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授权转载】《永生者》by 鱼团团 (修改重发,长篇,不坑)

那一刻我真的很摇摆不定,自从他出现怪事就一件接着一件,我又在刚刚亲眼验证了我的发小说不定也是半路的缘分——还是因为他曾经问过一句,我和解雨臣认识多久了。这一切都让我深深的产生了怀疑,然而心中更强烈的,却是想看清这些迷雾背后的东西。如果一切是我想多了,那权当是回家看父母了,但思及此,似乎不带他更显得有些刻意。

我们去超市给老人挑了些营养品,又买了些饮用水,吃完饭便上路了。

给王盟打完电话——他的声音有种压抑不住的开心,于是我旁敲侧击的吓唬了他几句,又骗他说我昨天手机和监控联网了,他现在一举一动都尽在我掌握中,他半信半疑,非要让我说他现在手里拿的啥。

我说是鸡毛掸子,他便马上蔫了。

吃完饭我又犯困,太阳晒着,眼皮简直抬不起来,索性放倒了椅背盯着窗外的天空看,没多久居然真的睡了过去。

醒来的时候天已经黑了,张起灵并不在座位上。我盯着车顶出了会神,起身下车活动活动有点僵硬的腿。四周安静极了。偶尔有怪鸟桀桀的叫声,能望见黑黝黝的群山,像是黑暗中蛰伏的巨人。空气冷而潮湿,我马上打了个喷嚏。之前身上还搭了件外套——早上出门我还笑他,说他穿的太厚。此刻也不再犹豫,直接把他衣服套上了。

天上居然有那么多的星子。

我环顾四周,这是山间的一片小平地,被开辟成了高速路停车区。因为太小了,连个服务区都算不上。停着几辆大货车。有一家汽修店,挂着黄色灯泡。引来无数山中飞虫。贴着山崖另有几间房子。亮着灯光。

回身抽了钥匙锁好车门。我刚朝那个方向走了几步。远远的就看见张起灵正朝我走来。他看见我下车了,便站在原地等我过去,身前落着长长的影子。

我跑了几步,他默默的转身向前走。

“去哪?”我问他。

“吃饭。”他头也没回的说。

走近了才看出来原来那饭馆门脸极小,挂着纱帘防飞虫,我们俩都需要低头躬身进屋。只有两间店面,却坐了不少人,应该都是过路的大车司机。靠墙的柜子上放了台旧电视,信号不甚清晰,但一屋子人都看的聚精会神。

他引我到靠墙的一桌坐下,菜已经端上来了。盛具都是普通青花大海碗,用的旧了,边缘也都有破损,满满一碗鲶鱼烧豆腐,另一碗是汤,面上飘着一层白萝卜。饭是装在大木筒里的。老板端来一只,让我们随便吃。

他抽了两双筷子,递给我一双,用眼神示意我赶紧吃。我舀了勺汤凑到嘴边,刚尝了第一口便猛的挣大了眼睛。

他看着我的表情,像是笑了笑,低头吃饭。

我也顾不上和他废话了,一顿饭吃的狼吞虎咽的,吃的七八分饱了才有空和他说说话。

“你怎么知道……的?”我打了个嗝。

他筷子上夹了块鱼肉,似是检查了下有没有刺,长臂一伸却放进了我碗里,才说:“原来吃过。”

诚然我问的并不是这个……我埋头吃那块鱼,半天才后知后觉的发现我们这个情形有多暧昧,而他做的却自然而然,我也似乎吃的理所应当,当下脸便烧了起来,匆匆抄起他的碗,盛了碗汤。

“这个萝卜汤炖的……你也多喝点。”

他点了点头。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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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CandyStella  发布于 2015-05-23 10:30:00 +0800 CST  
【爪机楼】


周末愉快,今天糖要去给妈妈过生日啦,你们说我要不要买束花呢?还有买什么花(康乃馨就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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请多多支持,作者微博ID:羯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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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CandyStella  发布于 2015-05-23 10:45:00 +0800 CST  
永生者11

我父母住在县上,老家还在更远的山里。去年才通了高速路,给县城留了个出口,下了高速后再开半小时国道就到了。

我们进县城的时候是九点,路灯隔老远才有一盏,路边已经没什么人了。

这实在是个很小的地方,两条主街道,几乎没什么高层,更多的是上世纪九十年代盖的那批六层楼房,一条洧水河从县城穿过,但当地人都叫洧江。

这几年县城也注重形象,沿江一线原来都是滩涂湿地,如今也修起了景观河堤,安着仿汉白玉的石栏。我对张起灵说:“这河原来经常涨水的,看那边的桥……水大的时候几乎要漫上来……从桥上拐过去。”

他朝窗外看了看,左拐开上桥才说:“新修的。”

我一开始没明白他指什么,仔细看那桥才发现与我记忆中的已经大不相同了,桥面宽了不少,和江堤上如出一辙的栏杆,两侧都修了步行道,还有了路灯。

曾经这桥不但到了夜里一片漆黑,连桥栏都没剩多少,晚上走着走着掉下去都不是什么稀罕事。

他问我:“你多久没回来了?”

我想了想,答他:“去年过年还回来了……”我说这话没什么底气,那股违和感又涌上心头。我扭头看他一眼,那人面色如常,不知道在想什么。

之前我打家里的电话,一直没人接,又打我妈的也是无果,我想起上次联系她说她晚上要跳广场舞来着,一般都不带手机,因此我也没在意,一路指挥张起灵七拐八绕的开到我家楼下。

我爸年轻的时候在县上上班,也算是个捧铁饭碗的公务员。他工作的地方全名叫XX县宗教管理委员会,名头听着很大,工作人员一共只有俩,道教佛教基督天主一把抓,上山在庙会中维持个秩序就算出差了,空闲的时间也多,没事写写画画的,还是我们县上书法协会的会员。现在退休了,我妈说他去老年大学兼职教画国画,每天晚上都要去给老头老太太们上课。

因此我看见我家黑着的窗户,一开始并没有放在心上。

我一直随身带着家里钥匙,开门进屋后示意跟着我的张起灵把手里拎的东西放到墙角。自己在各个房间里转了转。我妈我爸那间房子门是关着的,我推了一把,发现上了锁。

窗户都关着,屋里浮动着一股灰尘的味道。张起灵在沙发上坐下,我家是那种老式又笨重的皮沙发,他落座后手随意一抚,把全是灰的手指举给我看。

我转身拉开冰箱门,空荡荡的。连灯都没亮。我头皮一阵发麻,转身怔怔的看着他愣了几秒,又转身去了卫生间。

洗脸池里有一层黄黄的水垢,架上的毛巾已经干成一根棍了。我一把扯下来在手里捏了捏,卫生间的小窗紧紧闭着,连插销都插着。

厨房也是一样,没有任何最近开伙的痕迹,抽油烟机很明显是清洗干净后再未用过。台面上放了只酱油瓶,像是谁忘在那里的,瓶身落了一层灰。

这哪里像刚出门,这屋子最少半年没人住过了,并且一切都收拾的井井有条,我父母并不像是突然离开的。

可是……我头疼了起来,就像什么东西顶着我的太阳穴,一突一突的跳着疼,我两手都揉着脑袋,茫然的又在厨房环视了一圈……人到底去哪了?

