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下地
众人赶到时张起灵早就忙开了，老管家把他们带来后就一直低头不语，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吴三省带着工具率先进了屋子，惊动了正仔细观察的人，张起灵回头看了他一眼，两人点头致意之后对方就让出了位置。
不多一会儿吴三省就出来了，长出一口气就吩咐众人进去收拾吧。“是那个凶手，死者生前极力抵抗但是没什么用。”吴三省边说边注意到张起灵在四周到处找人。“你朋友走了。”吴三省这句是对着张起灵说的，后者听到略显诧异的看向他，小双不想在这关头发生些什么，赶紧打圆场:“不管怎么说，案子终究不好让无关人员掺和进来。”不过张起灵一向不计较这些，点点头什么也没说就去看老管家了。
解语花昨晚睡得舒服，早晨一起来神清气爽得非常想打人，吴邪这小崽子怎么又跑了?算了，反正只要自己不说谅吴邪也没厉害到光闻味儿就能找到地方。于是他慢悠悠的打点好一切去了城西那边的树林并用吴三省教他的方法给他送信。在等待时他拿出了那应属于秀娘的剑，乍看之下是很普通的一把剑，但若置于阳光下，便能感受到它隐藏于平凡下的利。
见周围没有人，解语花嘴角勾了起来，拿着剑轻轻挽了个花，随即一个转身舞起了剑。他的动作干脆利落，再加上多年练出的绝妙身段，一段绝妙的剑舞应由而生。
秀雅且不失坚韧，虽然用在男人身上有些奇怪，但这确是吴邪看到的第一反应。他很少见小花在他面前起舞，准确来说对方几乎每时每刻都在逗他，很少有在他面前如此正经或者展现出如此温柔的时刻。
听到掌声解语花才惊觉有人来了，他刚刚太入迷反而注意不到四周了。他第一反应以为是吴三省来了，可对方貌似可没有这么大的耐心等他结束。解语花扭头看到了一个有些意外的对象:“吴邪?”怎么他的信没找来吴三省却把吴邪给吸引过来了?难道信，没到吴三省手上而是被吴邪给截了?应该不是，他还没大胆到这个地步。那应该就是不小心看到的了，但吴三省并没有阻止他，这也说明了他现在肯定有事缠身，没能看到而被吴邪看到了。
“你怎么来了?”解语花打算装傻充愣蒙混过关。吴邪不领情，直截了当切入正题:“咱们是多年好友，所以请告诉我，你和三叔他们到底在干什么。”两人陷入一阵无边的沉默，不是不想开口，而是不知该如何开口。
解语花第一次萌生了想欺骗对方的冲动，这次的事件牵扯了许多，他不想从小被呵护大的傻狐狸被卷入其中，他想保护他。但是吴邪直接问肯定是因为信任自己，如果真的骗了他，先不论他们的关系会变成什么样，就依吴邪不依不饶的性子，估计要偷偷摸摸的自己调查，万一再有个什么闪失，自己一定会内疚一辈子的。
吴邪当然知道大家都是为了自己好，但他不能坐视大家都在忙碌着而自己却坐享其成，被保护得天真过头。“…是跟秀娘有关吗?”吴邪决定取个折中的办法，不让小花那么为难，只要回答自己某些可以自己应该知道的事就没问题了吧。解语花抬头，眸色深沉，带着许多吴邪看不懂的情绪。但是小花默认了呢。
吴邪心里斟酌着，小花不是会一直任由他胡闹的性格，最多再听自己几个问题，那么该问什么就很关键了。脑中不合时宜蹦出张起灵的面容，他为什么也如此巧合的出现在这里呢?“是和这次的扒脸案有关，对吧！”解语花突然发现自己小看了这在他眼中颇为没心没肺的小狐狸，这次他正式点点头，盯着吴邪的眼睛带上了探究。
吴邪并不在意对方眼神的变化，他只想知道真相，不等他想清楚，对方却先开口了:“吴邪，不是不让你知道而是你还没到该承受它的时候，所以如果能轻松度日就不要追问那么多了。这也是我和你二叔三叔的期望。”解语花与吴邪差不多大，却早早成为一族之长，不知比吴邪成熟多少倍，但这是他第一次以前辈的口吻对吴邪说话，也表示小花的耐心到头了。
吴邪纵然想从解语花嘴里撬出真相，但不愿勉强对方，只能作罢，乖乖的将今天发生的事一一说给小花听。解语花在听到吴二白的来信时，弯弯的细眉难得的皱了起来，看来小花知道的真相比他想象得多。

吴三省这边忙完都是该吃午饭的时辰了，他心里记挂着吴邪，顾不上跟众人分析案情，随便找了个理由就赶了回去。迎接他的只有乱糟糟、空荡荡的卧房，吴邪这小崽子跑了！吴三省心烦意乱之际也注意到了桌上两只纸鹤，心中一动拆开了它们。吴邪敢跑，肯定是因为这两封信，不管怎么样，他总归要去找解语花一趟的。
吴邪把事情讲完就被解语花赶走了，这也正遂了吴邪的愿，毕竟三叔估计也快来了，再待下去就要被抓个正着了。他可没跟小花保证退出此事，所以悄悄调查还是可以的吧。
昨夜两人相拥时吴邪悄悄捻了块泥下来，回到房后仔细研究了下，发现这土中还大有学问:还没干透凝成土块，说明小花去的地方并不远；全身均多少占了点，说明小花必定去了地洞之类的地方，并且这洞口还很窄；土中还有隐隐约约的血腥味，加上小花一反常态的躲避，他受伤了！这个地洞中还有机关，而且还有能让小花失去法力的机关！
难道是，凡人俗称的墓?吴邪从小就爱看关于人族的书籍，曾从一本关于墓葬知识的书上了解到，凡人死后要葬进墓中，有钱的人甚至放置大量财宝，所以防止盗墓贼，总会设置许多稀奇古怪的机关。可是小花犯不着为了一点点身外之物冒此种风险，就算是一时兴起，也不用瞒他到这种地步。还有就是普通的墓肯定不会有能让妖失去法力的机关。种种迹象来看，小花此次下的墓并不普通，且与这所有事有关的。看来他也有必要去一趟了！
既然知道解语花曾去干了什么，那找地点对于吴邪来说就很方便了。绕是如此，因为不熟悉地形，吴邪也整整费了两个时辰才大概找到那个方位。这是一片临近农田的废弃地，却鲜有人迹。吴邪看这旁边刚刚施过肥的农田，想起昨日差点把土塞进嘴里尝尝味道的事，差点就要打自己一拳了。
解语花的手法再专业也敌不过吴邪贼灵的鼻子，不一会儿吴邪就找到了被掩埋了的洞。第一次下墓，多少还是有些紧张的，吴邪咽咽口水，连四周都忘了打量就手忙脚乱的进去了。
吴邪刚下去没多久，又是一道人影立在了这里，来人也没多做停留，毫不犹豫跟着闪进了洞口。

