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水】《看灯》 瓶邪唯一,半架空原著风

阅读提示:
1、瓶邪百年好合,白头偕老永不动摇
2、本文半架空,尽力保持人物形象符合原著,如有误差,能力有限
3、若有人物形象OOC,请踊跃提出,并列出《盗笔》中实证,以供共同探讨修正
4、作者本时期心理凶残血腥变态,所以本文一定凶残血腥变态
5、瓶邪本命,本文HE不解释
6、未成年慎

吧内水楼地址:
http://tieba.baidu.com/p/1411628737

这是大修版,情节与原文基本相同,只是细节处理更为合理,希望大家喜欢~\(≥▽≤)/~

楼主 风流邪灵  发布于 2012-10-08 22:06:00 +0800 CST  

序:寻光


我想在您翻开这本书的开头时,先给您做一个保证,那就是,我保证当您阅读完这本书、合上书卷的那一刻,您会觉得这是一个酣畅淋漓、精彩绝伦的故事。

《看灯》是一个好故事,很多时候也许就是这样,你非常非常喜欢的那一篇小说,你反而却不知道该用什么语言去形容它。想了很久,思索半天,却只憋出一个字:好。

因为很多词汇在它面前已经成为多余,看完之后你甚至只想把作者拉过来拥抱一下,告诉她,你写得很好,很棒,我很佩服你的文笔与才华。

《看灯》就是这么一篇让我有这种最简单也是最浓厚感情的文章,它让我觉得已经词穷,让我觉得已经被深深地吸引进了作者所构架的这么一个世界中去。

现在有幸来为作者写这篇序言,我在动笔之初就已经知道,这篇序言我可能会更多地偏重于感情方面来写,我可能会着重于表现我是有多么喜欢这个故事。而对于分析、解读和描述优缺点,我在这序言中或许不会过多的涉及。因为我觉得,此刻我的身份是序者,那么,精准的分析和提出中肯的意见之类的,这或许就应该是读者们的工作了。

而序者,一个如此喜欢这个故事的序者,此刻最应该做的,就是告诉你们,我有多喜欢它,并且希望你们也喜欢。

**

我和楚默相识于我的小说文楼里,她每天都会对我的更新发一些小感想,没有废话,一针见血。让人透过文字就会感觉到,这个姑娘非常干脆利落,很有自己的想法。

一来二去渐渐熟悉,我才知道原来她也写瓶邪的故事。起初只看了她的几个短篇,首先吸引我的是她的文笔,因为这样的叙述风格恰恰是我最能接受的也是最喜欢的,简洁平实,不多累赘,不多修饰,看似在简简单单地讲一个故事,实则有深厚的内涵在其中。

后来我们从“熟悉的人”变为挚友,我开始阅读她写的这个故事。连载的时候,她的速度不快也不慢,悠悠地写。我感觉到她的有条不紊,但更多感觉到的是一种极度的用心。不管是从主题、情节、构思还是从行文、用语、炼句来看,每一章都能让我体会得到她在大量准备工作之后凝练出来的真心。

和楚默聊天的时候,发现她对于瓶邪真的是抱以十二万分的热情。我惊异于她似乎有无限的激情,一个坑写完了马上就想写第二篇。用最近的流行语来说,她对瓶邪这绝对是真爱啊。
我很佩服这种有无穷战斗力,似乎创作欲望从来也耗不尽的作者,因为这是读者们的福分。所以我笑说,你使劲写吧,反正你写得越多我们越开心。

一个圈子里面,这样有创作激情的作者越多,好文就会越多。当一个圈子里的好文层出不穷、被很多人津津乐道的时候,那么这个圈子的外界评价也会不一样起来。风评越好,就会有更多的作者加入进来,如此良性循环,受益的还是读者。所以我非常希望瓶邪圈能有越来越多这样有无限创作激情的作者出现,那么读者们就可以偷着乐了。

我想,我可以确定,并且拍着良心说,我对这个故事充满了溢美之情,绝对不是因为她是我的朋友。如果因为她是我的朋友这个原因,那么也许你只会相信我一篇序言的时间,但我因她的才情而赞美她,那么,你肯定不仅会喜欢她这一篇小说的时间。

楼主 风流邪灵  发布于 2012-10-08 22:08:00 +0800 CST  

这是一个在黑暗的背景下永远都不放弃寻找光源的故事,在小说的封底印着这样的一句话:“这辈子,吴邪就是我的灯。”

所以这就是小说名为《看灯》的原因,也是我给这篇序起名为《寻光》的用意所在。
是不是看到就觉得充满了希望,会不会从心底有种暖暖的感觉?

有的时候,作者们都有这样的一种感觉,“我并非为何而写,而是非这样写不可”,似乎被一种不可控制的力量牵引着,文带着人的思想甚至是灵魂,一步一步慢慢走下去。

最终,她完成了这样一个精彩的好故事。

故事里惊险的情节让我们震撼,而故事中的两个主角隐忍却深浓的感情也让我们感动,他们甚至吝啬于说爱,可是每一个动作、每一句语言,连每一个眼神,都带着最深情的心意。

这就已经足够了,相伴,相携,并肩,不分离。

*

故事到了这个地方戛然而止,留给了我们一个可以想象的美好未来。当读完最后一个字的时候,我重新把视线再次投向这个故事的名字:看灯。

我知道,在作者没有写出来的未来里,吴邪和闷油瓶,他们正在过着幸福而温暖的生活,相伴,相携,并肩,不分离。

一直到世界尽头,此生尽头。


许维夏

楼主 风流邪灵  发布于 2012-10-08 22:10:00 +0800 CST  

引子


我跪在院子正中央,前面不远是一溜老花梨木太师椅,正中间坐着老九门的总瓢把子张大佛爷。剩下八张椅子两边顺次排开,我爷爷坐在左起第三位,袖口还装着他的西藏獚。我抬头偷瞄他,他却一心一意逗狗,根本不看我。三叔站在他身后,杀鸡抹脖子一样拼命给我打眼色,恨不得立刻蹿出来拉我回去。紧挨着他站的是二叔,半个肩膀藏在三叔身后,把三叔拉得死死的。

我只好低头盯膝盖前的青砖。

昨天刚下过雨,砖缝里还有没完全干的水渍,隐约看得见一丝绿色。

*

这院子我只来过几次,都是过年过节九门聚会的时候走过场,露个面就走,所以对这里很陌生。但这个时候最让我陌生的却不是院子,而是院子里坐着的,这些曾经对我和颜悦色,现在却想要我命的长辈。

不知道过了多久,张大佛爷似乎终于看够了他袖口上的花纹,也终于想起来今天要干什么,慢吞吞开口呵斥院子里他特意留下的几个心腹:“你们几个还站着干什么,吴家小少爷来了这么久,竟然也不看个座,规矩呢?”