张起灵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了厨房门口,看见我的神色,往前走了一步,面上有些担心的神色,皱着眉问我:“怎么了?”

我冲他摆了摆手,说:“没事……”但面色依然缓不过来,支撑着走到沙发前坐下,也抚了一把沙发皮面。

一层灰。

我脑子里乱糟糟的一时也理不出个头绪,张起灵背对着我正低头看斗橱上的照片,那上面摆了一排,有单人也有全家福什么的,突然我脑中灵光一闪,我可以给我二叔打个电话!

我二叔一直住在老家,到过年我和三叔也要回老宅,我爸我妈平时似乎也和他经常联系着,思极此,我又摸出电话拨了过去。

张起灵正拿起一张照片仔细的看。

电话里却传来对方已关机的语音提示,我只好又拨了一遍我妈的手机,还是没人接。一抬头那人却走了过来,手里还拿着那像框,直接递给我。

我一脸狐疑的接过,是一张很普通的合影,我们一家三口在照相馆照的,我还被抱在怀里,照片已经有些发黄了。

“这是谁?”他问。

“还能有谁?”我没什么好气的答他。

他目光却严肃了起来,一眼不发的狠狠盯了我半晌,突然从我手里抽过那张照片,依样摆回了斗橱上。

碰到的这都是什么事!

楼主 CandyStella  发布于 2015-05-24 16:16:00 +0800 CST  
永生者12

我记得我房间的窗帘是蓝色的,褪色的那种蓝,像是老式的床单颜色。可现在它是米白色,上面有灰色的竖条纹。我扯开窗帘朝外看了看,我家在三楼,我的房间朝南,窗下的院子里有一颗国槐,已经长的非常高了,透过枝叶的缝隙能看见一块地面。这景象即熟悉又陌生,那股挥之不去的违和感又冒出来了。

我拉开抽屉翻了翻,没找到钥匙,有些小物件,一枚名章,是我爸的,他某次开会的登记证,我妈的塑料卡子,几张旧钞票……都是些没什么大用的东西。张起灵还是一个人坐在沙发上,不知道在生什么闷气。

我又看看手机,十一点多了,还是没有任何回电。我想了想又走出去,却看见那人靠在沙发背上,一脸疲惫的闭目养神。

也是,他开了一天车,我反而睡了一路这会不太困。但我屋里床两人睡肯定是挤的,沙发又不够长,或者睡到我妈那屋?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就被我掐灭了,下意识的,我似乎不愿意进那间屋子。索性开了柜子,好歹铺盖都是全的,我翻了条干净床单出来铺上了,又找了两条半旧的毛巾被。

床单上散发着一股浓郁的樟脑球味道,毛巾被上好几个洞,洗的发白,我挑了条看上去好点的放在了里面,才出去叫他。

他正从卫生间出来,抬头看过来,说:“没水。”

我哦了一声,赶紧往门口走,我们这栋楼的水管总闸都在楼道里,出去一看果然是关着的。

放了一会水管里的水才变的清澈起来,他洗了洗手,问我:“你家里人呢?”

“我也……不知道”我挠了挠头说:“旅游去了?”

“还是你进错了门?”他转过来看着我的眼睛说。

当时我以为这是个笑话,还在心中感慨我和他的关系已经到了能开玩笑的地步了,傻乎乎的笑了笑。很久以后我才明白过来,他那一刻想告诉我的,到底是什么。

回来本就是临时起意,根本没带洗漱用具,也完全没料到会面对这样一个人去楼空的状况,我在洗手台下的柜子里总算翻出来几只一次性牙刷,包在透明袋子里,手指粗细的牙膏,几乎干了很难挤出来,不知道牙膏有没有保质期。两人草草洗了把脸,拿衣服擦了,就准备上床睡觉。

他走在前面,一进屋看见那张小床明显愣了愣,我已经跟过来了,说:“凑和一晚上吧,眼下就这条件……”

他说:“我睡沙发”俯身拿起个枕头就往外走。我连叫他几声都不搭理我,我只好上手拽他,急着说:“我睡……我睡沙发,你就躺这里。”

他一言不发的看着我握在他手臂上的手,似是犹豫了一下。

我夺过他手里的东西说:“你还是去床上,我白天睡多了,这会也睡不着……”他这次倒没在犹豫的往屋里走,直接在床边坐下了。

见状我便退了出去,同他说晚安,他也没理我。

我没计较他这种忽冷忽热的态度,打开了客厅的电视,声音调的小小的,但一秒钟也没看进去。脑子里乱七八糟的翻腾。

我上个星期还给我妈打电话了,根本没有任何异状,我们还聊了很久,她后来说最近累的很,我说你是不是跳舞太积极了,她说跳舞是锻炼身体,哪有累的。又说最近连逛淘宝的时间都没有,我就说你看上什么我帮你买,她又不提这茬了。

总之是很正常的对话,她丝毫没提过要出门的事,并且她若真的要出门,又为什么不告诉我一声,搞的像人间蒸发一样——有那么一时间我都怀疑他们老两口被外星人绑架了,她和我的一切通话不过是我自己的臆想。

还是明天早上给二叔打电话问问……或者问问三叔……我忖量着,什么时候睡着的都不知道。

一觉醒来只觉得脖子要断了,腰也酸背也疼,这沙发年代太久,中间陷进去一大块,人是窝在里面的。我艰难的从上面爬起来,看了看手机。

半夜两点多。

我再不想勉强自己了,抱着枕头就回了房间,闭着眼睛往那人身边一滚,不管不顾的睡了过去。


TBC

楼主 CandyStella  发布于 2015-05-24 16:18:00 +0800 CST  
【爪机楼】


5.26


后天见哟~

楼主 CandyStella  发布于 2015-05-24 16:18:00 +0800 CST  
永生者13

楼下传来了鸡叫。

在城里住了许多年,已经绝少听见这种动静了,如今在半睡半醒中听见公鸡打鸣,我迷迷糊糊的竟冒出个念头:“卯时了。”

我一个激灵睁开了眼,张起灵的脸近在咫尺,鼻尖几乎蹭在我脸上。我眼前有一瞬间的虚焦,稳了稳心神才忍住没动,仔细打量了他几秒。

他身上穿的是我昨晚翻出来的件旧背心,可能是我爹的,洗的有些发黄,领口松松的扯到一边,浑身都是一股樟脑球的味道。一只胳膊搭在我腰上虚虚扣住了我的背,似乎是怕我滚下床去。这个不成型的拥抱却让人无比心安,那一刻我不知道受了什么蛊惑,竟又往他身上靠了靠。

哪知道下一秒他就睁开了眼,眼神清明,没什么表情的将手收回去了。

我大窘,猛的撑了一把从床上坐了起来,干笑了两声装傻:“我怎么睡到这来了?哈哈哈……”

他无语的垂下了眼,也坐了起来。

我昨晚前半夜虽受尽折磨,但好在后半夜补觉成功,洗完脸简直神清气爽,难道真是那玉的原因?我现在还真的有点信了这一套,镜中人的脸上一扫长期失眠所带来的颓态,眼下的乌青也渐渐散了……可是……我又仔细照了照镜子,我的嘴怎么了?