清明番外
“清明时节雨纷纷，路上行人欲断魂。”童子念诗的声音断断续续，背完这句后转头看向窗外，淅淅沥沥的小雨温柔落在了地上，发出清脆悦耳的“吧嗒”声，听着稚子磕磕绊绊的背书声，匆匆而过的路人心中皆是无尽感慨。今年的清明，依旧是小雨……
这是他过的第十八个清明，小时候有师父他们陪着，但后来随着年级渐长他不愿再跟他们一起了。他们才是一家人，尽管师父疼爱自己，师妹“敬爱”自己，但他终究还是很难融入那里。所以这也是他自己一个人过的第八个清明。
新任天师张起灵身世成迷，这是大家都知晓的秘密，也是对事待物一向风平云淡的他心里一道久久不能痊愈的伤痕，也是让他觉得自己其实并不属于这里。张起灵身着便服，穿行于那些前来祭拜亲人的行人中，这多少能让他找到点与人世的联系。
张起灵穿过一座座小山丘似的坟，走往更深处，直到最后看不到一个人和坟，四周是一片寂静的空旷，这里位于坟地的最深处，是从未有人来过的地方，也是张起灵为自己寻找的“秘密基地”。在这里不会有人打扰他，他可以坐在这里一整天，然后再回天师府吃晚饭。这是他独特的过清明的方式。
吴邪并不知道今日对于人们的意义，只感叹为何路上行人不如往日的热闹，都如此的行色匆匆，难道只因今日的小雨?想到这儿吴邪又忍不住想起那个青年，自己虽然知道他叫张起灵，对方身上带着的神秘和毫无由来的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也让人好奇不已。况且自己还失了一次约，更应该好好向对方道歉。虽然现在远在雷州，但要回京城不是小菜一碟?那，去天师府找找他?
吴邪一时的头脑发热让他现在站在离天师府不远的空地上。虽说都到了这里，但他却是不敢再往前一步了，要是像上次小花那样被发现可就死定了。
要不是街上没啥人，某位站街的青年可能就要被当成小偷看待了。吴邪很有耐心足足等了两三个时辰，直到中午雨停出了太阳也没见天师府蹿出来一个人影。他把怀里揣着的信又拿出来细细看了一遍，这也算是他在人间交的第一个好友的象征，一直被他视如珍宝般收着，连翻看都小心翼翼的，生怕一个不小心就弄坏了。
可能出门了吧！吴邪彻底气馁了，打算再逛一圈带点礼物再回雷州去讨好三叔，就不至于被***血淋头了吧。可是恰值清明，街上哪会有什么小贩，但凡出来的摊上无一不摆着香烛纸钱。吴邪就是再傻也知道那玩意儿可不能当做礼物送，不然就不是被骂这么简单的惩罚了。
“嘿！这位公子，留步啊！”身后突然传来一阵浑厚的粗嗓子，吴邪瞪着迷茫的大眼睛扭头。是个衣着简朴的胖子道士，手里还举着一面“王半仙”的大旗，吴邪被唤起了一些不好的记忆，而且吴邪常听小花说过这些都是骗人的，绝不可信。
他正欲转身离开，猝不及防就被人搂住了肩膀，胖子嘿嘿一笑，强行带着人走了:“咱们既然这么有缘不如一起吧。”吴邪被对方这毫无逻辑的话说愣了，竟就乖乖跟着走了。等他再回过神来时，两人已经坐在了一家客栈大堂上，胖子正很不客气的点菜。
见吴邪有想离开的动作，那胖子一手一挥让小二去上菜，另一只手抓住吴邪的胳膊。在接触到吴邪不善的目光时，快速放开手，笑吟吟的看着人都快走出去了才开口:“公子是要找天师大人吧。”这天师说的是张起灵?吴邪又拐了回来，坐在胖子对面用带着疑惑的眼神看去。
“公子是叫，，天真吧。”胖子说完名字就憋不住笑了出来。吴邪脸一红什么也说不出来，都怪小花，说他叫什么不好居然叫天真，这是什么奇怪的名字呀！没等吴邪细问菜就上桌了，胖子大手一拍示意吴邪先吃再问，然后自己就狼吞虎咽起来。吴邪看对方没有空搭理自己，便也只能住嘴吃了起来，不得不说凡间的人真会烧菜，想他以前都是直接生吃的，如今一尝上这烹煮煎炸，倒是停不住嘴了。

两人吃饱喝足后，摸着圆滚滚的肚子相视一笑，胖子小眼珠子贼溜溜的一转，笑得更加灿烂，却看得吴邪有种被算计了的感觉。“今日高兴，就免费赠你一句话。”胖子眼中闪过一丝精细的光，神秘兮兮的摩挲着自己的厚下巴:“欲成其东。”这一番故作高深的话听得吴邪怔住了，一时忘了言语。
“哟！天师大人！”胖子突然盯着吴邪身后惊喜的说了句，后者甚至来不及细想，忙转身去看。可身后是一片空旷的大堂，就连小二的身影都看不到了，哪有张起灵的影子?吴邪刚想嘲笑胖子那是什么眼神，再转回来身边也没了人影，人去哪儿了?吴邪起身欲寻人，刚刚不知去向的小二登时站在了桌子边:“公子，饭钱一共七两银子，不知是?”
被骗了！吴邪这时才反应过来，那臭胖子坑了他一顿饭！他是妖，变银子什么的自是信手拈来，可是变出这些是要付出代价的，看着小二殷切的目光，吴邪咬牙用修为变出银子放在小二已经伸到自己眼前的手里。下次要是再让他看见那厮，定要将他揍成个猪头！
一出门吴邪又陷入了无所事事的状态，他一边想这次去雷州的事一边闲逛，等反应过来时已经逛到了京城东郊，再往前便是一座座小土包。那胖子貌似说什么其东的，反正自己也无事，姑且再相信他一次吧！刚下过小雨，地上泥泞得很，刚踩上去鞋子就脏了，吴邪觉得该回去了，但心里又有声音告诉他应该走下去。
他还是遵从了内心的决定，他也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但最后连坟包都看不到了。除了一座破庙，什么都没有嘛！吴邪看着树林深处破败的土地庙如此想。正当他转身欲离开时，眼角撇到庙内一点深蓝色袍角。这种时候居然有人待着这里，吴邪好奇心上来，打算悄悄的溜进去。吴邪轻功不好，为了不让那人发现他，还费了不少功夫。
走近了他才发现他心心念念惦记半天的人居然在这儿睡大觉！从这个角度看过去，张起灵睡着了还是那副冷漠的面孔，抱着黑金古刀做出一副防御的姿势。吴邪在离他还有七八步远的时候停了，他不应该打扰别人休息。可是他不是住在天师府吗?为什么要睡在这儿?难道被人赶出来了?不可能吧，谁敢赶新任天师！
难道是被人排挤才出来的?这个倒是挺有可能。想到这儿吴邪的目光中带上些怜惜，这么一个闷木头被欺负了自然不会向别人哭诉，身边又没有家人能理解他，什么事都只能憋在心里，看来自己以后要对他好点了！
张起灵醒来时总觉得有什么不对，看看四周却又没发现什么异常，外面天将黑了，也该回去了。刚站起身才看到不远处多了个布包，打开一看竟是些桂花糕，看样子还很新鲜。难道有人来了?可是留包点心是何意?把他认成了讨饭的?张起灵看看自己身上稍显华贵的衣服，实在是摸不着头脑。
千里之外的雷州，吴三省吃着桂花糕，与同样吃着桂花糕且同样有些懵的解语花对视，两人眼中都有着同种情绪:吴邪居然会照顾人了！

第二十一章 墓
明明外面艳阳当空，日头毒辣，一入这逼仄的墓道吴邪登时打了个寒战，感觉四周的冷气简直是无处不在，无孔不入。这是他第一次见到凡人的墓，心里不免有些好奇与新鲜，总忍不住四处打量，但目所能及之处除了身前身后看不到尽头的墓道就什么也没了。
因为没有了时间观念，渐渐的吴邪感到很无聊，他也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但貌似除了这甬道啥都没了，心里的戒备也慢慢放下了。也不知道小花是怎么这么有耐心走到底的?
“哒……”一声极其轻微的响动在吴邪身边漆黑一片的空间传来，吴邪立时警惕起来，想想还是熄灭了火把。自那声响过后通道重归于平静，吴邪只能听到自己剧烈起来的心跳，毕竟他也不知自己将要面对什么。
就在吴邪死死警惕着前方时，身后不远处又是轻轻的一声，这下吓得他差点跳起来，什么时候后面还多了个?他刚刚都没察觉到！吴邪冷静下来后紧紧贴着冷冰冰的石墙，眼珠子左右转个不停，脑中疯狂思考着接下来的对策。
一切仿佛都静止了，吴邪等了很久都没有东西靠近的迹象，他仿佛是被世界抛弃在了虚无中。这种惶恐不安的等待真的很令人讨厌，吴邪也受不了了，轻轻抬脚继续往前走，这次他走得极其小心翼翼，一面注意着前方动静一面又警惕着后方动静。他的注意力空前集中，毕竟若是遇上那个能让小花都受伤的东西，他也很难有把握逃出去了。
但走了很久都没了动静，仿佛刚刚那两声只是他的错觉。面对如此诡异的地方吴邪心中想放弃的冲动更甚，可是现在……
吴邪看看前后无尽的通道，真的很想哭:他迷路了！连回去的路都找不到了！既然如此也只能硬着头皮走下去了。突然，他发觉了四周的不对，虽然这里的路几乎一模一样，但吴邪还是认出了这个地方他来过！证据便是他刚刚在路上休息时曾在墙上用匕首刻了朵小花，而那朵幼稚的花儿此刻就在他面前的墙上。
绕回来了?可是一直都只有一条路啊，他也确定自己并没有走回头路。气氛突然莫名的诡异起来，吴邪从来没遇到过这种情况，登时心惊肉跳起来，莫不是什么法力高深的在与他玩障眼法?那要是对上，自己也许并无胜算，难不成要折在这里了?他现在甚至连三叔他们密谋的事连个边都没摸到，怎么可以就在这里停下！
吴邪的缺点之一就是爱胡思乱想，这本身也没什么，但他一旦想多就容易自乱阵脚，会露出更多的破绽。没头没脑的乱想一旦在脑中生根，便会生生不息，停不下来。