跪了这么久才等来这么一句话,摆明了先给吴家一个下马威。我不知道上位者是不是都喜欢这么干——让人跪着他坐着,满足高高在上的虚荣感——只庆幸我爷爷没有这么变态的爱好。眼角的余光瞟到那几个人完全没有动作,我的戏份该上了,就应景地低下头,恭恭敬敬地说:“佛爷面前,小辈不敢落座。”

我一服软,就是吴家低头。张大佛爷大概还算满意,又不愿意跟我这个小辈多说,就只叫我爷爷:“老五,我看你们家小少爷还是懂事的,你来问他。”

我深深低头,把眼角的余光都收了回来,紧紧盯着面前的青砖。九门驰骋几十年,到如今,老一辈里剩下的,也不过张大佛爷、陈皮阿四、我爷爷、霍仙姑四个人。其余当家,要么生死不明,要么早已经作古。就是有传承的几家,也因为辈分不够,并没有被邀请过来。那一字排开的九张老花梨木太师椅,更多的是代表一个形式,代表九门没落的权威。

好像听爷爷笑了一声,恭敬却不卑微地答话:“这孩子大面上看着还好,骨子里却拗得很。我吴老狗调教了一辈子狗,到头来自己的小狗崽却没调教好,真是惭愧。这件事佛爷做主就成,我们吴家绝没二话。”说罢,又似不经意地吩咐二叔:“老二,回头再多请几个好大夫给你大哥大嫂看看,让他们好好保养。你也多劝劝,他们这辈子注定没有儿女缘,就是我吴家绝了后,也怪不到他们头上。”

二叔轻声答应。

楼主 风流邪灵  发布于 2012-10-08 22:11:00 +0800 CST  

接下来很久,院子里都非常安静,甚至可以说是寂静。我只能听见自己的心跳,一下又一下,竟然还能不急不缓。

良久,张大佛爷叹了一声:“儿女都是债,虽说九门有九门的规矩,但也不好太不近人情。这样吧,你们几个,带吴家小少爷去伽罗山走一遭。之后,这事就算了了。”

张大佛爷话音刚落,我的脑袋“轰”一声就炸了。接着听到“咚”的一声响,似乎什么东西被撞倒,接着几个人争斗、衣服摩擦的声音响起来。我还没抬头,就被人按住了脖子,死死压住不能动弹,太阳穴附近的神经一跳一跳,胀得厉害。接着我就被人拽着领子提了起来,一路推搡拖出院子。九门其他当家说了什么,我爷爷又说了什么,声音太小,根本听不清楚。

经过院门时,我挣扎着回头看了一眼。我爷爷身边的一张椅子被打翻在地,三叔被我二叔和我爷爷的几个心腹按得死死的,嘴被堵上了,脸涨得通红,还在死命挣扎,拼命想往我这边跑。而我爷爷依旧低头逗他的三寸钉,连姿势也没变一下。

*

这是我在有关九门的所有记忆中的最后一个画面,也是我永生难忘的一个画面。走出这个门,我就不再是含着金汤匙出生的吴家小少爷,只是大千世界,芸芸众生中最普通不过的吴邪。

楼主 风流邪灵  发布于 2012-10-08 22:12:00 +0800 CST  

第一章逼上伽罗


伽罗山据说是一座鬼山。在我有记忆以来,听过的所有最恐怖、最血腥、最残忍的故事,都是有关于伽罗山的。据说只要是上过那座山的人,就没有能够活着下来的。更恐怖的是,即便有人组织起来一起去找,不论多少人进去,最后都没有人能活着下来。而那些人身体的一部分,会在一段时间之后,散落在山脚下,腐烂,或者被发现。

*

张大佛爷的人把我押送到山脚下就不再前进,只是给了我一把枪,几发子弹,就象征性地举起枪口站在了原地。其中一个眼角有寸把长刀伤的伙计笑着跟我说:“吴小少爷,我们就送您到这儿了。兄弟几个在这儿给您护航,等您出来。”说完做了“请”的手势,眼睛却逼着我往那山上走。

伽罗山凶名在外,自然不像一般的风景名胜那样修了专门的栈道给游客走。除了山脚那一段几十米的小道可以勉强通行之外,越往上,植被越茂密,绿压压一片,完全看不到空隙。我看了那几个伙计一眼,知道他们现在虽然枪口是对着山,只要我一有异动,子弹必然会打在我身上。当初做决定的时候就料到了这个结局,这时候也没有什么好怕的。我装好子弹,打开保险栓,把九门远远抛在脑后,沿着那小道径直上山。

*

山里果然跟我在山脚下看到的一样。有路的时候还勉强能看得清周围的环境,越往里走,光线越暗,下脚的地方也越难找。走了不到一个小时,四周已经完全暗了下来,走过的路被植物挡在后面,早已经看不到影子。

我长这么大,从来没有一个人到过这么危险的地方。尤其是这里的诡异和危险我从小听到大,心里的惊惧和忐忑更加重三分。说不害怕是虚的,但再害怕,也只能硬着头皮继续走。
张大佛爷让我上山,就一定不会只让人看着我走进来就撤走。刚才那个有刀疤的伙计也说得很清楚,他们会在下面等我。至于等多久,等我这个人出去,还是等我身体的一部分被找到,这都是我不知道的,所以我只能猜测。

以张大佛爷的狠辣作风,必定是活要见人,死要见尸。不论是为了确认我是不是死了,还是为了做样子,又或者防止我偷跑下去——他们肯定会派人在这山脚下搜索。我如果想要活命,唯一能做的,就只有翻过山,从另一边从来没有人走过的地方出去,换个身份,重新开始。

这条路毕竟难度太大,就算张大佛爷和九门的人能想到,也必然会认为我做不到。他们可能会派人去山的另一面搜索确认,但严格程度一定低于这边。如果我能翻过山,逃脱的几率不是一点半点。

要想活命,只能这样。

*

我深一脚浅一脚走在这片密林里,感觉自己像是到了南美的原始森林。小时候听到的故事,长大了都会怀疑其真实性。这座山也曾在怀疑之列。

现在不是过去封建迷信盛行的时候,想要弄清楚一座山的秘密,有不下数十种方法。然而这座伽罗山好像被遗忘在社会之外,几十年以来几乎没有外人知道这座山。或者说,即便有人知道,也没有探寻过这座山的秘密。

我不知道老九门是通过什么样的方式和当地政府达成了协议,或是别的什么。这座山虽然一直被列为禁区,但出了事却从来没有人来处理。附近生活的普通人都盛传这山里有军方的秘密基地,所以才一直不开放,误闯进去的人也会被“处理”掉。我在很长一段时间都赞同这个说法,直到某一次三叔无意中说漏嘴的一句话,让我彻底否定了这个认知。

楼主 风流邪灵  发布于 2012-10-08 22:14:00 +0800 CST  
*

那还是好几年前我刚上大学那会,参加了一个驴友社,兴冲冲要带社员们去旅游。三叔当时在旁边看我翻地图,看了一会,估计无聊,就出去抽烟了。我在窗户边坐着,那个角度正好能看见三叔坐在堂屋的门槛上,叼着烟百无聊赖,吊儿郎当。