我伸手摸了摸,不痛不痒的,但是肿了起来?我疑惑的从卫生间出来,唤了那又在斗橱前看照片的人一声。

他回头看我,于是我指了指自己的嘴,问他:“你看我这怎么了?”

那人眼中的异色一闪而过,却马上恢复了古井无波般的神情,言之凿凿的告诉我:“蚊子。”

然而当时的我就是那样的单纯,居然轻易相信了他的鬼话而不是一巴掌拍死他。

我昨晚打定主意,还是先回老家见了二叔再说,我是见过三叔忽悠人的本事的,真是把你卖了还在帮他数钱的那种,如今我遇到的事处处透着诡异,还是不要先招惹那老狐狸才好,因此也就不再犹豫,指挥张起灵拿上我们昨天买的东西——顺便给二叔拿去,省得空手上门。

我家的防盗门是最老式的那种,如今连锁心都和我较劲,昨晚的时候就折腾我好久,还是他上手帮我打开的门,如今要走了,钥匙却卡在了锁心里面死活拔不出来,我弯腰撅屁股的堵在楼道里,正着急的冒汗,楼梯上偏又响起了脚步声。

一位烫了满头方便面卷的大妈拎着菜出现在楼道拐角,一抬头看见我俩的架势,先愣了愣,一脸狐疑的盯着我往上走,又转开目光看张起灵,我赶紧直起身让开了路,那大妈从我身侧挤过,不动了。

我好不容易抽出了钥匙,松了口气,一回头那大妈还看着我,我心想大概是把我当贼了,于是酡然解释道:“我钥匙拔不出来了……”她皱着的眉却突然舒展开了,一脸惊喜的看着我说:“是……小羽?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啊……?”我彻底傻了。气氛眼看陷入尴尬,旁边立着一直没做声的张起灵此刻却突然接了一句:“昨天回来的,拿点东西。”

我傻愣愣的转头看他,他说这话的时候甚至还朝那大妈笑了笑,身上那股无时无刻散发出的疏离感似乎也收敛起来了,态度亲切和蔼,果然那大妈也笑了,又对着我呆滞的脸说:“还是你妈有福气,早早抱上大孙子了,你看我们家小林,还单着呢……你回来没带孩子?对了你妈的腰疼……”正说着猛的拍了下大腿。

“你看我这记性!你妈托我买的膏药……你等着我去拿,你给她带回去……“说着从兜里哗啦啦掏出串钥匙,反身开门。

我看向张起灵,他也正看过来。我苦笑一声,无声的冲他说:“是我疯了吗?”

“吴邪。”他对我说。

很长时间以来,这是我第一次听他叫我的名字,他本就话少,惜字如金,几乎没有开口叫过我。

可是那天,他却问我:“吴邪,小羽是谁。”

我闭上眼摇了摇头。

楼主 CandyStella  发布于 2015-05-26 20:13:00 +0800 CST  
永生者14

这一切就像是个荒谬的玩笑。不怪乎我觉得自己疯了。亦或者是所有人都疯了。

我脑子里冒出很多奇怪的念头,或许是我在无意间穿越了平行时空?又或者我得了面部识别障碍,再者我上次受伤之后一直就没醒过……我转脸看了张起灵一眼。

他也在看我,我们站在我那辆破金杯前面面相觑,我手里还拿着一打散发着浓烈麝香味道的狗皮膏药。

自从那声莫名其妙的“小羽”开始,这个人看我的眼神都连带着不对起来,尽管他的面部表情还是没多大变化,但我能清楚的感觉到,他明显进入了某种焦灼的状态,“你到底是谁?”我终于忍不住问他。

他后退了一步,目光中所表达的东西我完全无法参透,他摇了摇头,说:“那你又是谁。”

我是谁?如今我都不知道我自己是谁了。


车没走多远天就下雨了,我们俩一路再没交谈过,土路湿滑泥泞,我不得不打起十二分精神应对,磨蹭到中午才终于开到村头,过条河就是我家。

雨势小多了,我从车里翻出把伞,他直接把帽衫扣上了,跟着我绕过一片菜地往桥上走。整个村子里都净悄悄的,偶尔几声狗吠传来。

老宅的地势高,墙根露出盖房时垫下的青石,我们从屋后往正门绕,张起灵突然站住了。

我疑惑的回头,只见他盯着某处看了看,突然蹲下身子两只手指在墙根抠了几下。眉头便皱了起来。我知道他平白根本不会有此反应,便也凑了过去,只见他抹掉的那块泥下,赫然露出了几个字。

这哪里是普通青石,分明是块残碑!

我诧异之后顺手从脚下的水洼中掬了捧水洒在上面,涂开了那一片泥痕。

所得不过七八个字,因年代实在久远,又风吹日晒雨淋,碑上字迹几乎磨灭怠尽,只留有浅印,但仍能看出笔力不凡。我平时爱研究个碑贴拓片什么的,也算是半个行家,这碑上的字迹笔势苍劲,波磔圆润,明显是唐楷,这碑八成是出自开元天宝间的盛世之碑。

他垂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而我也确实没想到,这老院子的宅基下居然还有垫有这种东西。他拍了拍手,像是失了兴趣,越过我先往门口走了。我仔细一想也释然了,唐碑对于普通人来说虽然难得一见,但对于这些土夫子来说,怕是只能算个平常物件,没什么稀罕的。

大门虚掩着伸手一推便开,院子里一个人也没有。进到院子里,我顺了顺气,大吼了一声“二叔!”

很快,偏厢灶房门口探出个身影,手里还拿着烧火棍,一脸难以置信的看着我,“吴……邪?你……”他话未说完,目光落在我身后那人身上,脸色马上就变的不那么好了。

“……怎么回来了。”

赶得早不如赶得巧,二叔正在灶房烧火。我俩就到了。我把张起灵手上的东西接过来,通通递给他,“赶紧做饭,饿死了。”

二叔盯着我看了看,又仔细打量了一会我身后立着的人。千言万语似乎都咽了下去,转身回灶房切菜去了。

我坐在小凳上帮他剖竹笋,二叔一脸肉疼,说他早上起了个大早,就挖了这些笋,自己都不够吃的。我说这是老天爷不让你吃独食,给你提个醒。

他大笑起来。不见丝毫的异常之处,二叔对我还是当初的样子,那发生在我身上的这些怪事……我正准备开口问他我父母的事,他却突然收了笑,面色严肃起来,眼睛瞟了一眼院子里的人,压低了声音问我。

“哪个人什么来头,你要一五一十的告诉我。”

我同他一起望出去,张起灵坐在院中的石凳上,手插在兜里,如老僧入定般一动不动。好似一尊石像。


TBC

楼主 CandyStella  发布于 2015-05-26 20:14:00 +0800 CS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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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CandyStella  发布于 2015-05-26 20:15:00 +0800 CST  
永生者15


二叔在外人面前向来是不苟言笑,但对我总是不同的,他们兄弟间都不太开的玩笑,到我这里也能说一说,而他此刻这般一本正经的模样……我看见他突然肃紧的面容,无端的心头一紧。下意识的开口道:“一个朋友……而已。”

二叔转头看着我,嘴角带上了一丝意味不明的笑,“哦?你还有我不知道的朋友?”