吴邪呼吸突然急促起来，没了先前那么小心翼翼，忙上前去看自己刻下的记号，直到摸上划痕，吴邪才真切意识到自己确实饶了回来，在他没有走回头路的情况下。
“哒哒哒”身后又响起了鬼魅般如影随形的脚步声，而且比之前任何一次都清晰。在这种紧张的环境下，吴邪绷紧的神经就快要断了，他抑制不住，还是低低喊了声:“谁?”脚步声戛然而止，世界仿佛陷入一片寂静，吴邪呼吸都凝滞了。
脚步声猛的响起，来人加快了步伐！听着声音越来越近，吴邪拔出匕首横在身前，准备来场恶战。火光能照亮的范围有限度，吴邪感觉声音越来越近，但就是没有东西进入他的视线。盲目等待不如主动出击，吴邪深呼吸过后，尽量压低脚步往前走去。吴邪自认该离那个东西很近了，但自始至终什么都没看到，而且就在他开始走时那阵脚步声就消失了，东西也消失了。
他可以肯定这里刚刚有个活物，但是现在消失了，他到最后都没有看到，那到底是个什么东西。吴邪心里恐惧更甚，这才发现不知从何时开始自己的法力消失了。明明刚进来时还有的，竟是不知不觉消失了，可他根本没有中招吧，至少在他印象里并没有。
至此，吴邪算是明白为何老练如小花那般都在这里吃了亏，他现在只不过是在墓道里迷了路，连棺木都没见着个影子，也不知道小花有没有能走到最后。可是现在就算他后悔想回去，便是连来路都找不到了。
也只能硬着头皮继续走下去了，也许刚刚那个东西知道自己过来就跑了，也许只要一直走下去就能找到路了，也许小花三叔发现自己不见已经来找他了……
吴邪也不知道自己在这里呆了多久，但他现在很累，很想坐下休息，吴邪看着眼前一直没有尽头的通道叹气，但是现在不可能休息的吧。
不知是不是吴邪突然运气爆棚，顺着刚刚声音传来的方向一直走下去，吴邪居然从冗长无尽的通道里出来了。那一刻吴邪激动得都快哭出来了，可是下一刻他就懵逼了，说实话是被不远处地上那道身影给吓愣了。
张起灵脸色苍白，眉头紧锁，衣服被利刃划破，露出里面犹在淌血的伤口。吴邪顿时慌了手脚，只简单观察了四周就跑了过去。走近了吴邪就被浓重的血腥味儿惊到了，他赶紧跪下，并把对方的头放在自己大腿上:“天师大人！张起灵！你醒醒！”连着喊了几声，枕在他大腿上的人都没有丝毫反应，再去摸脉搏，几乎微弱得感知不到。
若是在墓外，吴邪就直接用法力疗伤了，可是现在，吴邪根本什么都做不到。脑袋放空了一阵儿，吴邪被血腥味儿刺激得回过神，才想起去帮人止血。奈何身边是啥都没有，吴邪看着身上蜀丝织就的华服，心道这些都是身外之物，遂毫不在意撕烂了袖口，一一为对方包扎好伤口。
做完这一切吴邪也没有松口气，他知道得赶紧想办法出去上药，不然就算不流血了也有别的危险。他环顾四周，火光照明范围有限，看不清这地方的全貌，唯一可以肯定的是这已经不是墓道。
吴邪脱下外袍折得四四方方叠在了张起灵脑袋下，做完这一切他才放心下来，安抚似的摸摸张起灵的额头，举着火把开始探索。这地方空间挺大，吴邪逛了一会儿愣是没逛完，因为心里记挂着张起灵就打算回去，顺便点燃了一些分布墙边的石灯。
吴邪这才看清了身处的环境，这里已经不能称之为“房间”了，用“宫殿”来形容也不为过，只是这里空挡了些，简陋了些。借着燃起的火光，吴邪看清了摆放于中间的具具棺材，而在照不到的黑暗里，还不知有多少具棺材……

第二十二章
吴邪本来心里就慌张，现下更是没了主心骨，焦虑得走来走去。现在要怎么办呢?是从这些棺材里寻找线索还是继续找出口呢?如果要开棺找线索肯定又要耽搁不少时候了，那张起灵的伤……
张起灵自小学习除妖便经常受伤，更是为了提高修为而曾几次路过鬼门关，所以这次下墓受的伤相比之前来说根本不算什么，所以待他悠悠转醒后，便惊讶的发现身上的伤都被简单处理过了，不远处还有个身影正举着火把到处转悠。
“…谁，在哪儿?”声音嘶哑虚弱，若不是吴邪耳朵尖兴许就错过了。看到对方醒了吴邪心里那个开心，若是有尾巴此刻估计都该摇上天了。他一扫之前的茫然，不由自主扬起嘴角奔了过来，小心翼翼将人扶到自己怀里。
在吴邪离他还有几步远时张起灵模糊的视线才终于看清了他，原本悬着的心因为对方的出现而慢慢平息了。“你，没事吧?”张起灵知道这墓里的机关有多凶险，而且据他观察这里貌似还有个身份不明的不明东西在暗中观察。将吴邪自上而下扫视了好几遍，确定没有受伤张起灵才安心下来，打量起四周环境。
他刚刚勉力支持着到了这个伸手不见五指的地方就倒下了，根本不知道自己误打误撞就到了疑似主墓室的地方。
张起灵又在吴邪怀里待了会儿，恢复了些力气，便要起身去棺木前看个仔细。奈何刚刚撑起身腿就开始打颤，险些一个踉跄脸着地了，幸好吴邪及时稳住了他。
吴邪也不多话，直接拉过对方胳膊搭在自己脖子上，把火把递过去后另一只手穿过腋下将人半搂半抱着:“你要去哪儿?一起吧。”吴邪略高些，张起灵微扬起下巴盯着对方近在咫尺的脸看了会儿，默默点点头，又朝离他们最近的棺材看去。
吴邪也不用他说，默契的带着他走了过去。出乎意料的是，他们并未花费任何工夫就能看到棺材内部，因为这具棺材，是敞开的。棺木呈放置许久的深褐色，并带着点很淡的香味，表面细腻光滑，一看便知是上等的檀香木。但能用得起如此珍稀的木材却请不起工匠雕刻些纹饰?吴邪盯着棺木思考（发呆），难道是因为买了太多木头没钱了?脑中不适时蹦出的这个想法让吴邪想发笑，但又不能笑，于是脸部开始抽搐。
张起灵淡淡送来一个关切（看傻子）的眼神，吴邪瞬间收敛起丰富的内心戏，开始与对方一起专心寻找线索。
棺材里面非常干净，没有尸体，没有机关，只是一具空空的棺材。火把经过长时间燃烧已经快顶不住了，豆大的火苗扑闪扑闪的，好像下一刻就要灭了，一时并看不清楚里面。张起灵挣扎出吴邪的怀抱，扶着棺木边示意吴邪往后站站，避免等会儿他不小心触碰什么机关危及到对方。

吴邪并不是个听话的主儿，虽然在张起灵身后却不住的伸长脖子企图把头往里探，张起灵力气不够，奈何不了也就不再理会了。棺材内部确实很干净，但张起灵还是发现了蛛丝马迹，他从底部缝隙里扣出一小块布料。
吴邪看到有线索，立马从后面蹿出来并把脸凑了过来，两人此时鼻子几乎都要碰到一起了，呼出的热气直接喷到了对方脸上，长期接触冰冷空气的脸颊很是敏感，瞬间起了一层鸡皮疙瘩，两人俱是一抖，目光撞到了一起。吴邪摸摸鼻子讪笑着起身:“不，不好意思啊。”张起灵捏着碎步面无表情起身，只有收紧的拳头显示出内心的慌乱，不过在这种情况下吴邪根本看不到。
“这里曾经躺过一具，，一个人，但现在，不见了。”张起灵神色一凛，那么就只有两种情况:这尸体自己跑了！或者，是有人或东西把尸体搬走了！不管是哪种，都会是很棘手的情况。吴邪也想通了这层，面上浮现出担忧的神色，下意识去看张起灵。后者也正好朝他看来，这情景让吴邪回想起他们第一次见面，就在那个凶杀案现场，只有那一眼，却注定了接下来他们之间纠缠不休的命运。
“现在怎么办?”吴邪强行打断了两人的对视，眼神飘忽，就是不肯再落在对面之人身上。张起灵的伤只是表面看起来严重，实则并没有伤及太深，所以休息了会儿他也逐渐恢复了力气。“再看看。”张起灵保持着一贯的能不说话就不说话，话音刚落就朝另一具棺材走去，吴邪对这地方有些发怵，自然不愿一个人待着，小跑着跟了上去。
相邻几具棺材都有棺盖，还被封棺钉牢牢钉在了棺材上，这就有些奇怪了，刚刚那具棺材并非离通道最近，与其他棺材无二，并没特别之处，那么到底为什么会无缘无故被打开?不过也可能是随机被选上的吧。
张起灵脸色照旧，却没了动作，吴邪知道他这是再考虑是否要开棺，毕竟谁也不知道里面究竟有什么，运气好的无非一具尸体，但里面若是机关，就凭现在的两人只怕是毫无抵抗之力。事关两人性命，张起灵不敢擅自决定，他扭头去询问对方意见。吴邪此时正在发呆，眼皮半垂着，又长又弯的睫毛在火光下投射出一片细长的阴影罩在黑白分明的眼上，带出一派慵懒之感。
“你觉得呢?”张起灵突然开口吓到了走神的吴邪，很快他反应过来对方在询问他接下来的想法。吴邪心思飞转，下意识嘟着嘴巴咬指甲，这是他改不过来的坏习惯，平时他都有意压制，此刻危急情况却暴露无遗。张起灵终于看不下去了，伸手拉下对方的手，解救了快被啃得没有了的指甲。
吴邪羞红了脸扯回手，他当然知道自己这个是坏习惯，但就是改不过来，之前不愿让对方看见，就忍着，殊料一个紧张全暴露出来了。“我，我不知道，我跟着你……”声音越来越低，吴邪最后自己都不好意思了，明明人家是问自己的打算，结果他还是把问题原封不动抛了回去。
“那继续。”张起灵不过多纠缠，抬步朝近处那具棺材走去。
一只箭矢带着穿过空气而发出的呼啸声笔直朝正欲去摸棺材的张起灵飞去，后者受了伤，对四周感知没那么强，理所当然没有察觉到。吴邪却是一个猛子扑倒了对方，并顺势搂着对方朝棺材后躲去。
火把落在地上熄灭了，四周陷入一片黑暗。张起灵只能感觉到身前那个不能忽视的吴邪正在离他不到一圈距离的地方大口喘着气，所有热气都一丝不落的喷在了他脸上。不过他已经没心情纠结这些了，因为三四支飞箭都射在了刚刚二人所站的位置。
有人来了……