没过多久,三叔的一个伙计急冲冲跑进来,满脸惊慌。这个伙计叫潘子,跟着三叔很久了,几乎算得上三叔半个儿子,我对他很有印象。他一直是个很悍的人,但当时他脸上的表情,却混合了惊吓、恐惧,还有一种说不出的颤抖的意味,跟他平时的形象大不相符,所以我稍微留意了一下。

潘子冲进来看到三叔,顿时像看到救星,三步并作两步跨到三叔面前,跟三叔耳语了几句。我这个角度看不到三叔脸上的表情,但三叔那一嗓子“敢惹那东西,那帮小子死了活该!”却听得清清楚楚。

吼了这一嗓子之后,三叔就跟潘子一起走了。很久之后我才知道,是一拨新来的伙计想要偷偷进山,结果全被山上的东西扯出肠子把尸体扔到了山脚,死相特别凄惨恐怖。再后来,我旁敲侧击几次,又偷偷问了潘子,才知道伙计们出事不是碰上野兽或者亡命之徒那么简单,而是真的遇见了了不得的东西。

那几个伙计的惨状我在照片上看到过,无论如何不会是军方的人干的,而野兽或者亡命之徒的猜测又被潘子否定了。并且这件事情发生过后,那几个伙计的家人只各领了一笔赡养费,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销声匿迹,消失在了众人的视线里。

那时候我才知道,这山大概真的有点邪门。

*

只可惜我知道的毕竟太少,甚至不能增加哪怕一丁点我从这个山上活着下去的几率。又走了大概十几分钟,周围越来越安静,我这时候才意识到,这山里甚至连鸟叫虫鸣都听不见。

我扶着一棵树慢慢蹲下来,轻手轻脚扎好袖口和裤腿,把身体露在外面的部分尽量包裹在衣服里。然后捡起进山时拗下的一根小臂粗的木棍,小心翼翼地继续向上走。

伽罗山其实并不高,海拔大概300多米。按照我的脚程,现在很可能正处在半山腰。这还是保守的估计,毕竟山上太暗,我只能凭微弱的光线和脚下的感觉判断我是一直在向山上走。

在黑暗里待过的人想必都有这样的感觉,越是黑暗安静的地方,越是容易胡思乱想。现在我就处在这个境地里。死寂弥漫在整个山林里,方圆几十里大概只有我制造出来的一点动静。我平时就喜欢看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这个时候更是管不住自己的思维,天马行空地乱想。加上黑暗和安静最容易给人一种被窥视的感觉,我全身的汗毛简直都要竖起来了。

又走了不知道多久,我已经累得不行。借着手表的荧光看了一下时间,大概是下午五点左右。我两点多被人从九门拖出来,到山脚下最多不过三点左右。没想到我感觉走了很久,却只有两个小时。

但这个时候不论是周围的光线还是我的体力都不允许我继续再走下去。幸好现在已经是秋天,不用太担心会踩到蛇,如果能找到一棵大一点的树,休息一晚上,能活下去的几率应该会大很多。

楼主 风流邪灵  发布于 2012-10-08 22:15:00 +0800 CS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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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概老天爷也觉得我吴邪命不该绝,往前挪了两步之后,竟然真的给我找到了这么一棵树。树干粗大却不太高,顶多三四米的样子。树冠十分庞大,枝条向四周散开,中间有一个不大的空隙,如果蜷起身体,应该正好能容我在里面过一夜。

我折了根垂下来的枝条当做绳子,把木棍绑在后腰,手枪也插在腰带上,卷起袖子向上爬。这树很有一些年头了,树皮非常粗糙,即便隔着衣服,皮肤也擦得生疼,更不用说手上划出了无数细小的口子。不过这个时候这些都无所谓。

等我终于爬上去,才发现刚才看到的以为是空隙的地方,实际上是一截断了的树枝落在其他树枝上留下了阴影,让我产生了错觉。那树枝的断口还很新鲜,不知道是什么东西造成的。

我知道现在最好的选择是立刻下树,赶快离开这个地方。因为说不准什么时候,那个折断树枝的东西就会回来。但爬树之前我已经很累了,如果不是潜意识一直告诉自己,上了树就能更安全,我连往前挪两步找到这棵树的力气也不会有。现在终于上来了,精神稍微一松懈,就觉得全身酸疼,连小指头都动不了。事实上我也很饥饿,但在这种程度的劳累面前,饥饿感甚至可以忽略不计。

我用最后一点力气挪到两根比较粗的树枝中间,用那根断了的树枝和我自己带上来的小臂粗的木棍勉强围出片地方,防止自己熟睡之后掉下树,然后躺了进去。

——TBC——

楼主 风流邪灵  发布于 2012-10-08 22:16:00 +0800 CST  

第二章人面怪鸟


人在很累的时候也许会睡得很沉,但更有可能的是,即便身体和精神已经感觉非常疲惫了,意识却一直没办法完全放松。我现在就处于这个状态。

我很明白自己现在正处在睡眠中,但身体下面树枝的形状,周围死寂的环境,我都感知得一清二楚,就是没办法醒来。我一面在意识深处催眠自己,赶紧进入深层睡眠,养足精神明天才好继续爬山,一面又不断提醒自己,不能真正睡死过去,不然发生什么意外情况,我就真的报销在这里了。然而这样的催眠还没起到作用,一种强烈的被窥视感突然弥漫上来。

这种感觉和黑暗中自己乱想吓自己的感觉不同,这是另一种,完完全全,猎物被锁定的窥视感。我一个激灵,想到被折断的树枝,终于清醒过来。

这时候不知道是几点,周围一片浓墨的黑,说伸手不见五指一点也不为过。但那道窥视我的目光好像完全不受这片黑暗的影响,紧紧锁定在我身上,不知道是因为夜视、气味还是别的东西。我试探着挪动了一下,立刻听到不远处响起了什么东西摩擦树叶的声音。我一停,那声音也立刻停了下来。

不记得是在哪里看到过,说野生动物并不常主动攻击人类,因为它们摸不准人类的底细。所以在野外碰上野生动物,最好的办法就是装作什么也没发生,等待它们自己离开。

我一边僵硬着,一边努力轻而深地呼吸,平息自己急速的心跳,放松肌肉。这种时候,我处在完全的弱势,不论那个说法是不是真的,都只能勉强一试。

时间在这里被无限拉长,我极力调动所有感官去感知远处那个东西,可惜没有任何头绪。我们就这么僵持着,直到山林里由浓黑渐渐变得有一些朦胧的光亮。

远处那个东西大概是怕光,虽然只有一点点勉强看得到树木轮廓的光线。我听到非常响亮的“啾——”一声,那东西拔地而起,冲破浓密的绿荫,消失在密林深处。直到这时候我才看清楚,那东西竟然是一种鸟。

我松了一口气,从树上下来。经过几乎半夜的提放,我全身的肌肉已经僵硬,稍微动一下都困难得很。我好像很久没有上过油的机器人一样从树上艰难地摔下来,掉到草丛里。

又过了不知道多久,光线渐渐变亮,身上的酸疼稍微少了一点,我终于能够扶着树干站起来。

*

我看了一下手表,竟然已经是早上九点半了。从我进山到现在,已经过去了十几个小时。我居然还能全须全尾地站在这里,不得不说是一个奇迹。十几个小时没有进食,我已经饿得前胸贴后背。幸好山里的植被大多数还是绿色的,露水也很充足,水源暂时不用发愁。