他这句话饱含深意,但以我当时的段位,根本无法招架,一时又怕说多错多,只好含糊应道:“解家的伙计……和我也不算多熟……”

他嘿嘿的笑了两声,似是不再在意转身去炒菜,我被他打的这个岔突然点的灵醒了,清了清嗓子才说:“小花走不开,让我帮他去办点事……这不带着他手下的人……路过这边,我连我家都没回先来看你……”

二叔站在灶台前身形一顿,接着又在锅里翻炒了两下,举着锅铲尝了尝咸淡,才偏头斯条慢理的说:“难为你有心……”又指了指灶房墙角那一堆营养品,“太太口服液也是给我的?”

我这个蠢货!

没人说话,时间仿佛黏滞,光线从离地丈余高的窗棂中透下来,只能听见锅里兹兹的响,我抽了抽鼻子,说:“糊了。”

二叔抬手舀了半瓢水浇进锅里,水汽蒸腾起来,他的面容此刻也模糊起来,“小邪……”他开口道,“你现在连真话也不愿说了?”

“不……不是……”我着急的辩白道,但又无言以对,只得重复那句“不是的……”

“你回家了?”二叔突然沉声道。

我只得点头。却死死盯着他的脸,二叔叹了口气,刚准备开口,我便赶紧又问了一句:“小羽是谁?”

他突然一脸愕然的抬眼看我,虽然那表情只有一瞬,但我已经得到了想要的答案。

二叔脸上换成了幅轻松的笑意,说:“你打听他做什么?”一边返身又去折腾他那一锅菜,一边说:“……是你妈亲戚的小孩,听说最近媳妇做月子,你妈伺候月子去了……”他顿了顿,又说:“你妈没告诉你?嘿嘿嘿……”他笑着说:“是怕你操心吧。”

“男孩女孩?”我突然开口。

二叔这次答的很快。

“大胖小子。”

我摊摊手,说:“这也不是多大的事,怎么搞的和人间蒸发一样……我爸也伺候月子去了?”

二叔说:“你爸什么人你还不了解?衣来张口饭来伸手的……离了你妈他一天都过不下去。”

“那是……”我笑着说:“我爸哪能和您比。”

二叔得意的敲了敲灶台,说:“吃饭!”


米是自家打的新稻,菜是满满一盆山笋炖土鸡。二叔还从泡菜坛子里捞了几块腌好的萝卜洋姜,随便切了切当下酒菜,指挥张起灵下到地窖里拎了一小坛酒上来。

那酒也有年头了,拍掉了坛口的封泥,一掀开油纸酒香味便扑面而来,饶是张起灵这样的人物,闻到这味道似乎也幌了幌神,更不要说我了。

二叔得意的说:“看我这酒……你上哪找去?”

我端起海碗抿了一口,点头称是,刚准备让张起灵也尝尝,一回头只见那人正仰头喝酒,碗拿下来的时候已经一滴不剩了。我直接傻了眼,二叔却眉开眼笑的,颇有些千里马遇到伯乐时的欣喜与激动,马上又给他满上了。

他也不推辞,端起来便又喝了。这酒乍一尝平和的很,又加上放的久,味甘性绵,入口确实是顺喉,但这种酒往往后劲大,他此刻喝的爽利,保不准一会怎么折腾,又是空肚子……我赶紧捂了他的碗,说什么也不让二叔给他添酒了。

二叔招呼他吃菜,又说:“酒有的是,难得你识货,咱们今天喝个痛快。”一边使唤我:“去!再去拎两坛上来。”

那在我面前闷油瓶一样的人,竟冲我二叔点了点头,回了个“好”字。

楼主 CandyStella  发布于 2015-05-28 19:50:00 +0800 CST  
永生者16

二叔来这一出肯定是打算把人灌醉了套话的,我也没点破,既然劝不住索性看着他俩推杯换盏,说不定最后我还能捡点便宜从那闷油瓶子嘴里问出几句,但哪里料到那人的酒量居然深不可测,最后二叔反而是先趴下的那个。

每回过年,二叔仗着自己酒量好,没少灌我们几个,这是我正儿八经第一次见他喝醉,不由的生出些‘你老小子也有今天’的痛快之感,把他架回房,往床上一扔,二叔闭着眼睛哼哼,我半天才听出来是戏词:“……聚散皆如此……富贵如浮云,世……”我替他脱了外袍,扯过被子盖住,随口答他:“你不是范蠡,这里也没越王……不好好睡觉唱什么曲?”他睁开眼看了看我,裹了被子翻身朝里,又没动静了。

我拍拍手愉快的往外走,张起灵还坐在桌前,一只手撑着额头,我当他终于是醉了,结果他突然抬头看我,眼神不见浑浊,只是脸愈发的白了。

刚才他俩光顾着喝酒了,菜也没吃几口。我坐下后示意他再吃点,他还没动筷子,我伸手一摸碗壁,菜却已凉透了,只好端起来去厨房重新热了一遍。

二叔虽然仍用土灶烧菜,好在仍有几样现代家电,我一边守着嗡嗡作响的微波炉,一边哼二叔刚唱的戏文。

南地多好昆腔,二叔也不例外,这本〈浣纱记〉听的最多,不知道是不是有个西施的缘故,戏文尤其婉约伤感,自古来帝王将相,才子佳人的戏本子路数都差不多,我本不太喜欢,但架不住他总唱总唱的,尤其是那折〈清江引〉,耳濡目染的自然也会了。


“人生聚散皆如此,莫论兴和废,富贵如浮云……”叮的一声微波炉门子弹开了,我垫了块抹布端着碗往外走,“世事如儿戏,唯愿普天下做夫妻的都是……”我摇头晃脑的唱到这里才反应过来,将将刹住闸,顶住他的目光咽下了后面三个字。

他应该听不懂昆曲罢……我尴尬的笑了笑,招呼他吃菜。

闷头吃了一会,他对我说:“酒不错。”

我还真是难得听见他对喜好发表个看法,又赞的是我家这不太拿的上台面的东西,当时也觉得面上有光,不由的也豪爽一把,对他说:“你喜欢给你带走,有的是……”他却摇了摇头,打断我说:“不一样。”

“什么不一样?”我问他。

他皱了皱眉刚要开口,我电话响了。掏出来一看竟然是我三叔。

我起身拿着电话走到了院门口,刚一接通三叔中气十足的嗓音便从话筒里传来,劈头盖脸就冲我嚷嚷:“你小子死哪去了!现在才接电话!”

我朝二叔的房子看了一眼,才说:“在铺子里。”

三叔说:“放屁!我就在你铺子里!王盟那小子说你从昨天起就没露面!你跑哪去了?”

我沉默了两秒,说:“出来逛逛。”

“你还逛……”他在那边哼了两声:“赶紧回来!”