在未判断清他身后的是什么东西，他不敢贸然出声，也不愿吴邪被他带进什么危险中。于是他朝吴邪那个方向的黑暗看了最后一眼，果断按下刚刚发现的机关，它被掩饰得与旁边的墓砖一模一样，再加上四周黑暗的环境，只有凑近瞪大眼睛才能发现它稍微凸出一点点。机关几乎没怎么动，只是退回到与墓砖齐平的位置，墓道也似乎没发生什么变化，但只有张起灵知道，吴邪过来后是什么也找不到的，因为那时已经被引入了另一条墓道。
做完这一切张起灵才稍微安心一些，虽然不知道另一条墓道会通向哪里，但至少比这里有个不明生物要好得多。
刚刚微弱的呼吸声似乎只是张起灵的错觉，没了吴邪的声音，现下通道又是一片死寂。张起灵胜在很有耐心，屏气凝神等待对方主动踏入陷阱。这里黑到伸手不见五指，如果他没猜错对方应该也是靠他手中的火把确定他位置的，现在他熄灭了火把并隐在黑暗里，对方很可能会着急上火而轻易露出马脚，这里就能化被动为主动了！
对方比他想象得更谨慎，也有可能是他猜错了?那人，不，可能不是人，它能在黑暗中夜视?
若是这样，那他很可能已经被盯了很久了……
突然，寂静的通道出现一道极其轻微的声音“嘶……”似乎是有东西吸了一口气，张起灵瞬间将手放到身后的刀柄上，准备随时来场恶战。“嘻嘻。”声音近了很多，听起来就在十步之外，张起灵很用力，握刀的手关节都突了起来。
“你还真有自信！”声音却是突然出现在了身后，张起灵瞳孔猛缩，反正被发现了索性就不再隐藏，拔出刀扭身就朝前砍去。本以为用尽全力的一击再不济也能给对方造成一些伤害，孰料刀就像砍到了石头上一样，不仅不能往前分毫，随后还没弹了回来。是他低估对方了……
张起灵脑海中最后的记忆，是他被来人逼得浑身是伤，无意识的拖着身子一直往前跑，后来就到了一个很空旷的地方，最后体力不支倒了，等醒来时就看到了吴邪。
现在暗算他们的，估计就是刚刚那个人，可是他到底有什么目的呢?吴邪显然没经历过这些，此刻在他怀里还有些瑟瑟发抖。他抬手从对方后脖子一直顺着抚到脊背，温声细语安慰:“别怕，我在。”
吴邪没了法力，突然处于生死一线的危机中，心态难免会慌乱，下意识抓紧半搂着自己的人的衣角，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完了！他们要一起死在这里了！直到那个平惯冷漠的声音温柔下来安慰他时，他才冷静下来，抬眸时望进一对深邃的眼睛。他轻轻点点头，张起灵才把手放下来，很快又侧耳倾听动静。
张起灵猜对了，对方并不是想要他二人性命，确定他二人对自己不足以造成威胁后，他开口了:“你们是何人?”虽然问得有点傻，但还是要回答的。张起灵把吴邪护得更紧后缓声道:“不慎闯入，还望见谅。”男人似乎嗤笑一声，打了个响指，顿时墓室内所有灯都燃了起来，整个墓室都被照亮了。
“出来。”男人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张起灵将吴邪推至一边，独自起身，这才看清袭击者的面容。男人身着黑色斗篷，整个人都隐没在其中，就连面容都看不真切，双手还拿着两把弩，刚刚应该就是用的这东西。
没等张起灵发问对方就像察觉了他的心思，直接开口:“吾乃守墓人，祖祖辈辈都于此看护，势不让那些觊觎财宝之人带走一丝一毫！”显然是把他们当成贪图钱财的贼了，虽然不知道吴邪下来干什么，但从他的行为来看定不是为了那些虚无的财宝。

第二十四章 前尘
“我们不是盗墓贼！”吴邪猛的蹿起来，蹦出一句话，狠狠瞪着对方，俨然忘了自己刚刚如何惧怕躲藏的。“你们擅闯进来，还如此理直气壮?”男人指着吴邪笑了起来，话语间却带着森森的寒意。吴邪自知理亏，登时沉默了，张起灵不动声色往吴邪身前站去。他知道现在两人都不是对面男人的对手，此刻也只能服软了:“我们真的没有觊觎这里的财宝，只是不小心进来的。”
吴邪也软了下去，将声音放低了许多:“是我贪玩，看见洞就要往里钻，这才酿成了大祸，我们真的是不小心进来的。”男人似乎也在思考两人话的真实性，半晌，才缓缓道:“行吧！姑且相信你们，毕竟此处不能见血。”
这是逃过一劫了?就这么简单?吴邪看向张起灵，发现对方眼中也是慢慢的疑惑。不过男人似乎没有给他们解释的想法，自顾自低头胡言乱语一阵，久到两人都快睡着了他才抬头重新与他们对话:“你们应该迷路了吧?”张起灵虽然摸清了窍门，但还是不敢随意说出来，万一对面那人多疑，疑心他们下次还能破解机关进来，一时兴起就把他俩留下了呢。
看到对面两人互相看了一眼就一起点头，男人似乎很满意他们的反应，也点点头沉吟道:“那我带你们出去，若是下次再让我看见你们，就别怪我不客气了！”两人边听边点头，反应出奇的一致，这地方他们以后都不想来了！
虽然男人答应带他们出去，但谁又能确定这不是在说谎呢?所以即便乖乖跟在了男人身后，两人都是随时警惕这四周，至少能在危险来临的时候有机会躲避。不过通道还像他们进来时那般曲折，吴邪早就被绕晕了，索性只顾埋头跟上。
“不过，这里的事情你们最好忘了，对大家都好。”男人突然来了这么一句，听得后面两人都是一愣，互相对视思索着话里的深意。但再次往前看时，通道到了尽头，眼前却是空无一人。
被耍了?但是把他们骗到这里是为了什么?难道有什么暗弩机关?可是这样未免也太麻烦了吧，若是想解决他俩，刚刚不知有多少机会。那么一个大活人，是如何消失得无声无息的?莫非不是人?吴邪脑中念头一个接一个冒出来，越想越偏，最后干脆一把全甩了出去，扭头去看身边的张起灵。对方显然也不明白这其中诀窍，正低头沉思。
“喂！你们还出不出啊！”声音突然在头上炸开，男人不耐烦的声音着实吓到了两人。他们齐齐抬头看上去才发现原来头顶有个洞，由于洞外也是一片漆黑，所以就被他们忽略了。张起灵脱力严重，走路已是勉强，现在很难使力爬上去，于是吴邪不由分说将人抱着半举了起来，斗篷男人在上面伸手拽了一把才将人整个拉出洞口。吴邪自小闲不住，成天不是爬树就是登坡，轻轻松松也钻了出来。
这不是他们刚刚进入的洞，这个洞口外是个石洞，是天然形成未经过人工修建的洞，他们又跟着男人往前走。没一会儿，眼前突然就被着亮了。虽说夕阳的光没那么强烈了，但还是让久处黑暗的他们很不适应，但是内心劫后余生的欣喜令他们都很激动。
“以后再见！”男人的声音从他们身后的洞口传来，等他们循声望去，身后早已空无一人，只余一个黑漆漆的洞口。反正双方都不打算好好告别，也免了临别时的尴尬。
那么接下来唯一的问题便是，接下来要怎么走?这是一片他们都很陌生的地方，而且距离有人的地方很远，所以吴邪的听觉根本派不上用场，而他也不能化作原型抛下对方就跑，于是二人面面相觑，最后还是吴邪拼运气选择了一个方向，两人互相搀扶着往那边走。