山里松树很多,这个时节正是出松果的时候。爬树是再也没力气了,我低头在地上找了半天,果然有熟透的松果落下来。有的泡在半腐烂的树叶里,已经不能吃了。我只捡了地面上新掉下来的几个,还好里面的松籽够饱满。没有经过加工的松籽又干又涩,很不合胃口,也只能就着露水勉强咽下去。

楼主 风流邪灵  发布于 2012-10-08 22:19:00 +0800 CST  

继续深入,路变得更加难走。草已经有大腿的高度,辨认路线变得十分困难。偶尔还会踩到不知道是蛇洞还是老鼠洞的洞口,很容易崴脚。况且前几天下了雨,地上的泥和腐烂的树叶一下脚就裹在了腿上。昨天已经半干的泥被裹在了里面,每一步都重得要命。

我一面打草,一面留心树上和脚下,长期的精神紧张使得我这个时候已经有点头晕眼花了,所以在看到那个洞口的时候,第一反应竟然不是快点离开,而是终于到了一个可以暂时休息的地方。

*

伽罗山的地形被藏在重重绿荫底下,并不为人所知。我也是走到这里才知道,这山上竟然还有个悬崖。跟那些大山比起来,这里的悬崖并不算高,也不算陡峻。更何况悬崖底下覆盖满了植被,看上去安全得多。那个洞口就在悬崖边不远的地方,大约隔了四五米左右。洞口外面有片十多坪的草地,草尖整齐地弯向背离洞口的方向,就好像有什么东西从洞口滚出来压倒了这些草。

这时候我已经察觉到不对了。很明显,山里不可能有人在,这么明显的活动痕迹一定不是人造成的。除了盯了我很久的那种大鸟,这山里会不会还有什么别的猛兽?

我考虑了一下,还是决定不要在这里停留,赶快绕过去才是正理。哪知道刚走了几步,就感觉到身后一股强劲的风直刮过来。我顿时一惊,心里大叫不好。这么密集的山林,即便有风也肯定是微风拂面,这么强劲的风只可能是什么东西弄出来的动静。

这个时候我身体的反应力极大超越了我的思维,在我还没有想明白会是什么东西时,人已经自动往前一扑,又赶快往边上滚了两圈,避开了那股强风的范围。

不等那东西追上来,我立刻从地上爬了起来。这时候不光是腿,我整个人身上都是湿泥,说不出的恶心。然而等我看清楚制造那股强风的是什么东西时,这股恶心立刻被我抛到了一边。

*

在我刚才站的地方的不远处,就是今天早上盯了我很久的那种大鸟。那鸟大概有一米多高,灰褐色的羽毛像钢甲一样,显得特别锋利。我在昏暗的光线里试图看清楚它的样子,却只能看到一张无法形容的脸。整张脸是凹陷下去的,鼻子的地方只有一个大洞,眼窝深得畸形,两只眼睛犹如电筒一样反射着手电的光芒,嘴巴的地方,看上去竟然像一只猫头鹰。

这种长着诡异人脸的鸟直直地盯着我,突然一抬头,又是“啾——”一声鸣叫,接着扇动翅膀向我冲过来。

我生平第一次碰到这样的情况,还沉浸在突然看到这么一张怪脸的恐惧和震惊中回不过神来,连滚带爬地退了两步,慌忙举起手上的枪去挡。

那个伙计给我准备的是霰弹枪,射程短,火力猛,反应快,在这种环境下算得上是最适合的枪。虽然我平时不怎么参与家里的生意,毕竟出身九门,自己又有点这方面的小爱好,所以多少懂一点这方面的东西,也拿过几回枪。但在生死关头用它自保还是头一回。

我手忙脚乱开了两枪,第一枪完全打空,第二枪倒是扫到了那人面鸟的翅膀。人面鸟挨了一下,凶性大起,张嘴就向我叼过来。我看着它的嘴张大到一个诡异的程度,露出里面白生生两排锋利的獠牙,竟然还在继续张大。

我就地一滚,万分狼狈地避开它的嘴,左肩还是被它的爪子扫到,立刻多出几道血痕,火辣辣地疼。

楼主 风流邪灵  发布于 2012-10-08 22:20:00 +0800 CST  

这一下没叼到,它又向我冲过来,大张的嘴里什么东西动了一动,好像要从里面跳出来。我从小到大没有受过这样的罪,或许是人面鸟的凶悍激起了我骨子里吴家人的血性,与其躲来躲去,不如跟这鸟拼了,说不定还有活路。

我端起枪退了一步,死死盯着它的眼睛,瞄准它的嘴连放两枪。人面鸟嘴里的东西极其惨烈地“吱——”了一声,一股腥味极重的液体喷了出来。

奇怪的是,吃了我两枪,人面鸟竟然停了下来,喉咙不停地耸动,伴随着低哑的“咔咔”声,就好像上了年纪的人咳嗽一样。

我赶紧又退了几步,瞄准,防备它再一次冲上来。

它咳嗽了几下,从嘴里吐出个东西,头已经被打烂了,看不出来是什么,四肢却还很健全,倒有点像人。那东西背上拖着一条长长的舌头,直连到人面鸟的喉咙里去,看得我一阵恶心。

现在没有时间给我多想,那鸟一吐出嘴里的东西,我立刻又是砰砰两枪,一枪直接打到它嘴里,一枪打到它两眼中间。那鸟扑腾着向我挪了几步,终于“砰”一声倒在地上,两只眼睛死死盯着我,好像随时都会重新跳起来报仇一样。

*

我不能确定早上盯着我的是不是这只鸟,它是不是还有别的同类。刚才我一共放了四枪,如果它还有同类,现在一定已经在向这边过来了,我必须赶快离开。

十几个小时,只喝了一点露水,吃了几颗松籽,我现在又渴又累又饿。加上刚刚经历过一场生死搏斗,肩膀受伤,血还在不停地流,我的状态十分差,只要是稍微有一点威胁力的人或者动物,都能轻易撂倒我。正是因为处在这样的状态,即便我已经听到身后传来了人面鸟特有的“啾啾”声和拍打翅膀的声音,身体的反应却跟不上去。

又是一阵拍打翅膀的强风,我一个不稳,被扇倒在地上滚了两圈才停下来。受了伤的肩膀不知道撞上个什么东西,好像用金刚钻钻进骨头一样,疼得我一咧嘴,手上一松,枪飞了出去,落到远处齐大腿深的草丛里。

——TBC——

楼主 风流邪灵  发布于 2012-10-08 22:22:00 +0800 CST  

失血过多的后遗症渐渐出现,我的眼前开始发黑,意识开始模糊,手上的力气也越来越小。之前看到的人面鸟嘴里的东西不知道什么时候钻了一个头出来,长得像是猴子,一张嘴也是满嘴獠牙,只一口就从我上臂上咬下一大块肉。