我说:“你先说什么事。”

他似是真动了气,那两句喉的我耳膜都疼,只得将话筒拿远了一点“我的话你现在也不听了?让你回来就回来哪那么多废话!”

“哦,”我应了一声,突然问他:“我妈去哪了?”

三叔在那边显然是顿了顿,缓了口气接着吼我:“你妈去哪了你问我?你怎么不问老二?”

我笑了,说:“我正问他呢。”

他啪的一声把电话挂断了。

我走回去,对一直看着我的那人笑了笑,说:“本来还想带你在周围转转的……”

他带着浑身的酒香朝我走过来,伸手在我肩上不轻不重的按了一下,开口道:“走吧。”


TBC

楼主 CandyStella  发布于 2015-05-28 19:51:00 +0800 CS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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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CandyStella  发布于 2015-05-28 19:52:00 +0800 CST  
永生者17

回去的路上是我开的车,他坐在副驾上闭目养神,一直没有和我讲话。后来他睡着了。

许是酒劲上来的原因,他睡的很熟,身子歪着头靠在车窗上,呼吸绵长神色安稳,一向冷肃的面容也变的柔和许多,我时不时扭头看他一眼,车速也不由得放缓了下来。

我试图理清楚一个头绪。

先是他莫名其妙的出现,给了我一刀。他当时对我说,认错了人。所以他在找的,应该是一个和我很像的人?小花的态度从开始到现在简直天差地别,接着是我连夜回家,发现人去楼空,却凭空冒出来一个小羽……二叔说的不一定是假话,他几乎是毫不犹豫的就告诉我那小羽得了个儿子,但还是那句话,若一切都没有异常,他们何必瞒我?

小羽……我在心里默默的念了几遍这个名字,终是无法在记忆中搜寻到一丝痕迹。我试图回忆旧事,但眼前出现的,总是默片一样的画面,我能清晰的记得某些场景,但却想不起丝毫对话,一切都仿佛在看一本旧相簿……等一下……

我突然想起了我家斗橱上的那几张老照片。张起灵看着那照片的表情在我脑海中历历在目,他肯定是当时就看出了什么端倪,若说是相似……我不是也被邻居误认为小羽,难道他要找的人其实是……

我脑中突然闪过一个难以置信的想法,电光火石之间似乎一切都有了解释,我下意识的猛的一脚刹车就踩了下去,轮胎与地面摩擦出刺耳的异响,但我忽略了张起灵并没有系安全带,但那一瞬间的时光似乎被无限拉长了,我清楚的看见他几乎是同时就睁开了眼睛,反手一把撑上前档风,稳住了被惯性抛起的身形,紧接着便冲我扑了过来。

我被他这一系列反应搞懵了,任由他整个人横过来紧紧抱住了我的上半身,我的脚还在刹车上死死踩着,脑中一片空白半天回不了神。

他按在我后脑的手动了动,接着整个人退开了一点,仔细看了看我的表情,又扭头看向窗外,才沉声问我:“怎么了?”

我此刻才反应过来刚才做了什么,五感慢慢回归,才晓得后怕。好在刚才我一直开的慢,走在了最外侧的慢车道,否则高速公路上这样的一脚刹车,后果简直不堪设想。我看着他近在咫尺的鼻尖,心中突然涌起一种莫名的情绪。

他居然……

我满脸酡红简直不敢再往下想,他撤开手慢慢坐了回去,我赶紧说:“刚才……有只狗……”

他随意的点了点头,说:“别走神。”

经过这一场吓我算是彻底精神了,那人盯着我看了一会,似是终放下了心,又靠着椅背睡着了。天黑后我叫醒了他,我们换了位置,他一路开回了城,下高速的时候是凌晨5点。

一晚上着急赶路也没好好吃东西,因此我索性带他先去吃了早点,我饿狠了,要了一桌子,他却没吃多少,最后只得通通打包带回家。

因吃的太饱,在电梯里我又开始泛困,他就站在我旁边,我壮着胆子往他身上靠了靠,他也没表示出什么不愿意的意思,弄的我又有点高兴,出了电梯喜滋滋的往前走,正准备掏钥匙开门,他突然从后面扯住了我。

看他的面色,又变的出奇严肃,他一把将我拽到了身后,比了个噤声的手势,用口形告诉我:“有人。”

有人?我心下一惊,进了贼了?

门突然在里面被拉开了,我三叔出现在房间里。

楼主 CandyStella  发布于 2015-05-30 21:33:00 +0800 CST  
永生者18

我脱口而出:“你怎么在我家!”

潘子的身形堵在三叔后面,冲我打了个招呼。三叔眯着眼睛说:“我怎么不能在你家?兔崽子想想你这房子谁给你掏了一半钱!”我便不吭气了,一时间四个人都堵在门口,不进不退的。

三叔上下盯着张起灵扫了好几眼,开口道:“进来再说。”

这俩人也不知道抽了多少烟,我进门都觉得屋里是蓝的,先去开窗透气,一回头我三叔还在和张起灵大眼瞪小眼,于是我举了举手里的外买袋子,“包子,吃不吃?”

张起灵径直去卫生间洗脸去了。

我趁他不在,凑到三叔身边低声问了一句:“找我干吗?”

他塞了满嘴,瞥我一眼囫囵的说:“谁说来找你,我们是来……”他好不容易咽下去,下巴抬了抬,“找他的。”

张起灵站在走廊里,神色冷清的看过来。

潘子在一旁嘿嘿笑了两声,说:“小三爷这就是你不够意思了,把这么一位藏在家里……”

我无暇挑他的话茬,直接就说:“他哪都不去!”三叔和潘子,一夜不睡的守在我家里堵人,不用想都知道他们到底想干吗。

结果我话音刚落,张起灵就开口了。

“我去。”

我难以置信的回头看他,那样子一定傻极了,他眼中甚至闪过了一丝莫名的情绪,我脱口而出:“不行!你哪都不用去!吴家解家……你都……”

他上前一步越过我,对仍坐在那里的我三叔说:“我去。”

三叔抚掌大笑起来,站起身道:“你就不问问去哪?”

他摇了摇头。我上前狠狠拽了他一把,“你缺钱吗?你不是要找人?你这是去送死……”三叔突然厉声喝了我一句:“吴邪!”他气的面色通红,手都在抖,缓了口气才说:“你胡说什么!”

潘子一步夹在了我和三叔中间,嘴里是劝我,眼神却不住的往张起灵身上瞟,我不知道何来的怒气,似乎是只要一听到他要去下斗就抑制不住的要发火,潘子扯着我坐在了另一边沙发上,张起灵转了过来,对我说,“我去不去,和你无关。”

“好……”我冷笑了一声,心里却是铺天盖地的悲凉,便觉得自己的反应愈发的可笑。坐下后摸遍全身也没摸到烟,我烦躁起来,索性起身就往外走,将门狠狠的摔上了。

不管了!我把话说到这份上也算是仁至义尽了,他张起灵情愿被老狐狸算计,和我无关!