一路上都是沉默，两人各有心思，不想开口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最后张起灵像是下了什么大决定，看了吴邪一眼，声音有些沉:“你是妖?
吴邪早已料到他会发现，可是挑在这个时候问却令人意外，他没想过万一吴邪因被看破身份而恼羞成怒杀了他?虽然吴邪并不会这么做。
吴邪就算再小心也总会在某些方面留下蛛丝马迹，细心如张起灵怎会看不出?他之所以敢问，也是打定对方不会骗他或伤害他。吴邪眼神一如往常的带着温柔，即使被揭穿了也没有躲躲闪闪，大方望进了张起灵眼中。只见一脸伤痕，形容狼狈的青年毫不犹豫的点了点头:“我知道，我知道你是天师，除妖的，但是，我没有害过人，真的没有……”声音慢慢低了下去。
青年情绪随之慢慢低落下去，在他低下头的时候，一只温暖的手轻轻摸上了他的头，然后他听到了那个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声音:“没关系。”只是简简单单三个字却让他恢复了活力，两人相视一笑，默契的不再提起这个话题。
许是吴邪运气爆棚，两人误打误撞还真摸着了路，行至深夜居然看到了房屋，不过这屋子还真眼熟。
张起灵后知后觉反应过来:那是苏家。扑朔迷离的案子让张起灵一想起就不由得叹气，如今已死了四人，线索却少得可怜，这样下去可不行！吴邪不知那是苏家，但能隐约猜到对方叹气苦恼的原因，可到这地步他也不知道能说些什么来安慰对方了，貌似就连三叔小花也都对此案很是忌讳，那他一个初出茅庐的愣头青又能帮上啥忙。
“啊啊啊～”尖锐的叫声划破寂静，穿过黑夜飞进每个人的耳朵里，张起灵神色一变，是苏莹！虽然他们没说过几句话，但张起灵记忆还算不错也就记住了。但是如此刺耳的叫声实在很难让人想象这是出自一个瘦弱的女子。
邻居显然也被这声音惊醒，最近的几间屋子已经亮起了微弱的烛光，但是没有人好奇出来查看，也许是苏离悲惨的死状还深刻印在大家心头，所以在听到声音后的第一反应是先静观其变。张起灵却不可能袖手旁观，本来疲惫的身子瞬间爆发出强大的力量，三步并作两步越过吴邪冲了出去。
吴邪先是被惊得愣住了，随机反应过来追了上去，他没有张起灵伤得那么严重，因此很快就追了上去。他并没有拦人的打算，两人就像离弦的箭“飞”了出去。
就在跑到还有十来步远的时候，木门突然被打开了，一个只穿着里衣的女子尖叫着出来，看到张起灵的那瞬间脸色微变，然后喊着“救命”朝他们冲了过来。既然人平安无事过来了，张起灵也不急着跑了，伸手拦下吴邪，把后者与冲过来的苏莹都护在了身后。
“你别跑啊！你姐害死了我父亲，姓林那女的，还不够，还要搭上我的命，我还没跟你算清楚呢！”一个女人瞪大眼珠，表情狰狞跟着从门里出来。虽然此时她表情扭曲，但张起灵还是认出了来人，是锦羽婷……

第二十五章 缘由
此时已经有人按捺不住好奇心探头出去看了，随即就被锦羽婷直接吓回去了。锦羽婷已经神志不清了，满嘴胡言:“苏离，你，我当年不是故意的，你为什么，为什么要缠着我！老头子，姓林的都被你害死了！你还想怎么样！”女人像是解不出题目的孩子，表情有些茫然的左看右看，嘴里说别人听不懂的胡言。很明显，她疯了。
苏莹显然被吓得不轻，本来苍白的脸色变得惨白，身子在寒风中颤抖，吴邪看看对方单薄的衣衫，毫不犹豫脱下外袍给她披上，然后安抚性的轻拍后背:“没事的，我们都在，她不会把你怎么样的，没事。”
“放过我！我不是故意的啊！”锦羽婷仰天长啸，然后就狠狠盯着了张起灵这个方向，不知从身上哪里摸出了一把锋利的菜刀。她冷笑着，眼睛半眯起来，突然发难朝他们冲了过来。
锦羽婷不高，很瘦，身上的气势在此刻绝非一般人能敌，张起灵也为之一震，面对普通人他不能动用身后的刀，身边又是空荡荡的，那就是得赤手空拳对付她了。吴邪认清了局势，也不知从哪儿拿出了一根木棍递了过去。既然不能用刀一类的武器伤害她，那就用木棍把人敲晕吧！
张起灵已经没时间呵斥某妖“光天化日之下”使用法术了，接过木棍就迅速做了个防备的姿势，将身后两人护得严严实实。就在所有人都以为锦羽婷要冲过去一决雌雄的时候，她灵活的身躯竟拐了个弯，溜了！张起灵都来不及作反应，吴邪却从他身后蹿了出去，朝锦羽婷消失的方向追了出去。锦羽婷对于逃跑的方向选择得很明智，是片望不到边际的丛林。
“站住！不然别怪我不客气了。”其实他也是在虚张声势，毕竟就算对方不听他的，他总不可能痛下杀手。前面的身影出乎意料停下了，锦羽婷转过身，用那幅骇人的表情看着他，嘴角挂起弯弯的弧度:“就你一个?”吴邪登时警铃大作，对方似乎并不把他放在眼里，这女人做了那么多坏事，绝非等闲之辈，可能还有后招！想到这一层吴邪也不敢松懈了。对付锦羽婷他不能使用法术，只能像张起灵一样肉搏。
锦羽婷靠近的步伐很慢，一步一步从容不迫敲在地面，她看着吴邪从一旁的树上扯下一根长长的树枝，看起来貌似比她多占了些优势。可不知是这女人太嚣张还是分不清局势，锦羽婷脚步不停，很快就离吴邪之余五步远了。

两人静立对望，吴邪摸不着锦羽婷的意图，也不敢贸然出手，但下一刻对方身形一闪，竟直直冲了过来。五步说长不长，说短不短，一刹那吴邪就做出了反应，在菜刀就快要砍下瞬间一个侧身躲了过去，并顺势抓住了对方落空的手臂，一个用力将人往前拽去。
一系列动作行云流水，不过几个眨眼的功夫，锦羽婷力气不足，硬生生被往前拉着踉跄了好几步，但她没有屈服，快速将菜刀换到另一只自由的手上，一个转身就朝吴邪后脑勺劈去。后者没有躲避，直接用木棍打飞了她手中的刀，打完后又想去把她敲晕。锦羽婷这个大小姐也并非“中看不中用”，手都被打红了也继续朝吴邪后脖子探去，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把揪住对方的后衣领直接用力一扯。吴邪被勒得险些喘不过气，没想到这姑娘家家的力气如此大！
锦羽婷想趁机甩开吴邪，但奈何对方就是不肯撒手，最后有些无奈的，一巴掌拍了过去。吴邪这才真正体会到对方手劲之大，这一巴掌直接把他打懵了，松手之后跌坐到了地上，眼冒金星半天没缓过来。
“吴邪！吴邪！”张起灵赶到时发现人安然无恙顿时松了口气，走近才发现人呆呆的坐在地上，没有丝毫反应，不会是，傻了吧?于是他上前直接开摇，边摇边大声叫着他的名字。吴邪半天才有反应，揉着额头推开了他:“我没事，就是头疼。”
因为张起灵离开前的吩咐，两人回到村子时，官差已经开始在四周走访了，小双和吴三省陪着苏莹在屋子里等人回来。看到吴邪，吴三省四周的气场明显变了，余下的人一心扑在案情上，自然无人注意到这些变化。吴邪从进屋起就没朝三叔那边看一眼，毕竟他怕等会儿一个哆嗦再露馅了。
苏莹还有些后怕，披着刚刚吴邪给她的外袍直哆嗦，就连嘴唇都在发抖，见四人目光都聚集在她身上，半晌才开口，声音也沙哑得不行:“刚刚要休息时，她就来了。一直说着是我姐杀了他父亲，然后就举刀冲了过来，我一把推开她就跑了出去。”
张起灵和吴邪当时在现场，对于一件事很是在意，于是就问了出来:“当年是不是发生了什么?”苏莹又剧烈抖动起来，小双愣了一下，上前轻轻扶住她的肩:“大人在，要不还是说出来吧。”说着还小心翼翼打量四周，看样子是在防着谁。可是现场早已被衙役围得水泄不通，闲杂人等根本不得靠近，照这样看，防的还是自己人！
吴三省也是听得一头雾水，毕竟他才没来几天，这种陈年旧事肯定不可能知道。直觉苏莹将要说出一件大事，所有人都屏住呼吸竖起耳朵。
十年前，苏家不像现在这么贫穷，当时苏父在衙门干活，一家四口其乐融融，令人羡慕。可就在一天夜里，一场没由来的大火改变了一切。苏父因差事逃过一劫，而其他人就没那么幸运了。苏母被困在大火中活生生烧死了，八岁的苏离为了救妹妹也被烫得全身是伤，最后倒在了家门口。所幸两姐妹被赶回来的父亲救下，只可惜苏离毁了容，这个家也不完整了。
苏父并未被这点挫折打败，他颓废了阵日子后又为了两个女儿重回到岗位，不出一年，在一次行动中牺牲了。两姐妹从此没了依靠，自此八岁的苏离整日带着面纱，用孱弱的身躯撑起了只剩她和妹妹的这个家。
苏家姐妹的身世坎坷毋庸置疑，但这又与锦家有什么关系呢?吴邪和张起灵对视一眼，知道这事还远远没有结束。苏莹说完这些已经泣不成声，抽噎到脱力根本没办法接着说。小双拍拍她的肩膀承担起了这个责任:“表面看是如此。实际上当年的那次行动有些疑点……”小双神经兮兮的又四处看了看才低声开口:“但是被，被上头压下去了……”