我疼得一个哆嗦,稍微清醒了点,但也没有了还手的力量。叼着我的人面鸟趁机一使劲,把我从洞里拖出去,扔到了草地上。其他人面鸟纷纷围上来,一只又一只满嘴獠牙的猴子从它们嘴里跳出来,纷纷向我围过来。

关于我的死法,我想过吃枪子儿,想过死在看似意外的车祸里,想过被张大佛爷活活折磨死。更早之前,想过子孙满堂,安乐地死在床上。但就是没有想过会被一群怪物分吃。一想到今天之后,我身体的某个部分会在它们的身体里氧化,发酵,最后变成排泄物进入自然循环,我就恶心得不行。

我吴邪宁愿摔成肉泥,也不要这么窝囊地死在一群怪物嘴里。

在那些猴子们扑上来之前,我用尽全身最后的力量,向着悬崖摔过去。

希望那些鸟不要飞下去找到我的尸体,这是我失去意识前的最后一个想法。

*

醒过来的时候眼前一片漆黑。有一个瞬间我以为我已经死了,并产生了一种“哦,原来所谓的阴曹地府就是一片漆黑,什么都没有”的想法。但随即全身的疼痛迅速通过神经传递到大脑皮层,我这才意识到,我还活着。

但是不论我怎么睁大眼睛,眼前都是一片黑暗,什么也看不见。我试着抬手,想确定自己是不是瞎了,刚动了动小指头,就听到头顶有一个声音说:“别动。”

我几乎条件反射地打了个冷战,接着反应过来。一时间我只想苦笑,不知道自己这是碰上了好心人被救了,还是又被抓了回去。我更想说,哥们儿,即使你现在要我动,我也只能动动我的小指头。但真正开口,我还是选择了一种比较正常地、符合我现在情况的开场白:“请问我现在在哪儿?”

这句话一落地,周围又安静下来。我等了很久,那个声音都没有再说话,我几乎要以为刚才听到的那句“别动”是我失血过多产生的幻觉。但接着,那个声音又开口了。他问:“你是谁?”

这一瞬间我松了一口气,又想骂娘。他既然问我是谁,就肯定不是九门里出来抓我的人,那只可能是救我的人了。在这种情况下,任何一个正常人不是都应该先救人,等人养得差不多了,清醒了,起码不是像我现在这样一碰就会死之后再问来历经过的吗,就算是审犯人,也没有这么干的。

但他毕竟算得上是救了我,兴许他这个人防范心比较重。我想了想,还是决定告诉他:“我叫吴邪,在伽罗山下不远的地方住。我……得罪了一些人,所以逃到了这座山上。结果碰到了一种人脸怪鸟的袭击,又从悬崖上掉下来,所以变成了这个样子。很谢谢你救了我,我不是坏人,等我伤好了我立刻就走,绝对不连累你。当然,你要我现在走也不是不行,只不过……你看我现在的样子,还站不起来。如果可以的话,你能不能收留我两天?等我一能走动,就立刻离开。”

这个人既然能从伽罗山上救我,肯定不是普通人。我这一段话虽然说得断断续续很是吃力,内容却是真假掺半,最容易让人相信。他如果真要去查,就尽管去,我只要稍微能动,立刻就离开,想必他即便要报消息给九门,时间上也不会来得及。

而且现在我看不见,人在习惯了光明却突然看不见的时候很容易露怯,我不知道是我眼睛的问题还是他把我带到了不透光的地方,但我仍旧尽最大努力作出了诚恳的样子。希望我的表现能打动他,让他能够收留我,至少是在我一点反抗力都没有的现在。

楼主 风流邪灵  发布于 2012-10-08 22:26:00 +0800 CST  

又是长久的安静,我能听到他轻微的呼吸声,就在我的头顶,但我还是什么也看不见。这种情况下我什么也做不了,多说多错,所以干脆闭嘴。又因为不知道自己现在在哪儿,到底是不是安全,也不敢睡过去。

不知道过了多久,我感觉那个人动了一下,我的神经立刻绷紧了。

感觉到一道视线轻飘飘落在我身上。那个人似乎扫了我一眼,随后我就被他托着腋下半扶半拖弄了起来。他不知道怎么用了一下力,扶着我的手离开了一下,我立刻就要倒下去,却没有倒在地上,而是倒在了一副不算宽厚的肩膀上。接着,我就被那个人背了起来。

我心底顿时生出一种终于被救了的喜悦,不论接下来要面对什么,起码现在,我的命是保住了。我想跟他说说话,表达一下我的感激,但张了几次嘴,除了干巴巴的道谢,还真是什么也说不出来。

那人背着我在山林里穿梭。他走得不快,不时有树枝扫过我的脸和身体。伤口应该被简单处理过,起码不再流血了。随着他的走动,我能感觉到地面的起伏,有一种小时候睡摇篮的错觉。
我知道现在不是安心睡过去的好时机,但随着他的前进,我还是抵不住困意睡过去了。

——TBC——

楼主 风流邪灵  发布于 2012-10-08 22:27:00 +0800 CST  

第四章获救养伤


再次醒过来的时候,我躺在一张简易的石床上,身下垫着破烂的衣服,有些地方棉絮都露了出来。身上倒是好好盖着一床被子,只是被面竟然不是用的被套,而是老式的包棉,绣的竟然是大红的鸳鸯戏水,就好像临时从老式婚礼的婚床上胡乱抓过来的一样。

这时候我才发现我又能看见了。环顾四周,只是一间不大的石室,大概只有十几个平方。除了一张石床之外,就只有两块平面光滑的大石头,一大一小,像是简易的石桌和石凳。整个石室,包括我身上的被子和身下的衣服,虽然简陋破旧,却都干净得很。

我感觉了一下,受伤的地方被包起来了,似乎还上了药,只是不知道这些药是从哪里找来的,伤口有些麻,还有些热辣辣的疼。但比起刚受伤那会,简直好得不能再好了。枕头边有一个铁碗,像是给小孩子吃饭的那种,里面还有一些水。我侧过头,就着碗舔了几口,只能勉强润润嘴,但总比没有好。

这里的东西看上去全都像是东拼西凑起来的,透着说不出的奇怪。石室里除了我之外一只活物也没有,不知道救我回来的人是不是还在附近。我不知道还要等多久那人才会回来,肚子又饿得厉害,只能闭上眼睛养神。而过了没过久,我竟然又一次睡了过去。

这一次我是被叫醒的,一睁眼就看见一个人坐在床边,手上端着那个小铁碗,还在腾腾冒着热气。

看见我醒了,那个人轻轻一抄,就把我扶了起来,接着递过碗给我,说:“吃药。”

碗里黑漆漆的,隐约好像还能看见绕成一团的丝絮。我相信他不会救了我之后又重新弄碗药来毒死我,因此接过来很干脆地喝了。那个人把碗接过去,顺手放在桌子上,让我躺好之后,自己就在旁边的凳子上坐下了,也不说话,只是默默地抬头看洞顶。

我趁机仔细打量他,这才发现他看上去非常年轻,大概跟我差不多大,甚至可能比我还小一些。头发大概很久没有剪过了,刘海几乎要遮住眼睛。身上只是一件普通的深蓝色连帽衫,不过洗得倒是很干净。

“那个,小哥,谢谢你救了我。怎么称呼?”我试着跟他打招呼。

但那小哥一心只看洞顶,完全不理睬我,好像根本没听到我说话。

我有点憋屈,转念一想这个人可能不大爱透露自己的个人信息,于是又问:“小哥,是你把我送到这里来的吗?我想问问,这是哪里?”