我气的在外面瞎转悠了一天,铺子也没去,天擦黑了才往家走,临进小区前我还有那么点隐秘的盼望,他说不定听了我的劝,没去趟三叔那趟浑水,结果走到我家楼下,一排窗户黑洞洞的,一丝光亮也无。

我当时便有些迈不动腿,甚至不想回去了。

后来我才领悟到,三叔玩了好一出调虎离山,只是我之前一直想错了,原来他们真正要弄走的人,是他。

他们走后的第三天清早,我妈回来了。


TBC

楼主 CandyStella  发布于 2015-05-30 21:34:00 +0800 CST  
【爪机楼】


5.31


越来越扑朔迷离,难道是因为废脑所以你们都不愿意留言么,呜呜呜

楼主 CandyStella  发布于 2015-05-30 21:35:00 +0800 CST  
永生者19

失眠卷土重来,并有愈演愈烈的趋势,那玉依然在我脖子上挂着,但似乎失去了任何效果。只要一闭上眼,我耳边便是呼啸风声,天旋地转的,心中的焦虑简直烧的我坐卧不宁——尽管我不想承认,但又无可否认的,这一切与张起灵的再次离开有脱不开的关系。

小花也似人间蒸发一般,到处找不到人。我前一天是把自己灌醉后硬睡过去的,接着头疼了一天,胃里翻江倒海的喝水都要吐,王盟一脸忧心仲仲的,我当他是关心我,结果他捧个账本问我要不要交代后事,我随口说::“你省省心,我要交代也交代给我老子娘,轮不到你。”

结果第二天一大早我妈她就来了。她拎着旅行袋站在我大门口的时候,我不过躺在床上刚合眼,便被敲门声吵醒了。我脸色铁青的去开门,万万没想到是他,着实吓了一跳。她看着我那半死不活的怂样,估计也受惊不小。

我妈的脸色也好不到哪去,她沉默的进了屋,坐在沙发上半天没动,我因为精神不济脑子很久都是木的,愣了半晌才想起来给她倒水。

找了个杯子才发现饮水机是空的,桌上的凉杯里也一滴水没有,我手忙脚乱的进厨房开煤气现烧,我妈跟在我身后也进来了,从我手里接过了烧水壶。

她稳稳接了多半壶水,假装没看见我扔在水槽里一片狼籍的杯盏,转身将壶坐在了灶头上,点了火才问我:“你是不是病了?”

我揉了揉眼睛,故作精神的说:“哪有……好好的……”

她点了点头,却也没有出去的意思,盯着正轻舔着壶底的蓝色火苗出神,我也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只得沉默的站在她身边。

过一会她似是叹了口气,轻声说:“吴邪……”我看向她,她摇了摇头,说:“别怪我……”

这又是从何说起?我一急又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话说的颠三倒四的,极力解释我只是担心,回家看了看,伺候月子什么……主要是怕他们太累……我妈打断了我,说:“那件事我应该早告诉你。”

她回到沙发上坐下,面色突然拘谨起来,似乎不知道如何开口,我在她身边坐下,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了:“是小羽的事?”

她抬手擦了擦眼角,说:“小羽是你弟弟,他跟我姓,大名是叫齐羽。”

这是二十年前的事了。

“我和你爸打小就认识的,听我的奶奶讲,旧时候你爷爷家是地主,我家是扛活的长工,一直在你家,后来闹土改,分了房子和地,才搬出来另过的。但两家一直走的近,我从小到大念书的钱,都是你爷爷给的,我其实心里也清楚,到日子了,我肯定是要嫁给你爸的……”

她说到这里,脸色缓和多了,看了我一眼,才继续道:“结婚的时候你爸已经在县里上班了,进了政府,算是个国家工作人员了,我从卫生学校念完回乡里当了医生,两地分居了几年,你爷爷也说不是个事,托了不少人找关系,把我也调进县里医院了。

“后来就有了你,又是个男孩,你爷爷高兴坏了,你满月时候他几乎把四里八乡都请遍了,流水席吃了三天,因此人人都说,老吴家的这个孙子着实金贵的很……”

我从未听过家里人说这些,就连对爷爷的印象也很模糊了,没想到还有如此往事,不禁有些唏嘘,结果我妈接着说:“但你快三岁的时候我又怀孕了。”

“我本身就在医院工作,那些年计生工作特别严岢,我也见了太多,再加上你爸又在政府上班,是根本不可能要二胎的,我当时只有一个想法,就是打掉这个孩子。”

我一脸震惊的看过去,我妈低着头,反复看着自己的一双手。

“我吃了药,本意也是不想让人察觉,但没想到那孩子顽强的很,竟活了下来,我又心软,那段日子……真的……每天都是煎熬,你爸也撑不住了,偷偷告诉了你爷爷……

“你爷爷连夜从乡下赶来的,说必须要这个孩子,其实我也是想要的,只是没人拿主意罢了,你爷在我就有了底气,当时便商量了对策,还好谁都不知道我怀孕的事,我请了长假,躲回了乡下老宅,每日连门都不敢出,怕遇到稽查队,好在你爷爷在乡里有威望,直到孩子生下来,都瞒的好好的。”

“然后呢?”我轻声问。厨房突然响起一阵哨声,我蹦起来去关了火,来不及倒水又出来听她说。

“孩子连夜就被抱走了,寄养到我一个表姐家里,她们住的更偏,但安全些。我和你爸,还有你爷爷有空了便去看他,等他再大一点,赶上人口普查,我表姐家给他上了户口,才算是瞒了过去这一节。”

我点点头,说:“那您为什么不早告诉我?”

我妈闭了闭眼,再睁开已经没什么异色了。她说:“之前是因为你小,怕出去说露了嘴,后来齐羽也大了,他自小没长在我身边,亲情上总是隔了一层,又大概觉得是我和你爸故意不要他的,每次见面总也不能好好说几句话,渐渐的我也淡了,不想再提。”

我坐过去搂住她的肩,紧了紧才说:“你还有个儿子呢。”

她笑了,看着我的脸说:“所以我就等着你什么时候也给我生个孙子。”

一提起孩子她脸上马上就晴了,掏出手机来让我看照片,满满一屏幕都是,白白嫩嫩一个小宝宝,裹在碎花包袱里,或是只穿了个肚兜,露出藕节一样的胳膊腿。我一张张划过看去,那眉眼果真有几分像我爸妈。

我挑了几张,传到我手机上,一边对我妈说:“你该早点告诉我,都现在了……那天我回去一见屋里没人,你电话又不接,可把我急坏了。”

我妈把她手机拿过去,又划拉了一会让我看,“小孩不是刚好住院了?可折腾死我了……给你看……”

我看了那几张,都是哭的,头上包着留置针的网兜。

“都哭成这样了,你们还照……”我笑着说:“真能折腾你大孙子。”

我妈摇了摇头,说:“留个纪念……”

我看她那神情怕是又想到当年,赶紧岔开话题道:“孩子现在没事了?你……”我突然反应过来,我妈是回来看我的!