第二十六章 露出马脚
十几年前的小双也还是个孩子，但从小就对案子异常感兴趣，常常偷偷跟着捕快去现场“学习”。每次出现场大家都觉得有双眼睛在暗处盯着他们，奈何总是找不到人影。某次出现场，苏父使了个小计抓住了鬼鬼祟祟的小双，并告知了他父母此事，结果自然少不了一顿毒打，因祸得福却结识了苏家姐妹。第一次见面时，性格温柔，长相秀丽的苏离一下子吸引了男孩子的注意。他便时常去找她们一块儿玩，也导致后来在现场发现小双的身影苏父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后来苏家发生大火，苏离毁容，苏父遭受重大打击一蹶不振，也是小双父母偶尔帮衬着苏家。小双心里放不下，日日都去开导因被毁容而变得沉默的苏离。也正是如此才发现了苏父后来的不对劲儿。那是火灾发生后的十天后，苏父一改之前的颓废，频繁早出晚归。苏离情绪低落，苏莹年级尚小，两人都没空注意父亲这点微微小的变化。只有心思敏捷的小双发现了，但他也没细想，毕竟能这么快振作起来是好事。
一日小双照例早早来找苏离，碰巧遇上出门的苏父。苏父就像以前经常做的那样摸摸他的头，语气温和:“我查到了，一切终于要结束了。”小孩子听不出里面的深重，只是单纯内心不安:叔叔貌似要去做件大事。
苏离还未醒，脸上还包着厚厚的布，只留下出气的孔。苏莹倒是被他进来的声响吵醒了，红着脸看向他:“小双哥哥……”小双一把按住苏莹躁动的身子，竖起指头举到嘴边:“轻点，别吵醒阿离了。”苏莹会意，轻手轻脚下了床随小双来到外屋，看了眼苏父的卧室不说话，目光中满是迷茫:“小双哥哥，爹爹他，去干嘛啦?”
小双也学着苏父摸摸对方的头，用哥哥般宠溺的语气道:“没事，他去干活了。”
这一走就没再回来……
苏父回到衙门就被指派了紧急任务，锦家千金被劫持了！虽说不喜锦家的人很多，但还不至于到这个地步，但那时不容人细思。苏父二话不说带人前往劫持地点，那是一片密林，里面小道奇多，很容易迷失方向，所以平常没什么人去。谁也不知道劫匪是怎么绑的这个小女孩，他们现在又在何处?
衙役们却知，那是一条活生生的人命受到了威胁，他们没道理坐视不理，更何况还是镇上富豪的千金。锦府当时已经派人去找了，苏父他们为了快点找到人就决定分散人手。苏父首先找到了那间木屋，那是过往的猎人为临时休憩搭的破屋子，却被劫匪当成了得天独厚的隐蔽场所。
小女孩断断续续的哭声从里面传来，苏父小心翼翼的靠近……
树林很大，一旦分头很难会和，但众人都被一股黑烟吸引，不约而同前往一个地方。锦羽婷衣衫褴褛，靠在树干上不可置信的瞪大眼睛盯着着火的屋子，嘴里嘀嘀咕咕说着什么，靠近了才能听清:“还，还有人在里面……”众人打量一圈下来才发现没有苏父的身影，又联系到锦羽婷的话，这才忙开始七手八脚灭火。
可是一切都晚了，可怜的苏家姐妹在失去母亲后又失去了父亲，成了真真正正的孤儿。

吴邪听完仍是没有什么头绪，去看三叔和张起灵，也都是一脸迷惑的表情。苏莹情绪已经平静下来，挥手示意小双喝口茶歇歇。“姐姐一把将我拉扯大，很辛苦，三年前我入了锦府作丫鬟，那姓锦的时常借着侍奉之便，，对我动手动脚，两个月前，甚至说要重金娶我入门。”苏莹说起死去的锦老爷语气不善。“而那林姬应是怕我抢了他在姓锦面前的恩宠，经常对我颐指气使，小小错误便对我动用家法。”那段日子对她来说真如地狱般不原回想。
“看着姐姐那么辛苦我自然不愿离开锦府，姓锦的五日前竟要光天化日强抢民女，所幸小双哥哥救了我，这才免了……”苏莹说着说着眼泪又落了下来。“锦羽婷怕是糊涂了，才说是我姐姐鬼魂害了这些人，明明是她……”最后这句是她低头呢喃出的，若不是耳朵尖的人都听不到。
小双抱着杯子沉默，良久才叹了口气，下像是下了什么决定，看看四周语气有些沉重:“锦羽婷从小就看不惯阿离，只因阿离比她受欢迎，后来也是成日欺负阿离。苏叔叔殉职之事还有很多蹊跷，但都被上头压下去了。不久锦府便出资替衙门办了那个补给站。就是，阿离遇害的地方。”
听完一切所有人都直觉这起连环杀人案与苏家和锦家脱不了干系，但到底是什么样的关系呢?看来只能去找当事人了解了，吴邪与张起灵对视一眼，知道对方心中所想与自己所想无二。
告别了三叔，吴邪这才暗暗松了口气，为了不让对方发现他的异样，便随口一问:“想好怎么问了吗?”张起灵摇头，该怎么打探是个难题。当年的事必定被压得严严实实，若不是当事人说出来任谁也猜不到这里面的渊源。若直接去问那个所谓的上头，不但打草惊蛇，而且他们也没证据证明人家参与了这件事。
遗憾的是在想出对策前，那个人却先来找了他们。张起灵可是朝廷命官，现在在他们这儿出了这些事，若是回去后随口提起那么一两句那他的官可是不用要了。
“大人，您要不要先休息下?等有了消息我派他们去请您?”看着对方一脸谄媚的笑，吴邪又想起苏家曾经的遭遇，只觉得无比厌恶。张起灵正打算开口说什么，吴邪却先是捂着脑袋呻吟起来:“刚刚被那贼女打得脑袋都不清醒了，竟看见了些怪东西。”张起灵一时分不清他是在演戏还是真的怎么了，愣在原地不知该作何反应。
但心中冒出的第一个念头是:怎么办?他没有保护好这个人！居然让他受伤了。心中的着急让他都忽略了自己为何会出现如此强烈的想呵护对方的念头。吴邪不等其他人做出反应，突然用睁大眼睛问道:“不知大人可知这林子里是否走过水?”(PS:走水其中一个引申意为着火)
只见一旁的师爷瞳孔明显收缩了，但很快又恢复了平静，上前挡住了吴邪的视线，恭敬道:“公子何出此言?”张起灵有些明白吴邪的用意了，干脆一直沉默不语的站在他身后，散发出一种压迫感十足的气场为吴邪“撑腰”。师爷看起来极想翻脸走人，但碍于天师大人的面子，只能耐着性子等吴邪开口。
吴邪一直没开口，眼珠子转得飞快，最后故作高深，神经兮兮的扫了四周几圈，压低声音凑近道:“当然是因为，我见鬼了！烧死的……”