可惜这个问题依旧没有得到解答。接着我又问了几个落难的人一般可能会问到的问题,那小哥都是一声不吭,像个闷油瓶,只是直勾勾看石室的天然洞顶,好像忧郁它会随时塌下来一样。这么几次下来,我也没了耐性,干脆闭上眼睛继续睡,不再理他。

楼主 风流邪灵  发布于 2012-10-08 22:30:00 +0800 CST  

接下来的半个月我过着饭来张口药来伸手的日子,只可惜还是没能从那闷油瓶小哥嘴里套出任何东西来。他竟然也能做到除了叫我吃饭、喝药之外完全不理会我的任何搭话。闷油瓶不知道给我吃的是什么药,这半个月我的伤几乎好了个七七八八,就连原先以为肯定是要报废的左胳膊也保住了,只留下两排牙印证明当时情况的凶险。

既然我已经能够下地走动,闷油瓶也不限制我的行动,我终于能确定自己还是在伽罗山上,就在我曾经想过要进,但最终没进的那个山洞里。原来这山洞居然真的有另一个出口,我睡的那间石室就靠近这个出口。但是两个出口之间好像有过一次塌方,中间的路被很多大石头堵住了,剩下一条只能容一个五六岁大的小孩爬过去的通道。现在这个通道也已经被闷油瓶堵上了,人面鸟完全被隔绝在另外一边。

充当卧室的石室和洞口之间有一个转弯,外面还有比较大的空间,有点像客厅——不过闷油瓶肯定不需要这个配置——恰好能够挡风遮雨。闷油瓶搜集的很多小东西都在外面堆着,比如几把不同造型的军刀——很明显是从到过这里的人遗落的东西里翻出来的,型号和磨损程度都不一样;两个无烟炉——早没了燃料,边缘已经开始生锈;几个头盔——估计这一段时间我吃的饭菜都是用它做的;几个碗——大多是铁的,还有两个瓷的,已经有了缺口。除了这些还有很多零零碎碎的小东西,我甚至看到两把霰弹枪和一把老式驳壳,就是不知道里面还有没有子弹。

不过这些都比不上闷油瓶的一把黑金古刀。从我渐渐可以自己坐起来开始,就看见他一直带在身边。虽然没有看到过它出鞘,但以我浸淫古董行当多年的眼光看,那刀肯定是上千年的古物,错不了。

*

我身上的伤彻底养好,已经是一个多月之后了。这期间我除了从闷油瓶嘴里抠出他一直生活在山上,只偶尔出去搜集一下必要的生活物资,那些人面鸟害怕这边洞口边的一种植物,因此一直不敢过来之外,几乎没有找到任何对我目前处境有价值的信息。唯一能肯定的就是,不论闷油瓶究竟查过我没有,至少他没打算害我——老九门的人至今没有出现就是最好的证明。

而闷油瓶似乎开始渐渐厌烦我继续占着他的床住在山洞里,给了我一把看上去还能用的匕首之后,指了一条路给我,说:“你可以从这里下山。”

我相信经过这么长时间,张大佛爷派出来等我的人肯定已经松懈了,但还不至于完全撤走。这个时间下山,虽然行得通,但不是最好。我更想在山上多留一段时间,整理一下思路,做好下山之后的打算,顺便摸摸闷油瓶的底。

我向闷油瓶表达了我的愿望。以往对于我的一些小要求,比如希望菜再咸一点,比如希望可以擦身,闷油瓶都不会干涉。但这一次,他明确地表示出了不满,具体表现就是皱眉看着我,不做声。

楼主 风流邪灵  发布于 2012-10-08 22:31:00 +0800 CST  

第五章 再次受伤


我心说外面这么黑,你叫我出去我也不见得乐意,但还是免不了担心,于是回到火堆边坐下来,顺便把闷油瓶叫我下山时给我的匕首抄在手里。

然而竖着耳朵听了半天,除了最开始那一声枪响和那一嗓子叫骂,外面一直安静得连一丝风声都听不到。越是异常的情况越容易出事,我心里默念要镇静,要镇静,还是没控制住自己,出了满手的汗。

这跟我和人面鸟搏斗的时候又不一样。那个时候我至少知道危险来自什么地方,手里还有枪,还有光亮。但现在我最厉害的武器不过是一把匕首,未知的危险隐藏在黑暗里,我这里有火有光,目标明显得简直就是一个活生生的靶子。

也不知道坐了多久,洞口猛然刮进来一阵风,接着一个黑乎乎的庞然大物滚了进来。直到他停下,我才看清那东西原来是一个胖子,躺在地上捂着他的肚子哎哎直叫。

这个人不知道是敌是友,闷油瓶也不知道去了哪里,到现在还不见踪影。但是我现在也顾不上他了。那胖子刚才好像摔懵了,现在已经有清醒过来的意思。我立刻退后一步,摆出一个防御的姿势,厉声问他:“你是谁,跑到这里来干什么?”

那胖子被我一吼,立刻清醒过来,以和他的身材绝对不相匹配的速度从地上弹起来,举着刀就向我扑过来:“嘿!原来在这里,总算给胖爷我找到了!”

我一惊之下立刻举起匕首迎敌。那胖子力气大得很,又是用砍的姿势,几乎要把我压得吐血。我和他勉强过了几招就想往石室退,那里过道窄,我还能靠着墙壁支撑。只要等到闷油瓶回来就没事了,否则一直和胖子拼力气,我迟早得玩完。

可惜我刚跑了两步就被胖子揪住,一面喊“想跑?胖爷这就给你点厉害!”一面举着刀子又刺下来,我只好转身抵挡。这么几来几去,我渐渐被逼到了洞外,再退后一步,就要完全陷入黑暗里。

这时候不知道什么东西在背后扯了我一把,一下子把我从和胖子的艰难比拼中解救了出来。我以为是闷油瓶,正高兴得回头要他制住这个很有可能是张大佛爷派来确认我死没死,没死再捅上几刀的胖子,却被身后揪着我的东西一口咬在脖子上,几乎要咬掉一块肉。

我这才知道刚才揪住我的不是闷油瓶,而是个别的什么东西。一片漆黑中我完全看不到它的轮廓,又被咬住了脖子,被迫抬着头,只能凭感觉反手抓住匕首朝它身上乱刺。但这个东西的皮坚硬得很,匕首刺在他身上几乎完全没有作用。相反,我能感觉到自己身上的血从伤口处很快地流出来,肯定是被这东西咬破了颈静脉。