我妈淡淡的接了一句:“今天应该出院了,你爸守着呢。”

我浑身不自在起来,直在心里骂自己浑蛋,又说:“我这么大一个人了……你还是赶紧回去照顾孩子……要不我送你回去?刚好我也见见……”

我妈起身打断我说:“不用了……”她在屋里环视了一圈,才说:“我住两天,也把你这里收拾收拾。”

楼主 CandyStella  发布于 2015-05-31 22:07:00 +0800 CST  
永生者20

我妈是属于说做就做的那种,先进我房间掀床单拆被套,将我随手扔在椅子上的几件衣服也顺势卷了,一股脑塞给我 ,又去折腾客房。等我誊了手转回来,她又在拆客房的铺盖了。

我赶紧扑过去滚在床上,压着枕头说:“这间不用收拾,我刚铺的,一共睡了一天……”

我没骗她,那闷油瓶子满打满算在这床上睡了一晚上,简直可以忽略不计。

我妈说:“那就收了,找个床罩盖起来,铺在这里光落灰……”她一边说,一边扯过我怀里的枕头使劲拍了拍,似乎那上面真的有多大灰似的,我讪讪的闭了嘴,翻了个身将脸埋进被褥中深深深呼吸。

没有他的味道。

晚上我妈睡了主卧,在我的坚持下客房的东西没换,但我依然躺在那床上辗转反侧,身体已经疲惫到了极点,但脑子里却是异常清醒的,甚至任何一点风吹草动的动静落在耳朵里都是折磨,神经仿佛被无限拉长拉细,晃晃悠悠的绷成条细线,我在恍惚的意识中渴望它不如就此断掉。

夜晚对我来说简直是种折磨,浑浑噩噩又半睡半醒,我这边折腾的狠了,我妈在隔壁难免听见动静,我在她推门进来之后便赶紧装睡,她凑近了摸摸我的额头,似是叹了口气,又掩上门出去了。

我只能吃安眠药。

但服药的结果是第二天醒来之后情况更加糟糕,头整个都是木的,昏昏沉沉的半睡半醒,身体肌肉也不太听使唤,那种感觉太过令人沮丧,我几乎是怀着强烈的渴望在等他回来。

我从来没有这么想过一个人,并且更加怀念起他在时我睡的那几个好觉。

某天夜里我接到了一个电话。

那是他走后的第六天,我照常失眠,坐在漆黑的床上发呆,手机被我调了静音,因此它突然亮起的时候,我反映了很久。

那是一个陌生的区号,固定电话。我迟疑了一会,突然反应过来,猛扑上去,但我的手一直抖一直抖,没等我顺利划到接听,电话就断了。

我哆嗦着将电话拨了回去,内心不断祈祷快点再快点,快点接通,似乎这一次我终于被命运眷顾,电话响了一声,便有人接了。

那边没人说话,我喂了一声,也毫无应答,但我从未那么确定就是他,冲着话筒压低声喊:“是不是你!”

他还是不吭气,我将手机紧紧贴在耳朵上,终于听见了他的呼吸声。一开始是有些急促的,但渐渐平静了下来,我不知道说什么,甚至觉得就这样也挺好,甚至不敢出声打断他。

但最后他还是毫无征兆的挂掉了电话。忙音响起来的那一刻,我仿佛大梦初醒,怔了很久才想到回拨过去。

但接电话的已经换人了,一个有些苍老的声音,说着我不太能辨认出的方言,我一遍又一遍的问他,那个人到底什么样,他有没有受伤,他还说了什么,但他只是回答我这里是公用电话,打电话的人已经走了。

我倒回床上,双手捂着脸,眼角莫名就湿了。

自他走后,那是我第一个成眠的夜晚。

第二天一大早我妈就说,要回去了。

她在我这呆了快一周,每日忙忙碌碌,把我家从里到外彻底打扫了一遍,甚至连窗帘都拆洗了。买了许多菜烧好了分门别类码在冰箱里,塞的严严实实,我半个月不出门都性命无虞,就这样,仍有时间给我物色了好几个相亲对象。

我心里到底还是有些惭愧的,自己每日过的颓废,连带着都没时间带她出去好好逛逛,送她去车站的路上我还在说,什么时候我们全家人都来这边聚一聚,把我大侄子也带上。提到这茬我又突然想起来给小孩什么都没买,当时便要停车去金店买个长命锁之类的。

我妈拦住我说,她一个老太太,又坐那么远的车,带金货在身上不安全。要我过年的时候回去亲自给。我想了想确实是这个理,又说:“那你给我个小羽的账号,我回头打点钱给他,看给小孩买点什么……”

我妈将头扭向窗外,淡淡的答我:“再说吧……”



三叔回来之后我几乎是第一时间就冲到了他家。然而没有看到张起灵。

老狐狸正坐在太师椅上斯条慢理的喝茶,看见我进来,抬了抬眼皮。权当打招呼了。

我一屁股坐在他对面,张口就想问人去哪了。他却一挥手,让潘子去倒茶。我扭头看了一眼,潘子鼻 青脸肿的,腿还有点瘸。再看我三叔的脸色也不善,心里就一咯噔。

果然他不清不重的咳嗽了一声,一上来就语重心长的“小邪,三叔在道上这么多年,什么人没见过……我们这行的无非求一个财字 ……这次我能活着回来,也算是捡了一条命……”

我说:“你不是好好的?说什么命不命的……他人呢?”

三叔说:“谁?”

我怒从心起,强忍着道:“还有谁?你说还有谁?”

三叔顿了顿,脸上的表情混合着复杂的神色,甚至有些狼狈,他别过脸不看我,半天才说了一句:“没了。”

没了?没了是什么意思?我难以置信的看着他,根本不相信自己听见了什么。


TBC

楼主 CandyStella  发布于 2015-05-31 22:07:00 +0800 CST  
【爪机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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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CandyStella  发布于 2015-05-31 22:10:00 +0800 CST  
永生者 21



“出来的时候墓道塌了,当场砸死我们一个伙计,三爷和我……”一直站在三叔身侧的潘子突然开口了,他谨慎的看着我的脸,似乎在斟酌用词,“我俩还是被他推出来的……”

“那他人呢?”我蹿起来揪着潘子的衣领就喊。

潘子头扭到一边,半天都不说话。血液仿佛一瞬间倒流,我周身被一股冷意兜头裹住,煞白着脸几乎是一个字一个字的往外蹦:“他……人……呢?你们为什么不救他?”

潘子说:“……动静太大了,半幅山都塌下来了,我们守着挖了两天……再不走……”

三叔冷笑一声道:“你说的轻松,我倒是想救,拿什么救?”

我几乎不敢相信,一直担心的事情竟真的发生了,那些连我自己都不愿相信的最恶意的揣测,此刻纷纷冒了出来,我几乎是无意识的说了出来:“你们……是不是故意的……”

潘子脸色猛的一变,三叔突然一拍扶手,怒喝一声:“吴邪!”

我松开了潘子,朝三叔走了一步,潘子又来挡我,我越过他的肩看过去,三叔也是一幅暴怒的模样,脸涨的通红,脖子上突着青筋,他站起身指着我的鼻子厉声道:“我不知道你是怎么就鬼迷心窍了,一个来路不明的小子,值得你跟我翻脸?我剩半条命出来也没见你多问一句,倒是绕不过他去了?你……”

他手抖啊抖的,使劲甩了一把,潘子似是回头要劝,刚说了一句:“三爷……”我三叔又说:“你如今翅膀硬了,我说的话也没用,我吴家这些年为了你总是……”潘子突然又喊了一声:“三爷!”