第二十七章 枉死
“当时我跟着那贼女进了这林子，绕来绕去的差点跟丢了。但是后来那贼女闪身进了间木屋，不待我跟上去，屋子突然凭空燃起了大火…”吴邪演技非常到位，眼神中还带着心有余悸的后怕。师爷一干人都听呆了，见吴邪停顿下来还急得用眼神示意他快点。
吴邪深吸一口气才接着讲:“虽然这火来得突然，但毕竟那里面还有个活生生的人，我总不能坐视不理。就在这时，大火中出现了两个人影！”吴邪声音猛的拔高，吓得正认真听的一众人俱是一震，师爷表情明显变了，有些犹豫的开口:“敢问，那是，谁?”
吴邪皱起眉头，语气带着不确定:“我不认识，但我好像听见一个男声说他放不下他的阿莹，还有个女声附和，说什么大仇得报，只剩下两个了……”说着吴邪突然眯起眼睛盯住师爷及他身后的那个人。两人被盯得只出冷汗，相望着哑口无言，似乎是在考虑什么大事。
吴邪见状，趁热打铁道:“看来我确实见鬼了，据说天师大人驱鬼也是一流，不如露一手?”话音刚落，好几道目光带着期盼落在了张起灵身上，后者还是一脸面无表情 ，半晌才慢悠悠说:“难！若不知鬼执着的所为何物，那就很棘手了。除非……”张起灵刻意停顿了下来。有人果不其然着急了，上前一步就差抓住眼前“救命稻草”了:“除非什么！”
“除非那鬼报完仇，完成遗愿，那她就自己散了。”吴邪接完了张起灵没说出的话。师爷等人正欲追问如何驱鬼，吴邪一脸想明白了什么，挥手道:“说起来她与我并无渊源，想必不会来找我了，那就不必担心了。”说完就拉着张起灵打算绕过众人，边慢走还边说:“你还记不记得咱上次碰见的那人，最后活活被吓死的，脸都变形了。谁让他不听我们的，不愿让我们帮忙啊～”最后那句吴邪特地拉长了调子，张起灵也适时附和。
这一唱一和唬得师爷脸都绿了，毕竟有些事宁可信其有啊，更何况这天师大人跟他们无冤无仇何必诓他们呢！想到这儿他赶忙去看身后上司的脸色，发现对方也表现出同样的想法。眼见那两人就要走远了，师爷连忙跟了上去:“大人！二位大人！咱给二位准备了些茶水，不如边吃边聊。”说着将人带到了四下无人的干净房间内。
吴邪知道这是成功了，但还是假意问道:“聊案情何必在如此偏僻的地方啊?不如去现场直接说不是更好。”说着就要离开，却被师爷一把拉住:“大人！实不相瞒，有点情况想禀告，望大人再稍等片刻。”
两人默契的都装出一副迷惑的表情，不久外面就响起了脚步声，看来大鱼上钩了。
“大人……”来人脸上笑意有些勉强，显然是经历了许久的内心挣扎才来的。吴邪怕他反悔，赶忙趁热打铁:“之前听说这案子是苏离的鬼魂所犯，我还不信。看你们这态度，莫不是真事?”听到苏离的名字，师爷脸上的笑容直接僵住了，足足愣了半柱香功夫才犹犹豫豫点头:“小人是如此想的。”
吴邪给自己和张起灵添茶的同时漫不经心道:“那苏离虽死得凄惨，但不找凶手反去害锦府的人，这说不过去。”房间内除了倒茶的水声再无人开口，看来还得再推一把。不等吴邪开口，正在喝茶的张起灵神色一凛，意味深长的眼神锁定了沉默的二人:“你们还有事瞒着?”
看两人还是木头一样不动不开口，张起灵起身淡淡道:“我不逼你们说，但既然如此我也帮不了你们了，自求多福吧。”说完就直接大步往外走，就连吴邪都没来得及反应。师爷直接上前拽住张起灵衣袖，回头说道:“大人，还是说了吧！万一，万一是真的……”说着他似乎想象到什么可怕的画面，轻微抖了一下。
“……我说。大人先坐下吧。”张起灵还是面无表情，点点头又回到座位坐下。吴邪本以为自己演得不错，不曾想这万年不变的木头脸也如此厉害。见张起灵过来，吴邪连忙又给他倒了杯茶，心有灵犀的笑嘻嘻看着对方，后者也难得的对他露出微笑。

师爷收到上司眼神，轻叹一口气才开始讲:“一切都得从苏家那场离奇的大火说起……”
苏家那场无妄之灾其实并非大家所了解的“天灾”，罪魁祸首其实就是锦羽婷，就是一个当时只有六岁的小女孩。事后锦老爷第一时间通过各种途径封锁了消息，就连他们都是后来才知道的。那是大火后的第三天，苏父正因各种原因暂时停职，锦老爷在此时突然来访。锦府一直为衙门无偿提供修缮费等等一系列维持开支的费用。所以当时所有人都很重视，不过锦老爷一来就直接进了书房，几个高层与他在里面商量到傍晚，随后神色凝重的离开了。
师爷当时和上司都在，锦老爷先是心不在焉与他们寒暄了几句，然后直接切入正题。火是他的宝贝千金“不小心”放的，但是“孩子还小，不懂事，无心之失罢了。但若是留下这个污点怕是这辈子要毁了。死者已逝，当以生者为重，为了羽婷的未来，烦请诸位多多费心了。”这是锦老爷的原话，众高层商议一番，觉得“甚有道理”。
两日后，衙门便宣布这场大火属于天灾！苏父起初心思不在此，自然没发现个中蹊跷，直到办完妻子葬礼，看到大女儿脸上的圈圈布带，才后知后觉去探寻真相。衙门只模糊给了个“天灾”的断定自然不能瞒过苏父。他明着在家颓然暗里却是四处走访调查。这案子没什么人关注，衙门那些人自然处理得不够仔细，终是被苏父巡着蛛丝马迹拼凑出真相了。
那天早上，苏父穿戴好衣衫，暗暗在心中鼓励自己，最后偷偷看了一眼熟睡中的两个女儿才出门。碰巧遇上每天都来的小双，他摸着对方的头，感叹一切都要结束了。只是这故事的结局，并没有如他预料的那般。
苏父见了师爷一干人等，直接了当的说出了真相，并质问他们是否与那姓锦的蛇鼠一窝。师爷一向巧舌如簧，假意安抚住了苏父，暗中派人将这事告知给锦老爷，对方只道一切交由他处理。结果那天还没到傍晚就传来了锦羽婷被绑架的消息。
众人都是摸不着头脑，唯有苏父一挥手示意手下快速收拾好赶去救人。故事的结局，吴邪知道，苏父再也等不到他想要的结果了。
“大，大人，该说的我都说了，那您看，能不能帮忙驱驱鬼啊？”两双眼睛都带着期待盯着张起灵，后者自从听完故事就脸色就一直不好，不过还是那副面无表情，旁人也许看不出来但吴邪却能感觉到。
“徇私枉法，利用职务之便就能草芥人命?”张起灵声音如脸色般透着寒意，对面两人都被吓得战战兢兢，随后从袖中摸出一个荷包，陪着笑脸道:“小人们知道大人从京城来可能看不上这点钱，但这点心意还请大人收下。”见张起灵脸色并无好转，师爷腰弯得更低了:“那陈年旧案已经过去那么多年，想要翻案有些难度，但若是大人想，小的们立刻去办。”
吴邪冷笑一声，若是再蠢得将案子交给他们，怕不是会再查出什么“内幕”了。“你们觉得我还会将此事交予你们吗?”张起灵说完直接吴邪使了个眼色，两人齐齐迈步走了出去。
这场连环杀人案牵扯出了内部贪污腐败的事是所有人都没想到的，但即便查出当年真相那它又与如今的案子有何关联呢?难不成真如流言所传，是苏离的鬼魂在捣鬼不成?