我知道我这个状态支撑不了多久,颈静脉破了还稍微好一点,如果是颈动脉,血直接像喷泉一样喷出来,我恐怕连想这些的时间都没有就直接去了阎王殿。

楼主 风流邪灵  发布于 2012-10-08 22:40:00 +0800 CST  

另一边胖子再次冲过来,我一动也不能动,只能眼睁睁看着他扑过来。那路线,毫无疑问,匕首会在我身上捅出个大窟窿。我只觉得自己真是太背了,刚被咬了对穿,现在又要被扎个对穿,而且血总是不要钱一样地流。看来这回真得交待在这里,枉费闷油瓶辛辛苦苦救我一回。

正当我要放弃挣扎的时候,一声破风声响起,接着一个什么东西冲着胖子飞过去。胖子大叫一声,在半空中硬生生把自己的身体转了个向,跌倒在地上。我这才发现,刚才那东西竟然是闷油瓶毫不离身的黑金古刀,被他当暗器掷了出来,直直插进洞口的土里。

与此同时,咬着我不放的东西终于松了嘴。它似乎很忌惮闷油瓶,怪叫一声就要逃跑。闷油瓶很快追了上去,不远的地方传来激烈的打斗声。我捂着脖子摔在地上,那种失血过多的眩晕感和低温又一次袭来。我只来得及祈祷闷油瓶在我血流光之前或者胖子从地上爬起来杀我之前一定要赶回来,就又一次晕了过去。

*

这一次我足足昏迷了半个月才醒,跟上一回晕个半天就醒一次完全是两个等级。事后我想了一下,可能一是因为受伤的地点不同,脖子总比肩膀更金贵;二是因为闷油瓶虽然不怎么理我,但毕竟照顾我这么长时间,我潜意识里还是对他产生了信任,所以能放任身体休息得更彻底一些。

但是醒来之后第一眼看到的那张胖脸仍然让我惊了一下,并且条件反射地抓起身边最近的东西扔过去自保。

胖子一弯腰躲了过去,东西被站在他身后的闷油瓶接住。我这才发现我扔的是一件破棉袄,就是第一次从石床上醒过来时我身下垫着的那件。

“哎呀小同志不要激动,组织正在慰问你,这么打打杀杀的多不好是不是?你还是好好躺着休息啊,休息。”

我狐疑地看一眼这个笑得一脸谄媚的胖子,又看一眼站在他身后的小哥,直觉到有什么东西不对。果然,下一刻胖子就主动解释开了:“真是对不住啊小同志,那天晚上的事绝对是个误会,天大的误会!没想到害你伤得这么重,胖爷我对不住你!你看这样行不行,你以后如果上北京,一定要记得来潘家园找我,胖爷铺子里的东西任你挑一件,算是赔罪,胖爷我绝无二话!”说完他回头看了一眼闷油瓶,重新转过来对我笑。而闷油瓶只是把那件破棉袄放到桌子上,坐回去继续看他的洞顶。

我看胖子似乎对闷油瓶很忌惮,心里顿时有了点底,立刻追问事情的经过,终于在胖子满嘴夸张和各种跑题中找到了我想要的东西。

楼主 风流邪灵  发布于 2012-10-08 22:42:00 +0800 CST  
*

原来这胖子姓王,原本是潘家园开古董铺子的,偶尔也接个活,跟着别人夹喇嘛下地倒个斗,干着和老九门差不多的买卖。几个月前他接了一笔生意,说是在这伽罗山上有一个大斗,肥得流油,但就是太凶,一直没人敢倒。

胖子一听说斗里全是明器,立刻二话不说决定淘这趟沙。那个托他做生意的人还告诉他,这个斗邪就邪在养了粽子守在墓门口,那粽子身上就藏了打开主墓室的大门必须得有的钥匙。胖子一听,当下把重点放在了斗粽子找钥匙上。但他上山一路上都除了树还是树,都没有看到什么活物,还以为自己找错了地方。直到看见了我。

说到这里我也就明白了,我在他眼里就是那个倒霉的身上有钥匙的粽子,所以这胖子才一上来就要杀我。

想到莫名其妙受的这罪我就气不打一处来,当下就骂:“你他娘的连人和粽子都分不清楚还倒他娘的什么斗,粽子会说话吗,啊?!”

胖子一个劲地赔笑:“哎呀,这不是当时心急了没注意么,小同志火气不要这么大嘛,什么事都好说不是。”

我冷笑:“好说个屁!我差点就没命了,你一句没注意就打发了,万一我真死了,找谁赔去?!”

胖子干脆一屁股在石床上坐了下来,抖着他的大肥腿冲我直乐:“这不是你命大嘛!那话怎么说来着,大难不死,必有后福是不是?你看看,你连这么重的伤都挺过来了,下半辈子福气肯定不缺,到时候你说不定还要感激胖爷。要不是胖爷来这么一出,你哪能积下这么大的福气,你说是不是?”

我哭笑不得,只能挥手赶他到一边,叫他别再说话,转头去问闷油瓶:“小哥,那天晚上咬我的,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过了好一会闷油瓶才把他的目光从洞顶上拔出来看我,竟然露出了一个思考的表情,然后才说:“是这山上的一种怪物,经常袭击人。”接着收回视线,继续看他的洞顶。

我直觉闷油瓶和胖子都没有说实话。胖子可能是出于什么目的,不管他一开始是不是真想杀我,但至少现在看来他不会再动我。而闷油瓶,我想不出来他有什么好骗我的,整件事我不过是一个受害者。

线索太少,能串起来的东西实在不多,加上胖子一直在边上插科打诨,企图把话题带到别处去。我也就顺着他的话跟他瞎扯淡,把这个疑惑压在了心底。

第二天胖子沿着他上山的那条路下山去了。闷油瓶说那是唯一一条安全的路,听得我不得不佩服胖子的好运气,又或者佩服他的好底细。胖子临走丢下话,快到年底,他必须回去盘点铺子和下面盘口一年的收成,等开春的时候他再过来找我们喝酒。我看他盯着闷油瓶满眼放光,就知道喝酒不过是个幌子,他的目的还是闷油瓶。

接下来我和闷油瓶恢复到胖子来之前的样子,唯一可喜的是他似乎终于意识到我也是个可以交流的人,偶尔会跟我说那么一两个字,甚至指点我山上哪些地方可以活动。这让我对自己下山时语言能力退化的担忧减轻了不少。

山上的温度越来越低,闷油瓶终于去弄了一些过冬的物资。我在下山的那条路靠近出口的地方等着帮他搬东西,顺道看了一眼周围的布置。张大佛爷的搜索果然松懈了,但仍旧有三两个看着眼熟的伙计在附近晃来晃去,相信这个冬天之后,就是我离开的好时机了。

我一面锻炼身体素质一面耐心等待,直到伽罗山上下起第一场雪的时候,闷油瓶从山下回来,告诉我老九门的狗五爷去世了。

——TBC——

楼主 风流邪灵  发布于 2012-10-08 22:43:00 +0800 CST  

第六章五爷去世


狗五爷就是我爷爷,老九门里排行第五。他年轻的时候下地毁了鼻子,于是专门训狗闻土,久而久之,狗五爷这个名号就传开了。闷油瓶跟我说这些的时候,我第一个想起的就是被拖出九门大院的时候回头看到的画面,我爷爷低头逗他的西藏獚,满脸平淡和笃定。