我当时心内焦急,根本没领会出这话中端倪,三叔却一句话不说了,抱着胳膊重重坐了回去。潘子将我往后格挡了一下,才说:“小三爷,我们一家人也不要说两家话了,做我们这行的,本就是一只脚踏在鬼门关的,都是命数,若不是实在没办法,谁都不愿意再造杀孽,你说故意……真是要伤了你三叔的心了……“

“别和他解释!”三叔恨道。“总之老子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领情也好埋怨也罢,都没什么好说的了,你走……”他的话音埋没于一阵剧烈的咳嗽声中。

我后退了一步,看着他们摇了摇头,说:“我马上走,你们不救他……我救,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我今天还不信这个邪了!”吼完我转身就往门口走,耳边只听一声脆响,三叔摔掉的茶盏碎片甚至迸到了我的脚边。

我跑下楼,太阳刚刚落山,三叔住的巷子幽长寂静,只有很远的巷口那里有间商店,挑着盏黄色灯泡,我朝那个方向走了几步,才意识到自己已经一脸的泪,身体似乎已经和思维脱节了,我怔在原地,兜里又没有纸,狼狈的掀起衣服擦了擦脸。

月亮尚隐在云层之下,远方的天空正从堇色过渡到淡紫,我就站在那里,看着天光渐渐转暗,色彩逐渐变的灰白,直到月华细细的罩在我身上,那一刻心头似乎也清亮起来,我想起了那个电话。

我在小商店要了瓶啤酒,边喝边等潘子,大概九点多的时候他从巷子里出来了,很快看见路边蹲着的我,但表情也并不像是吃惊,只是默默的走了过来。

我蹲久了腿有些麻,硬挤出个笑意,刚要开口就听见他先说:“别打听了,我是不会把地方告诉你的。”

我上去拍着他的肩说刚才我说的都是气话,这会仔细想了想,三叔说的对,不过刚才我俩闹的太僵,一时没脸上去给他赔礼。

潘子反手拍了拍我,也是一叹,说:“小三爷,你有这个心就够了。”

我说:“看我三叔也受了点伤,这都拖了几天了,要不然去医院瞧瞧?”

潘子说:“不去了,他就是腿不行,还好带了药,才敷第四晚上……你看今天都能走了。”

我赶紧说:“那药在哪抓的?我明天也买点……上门赔罪总不能空手。”

之后我们俩又说了些别的,在巷口分了手。回到我的车上,我的手一直在抖,甚至无法顺利的点着火。

敷了四个晚上……我在心里默默的一直念这句话,第四天……

而他是两天前的深夜给我打的电话。

他没事……

我一遍遍地对自己说,他没事。他活着出来了。


楼主 CandyStella  发布于 2015-06-01 20:11:00 +0800 CST  
永生者 22

张起灵一直没有回来,就如同他从来不曾出现过一样。我越来越经常的坐在铺子门口,盯着来往的人群发呆,就像是一滴水落进了大海,再也无法觅到他的一丝踪迹。

我没有告诉任何人那通电话的事,没有人知道他还活着。直觉告诉我应该牢牢的守护这个秘密,一个只有我们两个才知道的秘密。

一周后我收到了件快递。

没有寄件人,收件人的信息也写的歪歪扭扭的,仿佛是出自某个孩子的手笔。不大的一个方形纸箱,我将它放在柜台上,一时找不到趁手的工具拆交代,只好从柜子上拿下那把黑色匕首。

一层塑胶袋和一层纸箱划开之后,里面居然还有一层,缠着泡沫纸,看样子是个木盒,我只得耐下心来拆解,终于剥出来个木头匣子。王盟见状要凑过来,被我赶出去了。

那匣子似金似铁,乌黑发亮的面子,拉开顶上的盖子,里面有十几个鹌鹑蛋大小的白丸,我捻起一个凑在鼻端闻了闻,说不上是股什么味道,但闻的久了又觉得有丝丝香气往脑子里钻,说来也怪,我坐在这闻着药丸的这一会,似乎头上感觉轻省多了,昏昏沉沉的脑仁中似乎被劈开了条缝,连带着整个人都提了点精神。

这是谁寄给我的呢?

我又翻出那张模糊不清的快递单看了看,查了这通快递的揽件地址,竟就是本地。

下意识的我就想给小花打电话,但电话接起来我又改了主意,同他扯了些别的,又问他什么时候回来,他回我说最近北京事比较多,大概年前都抽不出来空。又聊了几句我便挂了。

如今我也可以一本正经的骗人了。

离我铺子一站路有一家中医馆,那家的老先生也是个收藏家,时不时到我这里来逛逛,是个有真本事的,我心里拿定了主意,抄起那匣子,和王盟打了个招呼便出门了。

但结果似乎出乎意料却又在情理之中,那匣中的果然是药丸,但又不是普通药丸。

老先生捻须叹道,“我行医近六十载,也是第一次见如此味道的沉香。”

“真是沉香?”我奇道。

老先生点了点头,“那味道我不会闻错,应该还加了木香和乌药,都是上品,主治补气行气,精神不清,倒是合了你身上的不寐之症。”

“您说……”我犹豫了一下,“这药我真的吃得?”

老先生笑了,说:“怎吃不得……”说着又摇了摇头,道:“怕是千金都难求啊……”

我道了谢出来,本欲送两丸给老先生,他却坚持不受,我也只好作罢,回了铺子里便让王盟将上次老先生在我铺子里看上的金厢青宝石帽顶子给送了去,王盟回来的时候气喘吁吁的,一进来先问我:“药吃了没?”

我说你小子才要吃药,老子那是补品!

王盟可算是顺过来一口气,顺着我说:“好……好,你那补品吃了没?”

他擦了把汗,说:“好在是我又去了一趟,先生说了,那药年份太久,药力也不好说,若是要吃最好拿水化了,再煎一遍……还有就是……你半个月吃一回就行了……”

“年份太久?”我疑惑的问了一句,“有多久?”

王盟翻我个白眼,道:“我怎么知道有多久,你自己不会问?”

我看了看那木匣,浑身连一丝装饰也无,第一次觉得毫无头绪。

“哦对了!”王盟又冒出来一句:“怕药力相克,还要戒烟忌酒,早睡早起……”我打断他道:“还有什么你一次说完!少婆婆妈妈的!”

他挠了挠头,皱着眉似是努力的回忆了一番,最后告诉我俩字:“没了。”

心里似乎有个声音对我说,只能,是他。


TBC

楼主 CandyStella  发布于 2015-06-01 20:13:00 +0800 CST  
【爪机楼】


6.4
节日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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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CandyStella  发布于 2015-06-01 20:14:00 +0800 CST  

楼主:CandyStella

字数:63214

发表时间:2015-05-17 07:03:00 +0800 CST

更新时间:2021-08-12 08:47:42 +0800 CST

评论数:2544条评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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