第二十八章 第二案:结案！
一场连环杀人案牵出十几年前的冤案是众人都没有想到的，但百姓哪管这么多，他们只道平日素来只手遮天的大老爷猝不及防倒台了。这出好戏成了人们茶余饭后的谈资，时不时被拉出来活跃气氛，不过这都是后话了。
此刻正值深夜，普通人早已睡下，她却没有那个心思。由十年前引起的这场血雨腥风即将尘埃落定，而她，也将走向那个既定的结局。看着镜子陌生的脸，她有些晃神，似乎回到了那时候，耳边似乎还能听到孩童欢快的声音。到底是什么，造就了现在的局面?
是他们，那群只顾贪图利益，同流合污的败类！不过没关系，该死的都死了，该查的也都查了，故事也要迎来最后的结局了。屋外狂风刮得窗户呼呼作响，她皱眉起身，准备去关上摇摆不停的窗。烛火也在风中摇曳，几欲将灭，就在她离窗还有几步之遥时，一道黑影生生从窗户蹿了进来。
她脑中登时警铃大作，握紧手中烛台做出防备姿势。“是我。”男人全身隐匿于黑暗中，身上黑袍被刮得胡乱飞舞，而他的语气却很淡漠。原本凶神恶煞的女人像是看到了什么怪物，瞬间安静下来，低眉顺眼道:“您怎么来了?”男人没有说话，女人明显感觉到对方的视线一直落在自己身上，她有些紧张的搓着手。
半晌男人轻轻哼笑一声:“借的东西该还了吧。”说完一阵更加剧烈的大风吹得女人睁不开眼睛。等她再看清时，眼前早已没了男人的身影，不过她也顾不上这些，连忙转身手忙脚乱去翻柜子里的东西。
盒子里的东西没了！当初在她查清一切真相走投无路之际，那个神秘的男人出现了，带着那样宝物，并借给了她，让她得以复仇。所以东西被拿走也无可厚非，本来就是人家的。
另一边，衙门也是灯火通明，灯光下人的影子来来往往，几乎没有人闲着。他们的顶头上司被查出徇私枉法，虽然京城还没下达什么旨意，但一个张起灵说的话就够了。
看着张起灵在外面指挥众人，无关人员吴邪干笑着给面前一脸严肃的三叔倒了杯茶:“三叔，你喝！”吴三省不如他二哥沉得住气，当即恶狠狠瞪了吴邪一眼，发泄似的将茶一饮而尽:“你还知道我是你三叔！说过多少次，不要跟他混在一起，你都忘了?！”为防惊动屋外的人，吴三省刻意压低了声音。“这次，是迫不得已嘛。”吴邪揉着衣角嘟囔。
正在此时，张起灵一把推门而入，吴三省瞬间变脸，缓缓对吴邪道:“公子身份尊贵，该由下官敬茶才是。”说着将刚倒好的茶递给吴邪。吴邪诚惶诚恐接过喝下就不再看三叔，转身对张起灵一笑:“站了那么久累了吧，快来歇歇。”后者神情慢慢柔和下来，不知为何，每次对上青年都让他忍不住放缓态度。
“等会儿就能去停尸房了。”张起灵看着屋内两人道，随后心里不禁有些紧张，他们突然临时改变侦查方向也不知是对是错，万一一念之差又造成命案，他回去该如何向师父交差呢?青年看出他心中忧虑，仍是温柔的笑，走过来拍拍他的肩膀:“没事的，这次绝对不让她跑掉了。”这一幕当事人很感动，旁观者很无奈。正如吴三省在一旁欲言又止，最后干脆抱着杯子不看他俩。
“大人，好了！”门外传来衙役的声音，屋内三人立刻去了停尸房。之前所有的死者都被整整齐齐排列放置在地上，俱是面容尽毁，全身都是不同的伤口。如此残忍的手法真的很难让人相信是出自女子之手。吴邪见到尸体时是在一片血泊中，如今清理干净了却显得更加骇人。张起灵毫不在意上前查看，也有意无意的遮住了吴邪的部分视线。
“身形相像，细节处也被毁得判断不出身份，就连身边人认出她们都靠衣服，所以若想混淆视听是很容易的。”吴三省说出了关键。也许之前他们一直认为的“死者”并非他们所了解到的。

“看。”张起灵不知何时蹲到了女尸的旁边，还顺手解开了其中一具的衣衫。吴邪莫名看得心里不舒服，强忍恶心犹豫着上前蹲到了张起灵旁边。看见他也过来了，对方顿了顿，才指着一个地方继续道:“是勒痕，她曾长时间用布条勒住这儿。”说完看了吴邪一眼，又轻轻拿起女尸血肉模糊的手，掰起其中一根还算完整的手指，用布巾轻轻擦去上面的血污:“手指纤细，皮肤细腻，不该是这样的。”
吴邪顿时明白了，这第一具是“苏离”的尸体，但作为一个长年累月干重活养家的女子，没道理用布条勒住肚子以求变瘦，更没道理有这样的手。所以这具尸体不是苏离的！
“这应该是锦老爷的小妾。”吴三省挤开吴邪蹲到了张起灵身边，听完对方说的以后补充道。他当时没想那么细，因为苏莹一口咬定这就是她姐，而他又不认识苏离就下意思听了死者家属的话。接收到吴邪疑惑的眼光吴三省又补充:“林姬原是名歌姬，保持身材当然用了些手段，勒布条是其一，还有这手更是得保养得好。”
第二具是“林姬”的尸体，但手上却有长年累月干活儿留下的茧，身材也像营养不良似的瘦弱，应该是个下人的尸体。第三具是锦羽婷贴身婢女“小亭子”的尸体，手指是三人中最细腻的，身材略微有些胖，张起灵突然想起那个变脸如翻书的大小姐，心下暗暗叹了口气。终归还是大仇得报了。
“当时我与锦羽婷交手就感觉不对。她力气太大了，而且逃跑路线也是经过精心挑选的，完全不像个不谙世事，只知道耍横的大小姐。”吴邪将追击之事细细说了一遍，然后看向对面两人，总感觉答案，呼之欲出了。
第一缕微光撒向了大地，初夏的清晨还有些冷，她裹紧身上单薄的衣服，内心史无前例的平静，甚至在路过一个乞丐时还给了钱和微笑。对方无半分感激还抖了起来，她也毫不在乎。
乞丐像看着怪物一样看着那个女孩走远了，女孩手上拎着的刀尚在滴血，殷红的血珠落在地上瞬间被泥土吸收了。
这是处风景绝佳的地方，就是太过偏僻了，不过没事，那些人就快到了吧，这戏也该收场了。果不其然，远处响起了脚步声，似乎人并不多，但是也足够了。她转身背对那群人，张开双臂，做完这一切她依然没有往下看，其实她很害怕的，毕竟任谁站在这陡峭的断崖边都会害怕。
但是，为了不连累到其他人也只能选择这个结局了。“等等！”她认出这个声音是那天追她的那个青年，她突然很想回头看一眼，事实上她也确实这么做了。
就在她回头的刹那，青年说的话令她愣住了。只听清脆的嗓音说道:“你以为你死了我们就查不出来了吗?”明明是句模棱两可的话她却慌了神，面上却还强装镇定:“是苏离那**的魂魄害了所有人，我要去找她复仇。谁敢拦我我就杀了谁。”
“锦，不，还是喊你真名吧，苏离，别装了。”吴邪说完这句，眼见装疯卖傻的女人僵住了，半晌才想起掩饰:“你说什……”话还没完就被张起灵打断了:“你以为你死了他们就没事了吗?”
苏离见只有他二人且身份已经暴露了，干脆不再掩饰，冷哼一声:“你们倒跟那些败类不同，看来已经把来龙去脉查干净了。那你们也应该清楚，只有我死了，这件事才算结束。”
“你死了你妹妹怎么办?你没想过她的感受吗?你让她知道你没死，给了她希望。现在又打算将它打破吗?”吴邪声音中明显带上愤怒，苏离却听不明白了。不等她发问，张起灵就从一旁隐蔽的草丛中拎出来一个人，正是苏莹。
她此刻脸色发白，泪流满面，可怜兮兮的望着姐姐:“姐，快回来啊，你不是说过会永远陪着我吗?你回来，两位大人也许能帮你免去死刑。”一个连杀数人的疯子怎么可能让她这个病秧子轻松跑走?苏莹很早就想通了一切，她为姐姐所做的感到震惊，同时也想出一份力，便怂恿吴张二人接触当年的事，只是没想到谈话间露了馅。今早天还没亮二人又找到了她，一步步引诱她说出了真相。但她怎么也想不到姐姐计划里的最后一步竟是自杀。

“你被这群败类洗脑了！爹爹当年如此信任他们，他们却那样做，难道我连报仇都不行吗?”提起这个已经支离破碎的家，苏离激动起来，声嘶力竭叫道。吴邪咬住嘴唇，若换做是他，也许他会重蹈对方的覆辙。
“你们的父亲很伟大！你们作为他最骄傲的女儿，继承了他的正气！生来就该活得堂堂正正，别人可以杀人报仇，你们，不可以。”张起灵的声音不带任何感情，但这话却令苏离安静了下来。吴邪心中的“感同身受”突然淡了许多:“当年苏捕头早就发现了真相，但当毁了你们家的罪魁祸首锦羽婷遭绑架时，竭尽全力的是他，不畏牺牲的也是他！他是个真正的英雄！”
这些苏离都是第一次听说。原来，那个在她最后的印象中颓废的父亲，是个真正的英雄啊。原来，直到最后一刻，他都在坚守心中的正义啊。
她看着身后的不见底的悬崖，突然害怕了起来。当年母亲为保护她们而葬身火海，父亲为了她们强打精神振作了起来，那现在她又有什么资格去自尽呢?
许是看出苏离的转变，吴邪小心翼翼靠了过去，并伸长手臂往前探:“来，把手给我。”苏离看了他一眼，缓缓把手举了起来。
就在快要碰到的一刹那，一支箭直直朝苏离飞了过去。吴邪耳朵灵，再加上从苏离惊恐的表情中，也猜了个大概，但在这方寸之地的悬崖边要想躲闪很困难，于是他迅速将人往自己身前拉。箭矢并不是对准他的，所以只是擦着他的胳膊飞了过去，绕是如此，也被划出了个大口子。两人还都因为这一番大动作重心不稳，苏离下意识往旁边站，不巧踩到石头上的青苔，直接带着吴邪掉了下去。