声枪响的余音。我能感觉到自己的双腿在向前移动,在一点点地靠近。


直到我走到近处,才确定那的确是一具人的尸体。我在雾气中隐约能看到四肢和上身。我又向前挪了几步,靠近了一些。胸口的抽搐简直让我整个人都身体扭曲。


我慢慢蹲下来,伸出一只手,缓缓靠向他。


我触到了一片冰冷的感觉,立刻把手缩了回来。不真实感更强烈了,我想,这可能还是梦,包括胖子,一切都在梦里面。闷油瓶没道理就这样躺在这里,我从来没有想过,假如有一天,他会死。我从来没想过这么愚蠢的问题。我想的一直都是,假如有一天,我活不成的问题。


就现在这一秒,我还能听见他的声音。


他说:“我以前没有这种想法,但是现在,我想生活在这个世界上。”


……


我伸手想把尸体翻过来,却怎么再也碰不到他。我的眼睛里全都是热乎乎的液体,我看着我自己的手一次次在我眼前模糊地划过,却抓到的尽是空气。胸口的痛感一下子就传阅到了神经,变成了全身的痛感,就好像细胞分裂和再生,我一下子都能直接感觉到一样。胖子在身后叫我,我听得见。但是我没有回头。我在伸手,我想至少把他的尸体翻过来。


“吴邪。”


我手抖了一下,很恍惚地抬了一下头,我听见那叫我的声音好像是他的。


“吴邪。”


又是一声。


我愣了一下,站起来。转过身去,却只看到胖子一个肥硕的轮廓,没有他。


操,幻觉。


这鬼地方,我连什么是真的都搞不清楚。我连自己是谁都搞不明白。我死没死,活不活现在他娘的都见鬼去吧。这个世界,凌乱地可笑得一塌糊涂,来来去去,想起来就觉得很荒唐。人总要有希望,才能走这么多常人所无法去想的路。他就是我的希望,有他我就总觉得自己是死不了的。现在希望都可以没有了,那我是不是也可以算是活够了?


我终于摸到了那冰冷的手臂,一把抓住之后却愣了一下,感觉有点不对。


突然,我肩上就被谁使了一把劲几乎提了起来。那尸体因为这把劲被我翻了过来。


我一回头,正好对上他的黑眼珠子,深得好像一潭静止不动的水。


我突然清醒了过来,用摸过尸体的那只手直接去抓他的脸,揪了半天,才发现,这不像是幻觉——“小哥?!你,你……”


我又低头去看尸体,差点没一口血当场喷出来——他娘的,居然是陈文德!


我刚想骂胖子胡说八道,却只听他幽幽道:“我看到他的时候,他就死了。胸口一个洞。哎,要我说啊,他死了最好,长得就不像好人!”




楼主 dianxiaoqier  发布于 2013-08-18 23:46:00 +0800 CST  
在这里。。在推一个文。。(考虑到最后会有同学筛选“只看楼主”存文,所以,此楼最后会删除)

同样是最爱的原著风解密向。。。
@密花X 大的《盗墓疑云》http://tieba.baidu.com/p/2254656373

此书一刷的时候被秒了。。
因为撸主承担起了二刷的任务,顺道这里宣一下,看完文如果喜欢,记得帮忙顶起印调

http://tieba.baidu.com/p/2535657703

以上,谢谢

楼主 dianxiaoqier  发布于 2013-08-19 00:23:00 +0800 CST  

楼主:dianxiaoqier

字数:549365

发表时间:2013-05-18 22:36:00 +0800 CST

更新时间:2017-05-13 19:18:13 +0800 CST

评论数:585条评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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