我出了这种事,全家人能做的都为我做了,我爷爷甚至拿出了整个吴家和他们兄弟几十年的交情要挟张大佛爷,不过换来我上伽罗山这个结局。虽然没有当场横死,也要听天由命。

我爷爷做事情一向有分寸,当初我能够完好无损地上山,还得了一把霰弹枪防身,全是我爷爷全力周旋的结果。只是我走的时候他的身体明明还很硬朗,现在突然传出去世的消息,我无论如何也不相信,一定要回去看一眼才安心。

跟闷油瓶说我要立刻下山去吴家老宅,他看上去并不吃惊,大概早已经知道我的身份了。他让我跟上,就背好他的刀出了山洞。

我上山的时候身上就不剩什么东西,在山上吃住都靠闷油瓶,更没有什么好收拾的,只是拿了闷油瓶给我的匕首就跟了上去。

闷油瓶对伽罗山非常熟悉,他曾经告诉我洞外大概两三公里的地方有一条小溪,用水就从那里取,只是要避开人面鸟来喝水的时候。我几乎每天都要过去一次,因此一眼就认出来闷油瓶是要去溪边。

这个时候溪水虽然还没冻上,但流速明显慢下来。闷油瓶从我们经常取水的地方往上游走了大概一公里左右,随手从地上捡了根枯枝就往水里扎。

我满脑子都是我爷爷的事,看着他的动作一时不知道他要干什么。直到那枯枝勾住水下什么东西,闷油瓶把它拉到岸边,蹲下去拎起来,我才发现他原来藏了一小包东西在这条小溪里。

闷油瓶没有避我,把包住那东西的塑料袋打开,里面严严实实包了三层油布,全部解开后,里面竟然是一个鼓囊囊的钱包,还有各式各样的证件。他收好这些东西,对我点头:

“走。”就一马当先走在前面。

我这才反应过来,他是要跟我一起下山。

*

我们一路沉默地走到山脚,原先守在这里的伙计已经全部撤走。我的太阳穴突突直跳,一种不好的直觉立刻浮了上来。我深呼吸,勉强让自己镇定下来,跟着闷油瓶从人少隐秘的地方绕道,两个小时之后终于到了老宅。

我们到了老宅的后门,闷油瓶要从院墙上翻过去,我却知道三叔为了防止这种情况,特意在里面布置了不少东西。我拉一把闷油瓶,示意他跟我走。后门往前不远有一个小侧门,是平时来老宅帮忙的人出入的地方,正对着西面。我爷爷命里犯西煞,平时开着门,让人走动,是取疏通煞气,理顺安平的意思。但现在这个时候是为我爷爷办丧事,按风水的说法,这个门必须得关上,把煞气拦在门外,我爷爷才能走得安稳。

我们到了侧门前,门果然锁着。闷油瓶不知道从哪里摸出来一根铁丝,在门锁上鼓捣几下,那门就开了。院子里一个人都没有,正厅的方向隐约有哀乐传过来,还有礼宾唱客的声音。

楼主 风流邪灵  发布于 2012-10-08 22:46:00 +0800 CST  

我知道现在全家人肯定集中在正厅,帮忙的人也不会去后院,最好的办法是先到后院去,等天晚了,人都散了再去正厅看我爷爷。但我实在按捺不住,我必须先确认我爷爷确实是出于保住吴家或者什么别的目的才做出这个安排,而他本人应该还好端端地活在某个地方。

我把到我房间的路线指给闷油瓶,让他先过去休息,换一身暖和一点的衣服,而我先到灵堂看一眼。闷油瓶却没有听我的,跟着我到了灵堂。

这时候还没有到瞻仰遗容的时间,一方半人高的黑漆棺材停在帘子后边,棺材盖没有盖上。那帘子不长,从房梁上垂下来,底端的高度到人的小腿。帘子外面的人只要稍一留心,就能看到灵堂内室是不是多了人。

看到棺材的一瞬间,我就有一种强烈不祥的预感。它让我顾不上自己是不是会被发现,立刻就要冲过去看。闷油瓶却一把拉住我,摇了摇头,又指了指头顶的横梁。他不知道从哪里找到一长卷白布,对折几次之后甩到横梁上。接着一手抓住布条的一头,猛地在墙上一蹬,整个人从半空中扑过去抓住垂下来的另一头布条,在小臂上绕了几圈,又在另一边的墙壁上一蹬,落回到我旁边。

闷油瓶的身手我已经见识过不止一回,这次同样干净利落。但我的心思现在不在欣赏他的身手上,他一落下来,我立刻迎了上去。他示意我抓住布条,然后猛一发力,带着我荡起来。这一下来得太猛,我差点被惯性摔出去,只能紧紧抓住布条。闷油瓶脚尖在棺材上一点,止住了我们的去势。垫着棺材的条凳在地上摩擦发出“兹”地一声,幸好帘子外面声音足够大,我们才没有被发现。

我们全身的重量都挂在布条上,只能靠脚尖点在棺材边上保持平衡。闷油瓶带我荡到了棺材尾,我的视线从脚下顺着往里边看,看到戴了一个翡翠玉扳指的手,看到绣了团龙暗纹的前襟,看到脖子,再看到脸。

这一次我全身都颤抖起来,一种巨大的悲伤笼罩下来。

刚听到消息的时候,我就不断暗示自己这个消息是假的,一定是我爷爷故意放出来骗人的。甚至在下山之后,看到种种暗示,我仍旧在自欺欺人。直到现在,亲眼看到我爷爷真真切切躺在棺材里,脸上是任何化妆师也画不出来的死灰色,我才意识到,我爷爷是真的去世了。

我还在晃神的时候,闷油瓶已经松开布条,在棺材沿上轻点两下,蹿到那一头,伸手摸了摸我爷爷的脸,然后跳回来,抓起布条,带着我回到刚才站着的地方。

他这一套动作让我陡然升起一丝希望。武侠小说里经常会出现一种叫做人皮面具的东西,戴上之后几乎可以变成另外一个人,制作精细的人皮面具甚至可以以假乱真。这种技术并没有失传,据说我三叔就认识这么一个做人皮面具的大师。我希望闷油瓶能看出点什么,甚至他明确地戳穿我们老吴家的把戏,说那棺材里的只是戴上了人皮面具的另外一具尸体也行。然而闷油瓶什么也没说,只是沉默地收回布条,扔到了供桌底下。

我顿时知道这一次不会有任何侥幸,我爷爷是真的不在了。

楼主 风流邪灵  发布于 2012-10-08 22:47:00 +0800 CST  

楼主:风流邪灵

字数:146600

发表时间:2012-10-09 06:06:00 +0800 CST

更新时间:2021-09-19 22:09:39 +0800 CST

评论数:700条评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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